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客远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我宿舍的窗户时，一阵大力的敲门声也在同一秒钟响了起来。昨夜忙碌了夜一，加上喝了鲁妙子的那壶六果液，初时感觉不到酒劲，等到睡下以后才发现这酒的后劲竟然如此绵长，虽然不上头，但是仍是让我感到有些晕晕乎乎的。
“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罪很大的！”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胡乱套了服衣“吱呀”一声推开门，抱怨道：“谁啊，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呃，小娟姐，有事吗？”门外站的正是俏婢小娟。
小娟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嗔道：“都过了上工的时间，竟然还在觉睡！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会儿场主就要进食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撂下这句话，气鼓鼓地离开了。
呃，我好像现在是飞马牧场中的厨师来着，好像还是专职的那种——糟了，把这事给忘了，得赶紧⼲活去，一会儿要是商秀珣吃不到早点，我以后的曰子就难过了。说不定就会因此被踢出牧场也不一定，都是鲁妙子这个老头害得我，都把厨师这个头衔忘在脑后了。
顾不得洗漱，用冷水狠狠敷了一下脸，顿时感到清醒了许多。牧场的清晨和入夜时分差不多，清风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一路向厨楼走去，下人们和厨楼里面的师傅都已经在开工⼲活，我似乎就是那最后一个懒惰地家伙了——汗。
来到上用厨房，我进了北间的厨房，那儿已经给我备好了做早点的所有材料，我略一思考，就想到了该做什么来作为这个对食物很挑剔的商秀珣的早点。清晨的食物还是要以清单为主，就做一份珍品皮蛋瘦⾁粥吧。
一般的皮蛋瘦⾁粥是用皮蛋和猪的小腿⾁来和粥的，而且猪的小腿⾁基本上都是先用水串熟以后才放入粥当中去的，最后依照个人对于咸淡的不同口味适当加一点⼲炒过的盐巴，用以衬托粥的香味。
不过我这份既然敢叫做珍品，自然有别于一般的皮蛋瘦⾁粥了。这份粥最大的特点在于用不是先串熟⾁再入粥，而是直接用粥来涮⾁，先用鸡汁熬成的⾼汤将粥覆盖，加入玉米和少量的青豆，先用慢火敖上一阵，待到鸡汁中的水分浅下去的时候，将用烟火熏制过的瘦⾁完全埋到粥底去，让⾁的香气彻底融入到这锅粥当中。此时，加大火力，使整锅粥沸腾上几分钟，然后改用文火继续熬着。将清晨刚刚摘下来的金针菇用盐水串熟，切成碎末，和少量的青葱末一起撒到熬成的粥当中，商秀珣今天早上的粥点算是搞定了。
在熬粥的过程中，我用昨晚给商秀珣做丸子剩下的那些糯米团子做了几个四四方方的青团，略微的薄荷味和蜂藌的甜口，辅以皮蛋瘦⾁粥的咸口，应该可以打动这个很难伺候的商秀珣了吧？
差不多做完这两样的时候，小娟就出现了，看着我将皮蛋瘦⾁粥盛到那已经备好的大盅里面时，讶然道：“想不到你做的竟然如此之快，我还怕你要来不及了呢？”
“那是，小娟姐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的技术可是全天下最好的！”我吹牛皮道。
小娟给了我一个没好气的眼神，笑骂道：“就知道你这人哩，这个德行迟早会让场主给你一个教训！好了，场主进食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先把东西送去了。”当下端了两样早餐去了。
我舒了一口气，把剩下的粥都盛到一个碗里，忙活了半天，也该自己享受一下了吧？粥喝了一半，还没有完全消化呢，小娟又出现了：“场主传你。”
“有没有搞错啊，又传我？不是每次做新东西给她都要传我过去给解释一下吧？”我咕哝了几句，不过心里还是蛮愿意的，嘿嘿，又能近距离再欣赏一下这个美女了。
轻车熟路地随着小娟进了飞马园，这次小娟带我到了商秀珣的书房外边，呃，这个商秀珣原来还有在书房进早餐的习惯，呵呵“书卷何用理，墨香不需饮”确实有情调。
“场主，徐子陵来了。”小娟示意我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通报了。
“让他进来吧。”商秀珣的声音淡淡的传出来，充盈着一股清醒的味道。
“场主让你进去，一会儿不要乱说话，要是恼了场主，谁都保不了你。”小娟出来时低声提醒我道。
我朝小娟点了点头，示意她我明白了，接着就走进了这间昨天观察过一次的书房。商秀珣正在书桌前喝着粥，那些青团已经被她吃得差不多了。汗，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她原来这么能吃的？还以为做多了呢？
“你的皮蛋瘦⾁粥似乎和别人的不一样。”商秀珣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复又继续喝着粥，轻轻说道“你总能给我一点新奇的感觉，我觉得留下你做厨师似乎是我最近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场主过奖了。”我随口答着，眼睛却在巡视着整个书房。淡雅、古典，从烟雨山水画到那透着金戈铁马气息的娟秀字迹，看来应该都是出自商秀珣之手的，飞马牧场的场主，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难得能从一个女子的字体中看到那饮马⻩河，大漠孤烟的气息，更难得的是，这种气息是被一种娇柔所包容的。
商秀珣见我好奇地打量着她的书房，随口问道：“你念过书没有？”
“啊，哦，读过一些，觉得无趣，就没有继续下去。”我发现自己现在信口雌⻩的本事真是曰渐飞涨。
商秀珣好奇道：“你读的是什么，怎么会感到无趣的？”
“孔孟之道，虚伪至极，读来只是害人，又怎么会有趣兴继续读下去？”我说道“孔孟之道”的时候，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意味来“要不然我以前也不会专⼲那犯法的走私盐货的行当了。”
商秀珣讶然道：“你竟然说孔孟之道是虚伪之作？！你倒与我说说看，哪里虚伪了？”
我带着一丝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孔子困而周游列国，无非为了找一个能支持他治国观点的君主来当主子罢了。可惜啊，没有一个君主鸟他，最后不得以退而教徒，要知道他不收徒弟可是要饿死了的。你别想象成孔子是为了将‘儒’的衣钵传下去，他只不过为了活命罢了。也许他本人并不掩饰这个目的，只不过是后世之人将他神化了罢了。”
顿了顿，我已经入进了一个愤青的角⾊，丝毫不理会商秀珣那惊讶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孔子门徒数百，得其传承者也只有七十二个。名师未必出⾼徒，这点我姑且不论。但是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孔子鄙视农耕之人而尚治国之臣这点！要知道，一个家国失去农耕之人，那不是治国不治国的问题，而是灭国的事情了！没有农耕之人，他孔子拿什么东西吃饭？他奶奶的，真是一个忘本的家伙！还他妈的圣人，我圣他个鸟！”
所谓愤青，就是开始的时候是理智型的，一旦开始批判的时候就逐渐入进状态，最后，爆发！
此刻的我正处于爆发的状态，丝毫不理会商秀珣的表情，手一挥阻止她反驳道：“你先听我说完！我刚才说的无非说明一个问题，世上是没有圣人的，好人也有缺点，孔子的思想被孟子继承以后，从‘仁’发展到了‘仁政’，孟子本人我还是比较认同的，这小子至少没有行业上的歧视。就像现在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人家要不是混不下去了，哪里会甘心卖⾝的？更何况有一大部分还是被逼的！他妈的，说起这件事，老子就想起巴陵帮来！真是一帮断子绝孙的⻳蛋，竟然強逼女人卖⾝！总有一天老子要他们全家死光光！”
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大有不杀光巴陵帮誓不罢休的样子，惹得商秀珣一阵娇笑。“笑？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是彻底投入到愤青这个角⾊当中去了，当下发火道：“你出生好，现在又是一场之主，自然不会明白现在世道的艰辛！我也不指望你能明白，但是你好歹也要有一个度吧？笑，笑什么？笑那些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还是那些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笑！总有一天你也会体会到的。飞马牧场虽然现在能超然于外，但是现在是乱世，争霸天下的狼烟已经燃起来了，总有一天也会把飞马牧场卷进去，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商秀珣不但没有一丝因为被我这个下人骂而产生的愤恼情绪，反而微笑道：“说下去。”
“刚才扯远了，我们现在继续来说这个孔孟之道。要知道孔子和孟子这两个开创和深化儒家思想的宗师都是郁郁不得志而死的，儒家思想直到西汉才被君王重视，用作治国的纲纶，知道为什么儒家思想后来能被君王接受，而且还逐渐发展庞大了吗？很简单，因为这个思想逐渐开始成熟了，认识到只有迎合君王的需要才能够使自己获得更大的空间。”说到这儿，我不觉冷笑了一声“什么人伦纲常，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仁义礼教，都是狗庇！披着儒家虚伪外衣的君主独裁，还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你看看杨广就知道了，这小子虽然被人杀了，但是他在位一天就给天下带来了一天的苦难！他用什么在治国，还不是孔孟之道吗？”
顿了顿，我感觉胸中的火气消了一点，继续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但是这两人自己呢？孔子怎么不去成仁一下，偏偏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孟子怎么不去取义一次，反而退而著书立说？反倒是后来出了几个真正做到舍⾝成仁，壮烈取义的豪杰侠士，但是这些人读过孔孟吗？呵呵，虚伪的礼教早就了愚民，君权至上才会惹得天下之人虽血流成河而乐此不疲。否则，大家大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吃顿饭，然后选出一个才智能力足以胜任的家伙来当这狗庇皇帝，难道不是吗？他奶奶的，说起选皇帝我就想起慈航静斋这个尼姑庵来，这帮尼姑真是吃饱饭没事⼲，谁当皇帝关她们鸟事，一个个装的跟什么似的！”
商秀珣微笑着答道：“听你这么说，似乎的确如此。只不过，我很好奇，这似乎不该是你这样的人能说出来的吧？你的正业不是一个走私私盐的么，还是说你在骗我？”
汗，当愤青太投入了，只顾自己说得慡了，忘了这茬，惹起这个商秀珣的怀疑了。呃，得找一个借口才行，找什么借口呢？呃，有了——鲁妙子，对不住了，不卖了你我就倒霉了。
当下，我假装紧张道：“这些话其实是昨晚听了一个老人的教导以后才有感而发的，并非针对场主，希望场主恕我僭越之罪。”
“哦，老人？”商秀珣眉头一皱，忽然沉声道：“你昨晚去后山了？”
“我也不知道不能去后山，梁执事没有告诉我不能，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澡洗罢了，结果在后山找到一个清潭的时候碰上了一位老人家，结果就和他聊了起来…”嘿嘿，鲁妙子，你就帮我背一次黑锅吧，反正我的黑锅总是能找人来背的，这次就让给你好了。
“是吗？”商秀珣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是想从我的表情中找到什么破绽，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半晌，商秀珣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话，倒真是像这个老家伙能说出来的。你能和他聊上这些，看来这老头对你也有些好感，我听你刚才骂的这些，倒也有些见地。既然这老头对你有些意思，我就特许你能进出后山好了，这个老家伙不简单，你若是有办法从他那里学到一点半点的，以后就能在牧场立住脚跟了。”见我正盯着那幅“夜卧观星图”看，商秀珣难得露出一个甜笑来，问道：“你也懂画吗？”
“我是一个投机倒把分子，能钱赚的东西自然都知道一些。”我随口答道“这画可是出自场主之手？”
商秀珣点点头道：“偶有所感，廖记画中罢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场主的画果真意境深远，让我打开眼界了。”适当的拍拍马匹是增加好感的一个绝妙的办法，不过也要拍得文雅一些，嘿嘿，老杜啊，你的这首诗真是太贴近这幅画了，不拿来用一下的话可就真的浪费了，不要怪我先下手，反正除了商秀珣也没有第三人知道。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商秀珣细细咀嚼着从我口中昑出的杜牧诗文，脸上突然没来由地一红，微笑道：“看来你真的有说读书无趣的资本呢。对了，差点忘了，我这次招你过来是要和你说一声，今天傍晚会有几个客人来牧场，到时候拿出你最好的手艺来，不要给我丢脸，知道吗？”
我赶紧拍胸脯保证道：“场主放心，我的实力，那可是大厨师级别的，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呵呵，得抓紧一切时机来补救我刚刚不小心犯下的错误，要是让商秀珣起疑就不好了。
“你这人真是有趣哩，我每次都要被你逗笑。好了，你先下去吧，有时间就去后山看看那老头，最好从他那里学点真本事来，下去吧。”商秀珣轻笑着挥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行了一个礼，跟着退了出去。嘿，李秀宁要到了吗？有美女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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