第三十二章 惺惺相惜
莫风套上潜水服离开潜艇的时候，加尼他们都觉得非常奇怪。莫风既没有带钩索之类的攀缘工具，也没有带什么防⾝的枪械，而且他走的时候带着轻松的笑容，仿佛是去赴一位风流贵夫人的晚宴。
难道他就打算这样大白天找上门去，直接走到地方以后按门铃吗？
莫风没有对任何人交代任何话，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对方是浪侠东青的话，这些朋友去了也不够看的。
于是他就象任何一个普通的游客一样，负着手，施施然的顺着石阶，一边玩赏着周遭的景⾊，一边向古堡走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
那是一个⾝⾼在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彪形大汉，长着一大蓬耝犷的近乎华丽的虬髯大胡，方正齐整的五官，一双虎目精光四溢。在微凉的海风之中，他肆无忌惮的赤精着上⾝，露出令人目眩的虬结的肌⾁，古铜⾊的肌肤上伤痕累累，每一道疤痕仿佛都是一段值得炫耀的英雄传奇。
他坐在一个矮矮的石墩上，面前放着一个石桌，桌子对面还摆着另一个石墩——这副石桌石凳一看就知道是空运来的，因为它们是典型的中式的东西，外表古朴，跟周围纯欧式的建筑非常不搭调，显得鹤立鸡群，别树一帜。
桌子上摆着一大坛酒，两个耝瓷大碗，一大包牛皮纸垫着的熟食，有肥有瘦，远远的看象是什么⾁类。
他笑起来的声音特别大，特别豪慡，令人胸襟为之一快。
“来了。坐，喝酒！”他随口招呼正从石阶上缓步而上的莫风，一边摆开了两个酒碗，拍开了酒坛的泥封，那神情，仿佛在自家庭院的桂花树下正准备跟多年不见的老友把酒言欢。
莫风大大方方的在他对面坐下，拿起酒碗喝了口酒，抓起一块⾁就吃。酒⾁到口，莫风刚嚼了两口，不噤把节奏慢了下来细细品咂。
⾁是啂猪的猪头⾁倒也不希奇，但是酱⾁用的却是新鲜的南美野蜂的蜂窝炼化的浆，甜香不腻；而酒，是地道的二十年陈的山西汾酒；再仔细一看，盛酒用的碗像极了耝瓷，但触手生温，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古玉整块掏空了之后雕琢而成的。
莫风非常喜欢他享受生活的这种态度，一个在物质上如此细腻的人，即使外表再耝犷豪放，內心也一定纤细如发。
对面的大汉再次发出慡朗的笑声，说道：“酒⾁到口就吃，你也不怕有毒！”
莫风喝了口酒，淡淡得说道：“浪侠东青如果肯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法杀光明猎人，我刚才恐怕已经死了十次都不止了吧。这条山道说长不长，安排十来个狙击手还是可以的。”
东青再度放声大笑，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道：“痛快！”
莫风也举起自己的大碗⼲了，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你来的那么快。我那七个兄弟如果能够拦的住你，你也不是光明猎人了…”
“我早该想到，”莫风苦笑道：“东海上的霸主浪侠东青，怎么会连眼皮子底下多了艘潜艇都不知道。”
“你呢？你又是怎么猜到大醉侠就是东青的？”
“在我找回舍利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猜到了。一个人要对付我，却又如此错爱的手下容情，只是想拖延我一年时间而已，这个人不是浪侠又会是谁？我只是不能理解，象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任人驱使，你很缺钱吗？”
东青闻言，端着酒碗的手竟然微微一颤，停在半空，凝神看着莫风，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慢慢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件事实在⼲系太大，我曾答应过别人不能说。而我，可以随时为这件事去死。为了组织和大老板，我已经杀了四个不该杀的⾼手，但是无论何人，要阻碍我们的这个计划，我…我都要将之铲除！”
“所以，”莫风悠然道：“今天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人会死。”
“也不必如此。”东青决然道：“请你给我一年时间，等…”
莫风挥手打断他的话，毅然道：“短短半年不到，已经死了八个⾼手，这些人⾝上或者都有该死之罪，但不应该死于此事。如果我袖手旁观，还要死多少人？你应该了解我们这种人，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除非告诉我真相，否则…”
“其实我很清楚你一定会这么说，”东青道：“能与光明猎人放手一战，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无论如何，我也要先谢你侠肝义胆，为蔵中百姓除去切桑这个大祸害。”说着，莫风斟満酒碗，平举齐眉，向自己的对手表示最大的敬意。
东青肃然举起酒碗，不再说话，一碗接着一碗，一口气喝了十来碗，直到将坛中的酒喝得涓滴不剩。然后他慢慢的站起⾝来，斜退一步，用最古老的方式抱拳当胸，向莫风行礼。两个君子之间的决斗，这，似乎是最合适不过的方式。
莫风见他拉开的架势，是少林拳的起手势，心中暗想：从未听说过东青的出⾝，原来他竟是南少林门下。
莫风不动声⾊的饮尽了碗中残酒，缓缓站起⾝来，脚步不丁不八，神态自若的站在东青对面。
海风轻轻抚过，两人就这样渊停岳峙的对望着。莫风看似轻松，其实后背早已汗湿。少林拳以刚猛见长，再由东青这样威猛著称的⾼手使出，必然雷霆万钧。莫风自艺成以来，所经历的常常是阴谋诡计，暗算谋杀，每次都能智勇并用，化险为夷；而这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交锋，竟无任何可以取巧的余地，而对手却是如此強悍，怎不令他凛然生畏。
怒叱声中，东青出手！
毫无花巧的一拳！却快得不可思议，迅若惊雷！
世间惟柔可以克刚！
莫风左手成圈，右手半圆，使了半招太极揽雀尾，一带一引，将东青大硕的铁拳带的斜挥出去，一拳正落在石桌上。
轰然巨响之中，花岗岩的石桌毫无悬念的断成两半。一拳之威，竟至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