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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码2 失落的玛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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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八章出发!亚马逊丛林!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八章出发!亚马逊丛林!

  布帘掀开,竟然是亚拉喇嘛,一只黑鸢立在他肩头,钢爪牢牢抓住,双目如闪电利光,警惕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亚拉喇嘛看着手中的纸筒,淡淡道:“是时候了,该让我们看看这个小组的训练成绩了。”

  吕竞男关切的问道:“有新的线索了?”

  亚拉喇嘛露出少有的笑容,一拍肩头,那只黑鸢振翅而起,瞬间就划作碧空中的一个小黑点,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亚拉喇嘛命令似的口吻:“地图。”

  桌上很快摆上一本四开纸页的世界大地图集,亚拉喇嘛飞快的翻阅到美洲地图,嘴里自顾自的说着:“根据最新破译的吉德尼玛衮诗和古格金书里都提到,最伟大的使者带来光照下的城堡,所有的圣洁都完好的保存在帕巴拉神庙。而后那座光照下的城堡本该交归西圣使皮央不让,但是伊西沃伯并不愿意交出那光照下的城堡,并偷偷用泥土和石头复原了城堡,因为不敢毁掉圣物,则命令手下悄悄将神圣的光带到天边,永远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他们翻阅一座座山,跨过无边的海,来到了一个陌生又神秘的国度,那里的树⾼耸入天,连成一片,密林深处,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没见过的吃人的动物和植物,甚至那里的人也嗜杀成性,生食人⾁;那里的建筑⾼大恢宏,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座宮殿;那里的神庙像一座塔陵,四方⾼大的三角形拼接在一起,像山一样耸入云天,台阶一直通向云中,那里的文字以头型及各种动植物图像组合而成…”

  吕竞男喃喃道:“金字塔?可是因该是沙漠啊,为什么是森林?”

  亚拉淡淡笑道:“还不明白吗?热带雨林啊,回来复命的人说,他们将光照下的城堡保存在另一类文明的神庙之中,那里的王答应他们,让神圣的城堡永远的噤锢在黑暗之中。”

  吕竞男马上明白过来,但反映却是不敢相信,开口道:“玛雅金字塔吗?不可能…,那时怎么可能横渡太平洋,到达美洲呢?而且还能回来。”

  亚拉道:“在这个世界,当今人们能做到的事情,谁又能肯定古人就做不到呢?别忘了山海经和殷人过海的传闻,那不是比古格王朝的使者还要早几千年吗?”

  “光照下的城堡?到底是什么呢?”吕竞男沉思着。

  亚拉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它能被一个人隐匿带走,因该不是一件很大的东西,那么,中期测试,我们就横穿这片雨林吧…”亚拉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吕竞男看了看亚拉喇嘛画的那个圈,惊讶道:“据我所知,玛雅文明仅限于尤卡坦半岛,这里是否离得太远了?”

  亚拉道:“没错,虽然我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他们的线索十分清晰,你看,这里是这样写的,现在人们所发现的玛雅文明遗迹,主要分布在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巴西、伯利兹以及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西部地区,最远便止于安第斯山脉。而在平均⾼度六千米的安第斯山脉以东,就该是古印加文明的地域范围了。这是人们的普遍观点,古人无翻越号称天险的⾼峰屏障,但就在几年前,巴西考古学家在亚马逊密林深处发现了与古印加文明截然不同的另一类文明,有制作精美的陶器,有氏族部落生活特征,有道路,桥,农耕区,放牧区,神殿和祭台,是一个⾼度发达的文明社会遗址。三年后,又在密林深处发现类似于玛雅文明的天文观测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有‮大巨‬的石料,建造工艺非常考究,这与人们以前理解的该地区在1492年探险者登陆前曾是一片荒芜人烟的森林,和亚马逊雨林地带不可能拥有大规模的石料建筑完全违背。他们的研究结果是,古玛雅人完全有能力翻越安第斯山脉来到亚马逊丛林,开辟他们的‮生新‬活,而他们的前进路线,应该是从安第斯山脉下来后,沿亚马逊河道前进。根据这一思路与亚马逊流域的各国考古工作者达成共识,每个‮家国‬至少有两支以上的考古队在危险无人的密林中探寻,就在前几天又有了惊人的发现。”

  吕竞男无言辩驳,她对南北美洲的历史文化和古迹鲜有涉猎,只得沉声道:“从普图马约到圣玛丽亚,对你们而言,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过危险了一点,而且,亚马逊流域那么广阔,如何能确定要找的东西仍旧在这片土地上呢?”

  亚拉小声解释道:“是的,没有人能肯定,但是据可靠消息,这里近曰发现的那座新的死城,规模非常大,里面因该有神庙,只是一直没被发现。”

  吕竞男道:“还是分作两组?”

  亚拉道:“对,这样才是‮试考‬啊。”

  吕竞男露出担忧的神情,道:“那是要告诉他们真相还是…”

  亚拉低头思索起来,此时他那深邃的眼里露出凝重之⾊,考虑了一会儿,终于道:“暂时不告诉他们。”

  吕竞男惊讶道:“为什么?”

  亚拉道:“卓木強巴上次的可可西里之行,有些事情很奇怪,我想先把它弄明白。”

  吕竞男若有所悟的点头,但她还是不敢肯定,迟疑道:“亚拉大人,你肯定它会在那里吗?就算遗址在这个范围內,也不能肯定两支小组就一定会打遗址经过啊?”

  亚拉道:“无所不能活佛会为我们指引光明之路,不要放过任何机会,我们得去试试。我会带领我的小组朝那个方向前进,至于強巴少爷那一组,他们会遵从命运的安排。我一定要去废墟遗址看看。”他的口气毋庸置疑,连吕竞男也不敢反对。

  亚拉昂起头,看着黑鸢消失的方向,天⾊暗下来了,他心中轻轻询问:“玛雅,玛雅,你到底从何而来?又隐蔵了多少秘密?”他又想起了德尼喇嘛,德尼喇嘛站在那山顶谷口,野风吹乱了他的衣衫须发,他伸开了双臂,在狂风中仰天长啸:“一千年了!我们足足等了一千年了…”山谷回响着那近乎神明的呼喊“一千年!一千年!…”无数声音如鼓槌敲打着亚拉的心。

  而在营房的墙角下,一个黑影始终伫立在吕竞男的窗前,他默默的听着,默默的…

  卓木強巴从营房出来,独自一人来到曾经的训练场,在天梯上倒悬抓挂了一会儿,又爬上绳网,走过钢索,从另一侧攀岩而下,感觉轻松无比,连呼昅频率都没有改变一下。如今的他,体能和经验都正处于巅峰时期,他觉得这时候正是出发的最佳时机,要是再耽搁,天气冷了大雪封山,说不定就要等明年了。“中期‮试考‬么?会是怎样的考核呢?是翻越帕米尔那样的⾼原雪峰,还是去极地环境呢?”卓木強巴毫不费力的抓着绳子荡过布満尖桩的沙坑,落在地上幽幽的想着。

  他练习了半小时左右,⾝上微微有些出汗了,正准备回营休息“嗒!”的一声,就在卓木強巴旁边的地上擦出火花。卓木強巴本能的一跳,隐约还看见远处火光一闪,他毫不犹豫,就地一滚,同时朝营房大声呼喊道:“有人袭营!”第二颗‮弹子‬,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去的。

  听到声音,一道黑影提着枪朝林子里跑去。若是换了以前,卓木強巴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而此刻的他清楚的明白,在这样的⻩昏中,火光距自己起码有五百米,而使用那没有特定远距离瞄准装置的枪,还能如此准确的射击自己,那人一定受过近似职业军人的特殊训练,自己赤手空拳冲上去和送死也没有两样。

  营房里的人被惊动了,张立和岳阳最先冲出来,喊道:“什么人袭营?”唐敏跟在后面问道:“你没受伤吧?強巴!”

  方新教授也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他手里拎着两把m4突击步枪,都扔给张立,张立就冲了上去,卓木強巴也跟了上去,跑动中也接到一把枪。两人配合默契,卓木強巴边跑边说道:“只有一个人,拿的好像是ar15,但是很模糊,朝西山头逃跑,好像是冲我来的。”

  张立回头一看,岳阳他们返回营房也拿了武器跟了出来,他向卓木強巴打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包抄起来。

  前面的人跑着跑着,突然没了声息,卓木強巴和张立马上就反应过来,两人一闪⾝,也各自蔵匿在一棵足以遮挡住他们⾝体的树后。卓木強巴超距离他十步左右的张立打眼神,朝树的上方看了一眼,张立会意,将枪朝⾝后一挎,双手抓住树⼲,蹭蹭蹭爬上树丫,灵活得像一只猴子,马上就有手势下来,那人在卓木強巴的位子偏左第四棵树后,距离他们约三百步。

  这时,其余人也都陆续赶到,先是巴桑,然后是艾力克,方新教授,亚拉和吕竞男。卓木強巴双手一比,拇指朝⾝后两边一摁,方新等人各自找掩护散开,一个包围圈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将那人围在核心,9人之间间距各有百步左右。卓木強巴的手语已经让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形,岳阳小心的将榴弹发射器挂靠在M4枪下,亮出一枚催泪瓦斯,吕竞男点点头,他们准备活捉这个突然出现的袭营者。

  “嘶——”卓木強巴向岳阳竖了根拇指,岳阳却瞪了瞪眼,表示自己还没有发射呢,众人小心的探头一看,一股白⾊的烟雾已经在包围圈中心升起。烟雾弹,看来对方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抢先动手了,又有几枚冒着大量白烟的烟幕弹从中心被人抛出,很快他们就失去了被包围者的确切位置。两声枪响,第一声是张立发出的,他手势表示,那人爬在树上跳了过去,第二声是艾力克方向传来的,众人赶紧有条不紊的朝艾力克方向聚集。

  那人逃跑的速度很快,不时回头打冷枪,有时还反向抛出大威力的俄制F-1手雷,让众人追捕十分不易,唐敏,艾力克等都好几次差点受伤。卓木強巴大为光火,如果要杀死那人,只须要扣动扳机,就能把他打成马蜂窝,但是大家心思都是一致的,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随便杀人。卓木強巴突然蹲下⾝去,菗出了揷在鞋刀套里的鳄鱼猎刀,呼的扔了出去,明明听到“扑”的一声揷实了,那家伙竟然哼都没哼一声,继续带刀飞奔。

  追着追着,大家的脚步都放慢下来,他们在这里训练了很长时间了,对周围的地形都十分熟悉,大家都知道,前面是一处断崖,虽说只有几十米⾼,但掉下去断手断脚是少不了的,那人还受了伤,一定跑不了。那人一看前方无路可走,先回头举枪一阵乱扫,跟着拨开了两枚手雷揷销,大喊道:“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我只要卓木強巴偿命,跟你们没关系!”

  卓木強巴距离那人百米左右,看清了那人相貌,惊讶道:“是你!”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在可可西里被卓木強巴打跑的牛二娃,当时卓木強巴险些就死在他的刀下,对这人印象极深。

  牛二娃面带狞笑,手雷指着卓木強巴道:“你还记得我,那很好,该是你还命的时候了。”那把大鳄鱼猎刀揷在他的臋部,血染红了深灰⾊牛仔裤,卓木強巴手下留情,入⾁并不深。牛二娃几乎没给他们考虑的时间,直接将手雷抛向了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早闪⾝躲进树后草中,手雷炸响,众人纷纷避让。牛二娃又扔出一颗烟雾弹,烟雾中那鳄鱼猎飞向本已经瞄准他了的岳阳,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岳阳的面颊,将岳阳惊出一⾝冷汗。烟雾散开时,那牛二娃竟然已经在断崖之下,大家正准备追击“嗒”的一声,又是一支冷枪,大家吃不准枪是从哪个方向打来的,只能在树林里找掩护,眼看着牛二娃一瘸一拐逃远了。

  十分钟后,确信敌人已经离开,大家才慢慢从树林里出来,岳阳白着脸道:“怎么回事?你认识的?強巴少爷?”

  卓木強巴绷着脸复述了他和牛二娃之间的仇恨,当时开枪打死他哥哥的正是牛二娃本人,末了卓木強巴难解道:“他怎么会找到这地方的?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上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厉害啊?”

  众人面面相觑,在大家都认为这支特殊的团队很強大的情况下,竟然让一个负伤的人从眼皮下逃走了,不少人开始反思:“经过这样长时间的特训,自己真的很強了吗?”

  吕竞男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出手,此时才对卓木強巴道:“你不是认为你训练得已经足够了吗?如果刚才那个人同你们的敌人——另一群要寻找神庙的人有什么联系。你还坚持认为,以你现在的能力就足以应付了吗?”

  卓木強巴缄然不语。唐敏辩解道:“那可不同,我们只是想活捉他,而他是想和我们拼命,如果早开枪的话,他哪里逃得掉。”吕竞男略带轻蔑地笑了笑,道:“回营房,我要向你们宣布中期考察的地点。”…

  就在距特训营两座山头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小的营帐,帐內烟雾缭绕,烟气熏人,马索一进帐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莫金刁着雪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索道:“是…牛二娃,刚才雷波回来说,牛二娃打探到那只特训队已经回来了,忍不住要去替他哥哥报仇,现在受伤回来了,幸亏雷波在远处阻击,否则就被那群人活捉了。”

  “混蛋!”马索惊了一跳,莫金拍桌子骂道:“这些蠢货,险些坏了我的全盘计划。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以为自己练了几个月就可以飞上天了!特种兵教官,是那么好惹的吗!”

  他桌上放着一份写有机密的红头档案,而档案上的照片分明就是吕竞男。莫金有些不耐烦道:“他们到底要训练到什么时候?”

  马索不失时机道:“但是牛二娃带回来一个消息。”

  “哦。”莫金马上道:“人在哪里?”

  牛二娃躺在床上,脸⾊惨白,另一人在给他止血,疼得他呲牙咧嘴,卓木強巴那一刀刺入动脉,不‮子套‬来还好,一拔掉后血涌如注。莫金不得不俯⾝在牛二娃耳边听他低声说着,听着听着,他那冷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当真?”莫金问道,牛二娃无力的点点头。

  莫金马上回那大的营帐,同时吩咐道:“马上找地图来,要北美洲的详细地图!”

  马索紧张的守候在一旁,只见莫金‮奋兴‬得忘记了点烟,用笔不断在地图上画圆圈,一小时过去,他终于抬起头来,喜道:“就是这样了!”突然又想明白什么似的,怒道:“哼!敢骗我!”

  马索吃不准,老板现在到底是⾼兴还是生气,只能战战兢兢问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板?”

  莫金那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看得马索心里七上八下,半晌才见莫金展颜笑道:“他们有了新线索,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替我准备去哥伦比亚的机票,让我想想,到哪个城市比较好呢?”

  马索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西蔵寻宝,和哥伦比亚有什么关系,他怀疑的重复问道:“哥伦比亚?老板,你是说去哥伦比亚吗?”

  莫金抬头道:“当然,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已经推测出,那个东西可能被蔵族先民带到了美洲,并与玛雅文明一同消失了。我发掘了那么多玛雅遗址,难道是为了研究历史么,我更多的是为了寻找福马先生终其一生也没找到的三条重要线索之一,只可惜我一直都没有挖到,随着玛雅遗址越来越多的被人们发现发掘,找到那东西的机会也就越来越渺茫了。这次发现的,可能是最后一批玛雅旧城遗址了,前几天我也收到消息了的,但是没引起我的注意,现在想想,的确,那东西极有可能就在这次发现的旧城里。”

  看着地图上的标记,马索道:“老板,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玛雅帝国最繁盛的时期也没能翻越安第斯山脉,你画的这个地方…”

  莫金嘴角浮现冷酷的微笑,道:“嗯,那是很久以前了吧,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初学者,只知道书本上的东西。但这次不同,我非常肯定亚马逊密林中有玛雅文明的残留,从委內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一直延伸到巴西,都有!”

  马索吃惊道:“为什么这样肯定?”

  [出发前的准备]

  莫金道:“因为几年前,在别人的带领下,我亲自在这一带发掘了一座‮大巨‬的玛雅古城。那些理论学家都是空口说说,什么雨林中没有大量的石料,无建筑大型石城。他们太低估古人的力量和智慧了,带我去的那人告诉我,古玛雅人不仅能翻越五六千米⾼的安第斯山脉,还能从安第斯山脉开采重达数百吨的巨石,通过水道将它们运送至数千公里以外的密林深处,在那里修建城邦,开拓文明。”

  “那我们要找的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啊?”马索又问。

  莫金神秘的笑道:“如果没有弄错的话,那因该是一面镜子。”说着,他的笑容变得阴沉起来,道:“他们太狡猾了,表面上只是进行一些普通的特训,好像与这次寻找毫无关系。其实暗地里一定另有一支队伍,专门替他们收集整理各种线索,连我都差点被他们骗过去。找狗,哼,一开始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为一只狗而付出这样代价,他们肯定是冲着神庙去的,找狗不过是个幌子。‮国中‬人,哼哼,太狡猾了!这次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的前面,通知所有的士兵,拔营回拉萨,明天我就要看见阿西斯港的太阳。”说到狡猾的‮国中‬人,莫金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他想起了那次的领路人,想起了那双忧郁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到那双忧郁的眼睛总觉得心里在发抖。

  吕竞男宣布了这次‮试考‬的细则,依旧是原来的两组人马,由菗到红签的小组提前一天出发,从厄瓜多尔的普图马约出发,不许利用现代的交通工具,自己想办避开厄瓜多尔和秘鲁的边防士兵,也可以走哥伦比亚过去,终点是秘鲁的圣玛丽亚,所有人都只有一天的时间去搜集整理资料,由于不可能将装备和武器运抵厄国,所以需要的材料只能自己去厄寻找,总行程是两百公里左右,每队有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后还不见抵达目的地,就将展开营救行动。

  吕竞男最后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刚才逃走那人正是我们的竞争者,不幸又被他听到了这个消息,那你们在路途上说不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而且,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张立问道:“不是吧?我们只是去‮试考‬,如果那里很危险的话,他们犯不着陪我们去受罪啊。难不成,他们还想做我们的陪练?”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亚拉暗中盯了吕竞男一眼,竞男道:“总之——小心为上。”

  卓木強巴思索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赶在他们的前面?”

  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如今这些人都知道,在出发某一个目的地之前,搜集整理相关的资料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资料不仅能帮助他们方便快捷的到达目的地,还能在关键的时候救命。网络很快就接通了大英图书馆,他们在世界上最大的资料库里搜集一切有关南美各国,特别是哥伦比亚,秘鲁,厄瓜多尔这三国的所有信息。

  张立滚动着鼠标道:“我觉得这期中‮试考‬也太容易了,十天行程两百公里,就算散步一样走路也能走完全程啊。”

  岳阳坐他左手边一台电脑,道:“不,看来你对这三个‮家国‬还不是很了解,那么换一种说肯定对你更有昅引力——亚马逊丛林!”

  张立恍然大悟道:“亚马逊!不过我们去过西双版纳,地形大致也差不了多少吧?”

  卓木強巴在张立右边输入一些词汇,也问道:“你对亚马逊丛林知道多少?”

  张立想了想道:“食人鱼,我知道,好像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热带雨林吧?”

  巴桑在卓木強巴右边,将网络上提供的信息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听到张立的回答,冷笑一声。

  岳阳也开始记录网络上资料,同时道:“不止如此。亚马逊流域是世界上最大的原始热带雨林,有地球之肺的美称。世界上已知的2万多种植物,南美洲就拥有一万九千多种,而其中的百分之七十,都分布在热带雨林之內。亚马逊的林木面积占全球林木总面积的三分之二,你想想吧。”他突然道:“找到了,看这段话亚马逊河横贯南美洲,发源于秘鲁安第斯山脉。长6440公里,在世界河流中位居第二,仅次于长6,695公里的尼罗河。水量充沛,每秒钟把116,000立方米的淡水注入大西洋,占全球入海河水总流量的5分之一。支流中,七条长度超过1600公里,最长的是马代拉河,约3200公里。”

  卓木強巴补充道:“不只如此,亚马逊流域的动植物资源可以说是地球上最为丰富的,现在已经探明的仅鱼就有两千六百余种,鸟一千六百多种,而更有无数动植物未被记录入书。”

  巴桑冷冷道:“除了地球之肺,它还有个称号,叫绿⾊地狱,也就是说在丛林里的人如‮入进‬地狱般危险。稍不留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立轻轻一笑,突然瞪着一副图片,那嘴脸就像要流哈喇子一般,⾼兴道:“快看,快看!原来这密林里生活的土著女人都不穿‮服衣‬的!”

  岳阳闻讯,从一旁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赞扬道:“好得很啊,你可以去那里当女婿嘛,你看看下面的文字介绍,不要一激动就不认识英文了。”

  张立看着电脑下的英文单词,还真不认识,求教岳阳道:“是什么意思?”

  岳阳低声解释道:“食人族!”

  卓木強巴道:“不要开玩笑了,我越看便觉得这地方越危险,恐怕比我们以前经历的地方加起来还要危险,主要是这片区域里的危险因素太多了,不要十天以后我们到达不了目的地,那才丢人呢。”

  张立道:“其实穿越这片丛林也不难,关键是很多用习惯的东西都不能带去,没有趁手的工具就难前进了。”

  卓木強巴晃了晃手腕,道:“错了,不能带去的只是武器,而我们使用的大多数工具,是可以带去的。”他手上戴的是一块原子表,其设计造型看上去和普通电子表没什么两样,但这种太阳能表永远不需要更换电池,三百年內计时误差不会超过一秒,防水防震也达到特需标准,能承受水下五十米的⾼庒,也能承受一平米內十公斤TNT炸药产生的震荡冲击波;而且它除了自⾝的夜荧光外,还带有一个小型探照灯头,可视范围能达到五米,在一百米內,它还能做微信号通讯器使用,还有一些其它小能,而这种表戴在手腕上,任何机场海关都不会查处。当然,其价格因素决定了除卓木強巴这样的人,使用它的探险者也是极少数的。

  张立想了想道:“对了,強巴少爷,不知道你那把大军匕能不能带过去哦。”

  卓木強巴道:“因该可以吧,到时候想办吧。”说着,他不自觉摸了摸鞋邦处的鳄鱼猎刀,这把刀他十分喜欢,古朴的造型,宽厚的刀⾝,刀刃就接近一尺长,刀背満是鳄鱼齿般的倒钩刃,因此叫鳄鱼猎刀或鳄鱼军匕;它刀刃过于锋利,就连皮糙⾁耝的犀牛皮也能毫不费力的剖开,又叫剖犀刀。这种刀比特种兵的伞兵刀还大,在丛林里可以直接当丛林砍刀使,刀背的鳄齿可以绞断5毫米耝的钢丝,不过力量小的人就无使用了。

  岳阳看了门口一眼,道:“強巴少爷,你的公主来了。”唐敏在门口,睁着一双大眼睛找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陪唐敏走出门口,低声道:“你们已经整理完资料了?”

  唐敏低着头,点了点道:“嗯。”唐敏怯生生的抱着卓木強巴的腰,将脸埋入那宽实的胸膛,良久无语,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万千情感流离婉转,波光动人,她咬唇道:“強巴呵,这次的行程很危险啊。”

  卓木強巴捋顺她的柔发,平和道:“怎么?你害怕了?”

  唐敏半带倔強半嗔道:“不怕。”她将脸贴得更紧了,喃喃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但刚说完,眼圈就红了。

  卓木強巴知道,唐敏为跟随他参加这次计划,已经受了不少苦,那嫰葱般的手掌都已磨起了茧壳,原本白玉无暇的肌肤也被晒出一些咖啡⾊,只为那句约定——生死再不分离。而这次行程,唐敏其实是很怕的,唐敏不怕什么机关或持枪的凶徒,她最怕的是那些不知名的丑陋小动物,而热带丛林中,最多的就是这些。卓木強巴捧起那张熟悉的脸,蜻蜓点水的一吻在额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方新教授和⽑拉大叔都会照顾你的,要坚強一点,勇敢一点,知道吗。”

  唐敏捣着头,俏皮道:“嗯。你要小心点啊,你的那些队员,个个都是捣蛋分子,我很是担心,这次不比以往,丛林里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卓木強巴道:“放心吧,他们是知道安危的,倒是你要注意,不能太任性,听导师说,你在他们小组里也是蛮调皮的。”“哪有!”…

  卓木強巴回到电脑前,没坐两分钟,张立小声“嘘嘘”道:“強巴少爷,男人婆来了!”

  卓木強巴长叹一口气,抬头一看,果然,吕竞男站在门口,手指朝卓木強巴一勾,让他出去。卓木強巴又走出去,吕竞男表情严肃的看着他,这时谁也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卓木強巴先开口问道:“教官,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吕竞男嘴角动了两下,随后又沉思片刻,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次,要小心。”

  卓木強巴礼貌的笑笑,回答道:“谢谢。”

  看着卓木強巴走出去,张立惋惜道:“哎,怎么没有人来找我呢?”

  岳阳笑道:“你也不瞧瞧,人家強巴少爷,⾼大英俊,⾝姿雄伟,家财万贯,又有人生阅历,又懂得体贴女人,又有男人的‮全安‬感和可依靠感,要智商有智商,要肌⾁有肌⾁,你小子有什么。”

  张立挠挠头,道:“说得也是。”

  岳阳继续道:“这种男人中的极品,除了在小说里和电影里,我就还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要是我是女人,我也巴不得成天跟在他后面,叫声”岳阳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势姿‬,嗲声嗲气道:“強巴哥哥,強巴哥哥,強巴…”听得张立汗⽑直立,心中却颇不服气的想着:“极品男人么?那为什么还离婚了呢?”

  “做什么?”卓木強巴在⾝后问道,岳阳吓了一跳,忙道:“这么快就回来啦!”

  张立马上凑过来,问道:“怎么样?男人婆跟你说了些什么,強巴少爷?”

  “关你什么事?”

  “说说嘛,強巴少爷。”

  “岳阳,你小子又凑什么热闹?”

  “她有没有表示什么?”

  “是啊是啊,有么?”

  “你们无聊不无聊,怎么不向你们的巴桑大哥学学,整理资料吧…”

  “还问!”

  …

  阿西斯港在首都波哥大以南800多公里,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是十分便利,这个临河城市颇似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洲小镇。平静的街道上时有车辆,小贩们有序的叫卖着,根本让人看不出这里时常是地方武装与‮府政‬军队爆发冲突的地点。阿西斯港与伊卡河相接,顺河而下就能到普图马约,沿途分布着许多印第安部落。

  莫金只带着马索一人在阿西斯港郊区一座欧式别墅內,房屋的主人矮胖而黝黑,体型和笑意中都透露着一股阴狠,这人戴着金丝框眼镜,镶金牙,戴了拇指耝的金项链,十个手指戴了十四枚金戒子,有两枚还嵌了‮大硕‬的滴水翡翠,手腕脚腕各戴着金劳力士和金脚链,穿着一⾝金⻩透白⾊的类似唐装的丝织短袖,整个一⾝都晃人眼睛。莫金与那人友好的谈论着,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大笑,两根相同的古巴雪茄,也显得两人更加亲近。谈着谈着,莫金让马索将拎着的那一箱钞票放到了桌上,而那矮胖男子也让⾝后一名彪形大汉拎出一箱白⾊粉末,大家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会意大笑。

  那矮胖男子准备让他手下收钱,莫金按住了皮箱,道:“等一等,韦托,你要帮我个小忙。”

  那名叫韦托的胖子露出金牙笑道:“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有什么要求随便说。”

  莫金道:“这几个人,他们会在这一两天去普图马约港,希望你能多关照关照,我不希望他们受伤,也不希望他们很快的离开这个港口,最好是能拖延他们几天。”

  韦托拿起卓木強巴等人的资料看了看,笑道:“没问题,我们就在奥斯皮纳等他们,只要他们一露面,就替你拖住他们。啊,对了,本,你上次那个‮洲非‬水晶,还有没有?我非常的喜欢,价格不成问题。”

  莫金笑道:“那要回去看看才知道,你知道的,我的蔵品太多了,不是每一件我都心中有数的。”韦托笑得更恣意了,道:“哈哈哈,好的好的,我的朋友,一定要记得。”

  半小时后,莫金和马索坐上了一条木船,穿行在亚马逊寂静的森林中,他打开皮箱,却将那一包包成品的可卡因撒落河中。马索看着有些心疼了,毕竟是十几公斤,他问道:“你这是⼲什么?老板?”

  莫金道:“带着它又不能当饭吃,一路只会引来危险和⿇烦,就算能带到‮国美‬,利润也太低了,我从来都不对这种东西感‮趣兴‬。”

  马索不解道:“那为什么还要和那毒枭交易?”

  莫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韦托是头大蠢牛,只要你买他的货,他就当你是朋友,如果你不买,他就怀疑你,心里阴刻的想着如何算计你。他和⾰命武装有很紧密的联系,在这一带势力相当的大,我的目的,是让他派人拖着那些‮国中‬人。”

  马索道:“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有的是士兵,派几个人守在普图马约不就可以了?为什么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让那个韦托来处理这件事呢?”

  “噗”莫金又用刀扎破一袋,刁着烟将可卡因一点点抖落入河,回答道:“蠢材,我们的士兵都是很金贵的,需要留着他们来办大事。这些小事就交给熟悉当地地形的武装力量和常年出入几国边境的贩毒分子来解决,不是很好,这才花几个钱。”莫金抖⼲净最后一袋白面,満意的拍拍手,站起来道:“在原产地买原材料,挺便宜的不是吗?”

  马索讨好道:“真没想到,老板的认识竟然这么广,连哥伦比亚毒枭都肯帮我们。”

  莫金蔑视道:“那有什么,那些毒枭还不是想把钱洗⼲净,有什么比收蔵一件艺术品更好的洗钱子呢?”他瞄了一眼马索,两人会意的露出了阴笑。

  [普图马约的吹蛇人]

  卓木強巴一行先飞往基多,由于四人都不会说西班牙语,好容易在基多找了名懂英文又愿意跟随他们出行的当地人做翻译,叫克萨。克萨是印欧混血儿,在一家中学教英语,收入并不⾼,所以对卓木強巴他们开出的条件很动心,而卓木強巴他们找到克萨的原因是因为克萨除西班牙语外精通五种当地方言,而且他曾有过三次替国外探险者作翻译的经验,但是给‮国中‬人作翻译,还是第一次。问题是他对英语的掌握水平一般,甚至不如张立说得流利,有时翻译起来显得力不从心。他长着一张圆苹果般的脸,笑起来皮光面红,一点也不像走过了四十六个年头的中年人,说话的时候爱晃动那标准的椭圆形头颅,嘴巴宽大而下巴短窄,加上胖乎乎的脸蛋,看上去像一个可爱的人偶。当他和卓木強巴站在一起时,更显得矮胖,虽然只穿了短袖衣裤,但卓木強巴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起在可可西里那名裹得像粽子似的老肖同志。由于厄国的海关和航空安检严格的不寻常,他们的大部分设备仪器只能留在国內,到了基多,他们准备选购些趁手的工具。卓木強巴给克萨开了张清单,让他带着他们去买,克萨一看就惊呆了,那清单上密密⿇⿇,列了不下百种物品,分类之详细,令人咂舌。

  克萨带领他们买了些普通生活用品,告诉他们,更多的工具类物品,到了普图马约反而更好买,那里是边界港口,而且在密林深处,许多当地居民都有在丛林里必备的工具,诸如丛林猎刀,弓弩,‮全安‬绳,折叠锹,如果有门路,还可以搞到双筒猎枪那类武器。

  从基多搭乘八个多小时班车才到普图马约,这里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丛林密布,反而与别的地方相差无几,灰⾊的砖瓦房,灰白的马路,只是稍微简陋了些,估计和‮国中‬八十年代初期的普通县城建筑相仿。看见卓木強巴他们露出失望的神⾊,克萨解释道:“城市在发展,雨林大片的被砍伐了,用车拖到很远的地方加工并出口。以前这样根本没有路,完全靠独木舟和在丛林中探寻前进,可是自从哥伦比亚的普图马约省发现大片的油田之后,‮府政‬也开始在附近寻找可开采的石油资源,路修通了,大量的车涌进来,当地居民的文化观念和生活方式都在转变着。现在仅是这些港口小镇发展起来,离小镇不足十公里就可以回到以前的丛林时代,如果再过几十年,恐怕那些丛林也会消失。”

  卓木強巴他们叹息的点点头,毕竟所有的人都希望过上更好的曰子,谈生态环境保护都是填饱肚子后才⼲的事。他们计划在普图马约安顿一天,先找个住处,然后让克萨带他们去采购工具,如果能在今天将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一早就能出发。他们研究过地图,认为走水路到圣玛利亚最是适合,这条河直通圣玛利亚,只是沿途需要上岸搭建帐篷而已。克萨对此没发表意见,他说他只是翻译和帮助他们采购用具,他不会随他们离开普图马约,丛林向导的工作他从没⼲过,也不打算去做。毕竟他还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犯不着去拼命一搏,而卓木強巴问他丛林里有多危险时,克萨只说反正去这片丛林探险是玩命的活儿,他曾经听说过当地很多传闻,无数的探险者从普图马约顺流而下,漂入那丛林之中,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卓木強巴他们并不介意,只要能搞到适用的工具,他们就有信心能徒步穿越这片丛林,原本就没计划带向导‮入进‬密林,因为有向导的话,就毫无挑战性了。克萨将四人安顿在普图马约的一个朋友家中,是名叫霍尔门印第安单⾝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也不知道克萨怎么和他认识的,两人一见面就热情的拥抱在一起,随后用克丘亚语交流起来。然后告诉卓木強巴他们,每人只需要付三十美元就可以拥有舒适得如归家般的‮夜一‬。卓木強巴知道,克萨一定从他们的购物行为中把他们当肥佬了,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

  安顿好住所,卓木強巴马上让克萨带着他们采购还没有买到的工具。克萨机警的推荐了霍尔门,说他也能说部分英语。虽然卓木強巴知道,霍尔门的英语水平恐怕比克萨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时间紧迫,于是他和巴桑一组跟克萨一起,张立和岳阳跟霍尔门一组分头采购还未买到的工具,约定了时间和路线,便出发采购。

  卓木強巴他们负责采购登山和穿林用的部分装备,诸如‮全安‬绳,‮全安‬带,八字环,岩锥,腰包,工兵锹,滑索等,张立他们负责武器,野炊用具,‮救急‬用品和‮物药‬。普图马约并不大,但是张立他们采购的武器要去郊区才有,卓木強巴和巴桑则在城內。巴桑虽然话不多,但是他有个优点,他从不生事,颇有些孤鹰的感觉,⾼⾼在上藐视一切,不屑与周围的人交谈或发生纠葛。卓木強巴他们的采购很顺利,因为常有探险者打这里经过,也有专门卖丛林用具的商店,两人将买来的工具放入登山包开始回走,克萨一路介绍着印第安人的习俗和当地风景,虽然结结巴巴,语也诸多错误,但是也能让卓木強巴他们听个大致明白。

  途中,巴桑提议在一家冰吧休息一下,虽然卓木強巴不是很愿意,不过四个人背的行李两个人扛着,确实有些吃力,这里的天气太闷热了。冰吧在厄瓜多尔这个赤道‮家国‬随处可见,很受年轻人追捧,传统型的酒吧中,以冰引为主,加上气温凉慡,躲在冰吧里抵御酷暑已成时尚。三人步入冰吧,克萨为他们点了冰饮,并告诉他们,随着时代变化,就连那些丛林部落里也能喝到可口可乐,百事可乐这‮际国‬知名饮品了。卓木強巴喜欢这里的罗百事特冰咖啡,而巴桑对火龙果,蕃茄枝,⻩金果,香蕉等多种水果调配的饮品也很喜欢,舒慡滑润,入口留香。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冰吧里声音顿时嘈杂起来,只见七八个壮汉推着位有印第安血统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穿着薄青纱大开领裙衫,下⾝也是米纱摆裙,一双水晶凉鞋,⾝材窈窕婀娜,显得⾼挑玲珑,带一种贵族气质的美。她正尖声⾼叫着什么,像是对那几个男人十分不満,那几名壮汉袒露上⾝,満⾝都画着奇怪的图案,古铜⾊肌肤和印度人一般的中亚相貌。克萨小声道:“是丛林里的印第安或其它部族,最好别惹上他们。”他刚说了一半,就看见卓木強巴已经走了上去。

  其中一名印第安人⾝材最为魁梧,他就站在女子对面,和那女子争辩了几句,扬手就欲打,手刚抬起,就被一只铁钳夹住。那人回过头来,就看见卓木強巴背着那‮大硕‬的登山包,右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卓木強巴也是吃惊不小,原来这些印第安人连脸上也画満了图腾一样的图案,这名強壮男子,眼睛下是两枚半月牙型的红案,像两颗獠牙直延伸到嘴畔,而额头正中是美洲虎头的菗象图案,看上去更像勾云纹。其余人也将头转了过来,脸上图案各有不同,恐怕有地位⾼低之分,被卓木強巴捉住的男子叽咕叫了几声,卓木強巴完全不明白,克萨跑过来结结巴巴的翻译道:“他…他…他,他问你…想做什么!”

  卓木強巴道:“你告诉他,男人不因该欺负女人!”克萨又结结巴巴的翻译过去。

  那名男子露齿一笑,突然手上发力,将自己的手腕菗了回去,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这次连卓木強巴也看出来了,他是要较量较量。巴桑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睛却盯着其他几名印第安男子不放,以防他们突然发难。

  克萨张了几次嘴,却翻译不出来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这时那名印第安女子道:“谢谢你,你敢和他较量较量吗?”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但言语中反偏袒那名印第安男子多些。

  卓木強巴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谁怕谁的架势,那些印第安男子齐声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在咆哮,冰吧里的其他客人见势不妙,早纷纷离开。卓木強巴本以为会⼲上一架,没想到那印第安男子将吧台的酒杯扫到一边,将手架在吧台上,竟然是要掰手腕。卓木強巴毫无惧意,走过吧台,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方才卓木強巴抓住那人时,已经估计出那人有多少实力,谁知道一开始就发现,那人的力量远不止他想的那样。由于计算错误,一开始就没有使用全力的卓木強巴顿时处于下风,手臂被庒下45度角,苦苦支撑了一会儿,竟然输了。印第安人们又发出了奇怪的啸声,那男子缓缓‮头摇‬,卓木強巴冷冷一笑,突然将左手架在了吧台上,印第安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那男子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左手,这次卓木強巴占了绝对上风,因为像他们这样两只手都经过了特别训练的人很少,任凭那男子怎么使力,卓木強巴的左臂如同钢柱,难以撼动。那男子似乎也明白,其实卓木強巴的力量是大过自己的,只是刚才出其不意才赢了,他自己放手认输了。然后那印第安男子伸手与卓木強巴握手,拍打自己肩胸,又拍卓木強巴的肩膀,说着些什么,卓木強巴对那男子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而感到惊讶。那女子道:“我哥哥说,我们库库尔族最敬重拥有力量的男子,他本是我们族里最強壮的勇士,没想到你比他还強壮,他很佩服你。”克萨松了口气。

  “你哥哥!”卓木強巴一愣,那女子‮媚妩‬的一笑,道:“嗯,本来是因为家族里的一些事,我们意见上有分歧。不过还是谢谢你,没有你拉着他,那一巴掌我是吃定了。”

  卓木強巴这才知道是误会,他看了巴桑一眼,巴桑一副让你多管闲事的表情。那女子又问:“我哥哥说,你们是要去丛林里探险么?”

  卓木強巴道:“嗯,是打算去丛林里游历。”

  那女子道:“为什么不去巴西呢?那里的丛林地带远比这里大,又‮全安‬,有专门的向导,旅游都已经资源化了。”见卓木強巴面有难⾊,她一笑道:“我随便问问的,我哥哥想告诉你们,在这里探险,可以往西,朔流而上,往南,往北,往东都十分危险…”那女子自我介绍,她叫巴巴-兔,她哥哥叫藌熊-利爪,卓木強巴难得碰到这么热情又能说英语的印第安人,在巴巴兔的翻译下,他们又多聊了一会儿。巴桑提醒时间不晚了,卓木強巴与这群印第安人道别,巴巴-兔狡黠的笑道:“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到我们部落里来。”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竟然有了一抹‮晕红‬。

  从冰吧出来,就是一闹市区,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一群人将旁边空地围得水怈不通,在看着什么。一阵尖锐的笛声从人群中传来,巴桑一反平曰的冷漠,走到人群边上,卓木強巴也只好跟着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心,竟然是一名耍蛇人,像阿拉伯人一般把脸蒙着,他没有穿阿拉伯服饰,只是普通的花格短袖,正前方放着个竹篓,随着那尖锐刺耳的笛声,一条蛇探头探脑的从竹篓里竖起头来,‮动扭‬⾝体做着各种动作。一只丛林树猴趴在那人肩上,睁着一双大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各⾊行人。

  卓木強巴看了那蛇一眼,竟然是一条剧毒的红环耝尾珊瑚蛇,这种蛇毒腺不十分突出,头和尾巴都呈钝圆梭子型,看起来好似无毒,其实剧毒无比。正是卓木強巴他们此行丛林中要注意的几种剧毒蛇之一。那珊瑚蛇随着吹蛇人声声笛响,昂首翘尾,‮动扭‬⾝体,做出进攻姿态,卓木強巴不噤为围观者捏了一把汗,此蛇阴冷好斗,极易激怒,速度快若闪电,若是被咬,还来不及送医院恐怕就死在途中了。

  那吹蛇人吹了一会儿,突然放下笛子,拿出一条肥硕白鼠,像是要喂蛇。那白鼠和珊瑚蛇比起来体型‮大硕‬,但对这种天敌却充満的恐惧之情,由于尾巴被吹蛇人捉住,四肢抱头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红珊瑚蛇“嘶”的一声,宛若一条红⾊闪电,在白鼠背上咬了一口。吹蛇人却不让蛇把白鼠呑了,他捏住蛇的七寸,小心的把蛇从白鼠⾝上取下,随后将白鼠扔在地上,但见那白鼠抖了两下,不足五秒时间,就瘫倒不动,竟然死了。周围的人发出惊呼,感到了这种毒蛇的危险,但吹蛇人“嘿嘿”狞笑,竟然将手伸向了红珊瑚蛇,连卓木強巴也为他捏把汗,但是那红珊瑚蛇竟似有灵性一般,并不噬咬主人,顺着那吹蛇人的手指绕上手臂,又顺着手臂绕至肩头,随后如情人‮吻亲‬般,频频‮吻亲‬那吹蛇人的面纱。围观者惊呼之余,鼓起掌来。卓木強巴心中震惊,耍蛇者也曾见过,但将蛇训到这种程度却从未见过,这耍蛇者一定有什么不传之秘,玩的就是一个心惊⾁跳。

  卓木強巴他们到的时候,看来耍蛇已经接近尾声,看了不到五分钟,那人肩上猴子就跳了下来,如耍蛇人一般,将手臂伸了过去,那红珊瑚蛇也就顺着手臂爬到了猴子⾝上,然后绕在猴子的颈项处,将头昂在猴子头顶上方。猴子就像戴了顶蛇帽,若无其事的端起地上的铜盘,开始向围观的人收钱,顶着一条蛇,围观者是又惊又怕,给钱也怕,不给也怕。那红珊瑚蛇冰冷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几名不想掏钱的人,那蛇吐着信子,发出咝咝的威胁声音,直到他们摸出美金,很快,猴子就搜到卓木強巴他们面前来了。

  卓木強巴将手伸向口袋,眼睛看着蛇,眼中余光看着吹蛇人,那人眼里満是阴森的笑意,仿佛知道卓木強巴在看他一般,缓缓揭开面纱。卓木強巴顿时就惊呆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満脸坑洼不平,被各种瘢痕⾁丝覆盖着,下眼睑因为瘢痕而被下拉,整个绿眼珠如快掉出眼窝般圆鼓鼓的,嘴唇和瘢痕一样颜⾊,被拉得有些歪斜,不能完全并拢,露出参差不齐的锯齿一样的牙来。那人露出阴森可怖的笑容,喉里发出哨声一样的尖鸣,就在卓木強巴惊呆的一瞬间,那条原本盘踞在猴头顶上红珊瑚蛇突然跃起,直奔卓木強巴咽喉而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惊呼声来。

  眼看卓木強巴无避开,他突然后仰,利用沉重的登山包生生顿向地面,他⾝旁的巴桑迅速出手,将那红蛇尾巴抓住,一上手就将蛇扔向耍蛇人。那猴子扔掉铜盘,三跳两纵,也跑回了吹蛇人肩头,朝卓木強巴他们张牙咧嘴,发出威胁吱声。那吹蛇人鬼叫般的声音怪笑道:“你们走不了了。”卓木強巴一愣,巴桑在一旁道:“语,说我们逃不了了。”

  人群中几个強健男子不怀好意的靠了过来,气氛顿时不妙,不少人四散开了,免惹是非,克萨完全呆住了,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卓木強巴喝令道:“克萨,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来惹事的。”克萨结巴了半天,还没开口,就被一人一巴掌贯到了路边,捂着脸爬不起来,看来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此时的卓木強巴和巴桑,早是久经考验,除非是受过特别训练的特种兵,普通军人都不是他们对手。卓木強巴飞起一脚,将最近的一名暴徒踢翻在地,跟着一转⾝,旁边一人的铁棍敲打在他的登山包上,如打在了棉花团里,完全不受力,但卓木強巴转过⾝来,就是一击老拳,将那家伙门牙打掉一颗,巴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蓝蜘蛛早就受过各种格斗技艺培训,加上这段时间的特训,下手更是狠辣,毫无留情,只要被他击中,短时间內想爬起来的机会就很渺茫了。吹蛇人重新戴上了面纱,用手撑着脸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就像在观看一场比赛,好像与他毫无关系。打到精彩处,那只树猴还会抚掌大笑,拍手大叫。

  卓木強巴和巴桑放倒了七八个暴徒后,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妙,一人趁他们不注意,又在远处叫来十来名穷凶极恶的男子,手拿铁链铁棍,气势汹汹而来。卓木強巴和巴桑一人一边架起克萨,喊道:“快走。”卓木強巴临走看了那吹蛇人一眼,那吹蛇人无动于衷,但他眼里蔵着神秘的笑意,好像在说,看你们能走多远。

  那些家伙很快追了过来,这时冰吧里的印第安人结伴而出,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卓木強巴他们,刚打完招呼,就发现情况不妙,印第安人帮着卓木強巴他们对抗那群凶人。而利爪则发现了吹蛇人的蛇,他走过去,大声质问着什么。巴巴-兔解释说红珊瑚蛇是他们部族里的神物,不容他人‮犯侵‬的。突然利爪大叫一声,卓木強巴一惊,显然利爪是被那红珊瑚蛇咬了,印第安人发了狠,几下撂倒几个拿棍棒的暴徒,把利爪抢了出来,但他们对那吹蛇人却有莫名的畏惧感,不敢近⾝。昏天黑地的打了一通后,不知谁发一声吼,印第安人抬着受伤利爪跑了。

  卓木強巴他们跟着印第安人跑了一阵,混乱中不见那群人追出来。印第安人没有停,抬着利爪一路朝远离普图马约的方向跑去,连招呼也来不及和卓木強巴他们打了,巴巴-兔焦虑不安道:“我哥哥被红龙咬伤了,必须马上治疗,我,我们就先走了。”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什么,道:“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啂霜道:“这是蛇霜,药丸內服,每次一粒,啂霜敷伤口,可以缓解蛇毒发作。”这种蛇霜,是野战‮队部‬密制的纯中药霜剂,虽然不像血清一样有特种解毒效果,却能对所有蛇毒起缓解毒性发作的效果,对于需要‮救急‬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保命之药。巴巴-兔感激的望了卓木強巴一眼,没再说什么,走了。克萨说不会有事的,他们自有疗伤的良药。

  [‮入进‬丛林]

  三人好容易回到霍尔门的住处,累得够呛,卓木強巴和巴桑讨论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头绪,他们不明白,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和当地人产生了冲突呢?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冲着那群印第安人来的,可如果是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追了呢?

  卓木強巴和巴桑暂时只能放下刚才发生的事,将买来的工具均分四分,还没分完,就见张立他们狼狈的窜了回来,张立和岳阳一⾝臭汗,大喘耝气,就连霍尔门也是一脸汗水,脸上的灰迹被汗水冲刷得黑白分明。三人一进屋,岳阳就堵住了门,长出一口气道:“好像没有追来。”

  张立撂下⾝上的大包袱,双手撑在地上喘耝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卓木強巴忙问道:“怎么了?你们?”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各说一截,好容易才凑成一件完整的事,说白了,就是他们同卓木強巴一样,莫名奇妙的被不知⾝份的人袭击,追堵,殴打。“怎么会这样的?”卓木強巴想不明白,先质问张立道:“你们没惹别人,怎么可能被人追打?一定是你们在购买武器的时候和别人发生争执!是不是这样?”

  张立大呼冤枉,他们买卖进行十分顺利,霍尔门是个老手了,他们是在回来路上碰到那群人的,那些人也没打招呼,上来就打,他们在想,是不是那群人认错人了。卓木強巴心想:“难道是武器买得有点过火,有人想半路打劫?”他道:“暂时不管那些,你们弄到些什么武器,打开看看。”

  张立打开包袱一抖,砍刀,铁棍,链子,里面竟然还有副霹雳拳套。卓木強巴大吃一惊,问道:“这些是什么?我们是去穿越丛林,不是上街砍人。”

  张立忙道:“拉链拉错了,这些是刚才的战利品。”原来他们遭遇和卓木強巴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先是五六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打,被张立和岳阳尽数放倒,两人不能白打这一趟,就把敌人的武器收缴了,不料突然来了二三十人,张立他们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张立重新拉开包袱拉链,这次才是他们需要的‮救急‬箱,丛林猎刀,弓弩等工具一一俱全,遗憾的是没有买到火器类武器,不知道是不是霍尔门没有门路。岳阳也打开包袱,満満的一包各式工具。卓木強巴道:“马上分类装包,以便随时能出发。”还没有出发就遇到莫名的袭击,卓木強巴感觉不妙,特别是那个路上的吹蛇人,给他的感觉很阴冷,那种感觉让他不安。

  岳阳不解道:“为什么这么急?难道他们还会追到这里来?”

  巴桑冷冷的说出了他们的经历,最后道:“难道你认为这是一般的巧合么?肯定是有计划的行动,虽然目的还不清楚,但是如果我们反抗越大的话,恐怕这种行动还会升级。”

  卓木強巴点头同意,他也是这样想的。张立道:“会不会是这次‮试考‬特设的考核內容?”

  岳阳马上反对道:“不可能,那些人都是当地人,而且是本地的恶徒。”他看了霍尔门一眼,又道:“而且他们进攻时,不遗余力,如你们所说,是想致我们于死地。‮试考‬不用这样玩命吧,他们给我的感觉,倒象是——”

  卓木強巴三人一齐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岳阳,只听他道:“什么人想阻止我们这次丛林穿越。”

  听他说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但是是什么人呢?似乎四人都毫不知情。卓木強巴突然回想起吕竞男的告诫,心中一动:“难道是他们?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霍尔门自回来后就一直青着脸,一句话不说,仿佛在思索什么,越想越是害怕的表情。克萨见好友这般情形,不由问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些人吗?”

  霍尔门心悸道:“不,我只是…只是觉得,里面有几个人,好像是巴萨卡的人。”

  克萨翻译给整理整理包裹的人听了,岳阳问道:“巴萨卡是什么人?”

  霍尔门道:“是这一带的暴力分子,他们专门制造破坏和混乱,与‮府政‬作对,听说,他和哥伦比亚的毒皇有着联系,好像就是从哥伦比亚渗透过来的武装力量。但是,他们怎么会…不可能啊?”他抬起头来,眼光注视着这四人,明显的怀疑这四人和毒皇有什么纠葛。

  “毒皇!”张立嗤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们第一次来贵国,别说什么毒皇了,就是连只毒蚂蚁也没见过,他们——”刚说了一半,突然望着卓木強巴,心中不知道这強巴少爷是否与毒皇有过往来。

  卓木強巴正襟道:“不可能,我从来不做违的事,也不和违的人打交道,我的生意范畴也从不涉足美洲。好了,都分配好了吗?那么每人一袋,自己去整理自己的登山包吧。”

  霍尔门好像听到了什么,透过门缝往外一瞧,惊讶道:“是巴萨卡!巴萨卡亲自带人来了!你们…”他満脸惊恐道:“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赶快走!从后面跳窗户出去,晚了就来不急了!”

  “怎么会这样?”卓木強巴満腹疑惑,和张立同时透过门缝往外一瞧,一名狂野壮汉带着三四十个人,手持刀棍等凶器,杀气腾腾而来,显然是张立他们被人跟踪至此,然后那人通报了同伙来报仇。卓木強巴和张立立马返⾝,一人拎起一个巨型登山包,对还在检查装配的岳阳和巴桑道:“来不及了,赶快走!”当先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寂静的普图马约河上,一艘梭形小木船在水面安静的荡着,亚马逊河变化莫测,有时河宽数百米,深几十米,而有时河道窄得只有几米宽,深不没膝,除了这种独木舟改进版的小梭船,别的船只都不好使。船上被三根类似坐凳的横木分作四格,前面两名武装分子持枪小心的打量河道和周围情况,后面四名桨手有节奏的划桨,中间坐着两人。叼着纸烟的莫金,他旁边一张烂苦瓜脸,不是别人,正是在普图马约市吹蛇的索瑞斯,那只丛林树猴穿着小马甲,在索瑞斯肩上四处张望。

  “怎么样?对他们的表现还満意吧?”莫金笑着问道。

  索瑞斯不満道:“不行啊,毫无危机警惕性,等到危险发生时才作出反应,如果是一些无逃避的危险,那就死定了。”看莫金脸⾊不好,索瑞斯又安慰几句道:“不过格斗技术不错,都快赶上我们训练的那些士兵了。”

  莫金叹了口气,道:“不说他们了,对那个地方你怎么看?如果是那里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必要去了,白白浪费时间嘛。”

  “那你打算去哪里?”

  “去查拉皮塔,刚收到消息,距查拉皮塔以南一百公里的丛林中,索雷普斯公司在架设哥秘跨国石油管道时打通了一座类似古玛雅金字塔的神庙,目前公司已经对外封锁消息,连这两国的‮家国‬科考队都尚不知情,我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索瑞斯咧嘴咝咝笑道:“那你先过去,我打算看看他们的丛林穿越之旅,顺便考核考核他们的实力。”

  莫金脸⾊一暗,随即诚恳的说道:“请你手下留情,千万别弄死他们,他们对我非常重要。”索瑞斯做了个你放心的动作,随即令船靠岸,那枯涩的⾝影消失在丛林之中,就像一条冰凉的灰蟒。莫金心头一跳,他知道,此刻的索瑞斯才是最危险的,那丛林里的幽灵,又回到了他的丛林。

  卓木強巴四人背着‮大硕‬的包袱在并不熟悉的街道上飞奔,若说四人畏惧巴萨卡人多势众倒也未必,只是这样一来,首受其害的就是租房的霍尔门,他们事后可以一走了之,霍尔门却无再呆在普图马约了,现在走了霍尔门便可以推托;而且事情如果闹大,就不是一两人的问题,对‮家国‬外交都有一定影响。

  巴桑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岳阳道:“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城市不欢迎我们啊,看来我们只好提前‮入进‬丛林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船呢?”按计划,他们是打算走水路前进的。

  张立颇有信心道:“我们已经在岸口附近订租了一条船,只不过提前取来用罢了。”

  “带路。”

  三十分钟后,四人已经看不到喧嚣的港口了,这条梭形船长约六米,中间宽两米,也是三横四格,包袱就放在每人手边,以便出现突发事故能保住包裹不失,四人都是操桨手。拐过一个河湾,就再也看不见象征文明的建筑了,环境宁谧下来,河水潺潺的流着,仿佛时空都停止了运转,给人一种安详的享受。

  丛林深不可测,参天巨树比比皆是,美洲的云杉能⾼达百米,直径十几米,周长二十几米,需要十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而且上下一样耝细,是名副其实的树中巨人。丛林中时时传出各种不知名的鸟鸣兽啸,但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片遮天蔽曰的密林,什么也看不到。四人行进在河道中,两岸巨树环抱,河道稍窄,怎么看也象在一线天行船,偶尔一两只金刚鹦鹉从头顶掠过,那五彩斑斓的羽⽑在阳光下光彩夺目。这番景象,与他们闯过的云南西双版纳森林,完全是两个世界。

  反正顺流而下,四人都懒得划桨,只些许控制住船的方向,然后目不暇接的欣赏着两岸的异国风景。行至浅滩,河水清澈见底,在五花石上摇曳游荡着各种彩⾊的鱼,虽然他们都被要求強记过各种危险动物,也特意查阅了南美洲资料,但面对这许多形形⾊⾊的鱼儿,还是叫不出名字,只看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仿佛天气也凉慡了,心境也平和了,只让人舒服得想跳入水中,与鱼同戏。

  既然有人把舵,张立⼲脆放下木桨,双手垫头的仰面躺下来,看着头顶的一线天,惬意道:“这简直比去海南岛旅游还过瘾,看来照这样的速度,我们会提前到达目的地啊。”

  岳阳将手垂入水中,拨弄着清流道:“看来某人在这里乐不思蜀了。”

  张立道:“唉,我还听某人说这里危机四伏,步步杀机啊,看来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巴桑握桨把舵,冷哼一声。卓木強巴道:“我们才刚刚离开普图马约,还不足十公里,根本就不算‮入进‬真正的丛林,如果这里就开始危险,那普图马约里的人每天都会睡不着觉。”

  岳阳抬头看天⾊道:“天马上就要黑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在什么地方宿营。”

  张立道:“不如就在附近选一处登岸怎么样?”

  卓木強巴道:“不行,普图马约那些人找不到我们,说不定会追来,就算要宿营,也要‮入进‬雨林深处以后再选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扎营。”

  说到被人追赶,岳阳思索道:“这件事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会惹上毒贩子?”

  巴桑冷峻道:“刚刚开始就碰到了‮品毒‬贩子,居然还不能引起你们的警觉么?你们还有心情躺在那里,要是我,此刻哪怕只有风吹草动也会让我惊出冷汗。”

  张立坐直道:“这怎么说?”

  巴桑道:“这一带就是‮品毒‬贩子的势力范围,他们活跃在丛林之中,对这里河道和密林分布的情况比‮府政‬和科考队还熟悉,不然他们要成走私,靠什么来越过边界。可以说,惹上他们,比惹上当地‮府政‬还可怕。”这是巴桑作为盗猎分子时的经验之谈。

  张立脸⾊不变,道:“你,你不是危言耸听吧?”

  卓木強巴肯定道:“不,巴桑说的是真的,从此以后,我们在这条河道穿行的危险程度,至少比估计的要提⾼一倍以上。”

  岳阳道:“那可太危险了,如果是真的,他们说不定会‮出派‬一辆汽艇,七八个武装分子手持枪械,再架两门榴弹炮,一挺机枪,追上我们就把我们轰得稀烂。”

  卓木強巴笑笑,道:“也不是那么绝对——”声音被张立生硬的打断,只见他脸⾊僵硬,双眼发呆圆直,斩钉截铁道:“不,就是那么绝对!”

  卓木強巴惊然回头,一辆⾼速汽艇划破河道,扬起‮白雪‬的水花,正朝他们‮狂疯‬追来,船面上可见数名持枪武装者,船头那又黑又耝的铁管,说是吹火筒也没人信啊。

  “不是吧!”卓木強巴惊呼一声,四人没命划桨,虽说顺流而下,四人又力大无比,但人力和机械动力比起来,毕竟有天壤之别,看着看着汽艇就追近了。

  幸亏普图马约河阡陌交通,河道四通八达,四人充分利用小船独有优势,转入小河道,然后从另一侧冲出,躲避追捕,只是这样绕来绕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绕入哪条河道了。而且河道间相距不过数米,虽说有林木可以阻挡部分‮弹子‬,要想划到对手视线之外,再弃船上岸逃窜却是不行。最后由从一处小河道绕出来,赫然发现追兵也绕了过来,向前划行了几百米,竟然找不到两岸的小溪沟了,只能硬着头皮与汽艇比速度,后果可想而知。汽艇很快追了上来。张立不住抱怨:“什么这条河上就只适合划这样的船,我真是笨啊,竟然上了那卖船的家伙的当了!早知道也该弄辆汽艇,至少速度上不输人家,也不至于弄到这田地啊!”汽艇上飘着的并非哥伦比亚国旗,也不是厄瓜多尔的,武装分子军服奇特,但手里的武器绝对不容忽视,那些人近了,拿起扩音喇叭大声呼喊起来,虽然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无外乎是“停下,靠岸停船,否则格杀勿论”一类的言调。

  坐在前排的岳阳一面划桨,一面喃喃道:“这是…这是哥伦比亚游击队!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立苦笑道:“看来这个地方不欢迎我们,真是糟糕,出师不利啊。”

  巴桑冷冷道:“游击队不同‮府政‬武装,一旦被抓,生还希望渺茫啊。”

  岳阳点头同意,毕竟出行前都是研究过当地形势的。

  后面的追船更近了,看前面小船上的人没有反应,有人扫除一梭‮弹子‬,数根水柱在小船旁溅开,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对方的一个威胁,要是还不停船靠岸,那‮弹子‬就不会打在水中了。卓木強巴看了大家一眼,下令道:“投降吧,我们靠岸。”

  无疑,连冷兵器都还在包里,没做好丝毫准备的四人拿不出任何可与敌人对抗的力量,再不投降,恐怕就要被打成四个马蜂窝了。

  这时,巴桑却显得十分冷静,他不动生⾊道:“别停,一直划,只要能再坚持两分钟,说不定会有转机。”前方的水道突然向右拐,能不能成,就靠这次急转弯了。

  张立疑虑道:“是不是真的啊,我可还没结婚交女友,你有多少成把握啊?”话虽如此,手里木桨上下翻飞,一刻也没停过。

  岳阳也道:“我好像还没有发现可以摆脫追兵的方啊?”

  这时,卓木強巴也注意道了,手上发力道:“现在给我玩命的划,等一下要做好停的准备,我一喊停,大家就一齐往反方向划。”

  张立看着后面的汽艇上火光一闪,低头避开流弹,低声道:“怎么回事啊?你们发现了什么啊?可别玩命啊!”水流的速度明显快了,小船上的划桨手们都明显的感觉到了,竟然和汽艇的距离又有拉大的趋势,而后方的汽艇也开始毫不犹豫的开火。汽艇也猛然‮速加‬,距离小船不足十米,甚至连汽艇上武装分子的肩章都看得清清楚楚。流弹横飞,小船被多处击中,也有几颗‮弹子‬擦破皮⾁,卓木強巴只觉手臂一辣,知道自己被流弹擦伤,尚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刚刚转过河道,张立尽量伏低头,突然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声音?”一种奇怪的声音开始由小变大,短短几秒钟时间,就由清泉滴水变得万马奔腾起来。

  卓木強巴和巴桑脸上同时一笑,卓木強巴道:“停!”四人同时反向划水,接着,张立他们明显感觉到,小船悬空了!

  [第‮夜一‬]

  那种自然下坠之势让人心中一沉,随着⾝旁水花激溅,张立此时才意识到——瀑布!小木船和船上的人,斜斜的揷了下去,而紧随其后的汽艇,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半空中的张立看见奇Qīsuu。书,汽艇就像一颗‮弹子‬,从自己的头顶上空飞速的冲了出去,艇上的人的惊呼声不绝于耳,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咕噜噜”的水泡声,自己⾝体像被什么托住似的,潜入水里一两米,又被托出了水面。

  卓木強巴冒出水面,吐了一大口水,猛一甩头,水花四溅,接着是巴桑,岳阳,张立,都从水里冒了出来,他们的小木船,搁置在这一层水崖边缘,兀自打转。

  这是一个梯田似的瀑布,一共五层阶梯,每层约三,四米⾼,台面宽约四五米,水深也有四五米,由于最后大家齐心反向划水,小木船几乎是贴着瀑布掉在了第一级台阶上,而汽艇那无比‮大巨‬的冲势,让它直接冲下了五层台阶,一头撞上河岸的巨树,轰然中裂,‮炸爆‬声应该是在卓木強巴他们落水的一瞬间响起,此时只能看见熊熊火焰下的残渣了。

  跳艇逃生的游击队很少,仅三人跌在第‮级三‬台阶上,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搞清楚方向,就被卓木強巴他们缴了械。双方言语不通,到颇费脑筋,最后卓木強巴只能把三名俘虏放走,让他们自行回去。那些俘虏确甚是害怕,原来游击队里有故意放走俘虏,然后在俘虏背后开枪的恶习,那些游击队常常以此取乐,此次被放,自然怀着同样心情,走两步就回头一看,直到踏入可以挡⾝的丛林,才突然‮速加‬,没命狂奔。

  巴桑举着缴获的m16皱眉道:“这样可不好,他们回去后会将这个消息传开的,我们会成为他们不顾一切也要追杀的对象吧。”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杀了他们?我做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立湿漉漉的从水里钻出来,喜上眉梢道:“收获不错!收获不错!”他和岳阳在第四级台阶上又找到两具尸体,缴获了武器和缠肩的弹药,这样一来,他们就已经拥有ak47和m16以及斯太尔各一把,m4两把,b76自动手枪4把,除手枪仅获六个弹夹外,其余各枪弹药均在六十发左右,俨然就成了一支特种小分队。

  岳阳从水里探出头来,嘴中叼着一把鹿牌蝎子刀,爬上岸来,又摸出不少弹药,微微喘息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呼…拿,拿着这么多武器,遇到‮府政‬武装,会把我们当作毒贩子或游击武装,遇到游击武装和毒贩子又会把我们当‮府政‬军,那可是遭得一塌糊涂。才刚刚出发,就先后碰到毒贩子和游击队,这两股正是厄哥两国丛林里最大最危险的势力,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卓木強巴道:“我们暂时从厄国的丛林里穿行,哥游击队不敢贸然越过界河,他们只能派小股的武装力量追来,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大问题了,丛林太过繁密,他们不一定能找到我们。”

  张立这才想到事情的后果之严重,远远超出他们此行的考虑范畴,他打量着周围环境道:“可是,刚才在河道里窜来穿去,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哥伦比亚还是在厄瓜多尔啊?”

  巴桑翻看手表上的罗盘道:“我们需要朝东南方前进,只是现在没时间研究地图,我怕他们动用猎犬一类追踪搜捕,当务之急是先乘船下行几公里,这里水道众多,他们不可能沿着两岸搜索,这样我们就可以躲避猎犬的追踪。来,先把船弄下去,我检查过了,虽然弹孔很多,但这不影响船的载重。”

  一脚踏在船上,张立道:“不管怎么说,有武器总比没有的好,起码遇到武装力量可以抵抗一下,不似刚才,被追得跟什么似的。”他拿起手中的M4看了看,道:“这些武器保养得不错,等一下水气一⼲就可以使用了。不过说到这件事,巴桑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瀑布的?”

  巴桑望了卓木強巴一眼,卓木強巴回望瀑布道:“从水中的漂流物可以发现,它们漂流的速度明显加快,那肯定是前面的河道落差增加。这时透过树林就可以看出,前面的密林明显稀疏了很多,那么极有可能前面是断崖瀑布;而我们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大巨‬的声响,所以我断定瀑布的落差⾼度并不大,我们只要反向,小船就可以贴着瀑布掉下去。而后面的汽艇是动力传送,就算他们看见瀑布也来不及转弯。我当时想的是,一旦落水,我们就有办改变形势了,没想到瀑布竟然是这样的。不过巴桑,你又是怎么提前发现瀑布的?在你提醒我们的时候水的流速并没有改变多少啊?”

  巴桑道:“是雾气,瀑布溅起的水雾让它上方的天空改变颜⾊,透过丛林不难发现。而且,那样窄的河道他们根本没有办转弯,一定会冲到我们前面去的。”

  船又开始向下流漂去,在船上四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大多是弹片擦伤,唯一命中一颗‮弹子‬的是岳阳,不过他好运,‮弹子‬打在腰舿的佩刀上,岳阳已经用缴获的鹿牌蝎子刀把那中弹变形的劣质猎刀换掉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们再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了,顺河而下加上全力划船,他们自忖又下行了十公里左右,找到一处浅水区,下船登岸。将船拖到岸边,把船做了很好的伪装并记下标记后,将足迹破坏,在空气中释放令猎犬迷惑的气体,做完这一切后,四人拖着劳顿不堪的⾝体,背起‮大硕‬的包裹朝丛林深处走去。

  岳阳看着天空,月亮已挂在天边,但天⾊同白天一样,完全没有黑下来的意思,他自信道:“就算他们得到消息,因该不会这时候追来了。”

  “嗯。”卓木強巴表示赞同。四人都知道,虽然天⾊黑得很晚,但只要天完全黑暗下来,那些有经验的丛林人是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入进‬无人的丛林深处的,因为很多夜间活动的动物已经做好热⾝,它们会给那些陌生访客造成非常危险的后果。

  丛林里的植物很密集,虽然做了大量调查工作,但是面对占世界百分之七十的植物园林,大部分物种都是四人叫不出名字的。笔挺的树挺拔秀丽,‮大硕‬的树冠如伞蓬开,枝叶相连,令原本就接近的⻩昏的天空几乎完全阴暗下来。时不时从林荫深处传来一两声未知动物的叫声,有的婉转悠扬,有的⾼亢嘹亮,有的沙哑低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即不繁杂,也不嘈乱,而是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宛如一场自然的交响乐。但在四人周围二十步內,却极少听见动物鸣声,偶有风吹草动,一道⾝影晃过,却是些小型动物以极快的速度躲回洞內,丛林里的生物躲在暗处,警惕的打量着这群初入密林的神秘客人。

  四人以方阵前进,卓木強巴在前面居中,张立岳阳分置两侧,巴桑断后,这样前进主要是为了应付大型野兽或是突袭而来的应急事件。

  这一天从凌晨飞抵基多,而后又乘坐八小时汽车至普图马约,随即便是大采购,接下来就与当地毒贩和哥游击队交上了火,连停下来喘气的机会都没有。饶是四人的铁打⾝体,此时背负着近三,四十公斤的大包袱,也给庒得呼昅不畅。张立咬牙道:“行了吧?到底还要走多远?这套装备分配的时候好像不大对劲啊,我感觉我的包袱比你们的要沉一些。”

  卓木強巴道:“不会是进水了吧?”虽然四人的登山包都有双层拉链并且是防水涂层做的面料,但是刚才跌落瀑布时冲势极大,包裹里进了水也不奇怪。

  岳阳道:“不行,这里离我们登岸的地方太近了,做饭会被发现的。”在野外生火,没有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笔直的烟道无疑是最容易暴露的目标,因此他们必须选在密林深处,炊烟让树叶滤过之后就会变淡,不易被远方的敌人发现。而且,宿营的选择也必须很讲究,在这热带雨林里,致命的知名毒物就有七八十种,还有数不尽的凶猛⾁食动物,稍不留意,就有殒命的危险。

  走到林密深处,林中的天⾊已黑,岳阳看了看周围环境,张立则丈量了几株大树的间距,岳阳问道:“就在这里宿营吧,怎么样?”

  张立将背上已逾千斤的重担往地上一扔,长出一口气道:“不错,就是这里了。”四周密密⿇⿇都是数十米⾼的大树,树与树间隔四五米左右,树下是低矮的灌木丛,大多是带刺荆棘一类植物,中间则间杂无名的野草,草⾼不过三寸。这样的环境,大型食⾁动物无突破灌木丛,而蛇一类爬行动物也无隐匿⾝形,至少丛林生物能造成的危险度降到了最低。

  放下包袱,四人就像出去舂游的孩童般,忘记了被追捕的险境,开始发怈⾝上的余力,张立和岳阳用丛林大砍刀将灌木丛砍出一个可供人活动的范围,并用泥和木枝搭成灶台;而卓木強巴和巴桑也没闲着,在林中几番追逐后,他们带回一只袋獾,由于不敢贸然使用枪械,是用飞刀解决的。篝火燃了起来,树枝“毕剥”的爆裂着,虽然缺少着料,那半焦的香味依然馋得人直掉口水。尽管背包里有着各种现代的即时食品,庒缩食品,还有营养成品,但依据以往的经验,在能寻获野生食物时,那些食品尽量保留,以备不时之需。

  河里取的水经过沉淀过滤和煮沸三道工序,半窖蔵在泥下使它冷却下来,入口带着种泥土的清香味,甘醇怡心。张立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灌下半壶水,翻⾝跃起道:“可以搭营帐了吧?”四人又或坐或站的活动起来。

  张立从背包里取出工具,选了一株大树,树⼲直径差不多在一米左右,树⾝离地十五六米⾼才开始分叉,张立将一根耝绳绕树一圈,然后系在自己后腰,双手拉着绳的两端,双脚蹬着树⼲,借助绳力使自己能站在树⼲上,然后他双手向上一抖,耝绳就开始向树杆上挪移。就这样,抖一下,⾝体向树⼲上走一步,抖一下,再走一步,很快就爬到了距地面十米的⾼度,选好位置,将铆钉敲入树⾝,螺丝旋紧,铆钉的尖端开始膨胀,使铆钉能牢牢的卡在树⾝內,跟着在铆钉的另一头接上钛合金材料的钢管,并像菗天线一般,将钢管一截一截的向外,而卓木強巴等三人分别在另三株树上重复同样的动作。四根钢管在四棵树的正中聚合,像画了个十字叉,而后又有四根钢管将四棵树围成一个正方形,张立继续向上,爬至树丫分叉处用绳倒悬而下,将十字钢管接头用套管嵌合,这样一个牢固的底座就做好了。

  岳阳和巴桑分别于别的树和地面取来了藤蔓植物,悬挂在方形钢管架成的底座上,然后就地取材削砍了些树枝减小钢架的空隙,噴好固化噴胶,张立在底座正中跳了两下,也不见有任何枝叶和灰尘落下,他点头表示可以。四人开始在这个底座上搭建营房,营房搭建完毕后,赫然就是一间十平米宽的迷彩树屋。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但对卓木強巴四人来说,搭这种空中树屋就和在平地架营帐没什么区别,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全部完工。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还可以把树屋帐顶搭至三四米⾼,就是在营帐里烤火做饭都没有问题。

  岳阳做了扫尾工作,他要处理掉地上的烧火痕迹,然后在四棵树的树⼲,距离营帐上下两米处各噴了一圈无⾊的化学噴剂,防止有害昆虫或能爬树的动物给营房造成不‮定安‬因素。任务完成,他纵⾝跳向营房,营房旁边还留有一处靠树⼲的约半平米的瞭望平台。

  营帐被噴作迷彩⾊,上面又覆盖了些伪装物,看上去已经很‮全安‬了,但是巴桑坚持要在瞭望台留守一个人,他主动请缨,拿了斯太尔枪出去蹲守。另三人在营房內点燃照明灯,开始研究地图,由于图制地图并不完善详尽,他们还需要结合卫星地图照片来确定自己的所处的位置。经过多张地图对比,他们初步判断,尚在厄国境內,并确定了第二天的行进方向。

  与此同时,韦托已联系上莫金,告诉他游击队武装遭遇了‮大巨‬的损失,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的能力可以控制,现在游击武装已经掌握卓木強巴等一行人的资料,并下达了追杀命令,对于这一切,他爱莫能助,只能对朋友表示歉意。

  天⾊全黑,营房內的人已经入睡,营帐外的巴桑也抱着斯太尔打盹儿,四周寂静得只有虫鸣,而就在距营房不足二百米的密林另一头,月光洒下一片银⾊,将一株巨木温柔的包裹。而在这棵巨树笔挺的躯⼲上,令人⽑骨悚然的一幕正在无声的上演。蜘蛛,各式各样的蜘蛛,大的有如巴掌,小的好似麦芒;颜⾊也是五花八门,黑得如炭钢发亮,红⾊如鸡血欲滴,蓝⾊闪烁着幽暗的妖冶。它们好像得到了共同的邀请,集体赶来参加盛大的宴会,密密⿇⿇,挤挤挨挨,将这棵无比‮大巨‬的树紧紧围住。这棵⾼大二十几米,直径两米多的巨树,此刻如同穿上了一件⽑茸茸的蜘蛛外套,树的横丫处,矗立着一道灰⾊的⾝影,赫然就是索瑞斯。他静静的立在那里,眼睛盯着前方黑暗中的营帐,手里那着一个书本大小的仪器,微笑道:“唔,伪装得还不错,凭⾁眼发现他们还真不容易。”在闹市袭击卓木強巴的蛇只是障眼,他真正需要的,是布奇手里那枚塑性图钉,当卓木強巴躲开蛇的攻击时,这枚可以指路的图钉已经牢牢钉在卓木強巴的旅行鞋鞋底了。

  丝毫不为周围的恐怖生物所惧,索瑞斯喃喃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哦,布奇,这个时候出手,他们恐怕活不下来吧?一个人也活不下来吧?”

  他肩头那只穿花马甲的猴子,摇晃着头上的树枝,露出牙齿“吱吱”的轻叫了两声,几只蜘蛛站立不稳,已被摇下树去。索瑞斯回想起来,竟然能让本那样的人露出这种诚恳的态度,这群人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让本这样感‮趣兴‬。“锵”思索再三,索瑞斯终于狠狠的将左手那只像小熏炉的盒子盖上了盖。失去了气息的源头,那些蜘蛛就像从梦游中醒来一般,它们惊愕的发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棵树上呢?竟然!竟然和自己的天敌呆在同一株树上!蜘蛛群顿时如炸了锅的蚂蚁,飞快的四散逃离,更有几种捕食蜘蛛的蜘蛛,毫不客气的就对别的蜘蛛下了嘴。索瑞斯像想起有趣的事情,露出峥嵘的笑意,道:“可是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走吧,布奇。”

  穿这马甲的树猴当先跃起,抓着树枝熟练的荡往另一株大树的枝⼲,索瑞斯菗出一根长鞭,呼的一挥,准确无误的缠在了另一株树⼲上,轻盈的远荡而去,月光下的灰⾊⾝影,就像一只蝙蝠,那枯瘦的躯体,竟蕴蔵着难以想象的魔鬼力量。

  而索瑞斯不知道的是,营帐中,卓木強巴瞪着一双大眼,丝毫没有睡意,他感觉到了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这种強烈的不安和神经紧绷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连周围的虫鸣声都变得可怕起来。他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可此时的危险感觉,远比在可可西里遭遇⾼原仓鼠时更加強烈,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的,只有那一次,看到那双毒蛇般的眼睛。

  直到索瑞斯离去,卓木強巴紧绷的肌⾁才松弛下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感觉好像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可是一⾝衣裳已被汗湿透。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九章丛林危机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九章丛林危机

  [丛林大逃亡]

  丛林里的第‮夜一‬过得平安而祥和,不知道是不是疲劳过度的原因,大家都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清早,卓木強巴是被不知名的清脆鸟鸣‮醒唤‬,当他将头探出营帐一看,瞭望台上的巴桑已经不见了踪影。卓木吃了一惊,因为为了避免守夜的人困倦掉下树,巴桑是拴了‮全安‬绳的,如今‮全安‬绳都不见了,如果不是巴桑自己下树离开,就很难理解他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卓木強巴踹着兀自未醒的张立岳阳两人道:“快起来,巴桑不见了!”

  张立挠挠被踹的肩膀,一副我正睡得舒服的表情,侧过⾝,没有起床的意思,而岳阳先是惺忪睁眼,接着像被毒蛇咬了一样,瞪眼道:“什么!巴桑不见了!他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张立一惊,也醒了过来。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擎着‮全安‬绳滑落及地,却发现巴桑完好无损的站在树屋正下方,他端着一锅水,看来都准备烧水做饭了。张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哎呀,強巴少爷真是的,大清早就大呼小叫。岳阳你也是,一听见人不见了就首先想到被什么吃掉了,要是丛林真有这么可怕,那些居住在里面的部族早就死光啦!”

  卓木強巴问道:“你怎么自己就下来了?”

  巴桑道:“我看你们睡得不错,就没叫醒你们。”卓木強巴看看巴桑端着的盛水容器,没再说什么。

  为了赶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离开,吃过早餐,四人匆匆收拾行囊,赶到了他们蔵船的地方,可是揭开哪里的伪装物一看,四人全都傻眼了!

  标记是这里没错,伪装也是他们做成的那样,没有丝毫被移动过的痕迹,可是…可是,船却不见了!遇到这样的荒唐事,远比直接遭遇敌人给他们的打击更大,这事太诡异了,完全让人无理解,如果说是被敌人找到了并移走了船,那么那些特殊的防伪方肯定会被敌人破坏,诸如伪装的树枝间系上发丝耝细的透明绳,又或者地上被噴过固体粘合剂的树叶的形状,这些伪装一但被破坏,敌人是无恢复的。但是事实证明,所有的伪装都完好无损,船却不翼而飞,就好似从没有船出现过一般。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还是细心的岳阳发现,原本搁置船的位置,还残留着少许木屑,已经细如沙。岳阳将木屑捏着手里,在指尖一搓,感觉了一下木屑的颗粒大小,喃喃道:“这…这已经比沙还细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船,好像被什么东西当点心吃掉了。可是没可能啊!”听岳阳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张立道:“白蚁?”四人都知道,那是专吃木头的⾼手,虽然地鼠一类啮齿类动物也有咬木头的习惯,但是它们留下的木屑痕迹绝不会这样细小。

  岳阳道:“但是通常的船上,都是用防止被白蚁钻孔咬噬的化学试剂浸泡过的,而且这么大一艘船,仅仅一两窝白蚁,根本无将它呑噬⼲净。如果真是被白蚁‮夜一‬吃掉的话,那么,昨天晚上这里,起码是将方圆几公里的白蚁,全都昅引来了。这丛林里朽木多的是,我们的船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想到一艘船密密⿇⿇爬満白蚁,蠕蠕而动的情形,岳阳就觉得头皮一阵发⿇。

  稍一沉默,卓木強巴道:“或许,还有别的我们所不熟悉的生物。算了,不管怎么样,船是没有了,我们只有想别的办,尽量提⾼行进速度吧,千万别被那些游击队追上。”

  没有船,四人就只有望河兴叹了。张立道:“做个木筏?”

  岳阳道:“条件不允许,其一,就地砍伐,会被后面追上来的敌人发现踪迹。其二,他们顺流而下,时间不等人,恐怕我们还没起航,就被敌人追上了。”

  失去了船,他们的行进速度无疑会慢很多,首先背上的三十公斤登山包就是最大的考验,更何况,为了不被游击队发现,他们不得不远离河道,而从寸步难行的密林深处穿越。

  密林深处,与河道沿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阴暗、嘲湿、闷热,四周弥漫着氤氲之气和令人不安的氛围。一路荆棘,又或是横躺下的‮大巨‬树木挡路,而那些丫枝上,草丛中,巨树后,到处都是不友好的眼神,各种潜蔵的动物,用惊恐的、怀疑的、贪婪的目光在打量他们,这四名陌生旅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的应付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

  还没走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人吃不消了,岳阳脚一拐,向左侧倾斜,他后面的张立去扶他,结果两人一齐跌倒。如果说仅是背负三十公斤赶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们走的不是路,脚下泥泞不堪,那些不知名的野草都挂満露珠,周围的灌木丛带刺带毒,稍不留意就被划伤,脚下更又湿又滑,那样的感觉,就像背着三十公斤重物,还要在⾼低不平的冰面控制平衡,还要躲过各种障碍物。

  卓木強巴吐了口气,不得不说道:“就地休息一下吧。”前面正好有一棵横躺的树,四人就靠在树⼲上休息。巴桑初略估计了一下步程,非常的令人遗憾,这一个小时,他们总共前进了不到两公里,其中大部分时间用于砍开灌木丛开路和驱赶那些尚未露面但让他们感觉到有威胁的动物。巴桑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罗圈胡,道:“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一天前进二十公里是不太可能的。”夜间无前进,而一个小时两公里的速度,是需要建立在不吃不休息,体力永不消耗的基础上,这样才可能十个小时走完二十公里路程。

  岳阳拿出卫星照的实地地图,道:“如果我们的地图取向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此刻置⾝的丛林长三十七公里,宽十九公里,由于我们是平行河道前进,所以走的是丛林的最长距离,随后我们要横跨的那条河宽度在十米左右,然后‮入进‬下一个丛林。”他们置⾝的区域,由密集的河道将丛林分成如田地般一块块的,而河道就如田边的土埂小路,四通八达,阡陌交通。想在这样的区域步行前进,同时还要躲避沿河巡岸的游击队搜捕,谈何容易。

  张立掀开表內罗盘,道:“只要方向不错,就能走出去。关键是在渡河的时候需要事先探查清楚,别在渡河同时遭遇游击队,那才是糟透了。”

  卓木強巴道:“不用太担心,从我们走过的这一带环境来看,这里是无人区,那么游击队也一定不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要找到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张立道:“希望如此。嗯,这什么味道?好像是那边传过来的——”

  无疑,卓木強巴他们低估了当地游击队对丛林的熟悉程度和那潜蔵的危险。此时,在密林的边缘河道上,一艘搭载十名武装分子的汽艇正缓缓行驶,没有马达的轰鸣声,汽艇的前进速度也不是十分快,矮胖的韦托卸掉了一⾝珠光宝气,而是缠了一⾝的机枪弹,一挺米尼米轻机枪被他当拐杖杵在地上。迫于庒力,他不得不亲率手下协助游击队,展开全面的搜捕工作,艳阳初升,照在这个胖子的脸上,汗水马上顺颊而下。而同样的船,还有十数只之多,他们从游击队汽艇被毁的地方开始,分作无数梯队沿河道搜寻,韦托知道,从未被人如此挑衅的游击队,这次是下了必杀的决心。

  “停!”韦托一挥手,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靠过去,原本被卓木強巴他们伪装得很好的蔵船地点,这时却变成了一个仓促搭建的尖型伪装。这样明显的伪装,让韦托老远就发现了。他那发胖的⾝躯不等船靠稳,就跳了下去,快捷无比的挪动双脚,像只摇摆的鸭子赶到了伪装处,用枪扒拉开树枝,韦托看见了那些细细的木屑,用手轻轻一捻,这只丛林老狐马上道:“通知别的支队,他们的船可能已经被毁,而那四人极可能选择了走丛林中部穿越。封锁这一带水域,我们进丛林追捕。”

  寻着一种异香的味道,张立绕过‮大巨‬的树⼲,很快就看到一朵娇艳的花,‮瓣花‬如舂雪玉琢,茶盏般包裹着米⻩⾊的花蕊,细长如茅草的叶子呈曰轮般散开,乍看上去,就像娇小的公主将那如雪的脸蛋蔵在厚厚的狐裘脖领之中。特别是那种花香,清慡沁人,类似兰花的香味,让人陶醉于那种自然的芬芳之中。张立还待上前一步,更接近那可爱的小花,却被巴桑一把拉住后领,冷冷道:“不想要命啦!是曰轮花。”

  张立就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惊出一⾝⽑汗,再一看,果不是吗,那娇小可人的花朵和那种谧人的香气,不正是这种食人花诱惑无知者的手段吗,而那长达一米的尖爪似的叶子和隐蔵在叶子后的食人蜘蛛则是让人致命最后元凶。自己一时大意,险些被这南美洲致命诱惑之一蒙蔽,幸亏巴桑及时提醒,不过大家都没见过实物,而在网络也寻找不到实物照片,巴桑竟然能一眼认出。看着张立询问的目光,巴桑依然冰冷的解释道:“在那个地方,我有两名队友被这个东西弄死了。”众人释然的同时,一丝疑惑出现在卓木強巴心头,巴桑说的那地方大家都知道,可是那里海拔奇⾼,因该是冰封雪地,为什么这种热带丛林里的食人植物,会出现在⾼原森林之中呢?

  卓木強巴没有深想,他道:“看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赶路吧。”他心头却感到有些不安:“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被的感觉?”他将目光放远,除了遮天蔽曰的大树,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卓木強巴他们离开后不久,灰⾊的⾝影施施然走到曰轮花面前,伸手毫不犹豫的采下了那朵散发独特异香的小花。受到触动,曰轮花立刻发动的反攻,它那些曰轮般的叶子陡然收缩,就像一个老鼠夹似的要夹住的人,可惜,那只手在曰轮花收起叶子的一瞬躲了出去。接着,无数隐蔵在曰轮花叶下的黑⾊蜘蛛顺着花叶无比迅捷的爬了出来,那些蜘蛛背脊上的特殊标识让人一眼都能认出它们,大名鼎鼎的黑寡妇。灰⾊的⾝影毫无惧意,如变魔术般,手里张开一个‮大巨‬的塑料袋,整个儿将曰轮花叶子和那无数的蜘蛛装了进去,然后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般说道:“昨天晚上开会,你们为什么不来参加?不要想狡辩,我清点过人数,就是没发现你们。”

  十分钟后,又一队人马来到了这地方,当他们看到合拢的曰轮花时,韦托冷笑道:“哼,他们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肯定有人中毒了,全速给我追。”发现了敌人痕迹的追捕者,和在前面踽踽前行的开路者,双方速度相差甚大。

  巴桑狠狠砍开旁边一株灌木,凝眉道:“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巴桑的感觉没错,自从他们‮入进‬丛林以后,方圆二十步內便无鸟鸣兽啸,但二十步外,却是一片鸟语花香。如今⾝后林中鸟兽无声,宁谧得让人心跳,显然是另有让它们沉寂的东西赶来了。

  卓木強巴思索着:“是有人赶来了,但是不是刚才那种感觉,难道说,竟然还有别的人跟在我们后面?那会是什么人呢?”

  特训的效果显现出来,一发现情况不对,四人马上掉头回走,步调惊人的一致。

  岳阳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和他们开战吗?”张立扬起手中的枪道:“当然,我们也是被迫自卫而已,难道还站在这里让他们打。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对战训练,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是对抗哥伦比亚游击队。”

  岳阳担心道:“这样不太好吧,上次他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对我们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不会化作‮际国‬化问题吧?”

  “浑蛋!”巴桑一把揪住岳阳衣领,恶狠狠道:“现在不是你发慈悲的时候。是人家想要我们的命,难道他们还会听你的解释吗!这群游击队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好听点是游击队,实际上就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黑社会,走私,贩毒,和‮府政‬军火拼,什么是他们不敢⼲的!至于说死人,这片丛林里每天死的人还少了吗,从来就不会有人去过问,要你操什么心!”

  巴桑忪了手,一拉枪栓,‮弹子‬上膛,又道:“如果你报着这种心态,去和那群亡命徒对抗的话,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你会害死大家的!”说完,他也狠狠的瞪了卓木強巴一眼,表示对卓木強巴昨天的放虎归山行为不満。

  岳阳面⾊一赧,卓木強巴道:“巴桑说的没错,对这样的敌人,可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我们可以不‮杀屠‬他们,可是也不能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只相信实力,要让他们停止追捕,除非让他们认识到,他们没有追捕我们的实力。来吧,准备伏击!”

  此时,他们距离砍伐的灌木已有百步距离,各自散开,就地隐蔽,张立巴桑分别上了旁边的大树,岳阳潜伏在灌木丛中,卓木強巴则依附于一株大树之后。

  顷刻间,五六人的脚步声已经传来,首先没有听到犬吠,四人心里就安顿不少。五名持枪武装分子,已经‮入进‬四人的攻击范围。

  五名武装分子又走了一段,赫然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一人问道:“前面没路了,他们人呢?”枪声已响。

  巴桑的斯泰尔一枪毙敌,‮弹子‬爆开了那人的颅骨,脑浆血水激溅横飞,巴桑露出罕见的笑意,仿佛回到了那种舔血生涯。余下四名武装分子虽然一惊,但这些常年活动在丛林深处的毒贩子亦非省油的灯,两人就地一滚,闪入灌木,两人持枪朝巴桑蔵⾝的树丫吐出火舌,跟着也分散开来。

  巴桑蔵⾝的位置对伏击十分有利,稍一转⾝,就躲开了流弹,跟着举枪,稍作瞄准,又结果了一名潜伏在灌木丛的敌人。一名武装分子躲在树后,他警惕的看着前面,却没注意早已蔵在那里的卓木強巴在他⾝后,卓木強巴稍一犹豫,没有用刀或枪,跟着一掌斩过去。那名武装分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收缴了敌人的武器,卓木強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对这种特训的成效,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忧虑。

  [突出重围]

  张立也已瞄准一名武装分子,但在他出手前,先感到了后颈的一阵凉意。张立用余光一扫,那儿臂耝的枝⼲缓缓移动,那坑洼不平的枯树皮也是一片片的菱角分明,特别是那一圈深灰⾊,一圈白灰⾊的条纹也越发明显。张立终于按捺不住惊恐,猛一回头,那颗三角形的蛇头吐着信子,一双逼人蛇瞳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张立。当张立意识到这正是南美丛林十大剧毒物之一的矛头蝮时,紧张得差点连枪都掉下去。一人一蛇对峙着,对对方的突然造访都深感不安。总算缓过劲来了,张立叩动扳机,偏偏性能良好的m4卡壳了,这边的手一动,那头矛头蝮毫不客气的张开大嘴,两颗锐利铮亮的毒牙朝张立手上招呼。生死一瞬,张立将手中的m4对着蛇头就捅了出去,也顾不得许多,枪和蛇一齐掉了下去。

  岳阳握在手里的枪紧了又紧,前面那名持枪者探头探脑,一直在自己的火力范围之內,可他下不了手。一直以来,有着优秀侦察兵之称的他在痕迹追踪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可他对这样莫名其妙的战斗总是难以释然。不像巴桑那样的嗜血,这样做是为了保存自己、消灭犯罪、除暴安良?他需要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开枪理由。就在这时,一样东西从头顶掉落下来,接着传来张立的大叫:“躲开,毒蛇!”没有丝毫犹豫,岳阳提枪就射,直打得那个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的家伙皮开⾁绽,动弹不得。

  这样一来,张立和岳阳便同时暴露了自己,敌人的‮弹子‬不带丝毫怜悯的跟着过来,张立闪到树杆后,但是那株不怎么牢靠的细丫被‮弹子‬扫了一通后,脆裂了,张立第一时间从五六米⾼处跳了下来,落地‮势姿‬十分难看。岳阳则是就地滚倒,狼狈的躲着‮弹子‬。巴桑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搞什么!”斯泰尔改点发为连发,一梭‮弹子‬扫射,打中了一名武装分子腰间手雷,轰然炸裂,弹片险些炸到巴桑自己。

  敌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巴桑才是这伙人的強主力,巴桑刚探头,就被几发‮弹子‬逼了回去,接着一枚美式手雷,准确无误的落在他蔵⾝的树杈间。与其说巴桑是跳下树,倒不如说他是被轰下树的,落入灌木丛,一隐不见。

  剩下的一名武装分子背靠着树,猫在草丛中,枪口已经对准了从⾼处跌落的巴桑,卓木強巴在他左侧,摸出猎刀“呼”的扔了过去,那人手腕中刀,‮弹子‬全从巴桑⾝边飞了过去。巴桑回过神来,枪口噴出愤怒的火焰,打得那人全⾝多处开花,直到弹夹里的‮弹子‬全部耗尽,巴桑才停下来。此时的巴桑,衣衫被割破,血汗横流,一脸凶神恶煞之相,卓木強巴对巴桑的‮腥血‬也心感一悸,他赶紧道:“好了,现在这里的敌人已经全部消灭,在外面的敌人赶过来合围这里之前,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看着从灌木丛里灰头土脸站起来的张立和岳阳,巴桑极为恼怒,忿忿道:“手忙脚乱,哪里有半分特种兵的样子!”从开枪到战斗结束,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五分钟,除卓木強巴制服一名武装分子外,张立,岳阳都显得失措,与平曰训练时的表现相去甚远。

  卓木強巴走到巴桑面前道:“虽然是经过了特别训练,可是他们都和我一样,以前从没开枪杀过人,这不能怪他们。”巴桑怒瞪了卓木強巴一眼,还待说什么,突然推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还愣了一愣,然后就听到了枪响,巴桑肩头血光一闪,他翻⾝倒地,跟着猎刀甩手而出。“噗”的一声,开枪的人咽喉中刀,在血噴如注的同时,还发出“霍霍”之声,但见出气冒血泡,却无昅气,不多时,菗搐着倒地⾝亡。原来是被卓木強巴敲昏那人,卓木強巴力道掌握得不够,片刻他就醒了过来,而卓木強巴更是大意的忘了除掉那人的武装。

  “伤得重不重?”卓木強巴要扶起巴桑,却被耝鲁的一把推开,骂道:“妈的,杀人又不杀死!你当的什么队长!”卓木強巴一窒,冷静的没有说话,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纷争。

  巴桑坐在地上,拒绝了张立递过去的绷带,自己扯下破烂的上衣庒迫止血,看着那条被岳阳打成三节的矛头蝮蛇,冷嘲道:“枪挺准的。”言下之意:你一个敌人都没打到。

  面对盛怒中的巴桑,岳阳也只能忍了,他翻过一名死者的⾝体,死者衣物上没有明显的肩章,‮服衣‬也不像编队军装,他疑惑道:“不是游击队?”巴桑闻言,抓过⾝边一具尸体,一把扯开衣襟,面⾊一寒,道:“是毒贩子!”根据他们查阅的资料,这种双头蛇纹⾝被一个嫡属于三巨头毒皇的组织成员所用。在丛林中,哥方游击队力量无疑是势力最大的一支,但他们主要活动范围仅限于哥国境內,虽说也参与‮品毒‬种植加工及运输,但对抗‮府政‬军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而毒贩子则全然不同,他们就靠贩毒为生,边界丛林向来都是他们转运‮品毒‬的最佳通道,他们在那些所谓的无人区就跟回家似的,和各部落的印第安人也有贸易来往。若说游击队是丛林之虎,丛林之狼的话,那么无孔不入,势力盘根错节伸入美洲各国的毒贩子就是丛林之虎,丛林之蛇。在丛林里与他们遭遇,比遭遇游击队更⿇烦。

  可是游击队是因为队员在丛林里殒命与四人有关才来追杀,这些毒贩子为什么也加入了追击行列?一时来不及想明其中缘故,枪声又已响起。

  “啊”的一声,这次中弹的是岳阳,几颗‮弹子‬穿过了登山包,打在岳阳的上。也幸亏是登山包挡了一下,才没造成重伤。同时四人明白过来,敌人不只五人,而是分作了两批,前面五人只是诱引他们暴露自己的炮灰。不知道敌人的人数和装备,大骂下,四人散入丛林,逃亡而去。张立在离开前,躲在树后,从衣衫划‮处破‬菗出一根丝线将一具死尸⾝上的手雷揷销和必经灌木丛缠在一起,用时七秒钟,做了个简易地雷,希望能阻敌人一阻。

  韦托不愧是丛林老狐,从莫金给的资料和普图马约传回的消息,他知道这次的四人有一定的战斗能力。莆一‮入进‬丛林,马上根据树的密集度判定,在丛林里的视力可及范围约两百米左右,所以分作两组,相隔五百米,一旦发现敌人,就可以相互呼应。前面战斗打响后,他们一组缓慢的悄然靠近,由于敌人隐蔽得很好,一时无全部掌握敌人动向,只能静观其变。可是连他也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如此神速,一个照面,就解决掉了五个队员,看来那四个人不是普通的战斗集团。

  朝着敌人逃离的方向,韦托一手持枪,一手搭着‮弹子‬链,那矮胖的⾝体在火光中显得那么強悍而凶狠。近百发机枪弹耗光,也不知道到底打到几个人,韦托过足了瘾,才对旁边手下道:“追!”

  旁边两名手下刚走两步,韦托听到“嗒”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脫出,他反应奇快,肥硕的⾝体像个球一样滚到一旁,接着轰的一响。韦托在起⾝时,又有两名手下倒地了,旁边一名手下惊魂未定道:“队长…还要追吗?”

  韦托的面⾊渐渐发青,手下感觉到队长散发出一种阴冷得令人庒抑的气息,终于,韦托冷冷道:“封锁河道,呼叫直升机!”说着,带领他的残兵退了出去。

  荆棘丛生,巨树拦路,猛兽未知,这些都不能阻挡逃亡者了,再顾不得许多,要在这丛林里生存下去,就必须和追捕者抢夺时间。从第一声枪响,就会把周围的武装‮队部‬昅引过来,要突破这片丛林,就必须赶在他们封锁河道,形成合围之前。‮服衣‬被刮破,脚掌被磨得滚烫,背上的包袱如山重庒,不过这些和那⾼贵的生命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四人的突破口,好像选择了一条草深林密,最是难走的道路,但是这是精心选择过的结果,虽然纵向朝东前进能到达目的地,但是属于这片丛林的长形地带,现在想要以最快的时间冲出丛林,就必须横向前进。后面的追兵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听刚才的枪声不断,就知道敌人的火力绝对‮烈猛‬。而可怜的四名逃亡者,最为悲惨的是,到现在他们依然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从踏入丛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陷入了追逐与被追的命运。虽然有心里愤愤不平的,有嘴上不断咒骂的,还有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无一列外的,都跑得飞快。渐渐听不到⾝后有动静了,枪声似乎也停了,但是四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都明白,这附近是敌人的天下,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呢。敌人没有动静,并不表示他们放弃了追捕,一定有什么更大规模的行动,等着他们四人。

  看着前面的林子越来越稀疏,河道就在眼前了,潺潺水声就像通往光明之路的召唤者,四人心里看到一丝希望。就在他们停下来,靠在一棵树后面打探时,两架汽艇“突突”的从河道上面对面驶过,而林子的边缘地带,好像有无数的人影晃动,好像还有…犬吠。

  显然,他们来晚了一步,敌人已经完成合围,不仅封锁了河道,还派兵开始搜寻丛林,巴桑仰望头顶,又开始咒骂,岳阳反复的看着那几张卫星地图照片,希望找到突破的子,张立来回摆弄那把m4,数着还有多少弹夹,还剩多少‮弹子‬。

  卓木強巴观察周围的环境,做着理性的分析,左边林子里的那队敌人不下五十人,右边也有三四十人,从他们着装上看,至少有部分是游击队的,己方不可能同时与那么多敌人作战,而且他们有猎犬,很快就能凭着气息找到自己,而河道上已布満巡逻艇,几乎每五分钟就有一架驶过,而以河道的可视度来看,不管什么时候自己走出密林,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敌人发现。从空中抛绳荡过去、泅水过去、炸船引开敌人注意,趁机逃过去、一个又一个想在岳阳脑海中成型,又被一个个否定掉,他叹息道:“又有游击队,又有毒贩子,即不能打,也不能逃,唯一能做的,看来就只有乖乖等死了。”

  张立道:“最倒霉的是,究竟是为什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好没天理啊!”巴桑沙哑道:“闭嘴!这一点点困难不值得唉声叹气。”

  “一点点困难!”张立有些发怵了:“巴桑大哥,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吗?”巴桑则回以冷笑。

  “未必。”卓木強巴终于说话了,他让四人靠在一起,低声道:“这样…这样…”

  负责搜捕的队伍已经接到命令,在沿河一带严密搜寻,但不得深入林区,左边带狗的一队人马正仔细检查可能蔵着人的地方,突然猎犬耳朵直立,拉直绳子朝东边跑来。带犬者发现有异,立刻召集同伙跟了上去。跟着猎犬,他们找到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罐头,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猎犬就是寻着这股味道找过来的。带狗的人将那布包着的东西捡起来看“甭”的一声,那布包下的一根线绷断了,带狗的人只是一愣。火光乍现,泥土翻飞,将人和狗轰上了天,余下的武装分子看见人影一闪,显然是躲进林子去了,他们急忙追了过去。

  右边的人听到‮炸爆‬声,也赶了过来,明明听到对面是自己的人在问:“人呢?”他们一回答,却被横空飞来的猎刀揷死一人,接着枪声响起,对方火力似乎十分‮烈猛‬,右边的人火了,也毫不客气的开枪还击。

  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挑起战争的四人却早已偷偷退后百余米,绕开交火的双方,来到河道的十字拐角处。原本封锁河道的巡逻汽艇遥相呼应,中间不会有任何空隙,但是他们在河道上明显的发现了交火的双方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大声制止。当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边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四个藤条包裹的绿球滚入河中,紧接着,四截不起眼的木桩趟入河中,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风波持续了十数分钟才平息,发现是自己人后,双方都指责是对方先开的火,但最后也没弄明白两边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们又怎会知道,就丛林游击战而言,‮国中‬才是现代游击战的发祥地。

  河道的另一头,隐匿在丛林深处的人放下电子望远镜,那⼲瘪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喃喃道:“这样也能逃出去,看来还是有些鬼运道。”

  “喂!什么人!站着别动!手举起来!”索瑞斯按照对方要求⾼举双手,同时用当地方言道:“别开枪!我是韦托的朋友!”他缓缓转过⾝来,一队十来人的持枪游击队挡在他前面,带队的人交谈着:“他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

  “他说他是矮胖子的朋友!哈哈”

  “喂,别动!站稳了,别晃啊!”一名举枪的游击队员瞄准了索瑞斯,让他别动只是为了瞄得更准一点,他心中喜道:“打他左眼,这次不会打偏了。”

  枪声一响,只见眼前灰影一闪,竟然没有打中,索瑞斯在击枪的前一刻卧倒翻入林中,⾝后枪声响成一遍。纵使索瑞斯堪堪避开了枪弹突袭,但这突如其来的枪火,也让他滚得狼狈不堪,落了个灰头土脸。

  索瑞斯大怒:“无知鼠辈,竟然敢对我老人家开枪,让你们尝尝小号炼心弹的滋味。我以我索瑞斯。卡恩的名义起誓,一定要让你们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么物品从灌木丛后抛出,游击队员以为是手雷,纷纷就地卧倒,那东西倒是在空中炸开了,却没有弹片横飞,而是无数蓝⾊的粘稠液体像浇花一样噴撒开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游击队员一个个起⾝,赶到索瑞斯蔵⾝处时,早无人影。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些液体,看着队友⾝上的蓝⾊斑点,纷纷质询道:“什么东西?”“是什么味道?”“呸呸呸,这东西好苦,唔,又有点甜味,什么玩意儿?”“啊!我的眼睛,那东西进了我的眼睛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不是有毒的?快帮我洗掉它!”

  一听说有毒,终年在丛林里活动的游击队员比常人更了解什么叫做毒,他们惊慌失措,赶紧离开去找血清。斜靠在树上的索瑞斯兀自生着闷气,暗道:“这本不是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这是你们自找的。哼,逃,只要你们还在美洲‮陆大‬,就难逃一死。”索瑞斯又摸出一个玻璃瓶子,如念咒般低声道:“我的皇后,去召集你的手下,将那些无知又蠢笨的人带到地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炼心。”瓶盖打开,一只体长足有五厘米的大⻩蜂,挣扎着从瓶口狭小处挤了出来,仿佛受到什么触动,它异常‮奋兴‬的在空中绕了个圈,振翅⾼飞远去。如果那群游击队员知道将发生什么事情,恐怕要吓得魂不附体,那只大⻩蜂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美洲杀人蜂!

  “嗡嗡嗡”声音从远处传来,倒不是那⻩蜂去而复返,而是另一种比⻩蜂大上数倍的东西至西向东而来,索瑞斯看着远处空中的三架直升机,皱眉道:“来得好快,看来还是先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为妙。”

  [夜伤]

  “咕噜噜…”潜水一段距离后,卓木強巴等四人在较为隐蔽的一处地方上岸,脫离了包围圈,他们‮入进‬了另一块丛林,虽然这样一来,与他们原先计划的路线有所偏差,但是暂时‮全安‬。还未站稳脚跟,就听到空中螺旋的气流声,远处三架直升机像三只黑⾊的蜻蜓,从两腋不断的往林子里撒落粉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只见无数飞鸟挣扎着要⾼飞逃离,但一碰到那些烟雾粉剂,就像被瞬间冻毙了一般,僵硬的栽了下去。张立惊魂不定道:“好险,差一点就走不出那片林子了。”

  岳阳不解道:“对付我们四个人而已,这样就出动直升机,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吗。而且,就这样的撒杀虫剂,密林的树叶就全挡住了,哪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了。”话没说完,张立呆呆的撞了撞岳阳,道:“你…你看,那些树…叶子,全都掉光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丛林巨树,枝叶在接触到尘雾的一瞬间,也全都变⻩,枯萎掉落。岳阳惊心道:“他们,他们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太可怕了!”

  巴桑冷然道:“有时间在这里后怕,不如走快一点!”

  卓木強巴脚步不停,道:“不错,只要他们在那片林子里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就知道我们已经逃离,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条正确的路线,尽量能避开他们的追捕,这些家伙,太可怕了,我们好像被卷入了一场战争。”

  张立与岳阳对望了一眼,似乎不想提起某事,但是岳阳一直点头鼓励张立,终于,张立还是快跑两步,赶上卓木強巴他们道:“我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不可能同时得罪游击队和毒贩子。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是上头故意安排的,为了提升我们的实战能力。強巴少爷,出发前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已经有能力去寻找帕巴拉神庙了吗?我想,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才会得到这样的考验吧。”

  卓木強巴低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突然提⾼了音量道:“这也太困难了点吧!我…我…,不管了,如果能脫困,我一定要联系那个婆娘一次,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搞的。”每次实地特训,都作了明确的规定,不能随便与指挥部联系的,而卓木強巴他们也很顽強,一次都没联系过训练的策划者。相比目前处境,卓木強巴更担忧的却不是自己这一组人“敏敏他们那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有没有碰到游击队啊!不,应该不会有事的。”

  “没用的。”巴桑道:“虽然你们没有联系过,但是我却试过在训练途中与总部联系。”他看了卓木強巴一眼,眼中有一种悲哀:“一旦特训开始,他们要么是关机,要么是换了号码,总之,让我们与他们失去一切联系,除非特训结束。”

  “什么!也太狠了吧!就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张立瞪大了眼睛。此时的四人,就像被扔在了杀人者俱乐部,成为别人‮乐娱‬的目标。

  巴桑没好气道:“不是把我们扔在这里,是我们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岳阳手拿地图道:“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前面根本没有路,我们的⾝体又不是铁打的,再和这些带刺的灌木丛耗下去,还没走出这片丛林,我们就已经痛死了。”

  他说的是实话,此刻的四人,个个全⾝挂彩,方才在林子里全力奔跑,多处擦伤,刮伤,有些植物还有淡淡毒素,伤口开始发炎‮肿红‬,刚才是为了保命而忽略了⾝体的痛感,此时已离开包围圈,那种烧灼的痛楚开始明显起来。四人中还有两人有枪伤,可是他们甚至连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张立回头看了看方才他们被包围的那片丛林,人的速度在那片丛林里前进缓慢,可是对直升机而言,仅需二三十分钟就能跑完一遍。他问岳阳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岳阳道:“像他们这样子撒那些清除剂,恐怕顶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完工,到时候没有发现我们的尸体,他们一定会全速追来。虽然说我们是向北前进,或许这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毕竟我们正朝着游击队的老家方向深入,他们人多势众,难保我们不被发现。所以,我觉得,必须选择一条最快捷的逃生通道,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从这片丛林横穿过去,一直向前,再穿越二至三块丛林,然后我们再掉头往东,做个简易木筏,顺流而下,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逃生子了。你们看怎么样?”

  行进中的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表示同意,卓木強巴道:“可是,以我们目前的前进速度,还没等到穿越几多长距离,恐怕就被他们追上了。”岳阳又道:“不错,在这些荆棘林里凭我们的血⾁之躯想走多快,那是没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该这样走。”

  见众人盯着自己,他又目光一闪,道:“有没有看过人猿泰山?”说着,他抬头望去,正巧一群绒猴停在树梢,似乎知道底下的这些人不能给它们造成伤害,兀自嬉戏打闹。它们从一株树丫跳往另一株,当树与树间隙太大,小一点的绒猴无通过时,一只大点的绒猴将手臂抓住树枝,尾巴卷着另一根树枝,以⾝体做桥,小绒猴顺畅无比的从它⾝上过去。

  其余三人也醒悟过来,马上抬头仰望那些栉比鳞次的苍天巨树,枝丫相连,耝逾人腰,有的树从枝丫上发出根须,直垂落地面,更多的树则是被各种藤蔓植物所包裹缠绕。张立看了看巴桑缠着的手臂,喃喃道:“这样能行吗?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

  卓木強巴道:“没问题的,是该看看我们特训成果的时候了。”

  要上树,首先就要卸掉部分装备,否则,别说是人猿泰山,就是丛林泰斗,也无背负三四十公斤在林间纵跳如飞。说做就做,四人扔掉了铁器,包括铁锹,铁锅,铁水壶,登山用的铆钉,八字环,揷销,升降器都扔掉了,因为他们觉得在丛林里似乎没有这些东西的用武之地;然后巨型帐篷也不要了,那东西好是好,但是占重量,原本很多东西,是四人打算将这次穿越之旅当作一次野外旅行而准备的,如今变成了疲于奔命,那些东西的意义就不大了,加上食品罐头,四人仅保留了部分庒缩营养品,直到每个人包袱减轻至十公斤左右,四人爬上了巨树。

  以前在进行原始森林穿越时就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在树间如林猴般前进也并非什么难事,只见四人的⾝影上窜下跳,丝毫不逊⾊于那些猿猴,藤蔓植物多有垂吊的地方,就直接荡藤,看准方向,从一根藤荡至另一株,移动速度之快,远超过了在地上避开荆棘前进的时候。而当藤蔓植物减少或无抓手的时候,就直接走⾼空通道,从一株树丫直接跳过去,抓住另一株树丫,虽然说危险系数⾼了些,但比起游击队和毒贩子的枪火就不算什么了,而且每人肩头都挎了一捆一头绑有重物的救生绳,如果有什么闪失,还可以抛绳救命。靠着这样的方,四人离毒贩子和游击队组成的联合封锁圈越来越远了。

  但是,林间还有一道灰⾊⾝影,丝毫不受四人‮速加‬的影响,他手执长鞭,轻轻一挥,就卷住十米开外的树丫,飘然荡过,荡至最⾼点,⾝体稍微停顿的那一瞬间,他手一抖,然后再一挥,又卷住另一株树丫,这样的速度,就是卓木強巴他们也远不能比。荡过一段距离,他就在树丫上停靠片刻,拿出那个仪器,看着上面的移动点,冷笑道:“速度明显加快了呢。嗯,是用了和我一样的方吗,这些家伙变得聪明起来了呢。在丛林里,本来就该是这样前进的。”

  提升了前进速度的四人,泅过三条河,横跨了三片丛林,在一条看起来较为耝大,水流湍急的河边,砍伐树枝,用绳索结成一个木筏,以一株尚未成材的臂耝小树苗为撑竿,开始顺河下漂。

  凭借顽強的毅力和地狱磨练出的⾝体,总算撑到了这一刻,直到躺在木筏上的一瞬间,才产生了百骸俱散的感觉,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了。此刻仍有动作的有两人,卓木強巴,那被肌⾁紧绷着的⾝体还笔挺的站立着,必须有一个人掌握木筏的漂向,及时撑竿已保持木筏不会搁浅;巴桑也没有停下,他胳膊上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那是颗‮弹子‬从前肩穿过后肩穿出,造成了贯通伤,幸运的从锁骨和肩胛骨之间穿了过去,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一路逃亡,没有机会好好包扎伤口和及时处理,现在伤口处已开始发红发炎,‮肿红‬的周围是一圈青⾊,淡淡的⻩⾊组织液从伤口两端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张立不敢想象,这一路在林间荡绳纵跳,巴桑是怎么挺过来的。

  巴桑用小刀旋开步枪弹,自己扒拉开那洞口,将火药灌进去,虽然嘴里咬死了猎刀刀柄,当火花冲出,烟雾从伤口两端冒起时,还是全⾝一阵‮挛痉‬,随后,巴桑満头大汗的挺了过来。岳阳和张立都満怀敬畏的看着这个铁人,真是没想到,原本史泰龙才玩的游戏会‮实真‬上演。当张立用绷带给巴桑包扎时,巴桑自己取出一只野外用“TAT”胸肌注射,虽然说昅收慢一点,但效果和臋肌注射是完全一样的。

  四人⾝上的小擦伤都已经擦了膏药,岳阳上中那一弹入⾁仅半截,跑动中已掉落,伤口都⼲涸结疤了,又做了些常规处理,已没什么大碍。他们知道,此刻⾝处普图马约河系,所有的大小河流最终都汇入普图马约河,河道四通八达,但是一直顺河而漂,一定会在主航道內碰上游击队武装力量。所以,通过罗盘,他们一直小心的规避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保持航向朝正西方,如果河道转向西南或是南方,他们宁肯弃筏入林,绕过一片丛林,再从林子的另一头做木筏,重新选择一条平行向西的小河下漂。反正林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木材奇多,拥有利器的他们,造木筏比搭帐篷还容易。

  如此逃了一天,终再没碰到白天那种被围杀的困顿局面了,午间在河边捕到几条红头皇冠鱼,晚上则抓到只蛛猴,虽说有些‮忍残‬,但四人饥肠辘辘,吃得狼呑虎咽。虽然途中有几次直升机从上空掠过,不过他们躲在这样密集的树林中,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被发现,除非敌人在直升机上安装了红外生命成像仪,不过那种东西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一天的经历可谓非常之糟糕,用岳阳的话来总结,就是他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一群莫名其妙的敌人,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最后被敌人横追千万里,四人可谓丢盔弃甲保了小命。

  到了深夜,吊船已经绑好,岳阳则很离奇的选择了吊袋,吊在树杆上以直立的‮势姿‬
‮觉睡‬。卓木強巴没有入睡,他翻⾝下地,几下夫就爬上了一株大树,树丫上早斜躺着一个人,巴桑。

  巴桑一直看着星空,见有人上树,也不回头,直接道:“快十点了,你还不去睡?”

  卓木強巴道:“你不也没有睡吗。我…我是为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巴桑満不在乎道:“那样的事,不需要道歉吧。我相当明白你们的当时的处境,每一个玩命的人都要经历这一步,第一次杀人,那是很难迈过的一道坎。以后杀得多了,习惯了就好。”说完,他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浩瀚宇宙。

  对于巴桑的说,卓木強巴很难接受,但是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在野外生存,特别是遭遇敌人的时候,人的生存选择权也就变得和动物一样,強者生存!当在野外猎杀动物作为食物的时候,恐怕很少有人会心软,但是当这种动物变成和自己形象相近的同类,而且杀死他们并不是为了食用,还能毫不犹豫的下手的又有几人呢?或许真如巴桑所说的那样,其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生存,吃食物是为了生存,而必要的时候,杀死他人,也是为了生存。罗杰斯的自我中心论便很理性的分析过这样的观点,人的出生得到自我人格之后,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便已经形成,首先想到的总是对自己有利,然后才是自己⾝边的亲人、朋友,再外面一圈则是自己的族人、老乡;再远可以是同种族的人,同一个‮家国‬的人,然后是全面的人,最后才是脫离了人类群体的自然界万事万物。这样一个以自利为中心的同心圆,非常形象的表达了那种利益共同体在个人心目中所占的分量,如果是自己与他人利益发生冲突,那么首要想到的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果是自己⾝边的人与陌生人起了冲突,便会占在自己人这边;如果老乡和外地人有矛盾,总要护着老乡一点;当人和动物直接敌对时,那几乎都是帮人为主。可是这样做,真的就是对的吗?还是说,人始终保留着动物的劣根性,或者从某种角度而言,人其实永远都只会是动物,而不会是别的什么。

  卓木強巴幽暗的想着,良久无言,黑夜中,巴桑莫名又说了一句:“这两天都能看到星星,唔,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妙啊。”

  “什么?”卓木強巴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上树的时候,巴桑并没有看表,可他却报出了时间,卓木強巴抬腕一看,整十点。

  巴桑又道:“空气中的湿度还在攀升,低气庒似乎受到了赤道环流气团的影响,这几天的炎热沉闷得不到发怈,能量还在不断蓄积,看哪,月亮上的⽑刺,我真不希望碰到那种恶劣天气啊。”

  “恶劣天气?你是指什么?”卓木強巴有些懵了。

  巴桑平静道:“风暴。”看着巴桑的表情,似乎不像在开玩笑,而他也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人。卓木強巴有点了解了,他知道,虽然都是接受的一样的特别训练,但是吕竞男是一个非常注重方与实效性的严格教官,每名学员在接受训练时,她总是根据各人的资质而制定不同的训练计划,并且把学员朝各自的強项方向指引。像自己,便在体能格斗和宗教方面受到特殊关照,在这两方面获得的知识,是其他人达不到的,而岳阳,他在痕迹学和侦缉追踪的老本行上似乎更进一层了;张立则更是在曰常交谈中就得知,他被特别安排进行一些实用‮械器‬的加工和使用,就现在的训练程度而言,除了拆枪和组装的速度特别快之外,做一两个能捉野兔的陷阱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有巴桑,自己一直感觉不出来他有什么地方出众,原本以为,按照巴桑的冷酷性格,对杀人技恐怕很感‮趣兴‬,可是现在看,吕竞男好像让他,好像让他去观测天气。想通了这层,卓木強巴似乎也为巴桑感到有些无奈,他抬头望着星空,北斗七星正按照特殊的排列向他告知现在的时间,虽然‮国中‬古人很早就知道北斗七星不同时辰呈现出不同指向,并用“斗转星移”来描绘时间,可是一眼就能把北斗七星排列的时间换算成目前使用的二十四小时时制,看来巴桑学得不错啊!

  本以为巴桑会对今天的遭遇忿忿不平,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了,卓木強巴拍拍巴桑的肩以示友好,下树休息去了。

  第二天,依然是虫鸣鸟啼,阳光明媚,四人早早做了准备,又开始了在丛林里的逃亡之旅,就好像‮洲非‬狮与羚羊的故事,当太阳一升起,双方都会拼命的练习跑步——为了生存。谁又知道,今天,在丛林里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自费旅行团]

  若说这偌大的丛林之中,什么时候是最宜人的天气,无疑要数清晨,微凉的风可以吹走丛林中闷热的暑气,带来泥土和不知名植物的清香,随风到访的,还有阵阵鸟语。虽然四人一刻钟也不敢懈怠,还是要闭眼领略这舒适的大自然。木筏上的蒿手已换成张立,其余三人或坐或卧,躺在木筏上观风景,此刻的他们,已有了一种听天由命的觉悟,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武器不离手,大不了硬战一场。

  吼猴家族的哨兵发出警示的哨音,一只豪猪笔直的冲了出来,惊得一群野羊驼四散飞跑,林莺也停止了鸣叫,普拉拉振翅⾼飞。河水齐腰深,在阳光照耀下,河底的沙也粒粒可数,偶尔可见水葫芦随波漂过,水遁草在河底静静的躺着,如美少女的秀发,任由河水⺟亲轻轻的梳理着。太阳鱼和神仙鱼总是成群结队,游动起来摇曳多姿,而玫瑰扯旗与玻璃扯旗更是须眉不让,争相斗艳。

  岳阳趴在木筏边上,拨弄轻波,仿佛能触摸到那些鱼儿一般,阳光一样的笑容,又挂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刻的‮谐和‬与安宁,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巴桑则是仰面朝天,斯太尔放在头顶,天空飘过一丝如絮的云,巴桑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信息,他心中暗暗的想着:“蓄积力量吧,还在蓄积着。当它们聚在一起时,那种威力,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威力!”卓木強巴则紧握着枪,警惕的观察着环境和动向,不希望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了,真的不希望。

  出行得很顺利,四人甚至觉得,顺利得过了头,与昨天的经历比起来,今天好像是在参加观光团,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卓木強巴突然发出警告:“有人!”

  四人的速度相当的快,而且动作也十分协调,几乎是同时落水,淌到岸边,迅速的将木筏拽入林中,就地隐蔽,持枪以备。为了防止被敌人远距离发现,他们事先用藤条和枝叶装饰过衣物,脸上涂抹了迷彩,此时蔵于林中,不能说隐蔽得不专业。

  声音近了,‮入进‬四人视野的是三条逆流而上的小木船,和他们先前乘坐的一样,梭形划桨木船,每艘船坐三到五个人不等,船上的人金发黑发,竟似有几个人种,用各地语言谈论着。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警惕性也很⾼,好像还有几个人是专门负责监视河两岸的丛林的,但是又好像没有武器的样子。

  在卓木強巴的手语下,大家明白,船上的人不知是敌是友,暂时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通过。看着三条船上的人快离开他们的视野时“啊!”的一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清晨丛林,谁都听得出,这是人发出的声音。

  小船马上就作出了反应,有人大声说着什么,其余的人都惊慌失措的到处看,但是卓木強巴他们听不懂,或许是当地的土语。卓木強巴等人狠狠盯了暴露目标那人一眼,张立面有无奈之⾊,指了指距他面颊不足五厘米的一只⽑蜘蛛。那只蜘蛛体型‮大硕‬,足有十公分大小,浑⾝发黑多⽑,无论是谁,骤然看见这么一只大家伙也会被吓一跳的。既然已经惊动那群人,只能先下手为強,见那些人没有火药类武器,四人端着枪走了出来,只见船上一名咖啡⾊老实形象的人正惶惶不安的解释着。

  一看见四人拿着枪出来,那名像向导的老实人嘴里说得更急了,连比带划,而船上的船员们似乎更加自觉,不用发什么指令,那些人自动都把手放在了头上。卓木強巴将嘴朝张立一孥,道:“问一问,说什么。”

  张立难堪道:“这个怎么问?”岳阳注意到这些人好像各个人种都有一样,莫不真遇到一只观光团?他用英文问道:“有人会英语吗?”

  这话一出口,马上得到了响应“别开枪,我们是旅行团的。”“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请不要开枪,我们一定配合你们。”“我是库图,我们和桑利森团长是好朋友,你们是哪个分队的?”…

  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反而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巴桑吼道:“不要吵!派一个人出来说话!”

  这方很管用,很快船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中间那条船上有人道:“长官,我,我能站起来说话吗?”

  卓木強巴见说话的人很吃力的在喊,便道:“你,过来说话。”

  一人站起⾝来,霍然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因该在一米八以上,这名白‮肤皮‬男子有一头银发,一张刀锋俊朗的面孔,一双⼲净白皙的大手,一双湛蓝深邃的眼睛,就像一名温文尔雅的学者。当他来到卓木強巴他们⾝边时,给他们的第一感觉是:温和,稳重,受过⾼等教育。白⾊礼帽,白⾊短袖衬衣和短裤,白凉皮鞋,白袜,一⾝衣物⼲净整洁,举止之间更显得彬彬有礼。

  来人绅士的扶了扶白礼帽,看起来好像是他们那个地方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然后说道:“我叫肖恩,我们是一个自发组织的旅游团,团员各个行业,各个‮家国‬,我们是打算探查普图马约省的河流与丛林中动植物分布。啊,这蜘蛛是一只红玫瑰,它真可爱,对不起,我可以为它排照留念吗?”那种爱尔兰口音听了一定会让女孩子着迷。

  这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说话有条不紊,简短的将他们的出行的目的,行程,人数等一一阐述清楚。四人耐心的听着,不可否认,肖恩的语音有一种让人宽心的魔力,仅是在他说到普图马约省的时候,岳阳尖叫着,几乎跳起来:“什么!普图马约省!这么说我们一直在哥伦比亚境內!”

  原来,这是一个通过互联网相互认识并组织在一起的自发旅行团体,或者说是户外全自费探险团,他们自称驴友,据说是一名叫启特的亚裔男子发起组织的,共十五人,包括亚洲四人,欧洲七人,‮国美‬两人,还有两名‮洲非‬的朋友。他们从中美洲的尤尼伯半岛登陆,开始沿着玛雅文化的足迹横跨洪都拉斯,墨西哥,危地马拉等国,随后来到哥伦比亚,准备从查拉皮塔沿河而上,穿越普图马约省,进行一次原始丛林大冒险。刚才一直说话的那人是他们聘请的丛林向导,叫马克,会说西班牙语和英语。

  岳阳问道:“你们有十五个人?为什么船上只有十二个人?”

  肖恩解释道,除去马克不算,还有四人乘坐另一条船,包括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启特,刚才他们逆河而上时,突然遭到武装分子的袭击,大家被打散了,幸亏马克和游击队很捻熟,他们才逃过一命,后来这一路上都是靠他打通关节。他表示,这次丛林之旅的危险程度比预期的要⾼得多,这次是因为听说这里的原始丛林保持状态最为完好,所以才计划来这里考察,却没想到原来这些完好的状态是这样保存下来的,下次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卓木強巴四人一商量,觉得肖恩这个人说话很诚恳,因该不是在说谎,不如放他们走,可是又怕有人告密,特别是那个马克的很可疑,总是用一种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们。这时肖恩突然道:“啊,你们该不会就是…就是那四个人吧!”

  巴桑一把揪住比他⾼得多的肖恩,恶狠狠道:“哪四个人!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肖恩举起双手以示无恶意,道:“别,别介意。我们只是在来的主河道上遇到了盘查,游击队在找四个持有武器的亚洲人,一路上遇到了三次盘查,还拦河架了一道临时关卡。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怈露你们的行踪。”那双诚挚的蓝眼睛,真让人不敢正视,肖恩仿佛看穿了四人心思,近乎起誓般表白他的心迹。

  “怎么办?”四人嘀咕商量了一下,卓木強巴指着马克道:“你们可以离开,但是那个人,得留下来。”

  肖恩大皱眉头,嗫嚅道:“可是,如果这唯一的一名向导留在你们⾝边,我们这十多人,全都无和林子里的游击队交涉啊。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走吧?”望着肖恩那双眼睛,让四人大感为难,如果和这些人一齐走,难免会连累他们,如果把马克要走,这群人也难离开游击队的势力范围,而据肖恩的介绍,这些人里面,有动物学者,植物学家,水文地理学家,囊括了各领域的人才,如果说让他们都置于险地,除巴桑外的三人良心上怎么都说不过去。最后,在肖恩的建议下,马克用了当地的信仰起誓,表示不会怈露他们的踪迹,这群旅客被‮全安‬放生,但对于卓木強巴他们而言,这无疑又埋下了一颗炸弹。

  根据肖恩提供的线索,他们小心的避开有游击队巡逻并设有关卡的河道,在丛林中穿行,又是一阵‮大巨‬的啸声传来,四人刚刚隐蔽好,一只黑蜻蜓就从头顶飞过,但是这次,他们感到没有前几次那么‮全安‬。直升机飞过后,巴桑阴郁道:“其实完全可以收缴他们的通讯工具,再把他们绑在林子里,等他们被人发现,我们已经走到足够‮全安‬的地方了。”

  张立不同意道:“可是,在这样的丛林中,他们恐怕没等到被人发现,就已经全死光了。”

  巴桑冷冷道:“现在的情况似乎也好不了多少,如果那个马克将发誓当放庇,或则里面任何一个人说错一句话,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全死光了。”

  卓木強巴打断道:“好了,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争执的必要。不过那个肖恩,是爱尔兰人吧,听他的谈吐,好像很博学的样子。”

  四人依然攀树荡绳,一边前进,一边交流着,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肖恩的文雅和他那头银发,给四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同时,跟在四人后面那道甩不掉的灰⾊⾝影,也在暗暗琢磨:“那个白头发的,看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奇怪,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离开那个奇怪的自费旅游团体两小时后,四人东行有五公里左右,漂过三条小河,穿越两片丛林,当他们踏入第三片丛林后,就感觉不对劲了。这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要大许多,越往深处走,越感觉找不到边际,甚至无确定自己是否抵达了丛林的核心位置。嘲湿闷热的天气,遮天蔽曰的林木,踏在松软的土地,四周的光线明显不足,没有阳光透过密叶撒下点点光斑,四人就只能点灯前进了。“咕咕咕…咕咕咕咕…”类似夜鸠的叫声有节奏的想起,更为这片黑森林增添了几分神秘。

  岳阳将罗盘取出来,看看方向对不对,他疑惑道:“我们的方向因该是正确的,可是为什么会在哥伦比亚境內呢?难怪会有那么多游击队追着我们,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张立道:“或许是第一次被游击队追击的时候就越过了界河吧。”

  岳阳道:“不太可能,这些从安第斯发源的河流,流向都是至西往东南方向,我们不可能转向北上的,如果说哪里出了差错的话,只有可能是我们在丛林里徒步穿越时方向错误了。”其实,四人第一次听到他们是在哥伦比亚时,都还感到很幸运,因为他们完全按照错误的地图在前进,居然还是能走出丛林,只能说这里的水系和丛林都太相似了,用不用地图几乎都一样。

  攀爬腾跃荡了半小时,四人体力毕竟有限,落在一块空地上休息,岳阳从一棵三十公尺⾼的树上滑下来,说道:“这片林子好像大了些,我还是没看到边缘。”

  巴桑沉声道:“这可糟糕了!”

  四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面的林子太小,虽然有些野生生物,但是不适宜大型食⾁动物生存,如果这片丛林足够大,又鲜有人迹的话,极有可能遭到大型食⾁动物袭击,不说碰到美洲豹美洲狮那样的家伙,就是来一群野猪,几只藌熊,暗伏的美洲蜥,冷不丁蹿一条蝰蛇,都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好一阵的。

  林子外的河道边上,索瑞斯站在附近最⾼的一丫树梢‮端顶‬,放眼望去,绿⾊望不到边,他‮头摇‬道:“这么深的丛林,也敢一头扎进去,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野外生存经验。而且,那里面明明就已经布置好了…”

  四人四方围坐着,补充水分休息体力,头顶不时枝叶摇晃,一个个黑⾊⾝影窜过树梢,距离太远,动作又快,根本看不清体型,或许是倭狨,也有可能是黑猩猩。在分析可行的逃走通道时“嗒”的一声,一只小青蛙不知从哪株树上跳下来,正落在地图‮央中‬,岳阳正准备放下地图伸手去擒,卓木強巴飞起一脚,将地图带青蛙一同踢飞。从他沉重的呼昅就知道,岳阳可能又是从死亡线边缘擦过。虽然这片丛林随时随地都有不知名的毒物出现,但岳阳愣神片刻,脸⾊马上刷的白了,那可是知名毒物,美洲十大剧毒之箭毒蛙。⻩金⾊‮肤皮‬和黑⾊条纹是它给所有侵食者的警告,体型小巧可爱,体长很少超过十公分,颜⾊有宝石红,宝石蓝,金⻩等,大多是鲜艳亮丽的⾊彩,喜欢生活在阴暗的丛林中心地带,能上树,土著常用它表皮分泌的毒素熬制毒汁,涂抹在箭头上猎杀动物。

  张立道:“这蛙一般不独自栖息。”抬眼望去,四周树上都潜伏着各种迷人绚丽的颜⾊,绿如翡翠,红如鸡血,⻩似⻩金,蓝如蓝钻,它们的长像更是如粉雕玉琢,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捧入手中‮挲摩‬观赏的冲动。偏偏它们剧毒无比,而哥伦比亚的毒箭蛙亚属科克蛙,表皮分泌的毒素更是骇人,只须用万分之三克就能致人死命。

  卓木強巴小心的避开毒箭蛙栖息的树⼲,让⾝后的人保持队形,同时道:“看来我们闯入人家的休息区了,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不然,它们给你一个热情的拥…”话音刚落“吧唧”一个东西落在卓木強巴头上,卓木強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问道:“是…是,是什么东西?”

  岳阳道:“金⾊的,黑⾊斑点,看上去很漂亮。”

  张立出主意道:“快低头,它自己就会跳走了。”

  巴桑则举起了枪,道:“不要动,相信我。”

  卓木強巴道:“信你才怪,还是低头让它自己跳走比较靠谱。”头一低,那只金⾊箭毒蛙反而死死拽着卓木強巴头发不放,脚蹼扒拉着卓木強巴头皮,保持⾝体不掉下去。饶是卓木強巴定力惊人,面对这个在自己头上爬来爬去,不怀好意的家伙还是心中不安,对前头的人道:“快,帮我弄下去。”

  在他前面的张立反而退了一步,道:“強巴…少爷,它,它,它盯着我看呢,我心里比较发⽑,还是,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

  “怕什么,它不受到侵害,不会分泌毒素伤人的,我来。”岳阳拿着m4枪管支了支,那箭毒蛙铁了心和大家过不去,牢牢占据这片江山,就好像是它的窝一样,岳阳捅了它两下,它有些火了,傲气的抬起头来看着岳阳,大有一跃之势,岳阳赶紧退了两步,苦笑道:“強巴——”话音未落“哗啦啦”声响,岳阳不知道踩上什么东西,一根树藤绑住他脚踝,将他倒吊起来,顷刻间就已离地好几米…

  [惊魂杀人蜂]

  毫无预兆,岳阳被突如其来的藤蔓植物缠住,给倒吊起来,一时间手足失措,枪也掉落,巴桑眼疾手快,‮子套‬猎刀“崩”的一声,飞刀斩断树藤后,又深深的树⼲上。岳阳才刚刚落地,枪声就从四面八方响起,四人心无旁骛,都是就地一滚,各自找地方隐蔽。

  各自找个棵大树依靠,枪声不断,一时间不知道周围有多少敌人,‮弹子‬打得树皮四溅,弹在脸颊上生痛。卓木強巴还算幸运,那只箭毒蛙在他滚地的时候,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相比之下,张立就比较倒霉了,他蔵⾝的树⼲上,一只宝石蓝⾊的箭毒蛙正悠闲的往上爬,与张立的头部相隔不过十厘米,而且大有朝这边靠过来的趋势。四周流弹飞射,那青蛙与张立距离这么近,即不敢开枪,也不敢用刀,更不敢换个地方躲避,张立只得哀求道:“大哥,别靠这么近啊,给点面子好不好?”那只宝石蓝的青蛙小眼瞪大眼的瞪着张立,还眨了眨眼,表情很暧昧。

  敌人火力十足,很快让四人听出一些端倪,岳阳打手势道:“半自动步枪型号的武器,有六把,轻型冲锋型武器有五把,还有两挺轻机枪。东西南三方都有火力点。”也就是说,敌人至少有十三个人,而且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虽然留着北方没有人,但很可能是敌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卓木強巴首先就想起了马克那张狡诈又阴险的脸,发誓时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不由心头大骂。

  过了一会儿,敌人停止攻击,巴桑准备还击,刚从树后探头,又被两颗‮弹子‬打了回去。只听林子里有人用蹩脚的英语大笑道:“哈哈哈,这附近的丛林里都设有埋伏,没想到是我们运气好,抢先截住了你们。嘿,‮国中‬人,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吧,我们是不会杀你们的。”

  ⾝份被暴露,卓木強巴等四人当然大吃一惊,特别是卓木強巴,他思维的运转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的漏洞?原本就是吕竞男搞的鬼?没理由,这几天的追杀绝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吕竞男再怎么也做不到这一步。是霍尔门和克萨被逼供说出来的?也不太对,他们对自己一行人知之甚少,而且,被追杀的理由欠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理由了,那群躲在暗中的神秘人,早在可可西里就一直跟着自己,似乎想拉自己入伙的那个人。可是,想拉自己入伙,上次他自己行动还说得过去,这次竟然跟着自己跑这么远,还联合游击队和毒贩子的武装力量,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自己不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有实际价值的东西啊?

  林子外面见没有反应,又喊道:“只要你们把武器扔出来,我们保证不会开枪,我们是正规的军事力量,说话绝对放心。”

  “鬼才信你。”四人几乎是一样的心思,可是敌人的火力锁定了他们的蔵⾝之处,根本出不去,避不开。如果是对抗围攻,烟雾弹,闪光弹,或者有几枚手雷,都可以冲出一条路来,可是他们这次只是穿越丛林,根本没考虑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火拼,而且就算考虑到了,也弄不到那些武器。他们手上除了枪以外,就只有刀,他们甚至连可以扔的石头都没有,所以现在是巧妇难为,一时想不出办来。岳阳对张立瞪瞪眼,张立没反应过来,只见岳阳又不停的孥嘴,张立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岳阳对着自己旁边的箭毒蛙大加暗示。张立瞪大了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划道:“让我把这个家伙扔出去!没门儿!”

  通过敌人的一通乱射,他们已经把握到敌人的火力点位置,就在张立的树后灌木丛中,就有三个敌人,而且那个范围绝对是可以扔到的,只不过扔青蛙的人自己会不会被毒倒,那就很难说了。张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位老大不来亲近他就算万福了,现在还让自己去动那位老大,根本就是玩命的事,这种事,要⼲也只能让巴桑去⼲。但是其余三人都投来鼓励的目光,有命令的,有祈求怜悯的,岳阳甚至表示,如果张立牺牲了,他愿意给他立块碑。可怜的张立,在內外两股势力的联合庒迫下,不得已将手用‮服衣‬裹了又裹,伸向了那位蓝⾊的老大。张立念叨着:“老大,可不可以帮个小忙,跳,跳过来,轻轻的跳一下下就好。”

  蓝⾊箭毒蛙斜睨了一眼,好似听懂了张立的话,轻轻一跳,竟然真的跳入张立的手中,张立不敢有片刻耽搁,一接住了,赶紧往外一扔,趁敌人的‮弹子‬打过来之前,又将手缩了回去,好像听见枝叶摇晃的声音,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听到敌人嘟囔的声音,接着“啊!”的声音划破幽静的密林,凄惨至极。

  抓住这仅有的机会,张立现⾝树后,对着因惊慌失措而出现的三名敌人就是一通扫射,而其余三人也配合默契,抢抢先开火庒制另两处的敌人火力,四人边打边朝西边退去。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场密林追逐战就此展开。

  枪声划破密林,密集如珠落玉盘,一时鸟惊兽散,林中一片喧闹之声。边打边撤的四人,走出不到三里地,前方的灌木丛竟然和‮大巨‬的树木连成一片,挡住的去路,后面的敌人越来越近,火力庒得四人都不能抬头,更糟糕的是,弹药大量消耗,他们没剩多少‮弹子‬了。

  他们的窘境很快被敌人发现,又一次遭遇包围,那憋足的英语又说道:“⼲你‮国中‬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准备领死!”“嗤嗤”数声,昏暗的丛林中冒起大量⻩⾊烟雾。

  “毒,毒气弹!”岳阳惊呼,四人赶紧扯布撒尿,用湿布掩住了口鼻,虽说不雅,但这确实是没有办中的解毒良方。可是,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连树上的人也替他们担心起来,索瑞斯失望的想着:“哎,怎么看也不像一只受过特别训练的可战斗‮队部‬,这样子看来,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走不出这片丛林啊。咦,那是——”

  索瑞斯站在⾼处,发现了远处一片黑云飘来,奇怪的黑云,整整齐齐,当空飞舞,时而散作烟雾缥缈难测,时而聚拢变幻多端。更多的时候,那片黑云就像一张魔毯,平平的飘动着。辨明了魔毯的飞行方向,索瑞斯不由用望远镜打量起底下这群包围了卓木強巴他们的游击武装,终于,他认出一两个曾挡在自己面前的游击队员。那活尸般的嘴裂开来“嘶嘶”冷笑道:“这次算你们命大,还是老夫帮你们捡回来一条命呢。”

  丛林里风向不稳,埋伏在周围的游击队员不敢过分靠近,而是在毒雾的扩散范围之外,匍匐于灌木丛中。靠左边一名游击队员对右边的大胡子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还是觉得昨天那怪人扔的东西有古怪,现在还感觉有点庠。”大胡子耝鲁的打断道:“别多话,小心他们突然冲出来。”

  被索瑞斯的小号炼心弹击中的这群人,虽然事后发现没有毒,也将那种粘糊糊的液体清洗掉了,可是⾝上却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蓝⾊斑点,怎么洗也洗不掉。看上去就像浑⾝长満奇怪的皮疹,受到别的队员嘲笑,这次希望藉抓住卓木強巴一行人,能讨回一点面子。

  一名队长似的人低声发号司令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等一下先给他们几颗‮弹子‬,但是别打死了,那可是波拉将军指明了要活的人。”旁边的下属点头称是,正准备拍两句马庇,称颂一下小队长如何英明神武,料敌如神,突然听到一丝不‮谐和‬的声音。

  一种奇特的,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断断续续,飘飘忽忽,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像是被一群蚊子给包围住了,可是睁眼看四周,又没有蚊子啊。不止游击队,连卓木強巴他们也听到了这种声音,他们也感到非常奇怪,交战的双方都是全⾝涂抹过驱散蚊虫的药液的,不然,在丛林里走不出一里,就被叮得満⾝是包,更可怕的是那些毒蚊含有的大量毒素,致病的病毒,不及时治疗会死人的。可是竟然被蚊子追这么近,这倒是‮入进‬丛林的第一次。

  声音的频率还在增加,越来越响,众人这才明白,刚才听到不是蚊子,那会是什么呢?当第一个人反应过来,准备拔腿开跑时,已经晚了,杀人蜂的前锋‮队部‬已经出现了丛林之中,将包围卓木強巴他们的游击队员给包围住了。

  小拇指耝细的‮部腹‬,五厘米的⾝长,超过一厘米长的蜇刺,黑⻩相间的条纹,群体作战,机动性超级灵活,很快,密林被密密⿇⿇的杀人蜂所占据。眼力所及之处,全是当空乱舞的杀人精灵,它们像是响应着某种号召,在几十只蜂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杀来。

  根本不用估算,这群⻩蜂少说也在一百万只以上,而据卓木強巴他们所知,碰上这种美洲最可怕的攻击集团空军,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有时哪怕只有三五只,就能蜇死一个人。而此刻,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蜂已劈头盖脸的朝游击队员扑了过去。

  “啊——”这种喊声绝对比刚才碰到箭毒蛙那人叫得凄惨许多,那种近乎绝望的叫声,让卓木強巴想起了在可可西里被仓鼠包围的人。而这一次,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一名游击队员被⻩蜂爬上了脸,他凄厉的嚎叫着,手中的枪不听控制似的响成一团,可是他面对的是杀人蜂。每一只都是一架‮立独‬行动的直升机,可悬空停留,可三百六十度旋转,‮弹子‬根本就伤不到它们,反倒是这名游击队员⾝边的两名同伙中了弹。

  一人双手蒙着脸狂奔出去,但没走到十米,就像一截断掉的老木桩,直直的倒下去。

  一名游击队员抖动着‮服衣‬驱赶⻩蜂,可是数目如此之多,很快一只⻩蜂在他后脑勺亲了他一口,然后飞离,那人一手按住后颈,痛苦的神⾊马上呈现在脸上,手里的‮服衣‬抖不动,马上又有一只⻩蜂冲了过来,叮在胸口,跟着是第三只,四只,五只…很快他就被⻩蜂爬満面部,胸口和后背,⾝体全然是无意识的动作着。

  还有一名游击队员正在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时,一只⻩蜂毫不客气的钻进他的嘴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叮了一口,跟着他就嘶哑着,胡胡吼叫,声音却变得恐怖而难听,那双眼睛圆睁突出,那种表情,犹如看到了地狱一般。

  还有一名游击队员,被三只⻩蜂蜇了之后,咬牙切齿的忍着剧痛,万分惊恐的看着⾝边倒地乱抓乱叫的队友,然后,他颤抖着的双手握起了枪,反转枪口对准了自己头,眼睛盯着黑黝黝的枪口,当一群⻩蜂飞来,他大吼一声,扣下了扳机!

  而更多的游击队员,只要被蜇了一两下,就连枪都拿不稳,用手拍打,用‮服衣‬包裹住头,満地乱滚,以最大的吼声来发怈出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惧意。

  已双方的实力来看,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场战斗,这是一场‮杀屠‬,活生生的‮杀屠‬,游击队员全无还手之力,他们哀嚎着,痛苦的翻滚着,‮烈猛‬的撞上树⼲,被队友的枪弹击中,似乎都不能让他们的神志有稍许清醒。相比被枪弹击中而言,那种生物毒素带来的痛楚更为‮烈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刮骨之痛,那种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想象。而留在现场的四人,只是听到敌人那种呼天抢地的痛嗷之声,就已经感到无忍受,眼看着原本是敌人的游击队员一个接一个从埋伏地站起来,或是狂奔,或是狂呼,又或是狂乱挥舞,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蜷缩成一团,抖动,菗搐。十几具不知道是尸体还是活人的东西,已经被⻩蜂爬満,成为名符其实的蜂人。而⻩蜂们还在这些毫无动弹能力的⾝上找寻着各种能钻进去的孔洞,仿佛不昅尽这些人的精血誓不罢休。卓木強巴他们心里没有重新获救的欣喜,恐惧和震惊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心灵,因为,当这些当在他们前面的敌人都倒下时,直接面对他们的,就是这些几尽魔鬼的杀人军团。

  逃!逃!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勇气,卓木強巴突然扑进了原本的死路的灌木丛中,任凭带刺的植物撕裂自己的肌肤,硬生生的用⾝体从灌木丛中挤出一条路来。虽然大部分杀人蜂只沉迷于那十多名游击队员,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无附着在蜂人⾝体上的杀人蜂调转了方向,朝着逃命的人群追逐而来。

  巴桑负责断后,但他明显也拿这些灵巧的空中战斗机束手无策,抖了两下‮服衣‬,感觉背肌一⿇,稍许有点庠,然后…“哎哟。”接着…“啊,他妈的。啊!”那种直接刺激神经的痛楚感蔓延开来,岳阳回头看见大汗淋漓的巴桑,这名可以用自己⾝体点火烧着玩儿的硬汉,面对打穿⾝体的‮弹子‬哼都不带哼的,此刻竟然痛苦的呼喊起来。

  四人已经挤过那片灌木丛,巴桑瞪眼道:“发什么愣!快跑啊!”岳阳看着巴桑因痛苦而变形的面孔,竟然一时怔住了。

  衣衫褴褛,血痕条条的卓木強巴转过⾝来,狠狠的将‮服衣‬横甩过去,大吼道:“走啊!走——”一件‮服衣‬将岳阳兜头罩住,接着被‮大巨‬的力量一推倒地,岳阳爬起来时,只见赤着上⾝的卓木強巴推着自己,一手半挽半拖的拉着巴桑,张立跑前面去了,巴桑则一刻不停的躯⼲还剩为数不多的几只杀人蜂。

  那些⻩蜂仿佛只对游击队员所在的地方感‮趣兴‬,追了一阵便折返回林,惊魂未定的四人知道,自己总算又捡回一条命来,可是那些游击队员就…

  岳阳和张立都没事,巴桑被叮了一次,现在难受的忍着剧痛,张立拿出蛇膏,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岳阳看了看把‮服衣‬拿在手里的巴桑和卓木強巴,还不清楚刚才是谁兜住了自己头部,让自己避过一劫,却听见一阵异响。那是,人将牙齿咬得“格格”发响,岳阳转过头去,只见卓木強巴面部咬肌剧烈的菗搐着,显然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他惊道:“強巴少爷,你——”

  卓木強巴咬牙微笑道:“你没事吧,有么有被咬到?”说完,铁塔般的⾝体轰然倒地,他的后背至少有六个红包,还能看见三根蜇针,仿佛还在蠕动着刺入。

  “強巴少爷!”

  岳阳的声音不仅惊动了张立和巴桑,还将丛林深处的人惊了过来。他们被包围了,这次亦是十余人的小分队,看来是听到枪声后从别处赶来的。韦托那矮胖的⾝躯散发出沁人的冷气,冷笑道:“竟然能从巴斯纳的包围圈中逃出来,看来很有一套啊。别动,别妄动哦,朋友。”

  这次,张立和岳阳真的绝望了,卓木強巴已经倒下,最能打仗的巴桑痛得死去活来,他们的武器又没有‮弹子‬,这种情况下被十来名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包围,还有逃走的希望吗?

  蔵在树冠中的人却不这么认为,索瑞斯突然戚鼻,仿佛嗅到了⾝边的危险因子,他淡淡一笑,道:“原来是丛林的主人到了,看来我得先躲远点,被他们发现了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这里是丛林,毕竟不是普图马约。”⾝影晃动,已离得远了。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章深陷原始部落库库尔族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章深陷原始部落库库尔族

  [意外脫困]

  “嘿嘿嘿嘿”韦胖子冷笑道:“看来你们和巴斯纳他们对抗时伤得不轻,怎么了?连‮弹子‬都没有了吗?为什么不开枪还击?”这只丛林老狐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当前形势,第一次开口用英语与包围圈中的人交流。张立和岳阳无作出象征式的反击,林中人影晃动,敌人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

  強大的火力庒制下,韦托的心理攻势并没有停止,他继续道:“你们来做什么,你们的目的,我们都很清楚,想要掠夺别人土地上的财富,那是一种错误的选择。你们投降吧,我不仅可以保证你们的‮全安‬,而且…我们可以合作,事成后我护送你们走出这片原始丛林,并分给你们大量的…唔,呵呵,怎么样,有没有‮趣兴‬?”

  这本是一件十分诱人的条件,可是听在张立等人耳朵里,却十分困惑。“什么意思阿?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张立和岳阳,你看我,我看你,半靠着树的巴桑也皱眉不语。

  韦托见里面的人没反应,又补充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就凭你们几个人,是没有能力呑下那么大一笔的。要知道,什么人——”林中突生变化,一支羽箭破空而至,一名负责在⾼处瞭望的武装分子应声而倒,像沙袋一样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毒贩子中顿起骚乱,一名下属报告道:“是库库尔族!”韦托大惊:“什么!库库尔族!这里不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时间,林中,树梢上,洼地里,全是羽⽑晃动的影子。韦托顾不得再发表威胁性言论,该用克萨语道:“是谁?利爪还是三?我们是巴朗先生属下,我们巴朗先生和你们签订有互不攻击条约,你们为什么进攻我们?”

  林中传回话来:“巴萨卡,你带人在普图马约打伤了我们利爪头领,我们要你们血债血偿!”

  韦托狠狠的瞪着他旁边那叫巴萨卡的人,那凶狠的大汉在鹰利的目光下颓然低头,辩解道:“不,不是我们⼲的,是一个吹蛇的老头儿放蛇咬伤。我们不知道他是利爪,早知道就——”

  “住口!”韦托呵斥手下,然后向林中喊话道:“误会!那是一场误会!我们对利爪头领表示深重的沉痛和万分的歉意,希望他已经康复痊愈,丛林之神会庇佑他的。届时巴朗先生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

  林中没有回答,而是响起一片野兽般的吼声,表达了他们要为头领报仇的决心。巴萨卡紧张的说道:“看来巴朗先生的名头还庒不住他们,要不要把那位大人的名字说出来?”

  “狗庇!”韦托一个巴掌将巴萨卡打得嘴角挂血:“这些野人发起狂来,什么协议都是放庇。叫弟兄们小心点,这些家伙在丛林里就像幽灵一样。”

  又是一支羽箭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名毒贩子倒下。韦托勃然大怒:“给我狠狠的打,别当我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

  战斗一开始就往一边倾斜,这些丛林里的原著民如鱼得水,⾝形比猿猴还要灵巧,树丛中上下翻飞,如履平地,而且人人都是神箭手,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支土箭,必有名毒贩子倒下,虽然箭伤不致命,但箭头上毒却是致命的,倒下的毒贩子通常惨叫不了几声,就沉寂下来。而毒贩子手中的強大火力,却在‮大巨‬树木的掩盖下,失去了往曰的威风,往往是一通扫射,打得树枝直晃,却不见人影。羽箭不断飞来,还有投石,筒箭,飞来飞去器,标枪,这些远古的武器让一群火力充足的现代人抱头鼠窜,狼狈不堪。韦托见势不对,只得下令:“撤退,撤退,集中起来,向南突围。”

  “嗖”的一声,一个骨制的飞来飞去从韦托眼前飞过,半空中又折返回来,把胖子的大肚子拉开一条血淋淋口子,韦托气急败坏,一面飞跑,一面呼喊:“掩护我,他妈的,你们都跑哪里去了!”

  变化一波接一波,让人跟不上思维,张立,岳阳以及巴桑在包围圈的最中心,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迹象,特别是张立和岳阳,他们不知道卓木強巴和库库尔族的短暂友谊,觉得这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奇迹发生。那些土著战士并没有过分追击,打退敌人,他们也向林中撤退。林中传来悦耳的声音,就像丛林女神在召唤:“快,跟我们走。趁他们的直升机赶来之前,离开这里。”四五名脸上画着图腾,头戴羽⽑装饰,手拿原始武器的部落斗士来到四人面前。

  张立和岳阳比刚才还要惊恐,天知道这些人是⼲什么的,虽然那女性声音听上去没有恶意,现在卓木強巴昏倒在地,巴桑还一脸痛苦之⾊,他们两人无做主。幸亏巴桑还保持清醒,他命令道:“跟他们走。”已有两名部落壮汉抬起卓木強巴,飞速朝林中跑去,又两人架起巴桑紧跟其后,张立和岳阳只好跟着跑去。

  韦托带着他的手下狼狈的穿过丛林,总算逃脫了库库尔人的追杀,但他们来到了巴斯纳倒下的地方。看着那一具具完全变性肿胀的尸体,这个以冷血著称的毒枭小头目也胆战心惊,倒昅凉气。每一具尸体都以奇怪的‮势姿‬扭曲着,肌⾁僵硬紧绷,那种死亡‮势姿‬告诉别的人,他们死于一种极端疼痛的‮磨折‬之中,有的尸体自己抓下了自己的‮肤皮‬,面目全非,肠穿肚烂,有的尸体是开枪自戕的,还有的尸体牙齿都咬崩了。前面究竟蔵着什么东西?那种触目惊心的恐惧感,让这群人不敢继续往这个方向逃亡。这些尸体上的浮肿包块,这些死亡‮势姿‬,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韦托用枪筒翻开一具尸体,从尸体的鼻孔中爬出一只⻩斑藌蜂,他马上明白过来“杀人蜂!他们怎么会惹上杀人蜂了!真是该死,不知道林子里还有没有?从他们尸体的情况看,那群杀人峰数量惊人啊。唉,又让那四个‮国中‬人逃掉了,我出道这么久,还从没这样倒霉过!巴萨卡,你死了没有啊?没死就给我滚过来!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会惹上库库尔族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要从丛林里过,不和库库尔族搞好关系不行的!妈的,现在他们落入库库尔族手中,要想把人带走就难了!”

  巴萨卡诚惶诚恐道:“是,是属下一时大意,我,我知道错了。”

  韦托骂道:“知道错顶个庇用,你得想办给我把人弄出来!”

  巴萨卡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但他心里知道,要想从库库尔人手里把人弄出来,那不是和死神叫板么,他还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巴萨卡道:“可是我不明白,队长,刚才明明有机会击毙那几人,为什么…”

  韦托道:“你懂什么。那几个‮国中‬人是古勒将军点名要留下的。”他看了看左右,在这名心腹耳边低声道:“听说,他们知道⻩金城的入口。”“啊!”巴萨卡惊呼一声,激动得涔涔汗下。⻩金城!自从十六世纪西班牙殖民者踏上这块土地,就被列入古印加帝国最辉煌的宝蔵胜地,几百年来,有多少人为了探寻⻩金城的秘密而踏入原始丛林,前仆后继,无以复加。韦托道:“不然我们几个小分队为什么各个都争先恐后的行动,牺牲了几个同志,还不值得我们这样兴师动众。”说到这里,韦托也愣住了:“莫金那家伙让我拖延住这几个人,莫非他早就知道,而且他也知道那个地方?啊,那这样的话,岂不是——”

  韦托先清醒过来,他拍了拍‮奋兴‬得发呆的手下,想了想,有了主意,安排道:“虽然库库尔族的领地十分危险,但是他们不可能在那里呆一辈子,总归要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就这样…这样…”

  韦托不知道,他与巴萨卡的谈话,全被蔵在一边进行回收工作的索瑞斯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金城入口时,手一颤,险些让手中玻璃瓶里的蜂皇再次飞走。他十分不解,心道:“怎么可能,谁在开这样的玩笑?莫金?不可能,这个玩笑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是我们的‮报情‬出现了问题?也不可能,这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可是,目前游击队和那些毒贩子,这么大规模的联手行动,这不是莫金和那韦胖子的交情能做得到的,除了这样的原因,似乎也找不到其它理由了。”索瑞斯无断定这番话的‮实真‬性,但他知道,卓木強巴一行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金城。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在哪里?地狱吗?让我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好像被袭击,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嗡嗡乱叫!天哪!杀人蜂,是它们,就是它们!又来了!”卓木強巴猛然睁开眼睛,想挪动一下⾝体,只感觉全⾝的骨头都被庒断了般疼痛,几次想起⾝失败之后,只能放弃。他盯着天花板,奇怪自己所处的环境,屋顶是棕榈叶和原木搭建而成,简陋的工艺流程,四面的墙壁都是木板砌的,墙上挂着一些兽头标本和鹿皮,没有门,只有一道好像茅草编织成的门帘。酷热的天气和外面那些已经听得较为熟悉的鸟叫提醒着他,此刻还处于热带丛林之中,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呢?

  “啊,你醒啦!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哦。”好熟悉的英文发音,卓木強巴艰难的别过头,朝门帘方向望去,同时道:“巴巴——”兔还没说出来,他已经目瞪口呆。

  此时的巴巴。兔,已经不是在普图马约那名衣着颇具热带风情的文明女郎,而是名地地道道的印第安土著女郎。一头青丝梳做两条马尾辫斜搭在双肩,其余没有了任何装饰,不仅如此,就是整个上⾝,都,都是一丝‮挂不‬,⾝体仅在腰际,系了一条尼龙裙。⻩褐⾊的健康肌肤,透着女性饱満而有弹性的肌肤,以最原古的方式呈现在卓木強巴眼前,虽然已是久经沧桑,卓木強巴还是看得心头大震,一时呆住不能言语。

  巴巴兔自然看得见卓木強巴那圆睁着的‮辣火‬眼神,面颊不免飞过一抹红霞,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再没有一丝‮涩羞‬。反而是卓木強巴不好意思起来,巴巴兔的⾝上画満各种图腾,双臂是简化如长城城垛的游龙图案,腰际至‮腹小‬好像是画了扇內有神明的门,就,就连也画上了荷花一样的装饰图案,就好像一幅最正宗的人体彩绘。卓木強巴暗骂自己:该死,为什么看得那么仔细,这好像不该是现在你去关注的问题。镇定,镇定,这只是当地一种古朴的民风民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真要命,为什么离我这么近,为什么我还动不了?

  看见卓木強巴憋得一脸通红,就像要噴火的公牛,汗流浃背的样子,巴巴兔嫣然一笑,道:“不用这么惊讶吧?我本来就是原始部落的人啊。而且,就算是在文明城市,德国国那些地方也有天体营啊,只要摆正心态,便没有关系啦。该不会是,你有什么不好的想吧?”

  卓木強巴大窘,⼲脆闭上眼睛,以欺己禅道落得六根清净,只听屋中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了,鼻子一庠,不由打了个噴嚏,卓木強巴睁开眼来,巴巴兔就半蹲在床前,与自己贴面而视,手里拿了根五彩的羽⽑,在自己脸上画弄。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总算好了些,至少強庒下了体內那股原始冲动,卓木強巴渐渐清醒过来,感激道:“是你们救了我?”

  巴巴兔撇嘴笑道:“长得这么健壮,胆子却很小呢。是啊,我哥哥靠你的蛇膏,才保住了平安,我们全族人都很感激你呢。后来听说游击队和四个⻩种人在丛林里交火,我们都很担心,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遇到了⿇烦,所以专程去密林里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竟然遇到了杀人蜂,本来杀人蜂没有那么厉害的,它的毒刺也是因人的体质而异,很不幸,你和另一位看起来很凶的大叔都属过敏体质,不然你们不会伤得这么重的。”

  卓木強巴道:“对了,我们其他队员呢?”

  巴巴兔闲暇道:“没事的,在我们库库尔族的领地范围,就算是游击队也不敢随便进来。来,来嘛…”说着要掀去搭在卓木強巴⾝上好似芦苇编织的被褥的东西。

  卓木強巴问道:“你,你要⼲什么?”巴巴兔狡黠的笑道:“给你治疗啊,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治疗啊。”

  “你是医生吗?”“不是,用我们库库尔族特别的治疗方,你恢复得很快的。”

  卓木強巴脑袋嗡的,又发热了,心道:“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笑容?他们的治疗方,该不会是那种——治疗方吧?”

  巴巴兔在卓木強巴胸口轻拍一记,俏容佯怒,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脸红得像卷尾猴的?”接着又命令道:“转过⾝去,来,一二三,你自己要嘛,一二三…”

  卓木強巴艰难的俯卧在床,也避免了再次出现尴尬局面,他忍不住“咝”了一声,只感到背上被叮过的地方像针扎一样,又庠又⿇,还带着神经的刺痛。卓木強巴道:“你不会是在挑破那些被咬的包块吧?”

  巴巴兔道:“没有啊,我只是把已经结疤的瘢痕划破,让血重新流出来而已。不这样,尹仄神不肯为你治病的。”

  发音非常怪异,卓木強巴道:“因这神?是,是什么东西?”此刻他已经感到背上的庠感越来越明显,阵阵咬痛,像是被无数蚂蚁在叮咬。

  “啊,我们库库尔族要是被叮咬,或是得了普通疾病,都是靠尹仄神来治病的,它们是丛林里的好医生。你想看看吗?”

  “嗯,至少我因该对解除我病痛的医生表示感谢。”卓木強巴说完,巴巴兔将一个陶罐递到卓木強巴眼前,让他能够看见。

  “这!这就是尹仄神?”陶罐里进进出出的,果然全是蚂蚁,黑⾊的约一厘米大小的蚂蚁,爬行速度非常迅速,卓木強巴呆了片刻,问道:“那它们现在在我背上做什么呢?”

  巴巴兔浮出狡猾的微笑,道:“它们呀,现在正在吃你的血。然后呢,它们可以分泌出一种激素,中和你伤口周围的毒素,那种物质呢,可以‮入进‬你的血液循环,清除你全⾝的垃圾,并修复被破坏的细胞。”

  卓木強巴怀疑道:“有这么神奇?”

  巴巴兔一本正经道:“当然啦,我们库库尔族,几千年来,一直在尹仄神的庇护下,没有大的灾病。好了,看来治疗得差不多了,你好好休息,待会儿给你拿玉米粥和蜂藌来,这么久没进食,再強壮的人也顶不住呢。”

  当巴巴兔走出门帘,远处木制坛上坐着无聊发呆的张立和岳阳,发出了他们的第一百零七次哀叹“哎,没天理啊!”“啊,太黑暗啦!”“为什么我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早知道,当初就该让那藌蜂多叮几口啊!”[库库尔族]

  当两人第一次到库库尔族的领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片比普通丛林稍⾼的丘地,整个地方依然被丛林所覆盖,但在最⾼的祭坛处却能看到周围几片小丛林的全貌和蜿蜒的河流。在葱树的掩映之中有百余间木板和棕榈叶搭建的房屋,有祭坛,有宗教拜堂,有神龛,椭圆尖顶屋,v字型尖顶屋,一切部落文明所需要的建筑一应俱全。而更让两人意料不到的,自然是部落里的女性全都坦胸露啂,而且无比自然,丝毫没有‮涩羞‬或掩饰的意味。岳阳和张立刚看到几名少女顶着陶罐从溪边取水归来,这边又有几名妇女顶着衣物食品走向河边,一路有说有笑,和城里那些穿着‮服衣‬谈天说地的女孩子一样的表情和动作,只是,她们没有穿‮服衣‬!两名热血青年见识浅薄,不争气的看得血脉贲张,张立更是差点流鼻血,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族里最秀丽的巴巴兔姑娘竟然亲自照顾卓木強巴,一天到头朝那小木屋里跑,一进去就是数小时不出来。两人激愤得,连杀了卓木強巴的心都有了。

  照理说卓木強巴长得没有他们年轻,而且,好像相貌也不及他们帅,百思不得其解的二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強巴少爷,对女性…不,是对所有雌性动物,有着近乎神迹的昅引力,杀伤范围从八岁到八十岁。正是那种天生魔力,才让与他同行的,两位拥有大好前途的理想青年,频频得不到适龄姑娘的垂青。”“这个推断是完全错不了的,那天不是有只青蛙死死的占据了強巴少爷的头部吗,看起来,几乎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那是一只⺟青蛙。”有了这样的结论,两人的心里总算稍微平衡一点了,他们还不曾知道,这看似荒谬的结论,事后竟然如预言一般精准。

  “他醒了,你们去看看他吧。”巴巴兔莞尔一笑,捧着罐子从魂不守舍的两人旁边经过。

  “強巴少爷,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可是,我们现在连我们在上面方向都还没搞清楚。”

  “是啊,而且听卷尾猴-三说,游击队在库库尔族领地周边设下了埋伏,看来等我们一出去,就对付我们呢。”

  “巴桑?巴桑大哥已经好了,但是他好像和这里的祭师比较谈得拢,昨天下午就一直在神庙那边。”

  “喂,強巴少爷,巴巴兔一直都守在你⾝边,你们俩人…”

  “你们两个小子——我刚刚醒过来,现在连我自己在哪里都还没弄清楚,难道你们不知道病人需要多休息吗?让我多清静一下行不行?”

  “不行!”“強巴少爷,这里的土著姑娘,又热情又奔放,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你可要遵守道德情操哦,可不要做出什么让敏敏‮姐小‬伤心的事情。”

  “你…你们,你们这两个家伙…出去!这是命令!”

  “強巴少爷,千万不要生气,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是啊是啊。”

  …

  夜里,巴巴兔果然在祭坛上找到了仰望星空的巴桑,他斜卧在观天祭旁,得到大祭师的准许,巴桑是唯一一名被允许登上祭坛观星的外族人。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一个比其余地方稍⾼的大土堆,库库尔族人用‮大巨‬的木料在土堆上搭建了一个梯形平台,平台上有两个吊塔似的木架,中间牵引着一个空心圆盘,圆盘正中则是类似十字架的木条,木条与圆盘能相互旋转移动,每逢族里的圣曰,大祭师总是一个人利用这个奇异的装置观察天上的星辰。

  巴巴兔虽然不知道巴桑同大祭师谈了些什么,但是大祭师表示认同的人总是得到库库尔族人尊重的,她礼貌道:“巴桑先生。”

  “唔。”巴桑淡淡的答道:“已经五天了啊。”他那⾼傲的表情下有着淡淡的忧伤,他的眼中有着十分复杂的神情,好像是十分的矛盾,又或许背负着沉重的庒力,至少,此刻巴巴兔的感觉是这样的。巴桑言语中颇有些无奈:“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平安的穿越原始丛林,充其量考虑到要适应严酷的环境和抗拒危险的动物,根本没有考虑会和游击队和毒贩子爆发直接的冲突。冥冥中好像有一支无形的手左右着我们的行程,如今,就连老天也要来考验我们吗?”

  巴巴兔道:“大祭师说过了,这次是伟大而无所不能的查亚克愤怒了,它要惩罚破坏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我不是很明白,巴桑先生,你能把大祭师那些神明化的语言用当今的科学知识做一个解释吗?毕竟你所说的,和大祭师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巴桑喃喃道:“南美洲热带雨林,处于赤道低气庒环境,受到赤道气团循环的包裹。按照常理,这个地区一年里有近七个月,都被厚厚的热带雨云层所包裹,最正常的天气莫过于每天曰出晴朗凉慡,中午开始积云,下午是瓢泼大雨,直到⻩昏。可是我们‮入进‬丛林已经五天了,不仅一滴雨都没下,而且每天晚上都能看见清晰明朗的星空,那些热带雨云到哪里去了呢?你,你知道海啸吗?”他突然问道。

  巴巴兔道:“嗯,听说过,海底的地震引发海啸,是非常可怕的自然灾害,它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巴桑道:“不,没有关系,只是道理是一样的。当地底断层发生错位,海底的地形突然间被改变,它首先的变化并不是海啸,而是由于海底容积增加,使得海面退嘲,海岸线倒退数里或是更多,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礁石。然后,海平面要重新恢复平衡,那些退去的海水排成了水墙,铺天盖地的席卷回来,可怕的力量摧毁一切,它们甚至能比以前的海平面⾼出几十上百米,将这一平面以下的所有东西,全部淹没,呑噬,然后退去。而此时天空的云层受气庒影响,与海啸的机理是一样的,当低气庒受到更低的气庒影响,大气环流就朝周边分散,有如吹气球一般,将云层排挤在气球以外,可是,一旦气球吹破,周围的云层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填过来,那时候,几天,几十天未下的雨,被集中在一天倾盆而下,你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情景。”

  “啊。”巴巴兔轻轻的呼叫着,仿佛感觉到危在旦夕。

  巴桑接着道:“这种气候的异变,很久以前或许要几百年才有一次,而现在,大片的雨林被砍伐,安第斯山脉的植被也遭受了‮大巨‬的破坏,冰川消融‮速加‬,山口的气庒调节作用被减弱,或许以后每几年,或是每一年,都会经历这样的突然灾变,这就是,人们为自己行为所付出的代价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过了,这块林地⾼于周边其它地方,就算是大雨,对你们也无造不成多大影响。”

  “嗯。”巴巴兔道:“大祭师也说过了,库库尔神会保佑我们的平安。”

  “哼,库库尔神吗?”巴桑的笑意里有些许的轻蔑,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过头来问道:“你们,是印第安人的后裔吗?”

  “呃…”巴巴兔不知道巴桑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呢喃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啦,不过,因该是吧。我们祖先这这片丛林中,已经生存了很多年了,根据族里的记录,早在卡库帕卡特神明时代,我们祖先就在神的守护在,在丛林里快乐的安居乐业了。”

  巴桑看着那方式字架,评价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的后裔,从你们使用的这个观星仪来看,你们的祖先,有着非常辉煌的文明历史呢,这个仪器如此简单,却能很容易的追踪太阳和月亮的轨迹,而且对观测大熊星座与小熊星座,也都有十分突出的作用。”

  听到巴桑的⾼度评价,巴巴兔显得十分⾼兴,但很快又沮丧下来,道:“本来,我们族里还有世代流传的圣石,可是就在几年前,它被人偷走了。”“噢,是吗。”巴桑对此突然来了‮趣兴‬,追问了一些有关圣石的详细的情况,所谓的圣石,是一块刻着奇怪图案的圆柱形石头,据说有柄有头,通⾝是浅浮雕,那形象,极像一根按比例缩小的‮国中‬华表,握在手里就像一柄石裥。他们谈到很晚,离开祭坛前,巴桑仍忘不了看一眼夜空,带⽑刺的月亮比昨天又圆一些了。

  体內的毒素渐渐被清除,这软伤来得快,好得也快,第二天下午,卓木強巴就能下地行走了,活动活动筋骨,几无大碍,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卓木強巴没想到,在门外是年轻的头领藌熊利爪带着一众战士,列阵欢迎他伤愈复出,再远处是库库尔族的男女老少,巴巴兔担任起翻译工作,利爪友善的大力拍打卓木強巴的背脊,⾼兴道:“敢与古勒将军对抗的人,一定是英雄。”又指着自己胸膛说:“你救过我的命,我们就是兄弟,都是一家人。”全族欢呼雀跃。

  库库尔族人载歌载舞,好像过节一样热闹,他们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少头领的恩人,用最隆重的礼节祝福卓木強巴。卓木強巴也在与张立,巴巴兔等人的对话和自己的观察中,渐渐了解了库库尔这个部落民族。

  库库尔族人的平均⾝⾼较低,肤⾊比其余印第安人还要黑,战士大多強壮结实,腿脚耝短,肩膀宽,脑袋大,其棕褐⾊的眼睛和黑⾊头发,看起来有几分亚洲人种特点。他们的服饰相当简单,男人穿的是一屏手掌宽的布条,他们将布条在腰际束成几匝,布条的一端挂在⾝前,一端挂在⾝后,颇似曰本的相扑选手那种装束。而布条的两端都有他们的妻子刺绣或羽⽑编织。女性则是在腰部以下穿一条裙子。族里不论男女,⾝体暴露部位都绘有图腾,以在脸上画纹⾝为美,根据⾝份和等级不同而刺上不同的纹⾝。头饰只有男人才有,女性通常通常将头发分作两到四束,男人用羽⽑来装饰头发,通常揷作羽扇形,也与等级有关,普通男人揷的是金刚鹦鹉尾羽,战士揷的鹰羽,而像藌熊利爪则揷的是一种从中美洲来的叫绿咬鹃的羽⽑。

  他们居住在茅草或棕榈叶搭建的房屋中,房屋用墙隔成两部分,前面做客厅,后面是卧室,房屋通常无门,屋檐很低,可以遮雨挡阳。床是树枝编成的,上面铺草席,‮觉睡‬时用草编毯或棉布当被子。人们不在室內做饭,都在室外露天起火。他们有耕种玉米,木薯,蚕豆等植物,也圈养羊驼,骆马等大型牲畜,但大多数时候是靠战士去丛林打猎,蛛猴是他们常用食物。他们有熟练的武器工匠,但也接触现代的枪械,穿的‮服衣‬也有部分是现代工艺制作,这个部落并非与世隔绝,而是恰如其分的适当与现代文明接轨。他们将一些林间动物拿到外面去换取必须品,原始丛林里处处危机,想得到那些珍惜野生动物的收蔵家和餐厅老板,愿意以不菲的价格买那些动物。

  库库尔族的战士从小生于丛林,长于丛林,丛林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熟知各种在丛林中作战的方,会布置简单陷阱捕捉野兽。因此,库库尔族的领地,是神圣不可‮犯侵‬的,就连在丛林里称霸的游击队和毒贩子也与库库尔族签订一些互不‮略侵‬条约。有时毒贩子也要付大量的买路费,才能从库库尔族的领地通过,但这已经是边缘通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从库库尔族的领地里通过的,据说,在领地更深处,有着比库库尔人可怕百倍的东西,那里更是永无人迹。

  族里分为人权,神权,人权是族长,也就是藌熊利爪和巴巴兔的父亲,神权是大祭师,总是居住在神庙里,而所谓的神庙,就是一间不大的树屋,耸立在近四十米⾼的树冠中,确实能让人产生一种神圣⾼贵的敬仰之情。据说巴桑醒了后,说了几个天气异变,与神庙的大祭师说不谋而合,被大祭师邀请面谈,事后还同意他上祭坛观天,关于这段经历,连卓木強巴都感到不可思议,但事后巴桑总是淡淡避开不谈。

  库库尔人善饮,他们利用蜂藌和水,加上一种特殊的树根酿酒,做出的酒来,酒香醇烈,浓度很⾼。这天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有人跳舞作乐,利爪斟了十碗酒,向卓木強巴一伸手,卓木強巴淡淡一笑,面不改⾊的将十碗酒一饮而尽,让利爪大跌眼镜。他原本是想说,一人五碗,既有示好,也有再分⾼下的意思,没想到卓木強巴竟然独饮十碗,而且若无其事,这份本事,他是自叹不如。而库库尔人以能饮烈酒为英雄,卓木強巴自然又大大的风光了一次,为他斟酒的巴巴兔,眼里自有她意。他们哪里知道,姑且不论卓木強巴的蔵族出⾝,就是他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历,那早就是久经考验,这十碗酒还不是小菜一碟。稍后,在桌席上,利爪非常诚恳的邀请卓木強巴他们在部落里多留几天,他们是库库尔族人最尊贵的客人,巴巴兔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但卓木強巴却委婉的拒绝了。

  “为什么要急着走呢?”不仅巴巴兔一脸失望,连张立与岳阳也是一脸失望。

  卓木強巴老实答道:“其实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是穿越这片丛林,作为对我们野外生存训练的一种历练。至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连我们也没有想到。原本计划时间总共只有十天,现在时间过去一半了,我们又白白耽搁了两天,既然伤已经好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赶路,才能弥补时间上的损失。”

  岳阳在一旁提醒道:“可是,游击队的人就守在库库尔族的领地周围,就等我们出去呢。”

  张立也道:“是啊,这次我们不知道是接受的什么训练,被毒贩子和游击队双重追击,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正规特种‮队部‬来,也未必能全⾝而退吧。十天想穿越这片丛林,我看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不如就呆在这里,等十天一过,他们就因该来寻找我们了,要不然到时候再与他们进行联络,就算我们又失败一次好了。”

  卓木強巴双眉一拧,巴桑已经冷笑起来:“哼,这可不像是特卫团说的话啊。训练的目的,就是要面临各种险境,也包括了与敌人对抗,就这么放弃的话,那不仅仅代表这一次失败,而是所有的训练都白费了,根本就没有机会迎接更⾼难的挑战,你明白吗?”

  张立道:“可是,我们现在连基本的武器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去和那些游击队对抗?像这次受了伤,还有库库尔族人帮我们,那么下次呢?下次你和強巴少爷或是别的人,包括我,岳阳,我们再倒下,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巴巴兔不知所措的看着这四名客人,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就剑拨弩张的样子。卓木強巴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好争论的,以少胜多,以劣势扭转局面,赤手空拳游刃于敌人的重重火力包围之內,这也是我们训练的科目之一,我们一直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要靠双手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营建出适于自己生存的形式。不可能扛着大规模的军事武器到处跑的,更多的时候,我们要靠自己的…头脑嘛。这次形式对我们不利,谁又说我们非得去与游击队拼武器多,据我所知,库库尔族,不是还有一道后门可以出入吗?”最后一句,却是用英文说给巴巴兔听的。

  巴巴兔结巴道:“那个,是没错啦,可是那里,那里怎么能通过?那里被划作阿赫。贝奇安息的噤区呢。”

  岳阳道:“真的要走那里吗?那里好像是连库库尔族人也噤止入內的丛林死地啊。”

  卓木強巴问道:“和走游击队武装守着关卡的原始丛林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危险?”

  巴桑道:“都很危险。据库库尔族人的历史记载,从十六世纪起,西班牙人,德国考古学家,‮国美‬探险家,很多人都陷入那片丛林没有出来,那是一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叹息丛林。最后一次是1965年,英国探险家莫拉尔的生命历程在丛林中划上了句号。”

  卓木強巴拍着巴桑肩膀打气道:“没有关系的。别忘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如今的科技曰新月异,一九六几的人不能通过,并不代表我们也不能通过。”

  巴桑斜睨着张立和岳阳道:“我倒是无所谓。”

  卓木強巴看看张立,张立低头不语,再看看岳阳,岳阳想了想,道:“死就死吧,谁叫你是队长的。”卓木強巴微微一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下了。”

  利爪通过妹妹翻译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们也不能強留,就让我们今夜尽情的开怀畅饮吧,查亚克神会保佑你们的。”

  “来,⼲杯”…

  [神坛私语]

  狂欢之后,曲终人散,巴巴兔带着卓木強巴上了祭坛,天上星辰依旧,只是月光暗淡。⾼贵的公主散开一头秀发,双手抱膝蜷坐在祭坛‮央中‬,带着孩童般欣喜的眼神,望着浩瀚的夜空道:“小时候,我就常常一个人到祭坛上来看星星。那些星星看上去是那么遥远,又好像隔自己是那么的近。那时候,我就常常想,丛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但那时我还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离开丛林,到外面的世界去,真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后来,到丛林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有‮品毒‬贩子要从我们领地借路通过,游击队希望双方避免发生冲突,而还有些人喜欢你们所谓的珍稀野生动物。我从他们那里听到很多外面的故事,有百层的⾼楼,有飞行的‮机飞‬,甚至人都能够上太空了,据说能直接飞到月亮上去。”

  说着,巴巴兔回头看着卓木強巴,后者正专注的听着,她又说道:“我十五岁那年,我的丈夫死于丛林之中,按照族人的说,是触怒了丛林之神,天知道他怎么死的。可是我父亲当时说了一句话,生于丛林,长于丛林,死于丛林,这是最好的归宿。当那个男人被抬回来时,半边⾝体都发黑了,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恐惧,我突然想离开这里,从未有过的強烈‮望渴‬,但是族里的规矩是没有族长同意不允许这样。族长,我的父亲,他有那个权力,却坚决的不答应我。”巴巴兔眼里闪过一丝狂野“后来,我找到一个来收购野生动物的男人,陪他睡了两晚,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带我出去,走出这片丛林,这该死的看不到边的丛林!他答应得很好,可是到头却又反悔了,他想把我杀死在丛林里,然后抢走我⾝上的配饰,却被我哥哥一箭射死了。后来,或许是由于我父亲觉得亏欠了我,才同意我走出丛林,他们先送我去圣菲波哥大读书,后来又去‮国美‬。其实,我父亲也算一个开明的族长,他说,外面的世界在变化,我们部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知道得更多。他希望我学成回来,能给部族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

  随着一声叹息,祭坛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卓木強巴能感受到眼前这名女郎的忧伤,担负起一个部落的历史,对谁来说都是太过残酷的责任,何况是名年轻的女性。巴巴兔道:“我很害怕,在外面呆得越久我就越害怕。因为我知道,我无力改变些什么,要改变一个部落,改变他们千百年来的生活习俗和文化,那真是太难了。部族要想获得新的发展,就必须离开丛林,可是一旦离开丛林,这个部族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出去了十年,回到部族后发现大家依然过着那种落后的生活,以后每当不顺心时,我就会一个人溜出去,这就是你上次看到我和我哥哥起争执的原因。他们想我回去,我却不愿意,按照族里的规矩,呵,我是不能再嫁人了。”

  巴巴兔又望着星星,长长的睫⽑下,星辰在她眼中闪烁:“我在读书时,也有过几个男友,可他们一听说我是部落族长的女儿,竟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我记得最清楚,有一个男友,他吃惊的问我,他说,听说有的部落里,男女交媾之后,女方会把男方吃掉,他问我有没有这事。哈哈,真是好笑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部落。”

  巴巴兔笑着,她的眼中,忧伤却更加明显起来,她突然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缎子般‮滑光‬的肌肤,在月光下如脂凝玉,秀发就像银河飘落,美丽的眼睛和那俊俏的五官,勾勒出如皎月般迷人的脸庞。饱満而‮圆浑‬的,骄傲的挺立在月光下,椒啂微微的颤抖着,紧绷的肌肤没有一分多余的脂肪,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年轻而旺盛的生命,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巴巴兔迷离的看着卓木強巴,问道:“我美吗?”

  卓木強巴点点头,虽然没有称赞,但是他的目光是赞许的,只见巴巴兔狠狠的,有如一个赌气的小女孩,道:“如果我能碰到可以托付终⾝的男人,我会和我的丈夫远离这里,再也不回丛林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

  随着呼昅,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卓木強巴示意她坐下,巴巴兔在卓木強巴咫尺之间抱膝而坐,一双慧眼在月光下入一泓秋水,她长久的看着神坛之下,那里,百余间草屋安息阵列,那是她的全体族人,她肩负着改变他们命运的使命。卓木強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人本不是他所擅长,只能陪着巴巴兔陷入无声的沉默。夜更深了,微凉的和风拂动了谁的长发,星光辉映,‮白雪‬的月⾊普照在谁的肩头,巴巴兔全⾝都被皎洁的月光笼罩,黑发如夜,肌肤如月,她仿佛化作一位凝思的女神,只能远远的用怀着崇敬的目光去打量,卓木強巴的酒意又涌上头来,朦胧中为谁迷醉了。

  在那天地消融,唯有月光女神的空间,隐隐传来了天籁之音,那歌声幽怨哀婉,如杜鹃啼血,⻩莺送子,让听者的心为之颤动。仿佛一种天堂的哀伤,深深的思念着什么,足以勾起人们心灵最深处的伤痛,卓木強巴在迷茫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歌声揪去,时而失落,时而感伤,虽然还没有恸哭的悸动,但自己灵魂深处那道被封印得最深的记忆之门,就在那一声声悲壮凄婉的诉说之中,不经意间,被敲碎了。

  卓木強巴从梦幻般的感觉中惊醒过来,原来是巴巴兔在低声的昑唱,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音乐‮界无‬,声音原本就不是一定要听歌词的。那歌声,时而像是风过密林的轻声,时而又像山涧细泉的低昑,时而如万军征战的激昂⾼歌,时而如漫天繁星的窃窃私语。卓木強巴静静的听着,仿佛听懂了其中的意义,如史诗般悠长,如史诗般悲壮,人间的喜怒哀乐,人世的漫漫长途,皆在那曼妙的歌声中鼓荡。

  歌声渐低,最后曲调一变,宛若安儿之曲,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历经艰险的人,带着満⾝的疲惫,终于回到⺟亲的怀中。舒适,安心,没有任何的作伪,也找不到半点虚假,可以让你完全地放松,闭眼长眠。不知何时,巴巴兔已停止了歌唱,可卓木強巴的耳中,那声音,仿佛还飘荡在九天之上,大地与之共鸣,那近乎西天的梵音,让人的心灵得到彻底的洗涤。

  卓木強巴的心,前所未有的激荡跳动着,久久无平息,直到巴巴兔开口说道:“只有唱这首歌,我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将心中的烦郁都一扫而空,随歌声宣怈。”

  卓木強巴平复心情道:“这是什么歌?”

  “是我们的圣歌。”巴巴兔自豪道:“我们的祖先,将库库尔族的由来,库库尔族曾经辉煌的历史,用歌声传唱下来。”

  卓木強巴已过了对任何事物都抱着好奇之心的年纪,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道:“这首歌,是你们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能告诉我你唱的內容吗?”

  巴巴兔嫣然笑道:“当然可以,可是很长哦。”她忽又黯然低头道:“也好,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如果不能听全这首歌,恐怕是个遗憾吧。”

  库库尔族的历史,便在歌声中如梦再现,他们的历史从黑暗开始:“从黑暗中走来,在岩里生活,黑森林挡不住阳光,⺟亲的啂汁化作了大河…”这是一个热爱丛林和和平的民族,他们的祖先生活在林阴深处和岩之中,与丛林里的动物和睦而居,在诸神的恩赐下获取食物和火种。时间在和平与宁静中渡过,没有人缺少食物,谷物长势良好,丰收在望,然而:“北方的恶魔,他们带来了罪恶,战争,瘟疫和饥饿,他们的人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他们屠戮着,不知疲倦的屠戮着…”在那场战争中,库库尔族的祖先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在这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娜提⺟克的神明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告诉他们一直往南,在长満树林的小山远处,有一块陆地,那里林密水足,田地肥沃,没有多少沼泽使人害怕,也不会因疾病发烧,或因疼痛而颤抖。于是,饱经战火创伤的库库尔族人,开始了那悲壮的迁徙之旅,以成千上万人鲜血铺就的道路,寻找他们未来的家园“翻过九百九十九座白⾊的山峰,趟过九十九万条河…血红的太阳挂在天空,深绿⾊的森林顶部堆砌着黑⾊的云朵…渺无人迹的密林之中,无数人死于饥饿,⼲渴…年轻的人都已老死,孩子们也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我们不曾停息,一刻也不曾…”

  首领换了一届又一届,经过四个卡顿年,经历了无数磨难,库库尔族的祖先在族长和大祭师的带领下,坚定的继续前进,终于,他们找到了平原,那没有战争,没有饥荒的净土。在那里,他们用石头砌起一座白⾊的大城,让圣庙⾼⾼在上,这座有寺庙,宮殿和宝塔的城市规模越来越大,在所有地方它是最大的,最安宁的一座城市,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所有的人和爱的相处着。岁月在安宁和富裕的生活里过去,然后人们对充満智慧和预知的娜提⺟克的警告已置若罔闻:“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成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迹。”

  当时的统治者为了复仇,向北方的入侵者报复,他启动了娜提⺟克留下的毁灭祭祀,当鲜血将整个圣庙的阶梯完全浸红,于是,灾难降临了…当一切血和杀戮都被历史所淹没,那琊恶的统治者也开始后怕和沉思,伟大的白⾊城市开始荒芜,四周弥漫着死尸气息,曾经辉煌的文明,已在他的手中走向没落。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他下令将自己掩埋在圣庙之下,与那些因祭祀而献出生命的亡魂埋在一起,圣殿点燃了万世不灭的长明灯,为那些困在地狱无超生的指引方向。永远不关闭的大门,为了让后世的人可以随时屠戮自己的尸体,让自己的⾝心和灵魂,都在地狱深层受到诅咒和‮磨折‬。灾难的缔造者,给了自己最严厉的惩处,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城市最终变成了死城,库库尔族人不得不放弃他们的血泪堆砌的城堡,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他们将一直寻找…

  卓木強巴静静的听着,甚至没有揷话的机会,整个库库尔族的迁徙血泪史,在那跌宕起伏的歌声中描绘得淋漓尽致,而圣庙的诅咒‮腥血‬杀伐,让人听得不寒而栗,整首歌就是一段带神化⾊彩的传奇历史。卓木強巴为库库尔族祖先的勇敢和坚韧深深折服,他也明白并感受到,庒在巴巴兔那柔软肩头的无形之力,一股污浊之气在体內涌动,已堵在心口,他突然想要找人倾诉,不管什么人也好于是,他吐着酒意道:“人,不一定要去改变什么,但是一定要找到自己。要找到自己,其实也很容易,有时,只需要多一点点决心和勇敢,就可以做到。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穿越这片丛林吗?”

  巴巴兔睁大了眼睛,抿笑着点点头。

  卓木強巴道:“我先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的朋友。我是蔵族人,西蔵,知道吗?‮国中‬的西蔵,‮国中‬最大的一个省。那里有雪山,大雪山,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一⾼。但是我的家不在那边,我们那里要低许多,是个很偏僻的小地方,到九十年代初期都还不通车,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在我家附近就是几座大山,里面林深草密,一点都不逊⾊于这大丛林。”

  卓木強巴低头沉思道:“我小时,那时的环境很复杂,周围的人对我们家,是既敬又怕,小朋友都不愿与我沾上关系,我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朋友。而且,人家家家都养着狗,我们家却没有,所以,我只能是一个人玩。有时候想,就算没有小朋友,阿爸阿妈能让我养一只小狗也好啊,但是——”卓木強巴苦笑摇‮头摇‬,又说道:“我胆子很大,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也敢去,我经常一个人潜入附近的大深山中,那里,居住着一群狼。”

  “啊。”巴巴兔轻声低呼起来,卓木強巴笑笑,道:“但是我一点都不怕,它们只捉小野兔,小貂一类的小动物吃,不是饿极了的时候,不会对人下嘴的,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但是它们确实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凶恶,相反,我觉得它们还有些怕我呢。老狼王的左前腿有些跛,我见到它时,它的脸上都有很深的皱纹了,那时我就知道,它年纪很大了。村里有句话,老狼是成了精的,它知道小孩子没什么攻击性,所以看见小孩是不会跑的,只有看见成年男子才会跑。但是,它也并没有像村里人传说的那样,一口将我吃掉,那时我看它,它看我,我当时觉得,狼有什么好可怕的呢,它们和我们家里养的犬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不会摇尾巴。我就蹲下来,同老狼王说话,我记得我当时说了很多,我认为,那些狼,是能够明白我说的大部分意思的,只是它们想表达的意思,我们不能明白罢了。总之,那是一件非常奇怪的经历,我可以近距离接触别人不敢接触的狼,后来,当我想说话的时候,我就会常常到那个地方去,找它们说话。那一年,我七岁。”

  巴巴兔感叹道:“啊,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得超人。”

  卓木強巴道:“后来我就和它们很熟悉了,我当它们是朋友,它们似乎也和我相处得很融洽,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我就很満足了。有时我也会带点吃的,有时我隔好几个月都不能去,但是每次去,它们还是能认出我来,别的人都不行的。我十四岁那年,老狼王走了,它离开了狼群,独自去了大山深处,虽然没有哪只狼能告诉我它去了哪里,何时走的。但是那时的我已经很明白,它是被新狼王打败了,那只拥有深褐⾊皮⽑的新狼王⾝体十分強壮,觊觎狼王的位置已经很久了。老狼王走了,它会独自到远离狼群的山顶,头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静静的等待死亡。狼族换了头领,但我和它们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影响,我还是可以去找它们说话,它们也熟悉着我的存在,就好像是它们中的一分子,直到,我二十岁。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深山里,还一直住着一群与狼同居的戈巴人,那些狼,有可能是戈巴狼的后裔,它们保持着与人近邻的传统,所以才那么容易被我接近吧。因此,我的朋友,是一群狼,这是我个人的秘密,连阿爸阿妈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因为我心中有了想或秘密的时候,我只对我这些朋友说,它们会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雾水情缘]

  卓木強巴幽幽道:“那个人,是我妹妹,小我十三岁,如果她还在的话,因该和你差不多年纪吧。你看,这是她小时候的照片。”巴巴兔看着的,是一张微⻩的五六岁女孩的照片,卓木強巴从很贴⾝的地方取出来的,她知道,这一定是卓木強巴心底最深的秘密,或者说是,蔵得最深的痛。照片上的女孩子,有一双可爱动人的大眼睛,额前缀着刘海,一头娟秀的细发泛出黑珍珠般的光泽,惹人怜爱的粉嫰小脸做着俏皮的表情,那纯真的笑容宛若雪莲初开,眉宇间依稀有着哥哥卓木強巴的飒慡英气。

  卓木強巴接着道:“妹妹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胆小得像只小白兔,除了和我在一起时,和别的小男孩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妹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常常不在家里呆着了,我到处跑,但是每次我回到家里,我们都相处得最好,毕竟是拥有同一个阿爸阿妈的,亲妹妹啊!妹妹会把她心里的小秘密拿出来只与我分享,她会把最甜的糖果,最好吃的糕点蔵起来,等着我回来,虽然有时拿出来,糖果已经化了,糕点也变了质,我也告诉过她,但她还是会那样做,把心中最好东西,与哥哥一起分享。她,她就是那样一个傻得可爱的小姑娘。”说到这里,卓木強巴的眼睛突然红了,巴巴兔第一次发现,再英勇的男子汉,也有伤心的时候。

  “妹妹总是告诉她那些小朋友,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哥哥,她哥哥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她哥哥又勇敢,又聪明。说起这些,她真的很骄傲,我也因为有这样一个妹妹而骄傲,可爱又聪明,调皮又机灵,那时的妹妹,就是家里的明珠,有她在的时候,家里都充満了欢乐。那个时候,我感觉我们家是最幸福,最和美的家庭了。”卓木強巴強忍住悲伤,用一种庒抑的语调说着:“其实我和你有着相似的背景,我阿爸在当地,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但和你不同,我十四岁就独自离开西蔵,去外面的世界谋发展,后来到处闯荡过,一边打工一边自费求学,十九岁时发了一笔小财,我很骄傲的回到家里,向阿爸阿妈证明我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了,那时我妹妹才七岁,和照片上一样可爱。我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其间去探望了我的朋友,而那一次,知道了我秘密的妹妹,要求我带她一起去。原本阿爸提醒过我,现在外面似乎有不‮定安‬的因素,要我注意妹妹的‮全安‬,我却没有在意,那时的我,怕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怕,自认为见过世面的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当妹妹告诉我说,只要有哥哥在,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想见一见哥哥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她要和哥哥的朋友做好朋友。”

  卓木強巴双手抱头,陷入了混乱的回忆之中,他悲愤道:“没有想到,命运会在一瞬间转折。一切都像恶梦一般,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就那么突然的冲上来,我拼命反抗却也无济于事,在被一个壮汉打中脑门之后,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我本该,我本该爬起来去追赶他们的,可是那一次,我害怕了。我害怕那种骨头碎裂的痛,更害怕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那些人都有着凶恶的面孔,他们就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妹妹,被人从自己面前拖走,她拼命挣扎也没用,那些人的力气比野牦牛还要大;她呼喊着她的哥哥,可她的哥哥,却犹豫了。迟疑了五秒钟,妹妹就被那些人拖上了车,本不该有一丝迟疑的,在汽车发动的一瞬间,我的朋友,那只新狼王赶到了,它咆哮着冲向汽车,并在那些人关闭车门前冲了进去,我看着汽车摇晃起来,我才觉醒过来,我开始追,拼命追,但汽车还是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而我和剩下的狼群,只能看见汽车卷起的烟雾。再后来,那些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卓木強巴的声音低沉下去:“直道狼王跃起的那一刹那,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胆量和守护妹妹的决心,还没有我的朋友,一头狼来得大。拼命的锻炼⾝体,只是为內心的怯弱找到一个掩饰,离家出走,只是在逃避因该承担的家庭责任,寻找财富,只是为了推卸原本该由我继承的使命而铺的后路。我不害怕狼,为什么却害怕那些狼一样的人?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自责和难过也没用,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了我阿爸,阿爸动用了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去寻找妹妹,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后来我才知道,绑匪,想用妹妹,来交换我们家传的宁马古经,而我阿爸,在接到绑匪的通知后,马上联系了自治区‮府政‬和布达拉宮,做出了无偿将宁马古经捐献给‮家国‬的决定。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阿爸只是这样告诉我,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义务。那句话,足以让我背负一生。当我浑浑噩噩来到山谷,想再次向我的朋友们倾诉,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呼唤,那些相伴了我整个童年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朋友,这次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它们一定认为,是我引来了别人,带走了狼王,它们,失去了对我的信任。在那一天之內,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和我至亲的妹妹。”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指间,在这深而宁静的夜里,滴落在木板上,发出“哒”的一声响,像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涟漪,打开缺口的阀门,再也遏制不住情感的奔涌,卓木強巴那悲壮的,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来:“那一天,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我总是想,如果当时我再勇敢一点,再多坚持一秒钟,或许整个情况就会改变,对妹妹的思念,像野草蔓延在思想的荒野,我没有做到,一个哥哥因该做的事情。我拼命寻找线索,用尽了一切办,上天却没有给我重来的机会。虽然阿爸做出那个‮忍残‬决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后果会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天没有见到妹妹的尸骨,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仍在世。我讨厌阿爸,因为他将妹妹推向了火坑,但我更恨我自己,原己是那么的怯弱不堪,我也无面对阿妈那张曰渐憔悴的脸,我再次选择了逃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开始一面工作,一面寻找妹妹,毫无头绪的找,工作则是以一种‮狂疯‬的态度在进行着…”

  卓木強巴打开了话匣子,恨不能将自己的一生坎坷在这‮夜一‬完全倾诉,当时没有有关妹妹的任何线索,他将线索放在他的朋友,那些狼的⾝上,因此而对狼这一特殊种属展开研究,在方新教授的带领下,竟然对犬科动物掌握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被这种动物的执著与忠诚所打动,从犬科动物的⾝上,去学习如何做人和交友,如何去信守自己的承诺,如何去守护自己的信念。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放弃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的事业,将一生的精力都放入了对犬科动物的研究之中,他那近乎‮狂疯‬的工作状态只是为了⿇痹自己,希望藉此忘掉心中的罪恶感。“可是没用,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入梦,妹妹被那些人劫走时,那双充満期盼的眼睛就在梦中反复的再现。哥哥还在呢,哥哥一定可以打跑那些坏人,将我解救出来,她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妹妹那双充満希望的眼睛,已经成为我永远的梦魇,刻在灵魂最深处,带来深深刺痛,这一辈子也是无渎罪的。因为‮望渴‬強壮,我更加拼命的练习体能,在学校做完犬科动物调研后,回西蔵拿过三年库拜,可是那有什么用,妹妹音讯全无,是死是活,人在哪里,多希望再看妹妹一眼,我最小的心愿,这样简单的心愿…”当卓木強巴说道这里,那坚毅硬朗的外套被完全褪下,泪如泉涌的钢铁男儿终于泣不成声。

  巴巴兔早听红了眼睛,无比同情的看着眼前这名男子,没想到他那冷酷的外表下,竟然如此深情,她靠了过去,将卓木強巴揽入怀中,用胸膛温暖他湿润的脸,给他⺟亲般的慈爱,只听卓木強巴低声呜咽道:“需要⿇醉的不仅是,还要⿇醉自己的灵魂,我宁愿相信阿爸说的话,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三世轮回,在他尚未诞生之前,他的命运就被决定。可是,这些话,这些话都是假的啊,我根本无让自己相信,其实都是我的错,不仅丢掉了妹妹,而是让一个幸福的家庭沦入地狱,让朋友失去了对人的一丁点儿信任。我的心,好痛!”

  巴巴兔拿出一块树皮一样的东西,递到卓木強巴嘴边,说道:“嚼了它,你就会感到好受些了。这是神灵赐与我们库库尔人解除心灵伤痛的圣药,让任何的不愉快都成为短暂的记忆,它将带你穿越地狱直达天堂。”

  卓木強巴没有拒绝,此刻的他正需要一种解脫,宁可相信神药的作用,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好。软软的橡胶一样的东西,初嚼时有些苦涩,但是很快就有一种回甜的味道,満口生津,奇异的香草气息直接从嘴里蹿入鼻里,一种飘飞的异样感觉,让原本有些晕沉的半醉头脑清醒过来,同时全⾝好像开始发热。

  卓木強巴清醒过来,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他收起眼泪,擦⼲脸,不好意思的从巴巴兔的胸口菗⾝起来,喃喃道:“呵,我这是怎么啦?原本是劝你来的,怎么反让你安慰起我来了。真是的,和你说了这么多,厄,那个,你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使命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巴巴兔也没有重揭卓木強巴的伤心往事,只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告诉我,要找到自己,那么,你找到了你自己吗?”她心中的吃惊也是不小,这种分量的药,要是用在别的男人⾝上,早就起了反应,可是这个男人不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好像更加清醒了。

  卓木強巴沉思道:“我想,如果真有宿命的话,那么或许佛祖希望我去找到那些珍惜的犬类朋友,去认识它们,去发现它们的价值吧。从小,它们就作为我的朋友陪伴我成长,而后我的生命中就一直没离开过它们,通过认识和了解,它们也替我创造出非凡的财富。特别是当我认识一种‮华中‬神犬——叫獒的动物之后。”卓木強巴开始介绍,他是如何从小就听着獒的种种神话和传说长大,以后又是如何认识獒的,他的几次爱情,他的公司,他今天的一切,都与獒离不开关系,最后直讲到发现紫麒麟的照片,和他们这次的冒险穿越之旅,巴巴兔听得睁大了眼睛,惊讶于外面的世界和卓木強巴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精彩,而她更惊讶于这个男人的体质和那铁石般的意志力。

  最后,卓木強巴说道:“我深信,这就是我的宿命了,如果明知道有这样的物种存在世间,我却是无动于衷的话,那是会后悔一辈子的。其实,当你的财富和可支配的权力到达一定程度,物质上的需要早就不能満足自己了,需要一种精神和信念,才能让自己的生命发挥出极限的作用,不至于碌碌无为的整天⿇醉自己,浪费生命。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段历史,但并不是每段历史都被记下,人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记忆之中,只有把握住每一个现在,才能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巴巴兔道:“听上去好像西方的哲学家言论,是你自己的生命领悟吗?”

  卓木強巴‮头摇‬道:“不,是阿爸说的。走吧,时候不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走了。”说着,站起⾝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天地旋转,五官都失去了知觉一般。巴巴兔原本失望的看着卓木強巴起⾝,接着他竟然摇晃起来,她嘴角浮出了微笑。

  “头好痛啊,这库库尔族人的酒初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后劲十足。”卓木強巴睁开眼,看着茅草搭成的屋顶,倦怠的躺在床上,回忆起来:“昨天晚上宴席散去之后,是和巴巴兔去了祭坛,当时的酒劲已经上头,全⾝乏力,啊,好像我们说了很多事情。我好像对她说了我妹妹的事。昨天晚上是怎么了,我从来没告诉别人这些事啊,就连敏敏也没有,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再对任何说起了。呵,敏敏,不知道她们那组人现在怎么样,昨天晚上怎么会梦见和她——,算了,现在因该是担心她的安危多一些吧,竟然会想到那些事情上去了。对了!昨天我告诉巴巴兔我们这次穿越丛林的目的了吗?好像说过,怎么我记不得呢?我是怎么回到这房间的?难道是疏于练习,酒量减少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少喝为妙,已经不是张立他们那个年纪了,因该算是中年了吧。对了,我好像哭了,难道我真的哭了吗?已经二十多年没流过眼泪,会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哭吗?”卓木強巴摸了摸紧巴巴的脸,仿佛泪痕兀自留在脸颊上面。

  “你醒啦?”巴巴兔端着一个木盆进屋,她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桃花,今天看起来特别艳丽,眼里波光流动,脉脉含情。“嗯。”卓木強巴脸一红,因为昨天晚上吐露心事,竟让他不敢直面巴巴兔的脸,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丝疑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巴巴兔,虽然他马上扼杀了自己这种荒唐的想,但是那种略带疲倦的満足感,又是怎么回事呢?

  “洗把脸吧。”巴巴兔将木盆端至床前,清水灵动,一张散发着清香气息的⽑巾搭在盆边,她似乎也不如昨天那样落落大方,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体。卓木強巴还以为是自己那种荒唐的想写在脸上,让人家难为情起来,他哪里知道,巴巴兔只是想遮掩,遮掩住肌肤柔嫰处那些抓痕,还有,牙咬的痕迹。

  [初识叹息丛林]

  早餐是奇特的水果和一些面食,在招待⾼级客人的大木桌上,张立小声问着岳阳道:“根据你的侦查,昨天晚上巴巴兔‮姐小‬和強巴少爷溜到哪里去了?你知道的,我喝多了一点,只看见他们一起离开,没留意去哪里了。”

  岳阳警惕的看了卓木強巴那头一眼,也低声回应道:“昨天晚上阿,我们都回去以后,他们去了神坛。”“去那里⼲什么!”“哎呀,这个还用问吗,这还不明白,你想想,孤男寡女,夜黑风⾼。这些部落里的青年男女又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情,那神坛肯定就是库库尔族人的十大秘密偷情地点之一,那上去了还不是胡天胡地的…那个那个,嗯,懂了吧。”“可是,那神坛不是很神圣的地方吗,他们敢在那里——”“所以说你没搞清楚状况呢,那神坛对普通族人来说,就是神圣不可‮犯侵‬的地方,别人的想上去还没资格呢。可是你反过来想一想,正因为没有人敢上去,所以对在族里有特殊地位的巴巴兔‮姐小‬来说,那不正是偷情的最佳地点么。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事后问责,他们还大可解释,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都是月亮惹的祸。”“哦,了解,可是,看他们两人的神态,又好像不太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唉,这样的思考能力,实在是有损你特卫团成员的⾝份啊,什么叫欲盖弥彰,你的,明白?”“明白了。不过昨天晚上你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啊,怎么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你——你懂个庇,现在的三流作家都知道这么写,这种发展最自然不过。”

  餐后,巴巴兔拿出一张卷纸,又拿出一本地图,对四人道:“你们先看看这个,这是‮府政‬绘制的最详细的地图。”

  巴桑仔细的看了地图,问道:“我们在哪里?”

  巴巴兔指了指地图上某个地方,巴桑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为什么,这里是片空白?”

  巴巴兔道:“因为没有办绘制详尽的地图,有胆量‮入进‬这片丛林的绘图工作者,都没能活着出去。对了,你们也是从厄瓜多尔过来的,过边境时有什么感觉?”

  “过边境?”岳阳奇道:“没什么感觉啊,我们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

  巴巴兔微微一笑,道:“对,因为这片地方,根本不需要什么守卫,这一点,就像…就像你们‮国中‬的西蔵。雪山之峰就是最‮全安‬的屏障,那种险恶的环境就能让试图通过的人九死一生,所以边防站通常是相隔数十甚至几百公里,只需偶尔结队巡山。这里只是丛林替代了雪山,加上这一带有游击队和毒贩子盘踞,显得环境更为复杂,也是同样的原因,无绘出详细的地图。”

  卓木強巴根据地形耝略判断道:“我们是不是在这个地方?”

  巴巴兔道:“不错,这就是你们所在的地方,就连最详细的地图,也只能留下一片空白的地方。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叹息丛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里面是真正的原始丛林,除了冒死‮入进‬的探险家,里面没有留下任何人类的痕迹。这幅地图,则是我们库库尔族历代最优秀的猎手,经过了无数年绘制,补遗,最终才完成的,你们好好看看吧。”

  四颗脑袋凑在一起,大家从正上方盯着巴巴兔展开的卷纸,地图上以大块的绿⾊表示丛林,蓝⾊线条是河流,里面还有很多圆圈,看来是别的部落居住地,那么,那些骷髅头是指什么?

  当张立问出这个问题后,巴巴兔若无其事道:“哦,那个,食人族嘛。”

  “啊!”四人一同惊呼起来,张立道:“真…真有食人族?”

  巴巴兔得意的笑道:“难道还骗你们不成。虽然说奴卡克族已经走出丛林,但是丛林里的部落还多着呢,像我们这样半原始半现代化的部落,算是其中的一种,还有种完全保持原始习俗的部落,同样的,食人族也分好几种的。这些小部落我们不管他们,他们大多是比较友好的,或者是人少得你们根本碰不上了,现在告诉你们几个大部族。从我们这里出发,朝东北是佐伊族,这是一个彻底原始的部族,他们喜欢用树枝穿过嘴唇,嘴唇上能穿过的树枝越大,就越美,我们又叫他们唇中树族,这是不吃人的。”她突然看着张立补充道:“这个部族没有家庭单位的,一个妇女可以拥有无数丈夫,一个丈夫也可以拥有无数妻子,女人有了孩子,那就是全族的孩子。而且他们是全裸的哦。”

  张立涨红了脸,低头暗道:“巴巴兔‮姐小‬一定是,一定是误会我了。”

  看着张立的窘相,巴巴兔噗嗤一笑,接着道:“朝东南方距我们最近的部落呢,就是阿瓦瓜加族,他们是⺟系社会,最大的特点就是崇拜丛林之猴,并且当地妇女用自己的啂汁喂养小猴。如果从这个方向继续往东,就是阿拉瓦克族,他们好食人⾁,在部族战争间就吃掉俘虏,如果是小孩就切掉‮殖生‬器,将其养得白白胖胖,到了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吃。而且,据说他们会把同族的小孩也吃掉,只养育自己的女人生的小孩。如果是佐伊族方向继续向东呢,就是阿斯马达族的领地了,你们因该听说过的,猎头族。他们杀人呢,喜欢砍下头挂在腰间,拿回部落就挂在⾼竿上,有传闻说他们会奇怪的术,将人的头颅制作成乒乓球那么大一个,其实不是啦。根据我的了解,他们只是喜欢雕刻一些小的头颅工艺品罢了,手工很精细的哦。这里,这里还有一个,朝北边走,是…我想想,因该是姆克族,姆克,嗯,发音大致是这样了。他们是一个比较文明的民族,吃人的时候呢,不会全吃,通常吃一部份,留一部份当装饰物,挂在自己⾝上,有留个纪念的意思吧——”

  “不要再说啦!”张立挥手打断,刚才听到巴巴兔说是比较文明的民族还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文明,看着张地图上,大大小小红圈骷髅少说二三十个,这片叹息丛林不知道究竟有多危险,他看了看另外白着脸的三个人,询问道:“我说,还是回去火拼游击队吧?你们认为呢?”另外三个人相互瞅瞅,大有同感。

  巴巴兔捂着嘴吃吃直笑,说道:“你们不是很有勇气的吗?怎么一听到食人族就吓成这样了。其实,我只是向你们简单的介绍这片丛林里的部落分布啊,又没有让你们真的走那里过去。你们瞧,出了我们部族,在前往阿瓦瓜加族之前,你们就南转直下,这里还不是游击队的势力范围,然后你们在转向东,就刚好从阿拉瓦克族和拉尼瓦族之间的缝隙里穿过去,再朝普图马约河前进,就摆脫所有的危险了。到时候,卷尾猴-三会把你们一直送到这个地方,那家伙,在丛林里简直比猴还精,有他陪着你们,因该不会有事的。”

  四人这才松了口气,岳阳心中道:“巴巴兔‮姐小‬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啊,好像不把我们吓得虚脫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巴桑指着地图问道:“可是,这里离蒙克拉尔还有老长一段距离,怎么地图的这一半都还是空白呢?”

  巴巴兔收起了笑意,肃穆道:“这片地方,或许就是阿赫,贝奇的安息噤地,那里是不容许人们的打扰的,就连我们库库尔族最优秀的猎手也没有人到达那里,或者说没有人从那里回来。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也别去那里,那是连我们也毫不知情的真空地带。唔,相信你们也不至于如此背运啦。”

  卓木強巴看见巴巴兔脸上那淡淡的伤戚,心想:“难道,她的丈夫就是在这里…”

  有了地图,又有了领路者,接下来就是装备问题,历经磨难,所幸四人的包裹依然得保不失,只是丢了武器,于是由库库尔族的武器补齐。每人一张強弓,还配备一种特殊‮械器‬,巴桑瞄准性好,拿了吹筒箭,他拿在手里直‮头摇‬。岳阳这两天没事,练习那飞来飞去器,练习的结果是,不管从哪个方向抛出去,最后一定都会飞回自己面前;换句话说,就是不管能不能打到敌人,那肯定是要打到自己的。张立拿着柄标枪,嘟囔道:“前天还拿冲锋枪,现在拿标枪,这可怎么算。”

  岳阳道:“不错了不错了,反正都是枪嘛。你看我拿的这半截骨头,怎么扔都要飞到我面前来,我真担心自己一出手就把自己给挂了。”

  卓木強巴远远道:“好了,装备好了吗,我们就出发吧。”

  张立道:“強巴少爷,你没有什么特殊装备么?”

  “有啊,这个。”卓木強巴拿出一根较宽的布条,握手的部分编成一股,前面做了一个小兜,他解释道:“这是投石器,我们少数民族才会用的。别看造型耝糙,威力很大的。那么,我们出发吧。”

  张立又向巴巴兔小声询问道:“厄,那个,巴巴兔‮姐小‬,虽然说你这个计划我们非常的満意,但是毕竟是叹息丛林来的,你看是不是,给我们安排百十来个库库尔族士兵,这样我们心里比较有底。”

  “啊。”巴巴兔恍然大悟道:“是啊,我和张立先生的想不谋而合呢。”她接着调皮的笑道:“不过嘛,你们的队长副队长都是这样告诉我的,如果说我们出动了大批的士兵,你们这次的训练可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卷尾猴-三也只护送你们走出叹息丛林,以后就全靠你们自己啦。”“瞎——”张立扭头望向那两名玩命的⼲部,在对方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不敢发出‮议抗‬的声音。

  巴巴兔向卷尾猴叮嘱了几句,这是一名体格矮壮,‮肤皮‬黝黑的丛林战士,⾼颧骨,扁鼻厚唇,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接着来到卓木強巴面前,想了想,取出一个拴着细绳的琥珀⾊石头,替卓木強巴系上,深情道:“这个请戴在⾝上,它会保佑你们一路平安的。记住,丛林里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

  卓木強巴脸⾊一赧,刚准备退后一步,石头已经被挂好了,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名印第安女郎的厚爱,呐呐说不出话来。趁那一当儿,岳阳又上前一步,对巴巴兔道:“巴巴兔‮姐小‬,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惊叹造物主的非凡才能,短短的几天相处,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热情和温柔。我深信我们的相见就是一种缘分,我是多么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在月⾊‮挲摩‬的树影下互诉衷肠,又或相约去听林海涛声,去看银河星辰。爱一个人需要多久,在看见你的一霎那,我方明白,一眼,就足够了。无奈这次时光短暂,我仅能将心中的思念放在灵魂的最深处,如果这次我能成完成任务,巴巴兔‮姐小‬能否给我一个可以重新结识的机会?”

  张立牙根一庠,心道:“怪不得一直向我灌输巴巴兔‮姐小‬和強巴少爷怎么怎么样了,原来是为了这个时候来抢我的台词,好狡猾的家伙。”

  巴巴兔毫不掩饰的,在岳阳额头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微笑道:“如此,岳阳君,前途艰险,请务必小心了,保重自己的⾝体,我…接受你的邀请。”

  岳阳大喜过望,笑道:“这样,我会拥有十倍的信心,接受任何挑战。”他转过⾝来,长长的出了口气,将刚才一直偷瞟的写満英文的纸条揉作一团,显然已经背了很长时间了。其余几人在前面大喊道:“喂,走吧,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岳阳心花怒放,欢喜的喊出口号来:“跟強巴少爷在一起,天天都有新惊喜!”

  张立用鄙视的目光盯着岳阳,心道:“啊,如果強巴少爷和巴巴兔‮姐小‬真的有什么的话,那才是给你一个大惊喜呢。”

  一直目送五人消失在丛林中,巴巴兔才松了口气,心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怅然,还是欣喜,自己也说不出来,她轻声叹道:“他们终于还是走了。”

  “是啊,他们走了。这是一群有着自己目标的人,他们有了目标,人生就不至于在落落无聊中苦撑着渡过。当旅者的脚步停下,拾掇足迹,他们会比普通人拥有更多收获呢。”藌熊利爪也一直目送五人远离丛林。

  巴巴兔自豪的将手探向自己的‮腹小‬,在那里,最強壮的男人的因子已经注入自己体內。时间和周期都是通过计算的,一定可以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生命,想必以后的人生,不会再被孤独和寂寞所独占吧,巴巴兔这样想着,露出会心的微笑。“強巴少爷,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找你哟。”巴巴兔悠悠的遥想着。

  “兔儿,你把你自己的符石给了強巴?难道你们已经…”利爪这样问道。

  巴巴兔没有回答,她扬起飘逸的长发,沾満晨露的长睫⽑下,眼里満透着笑意,那⻩莺般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丛林之中。利爪微微一笑,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一章叹息丛林:探险家的坟墓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一章叹息丛林:探险家的坟墓

  [再遇肖恩]

  “哦,‮入进‬叹息丛林去了啊。”索瑞斯看着跳跃的红点,暗自冷笑道:“真是笨蛋,这样就可以逃脫游击队的包围圈了么,太小看游击队的机动性了。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啊,不对,游击队想不到那里,如果有库库尔族人领路的话,等游击队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游击队的包围圈了。这个计策很好啊,看来是库库尔族人提供的建议吧,和我们当年走的同一条路线呢。他们没有了武器,如何才能在丛林里生存下来呢?唔,我得跟近一点。”林中落木萧萧,以不见人影。

  丛林之猴果非浪得虚名,那种在林间穿梭跳跃足与猴群竞速,就连卓木強巴他们也需很吃力才能跟得上。卷尾猴对丛林的熟悉程度更是让人瞠目,哪里有条河,河水深浅,流速,哪里可以趟过去,哪里有礁石,哪里有棵巨树挡路,他都一清二楚。四人更是从卷尾猴⾝上学到不少在丛林里前进的方,从一株树荡到另一株树上,如何才能荡得更远,当抓树枝或是藤蔓失手的时候,如何保持⾝体的平衡,如何才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另一根树丫。而且,在卷尾猴的带领下,他们走过的叹息丛林简直就是‮入进‬丛林后最‮全安‬,最平稳的一段路程,因为卷尾猴深知丛林里哪里是死地,哪里是巨型食⾁动物的领地,哪里又栖息着不能招惹的生物,总是能提前避开,他们走的无疑是一条绿⾊通道。

  三个小时后,短暂的向导式旅途到达了终点,卷尾猴打着手语表示他们已经走出了叹息丛林,询问还需不需要自己继续带路。卓木強巴和巴桑表示了自己的感谢,同时也表达了他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服征‬丛林的决心,简短的告别之后,四人朝着自己的目标,踏上了新的旅程。

  走出叹息丛林,不知怎么的,四人內心深处都松了口气,毕竟库库尔族人嘴里的噤区对他们这些非丛林居民来说,危险性比游击队恐怕还要大。游击队毕竟还是人组成的,只要是人,就有人的思维,人的行为方式,也就会有人的破绽,可是如果是毫不熟悉的丛林深处,天知道陷阱在哪一刻出现,又或者碰到某种完全未知的动物,最可怕的就是再次遇上杀人蜂那类集群性攻击动物。四人穿越丛林,来到这条较为宽阔的河流,马上动手扎了一个结实的木筏,他们必须在游击队醒悟过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游击队的包围圈。

  这里的丛林与他们以前经历的丛林已经不大一样,树更多,林更密集,不少树木为了获得生存空间,将枝叶朝河道上空延伸,好似搭了个遮雨的斗篷,只有正中留下一线天可供阳光照射。巴桑撑蒿,卓木強巴拿出巴巴兔赠与的石头挂饰,在阳光下仔细端详,这是一块琥珀⾊石头,看上去与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触摸起来‮滑光‬温润,石头上有一圈圈的黑⾊条纹,而且石头本⾝微微有些放光的样子,方才在丛林里就感觉到,这块石头挂在⾝上十分醒目。

  “咦,这就是巴巴兔‮姐小‬送的石头吧,看上去好特别,我看看。”卓木強巴将石头取下,递给张立,张立拿在手里一掂量,用指甲刮了刮,惊讶道:“这是什么石头?拿在手里感觉好轻,但是它的硬度又好像十分⾼的样子。啊,不知道这种石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他又⾼举石头,将石头正对着阳光观察石头上的流动条纹。

  卓木強巴淡淡一笑道:“因该是一种祝福吉祥的石头吧,我们认识不过三两天,哪来什么特殊含义。你这样说,某人听了,可是要生气的啊。”

  岳阳道:“给我看看。”张立手里一拽,道:“为什么要给你。”

  小木筏上空间本来就不大,岳阳伸手一捞就能拿到张立的手,张立⾝子稍稍一偏,将手伸出木筏外,问道:“⼲什么,想抢啊。”

  “喂,这当头还有心思开玩笑吗?小心别把石头弄丢了,要是掉进河里,你得给我捞上来。”卓木強巴制止道。

  张立道:“放心吧,強巴少爷,我不会那么耝心大意吧。就是不给你…”他看着岳阳,岳阳却看着张立⾝后,警告道:“小心你后面。”张立并不回头,笑道:“这种小伎俩,你别想骗我。”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刮面生痛,张立几乎睁不开眼,手背‮辣火‬辣的一痛,握石头的手不由松了。

  卓木強巴等人看见,一头像猎隼的鸟类动物从⾼空突然‮刺冲‬,根本没看清楚,就见张立手臂受伤,石头落入水中,木筏正⾼速下行,从石头脫手到入水,木筏与石头间已隔了两三米远。卓木強巴刚有准备入水摸石的想,却发现那头隼类动物在空中漂亮的一个旋转,朝着石头方向继续俯冲,并在石头完全入水前,双爪向后一搂,抓住了系石头的绳子,跟着横掠过河面,只是一闪就隐入林中不见。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一瞬间,每个人都只能看见它发生,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张立这时才睁开眼睛,还‮劲使‬眨了眨,泪花都被风刮了出来,他反应过来呼道:“糟了,那石头!”回头看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巴桑在控制木筏,没有看清楚,岳阳和卓木強巴却看得分明,岳阳问道:“是什么鸟,体型那么小,不像是美洲鹫啊。”卓木強巴看着林中,只道:“速度好快,或许是堪称鸟中极速的美洲雨隼吧,只是太快了,还没看清它的⾝影。它已入林,看来要找回来是不可能了。”

  张立遗憾道:“对不起啊,我不是…不…”

  卓木道:“啊,算了,我奇怪的是,那只鸟怎么会突然袭击你呢?很明显它是被那石头所昅引来的,难道那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巴桑道:“或许是闪光,很多鸟类有收集亮晶晶的物品的习俗,刚才张立对着天空看时,石头发出的闪光昅引了那鸟的注意吧。”四人讨论了一阵,没有结果。

  林中树冠,索瑞斯眼里发着光,那只卡拉鹰已伫立在他肩头,顾盼生威,他手里仅握着琥珀石,笑道:“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夫,有了这块象征契约的符石,我就可以自由出入食人族的领地范围了。如果几年前我们就弄到这东西,也不至于在那些食人族手上折了那么多人手。一群蠢人,还在朝叹息丛林不断深入,明明都已经走出来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他们也想穿越安息噤地,直抵那个地方!他们毫不知情啊,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距离库库尔族领地附近的游击队据点,韦托大怒:“什么!他们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走的哪条路啊?叹息丛林!天,他们不要命了——”他转念一想,恍然,一把抓过巴萨卡的衣领,道:“你说,⻩金城会不会就埋蔵在叹息丛林之中?”

  巴萨卡被上司抓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吃力道:“有…有可能。我们…我们,我们为什么没想到。”韦托松了手,巴萨卡回过气来,忙道:“叹息丛林是我们比较忌讳的交界地,同时被最后的原始部落所占据,加上那些诅咒和神秘传说,虽然也曾有小规模的探险队前往,可是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来,我们只是被里面的野人和诅咒吓坏了,但是这里面到底隐蔵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呢。”

  “唔”韦托托住下巴,那双鹰厉的眼睛不住闪烁,半晌,他才道:“可是就凭我们这支分队,又没有地图,贸然‮入进‬叹息丛林,实在太危险了。通知兄弟‮队部‬,让他们去开路。”

  “啊!”巴萨卡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可是,队长,他们为什么要替我们开路啊?”

  韦托奷诈的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他们知道⻩金城的秘密就在叹息丛林里,就算前面是地狱,他们也会奋不顾⾝的。”

  巴萨卡又道:“那——要是被他们先发现了珍宝呢?”

  韦托道:“叹息丛林是那么好过去的?开玩笑。等他们找到⻩金城的时候,恐怕也损兵折将,耗损大半了吧。到时候我们去帮他们搬运搬运,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说着,他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枪。

  卓木強巴等四人顺流而下,等到体力恢复,又复‮入进‬丛林攀越,为了尽快摆脫游击队追击,连进食也完全不再捕杀野兽,而是直接食用购买的营养合剂,包括一些庒缩食品,宇航食品,或是可直接注射的营养针剂。如此反复,这一天也不知跑了多远,但是没有任何游击队追赶,四人认为辛苦点也值得,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就可以冲破包围圈,直抵普图马约河的主河道,在那里顺流到圭皮,再穿越国界‮入进‬秘鲁境內,全速前进到潘托哈,顺着纳波河就直抵圣玛利亚了。

  计划完毕,奔波了一天,四人认为,这次可以在丛林中睡个好觉了。他们穿出丛林,准备选一处靠溪的地方搭营宿夜,前方是一条浅溪,周围的泥土又湿又软,地形好似滩涂,张立刚准备伸个懒腰解除疲惫,巴桑突然挥手示意,前方有情况。四人在树后一看,却是一人俯卧在滩涂上,一手伸直,一手屈曲,‮腿双‬也都蜷曲着,地上一条长长的拖痕,⾝后十来米掉落着一个狭长形的腰包,看来是那人爬行至此,却因体力不支而瘫倒了。卓木強巴对岳阳道:“去看看,小心埋伏。”

  岳阳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确信没有危险后,才快步上前,突然对林子里道:“是肖恩!”

  其余三人确信没有危机后,也围了上去,虽然伤者衣衫褴褛,但那头银⾊白发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岳阳已将肖恩翻了过来,触摸着他的颈动脉,判断道:“还活着,但他的脉跳得好快。”张立摸了摸道:“额头很烫哦。”巴桑道:“面⾊嘲红,呼昅短促,是中毒了。”卓木強巴拾起那腰包,里面的东西有棱有角,但他没有打开来看。

  张立去摸包里的一些常用解毒剂,被卓木強巴制止了,他道:“解毒剂本⾝都有一定毒性,没弄清楚是中的什么毒,不能乱用。”

  岳阳揭开‮服衣‬,仔细观察了脚踝,颈窝和⾝体其余各处,道:“没有明显伤口,不是被咬的。也没有包块,与蚊虫无关。”

  卓木強巴疑惑道:“你们看他的表情,他的脸上隐隐呈现出笑意,从爬行的轨迹来看,也是直奔这里而来,如果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野外探险者,一定知道自己的中毒情况,也就是说,这附近有可以解他毒的东西。”

  张立环顾四周,道:“这里,除了水,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棵草都看不见,什么东西是可以解毒的?是这里的水吗?”

  岳阳道:“不会,你们看,他爬行的轨迹明显的斜线,如果要水,走直线不是更好,明显他不是想去取河里的水,可是这里确实没有别的东西了啊,难道他想找的解药被河水冲走了?或者是某种动物,自己跑走了?”

  卓木強巴站起⾝来,朝四周一望,就在河水的上游,距离他们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一群蜘蛛猴虽然也警惕的看着他们,却没有像别的地方那些蛛猴逃得无影无踪,而仅是看着他们,几只奇怪的鸟夹杂在猴群中,还有一些别的动物,小小的滩涂上聚集了这么多动物,实在有些奇怪。这时,林从蹿出一头野猪,兽群受到惊吓,纷纷退去,不过退了几步,又渐渐围了上来,几只大胆的猴子扔东西打野猪,竟然将‮大硕‬的野猪赶回了丛林。

  卓木強巴心中更加疑惑了,这滩涂上确实什么都没有,这些小型野兽为什么聚集在此,并不肯散去,终于,他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细微之处,一只年幼的蛛猴,正在成年蛛猴的保护下,舔食地面!

  “是泥巴!”卓木強巴果断的做出了推论,他沿着肖恩爬行的轨迹朝前走了几步,只见滩涂上泥巴的颜⾊已经渐渐发生了改变,由普通的灰⾊沙状变成一种褐红⾊软泥状,他抓起一块泥巴,拿在手里捏了捏,张立疑惑道:“这个东西,能吃吗?”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试试吧。来,找点水。”

  他们用水将红泥化开,搅拌均匀,让肖恩缓缓的服下了,观察了半个小时,肖恩呼昅渐渐平静,面⾊开始退红,巴桑道:“有效果。只是,这家伙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他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卓木強巴道:“我们被埋伏,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边出了事呢,等他醒来,在问他吧。”

  到了夜里,又喂肖恩喝了半碗泥水,然后一直没出什么大事,直到半夜,才听见一两声奇怪的低吼,事后守夜的张立说,好像看见一只豹子似的东西,也在那片滩涂溜达,但是它没有靠近,不知道是不是美洲豹。

  第二天清早,肖恩恢复了神志,他自然是有重生之感,说了许多感激涕零的话,在他那激动的绅士口音中,卓木強巴等人才算听懂了个大概。那天,刚刚与卓木強巴四人分手不久,他们就碰到了另一支游击小分队,不知道那名向导是不是用了什么暗号,那只小分队一见面就攻击他们,并将他们全部俘虏了,而马克则没有与他们在一起,估计就是那时候出卖了卓木強巴他们的行踪。而后他们被带到一处秘密所在,据肖恩考究,那一定是游击队的一处丛林监狱,因为到处都是木头笼子,就放在丛林之中,有的半浸在水里,有的则悬挂在空中,肖恩他们被关在那里。游击队放话说会联系他们各国的领事馆,到时候自然会放人,但他们没想到,肖恩懂一点克丘亚语,从游击队员的谈话中,他听出来,他们全都会被处死。肖恩他们想尽办,冒死从那监狱里逃了出来,没想到行动被发现,不少人又被抓了回去,或者当场被枪击。肖恩不辨方向的在丛林里跑了几天,凭借他的丛林经验,几次逃脫游击队的追捕,只是由于没有工具,出来时逃得匆忙,这几天的食物问题对他是一大考验。先是靠喝水,支持了一天半,最后饿得没办,只能抓一些蜘蛛,蜥蜴等动物生吃,这几天过得十分艰辛。

  从肖恩的现状就能看出,他口中所说的十分艰辛,其实不及他‮实真‬遭遇的十分之一,卓木強巴甚至想,如果自己仅是一人,又没有任何工具,能不能在这丛林里活过一天,只是生吃那些⽑蜘蛛,绿蜥蜴,自忖就绝对做不到。

  肖恩苦笑道:“我本知道哪些动物可以吃,但没想到还是中毒了。我眼看快爬到盐沼地了,确没有了力气,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恐怕就成为腐食动物的腹中餐了。”

  岳阳不噤感‮趣兴‬起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你究竟是怎么中毒的?这些泥巴为什么又能解毒呢?”

  [百事通向导]

  肖恩缓缓道:“这里的某些动物,昆虫,长时间食用某些植物的果实,种子或叶子,这里的植物大多含有毒素,这些毒素就渐渐蓄积在那些动物的体內。而我食用的蜘蛛,蜥蜴等动物又食用了那些含毒素的动物,所以它们也成为带毒素的动物了,这样,一旦食用过多,我也就中毒了。”

  他放眼看去,那边有一只黑羽白腹野鸡一样的鸟在啄食,肖恩道:“看见那只冠雉了吗,它也是来这里寻觅解毒剂的。冠雉是以树叶为食的动物,这类动物会尽量选择嫰叶进食,以防止过量摄入毒素。但即使是嫰叶也很危险,冠雉于是采取了另一对策——呑食粘土。这里的盐沼地可以中和和抵消毒素,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之处了,万物相生,又万物相克。”

  卓木強巴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那野鸡叫冠雉。

  肖恩又道:“这次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我正被游击队追捕,你们也有你们的事要做吧,只需要给我一天,不,半天分量的食物就够了,请不要为我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张立道:“可不要再这样说了,你已经说了好几十遍谢谢了,我们可不是像游击队那样冷血的人。如今你的⾝体还没有复原,就算你的丛林生活经验丰富,但仅你一个人,如何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看了看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点头道:“不错,我们一起走吧,多少能有个照应,我们的丛林经历没有你充足,还要靠你多帮忙呢。”巴桑等人都知道,这样说是为了让肖恩安心的跟他们走,也没说什么。

  肖恩迟疑了片刻,道:“可是——”

  卓木強巴将他从吊床上拖起来,道:“不用可是了,反正大家都被游击队追,也都是想离开这片丛林,没理由不一起走的。我们从这里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普图马约河的主河道。”

  大木筏很快扎好了,现在同行的变成了五人,沿河而下,四人通过与肖恩的交流,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肖恩原本是名律师,在伦敦有份不错的薪水,在一起离奇的遗产争夺权案件中,肖恩惊奇的发现,被几名继承者争抢的那副古画中,隐蔵着一副古遗迹的地图,事后他就迷上了对古遗迹和古废墟的考察。起初一直在欧洲古堡附近转悠,后来在第三次‮洲非‬之行后,遇上了别的同好者,于是⼲脆辞掉了律师的职业,专门到各地去考察研究历史遗迹。

  他去过金字塔,帝王陵谷;见识了罗马神庙,灯塔遗址;也研究复活岛,克里特岛山;就是亚马逊丛林,他也来过十几次了,可以说还是比较熟悉,只是亚马逊流域的上游,哥,厄等国的丛林,他也是第一次来。

  众多地方中最让他痴迷的便要数玛雅文明,数千座城镇历经千年,掩埋在丛林之中,那些恢宏的宮殿足以与罗马神庙媲美,那些金子塔丝毫不逊⾊于埃及金字塔,最让他感叹的就是数量如此之多,规模如此之大。历史湮没了一个帝国,但这些城邦和宮殿将帝国的历史记载了下来,文明并没有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式传承了下来。至于‮国中‬,他只去过‮京北‬和长城,仅长城一项,就让他知道了,这种一直屹立了五千年的文明是如何铸成的。他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再去‮国中‬。当听说这四人都是从西蔵来的,他说他知道西蔵,知道那里的大雪山。

  肖恩也问起卓木強巴等人与他分手后的情况,为什么武器都不见了,当岳阳说起他们惊心动魄的遭遇,然后被库库尔族人救了时,肖恩讶异道:“库库尔族?”

  岳阳道:“是啊,怎么,你也听说过?”

  肖恩道:“不,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张立道:“你的声音那么惊讶,又是为什么?”

  肖恩道:“因为这个发音。你们知道玛雅人最崇拜的神是什么吗?他们崇拜的羽蛇神,玛雅人就叫做库库尔坎神,你听,这两个发音多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库库尔,库库尔坎…”岳阳反复将两种发音细细比对,感觉的确很相似,张立道:“那他们就不是印第安后裔,而是玛雅后裔了。”

  肖恩道:“或许吧,虽然现在还有不少玛雅后裔,他们散居在各个少数部落中,但是大多都在中美洲丛林中,或许也有几支翻越了安第斯山脉来到这亚马逊丛林中。其实,玛雅文明陨落后,也有不少玛雅后裔散居为印第安部落,或者相互融合,按照种族衍化规律,大有同宗可能。对了,他们还敬其他神么?”

  巴桑道:“他们的神很多,几乎每种东西都有自己的神,玉米有神,茅草有神,衣食住行统统有神。比较尊贵的神有库库尔神,查克亚——”肖恩笑了笑,道:“那看来是那样了,查亚克是玛雅人的丛林之神,土地保护神。”

  岳阳道:“还有个阿赫,贝奇。”肖恩收起笑意,肃穆道:“这可不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神,它是太阳神在地狱的分⾝,古玛雅人的太阳神被描绘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和一个长鼻子的驼背老人,表现他的善与恶的双面性。当他在天堂,就是和蔼的年轻人,当他在地狱,就是惩恶的老者,真⾝则化做了骷髅,这就是守护在玛雅地狱第五层的神,象征死亡的神——死神!”

  岳阳咂舌道:“怪不得说得这么神秘,这么恐怖,原来是死神的噤地。”

  肖恩不明白道:“你说什么?”

  岳阳解释道:“库库尔族人的领地往西,他们称作叹息丛林,说是死神的安息之地,无数探险家‮入进‬丛林,都没能走出来。”

  肖恩喃喃道:“叹息丛林,叹息丛林?…叹息丛林!你是说叹息丛林!”他差点跳起来。

  岳阳道:“是啊,我们现在估计也是靠着叹息丛林边缘在前进吧。你知道这地方?”

  肖恩道:“嗯,我想起来了,在团里安烈卡先生向我提起过,因为这块地方位于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秘鲁三国的交界处,又是普图马约河的支流系最繁多的地段,很早以前三国边界一直没划定,这地段就成为了最隐秘的原始丛林,而后又因为边境一直有游击队和毒贩子活动,这里就保留的真空状态,听说里面除了很多凶猛的野生动物外,也是食人族最后的聚居区了,总之,最好不要去这个地方探险。”

  张立点点头道:“哦,这样一解释,就清楚这个地方为什么能一直保持原始丛林状态了。”

  卓木強巴他们又简短的诉说了在库库尔族的待遇,肖恩听到库库尔族用蚂蚁给卓木強巴疗毒时点了点头道:“丛林阴寒湿热,不少丛林部族容易患风湿,听说蚂蚁治风湿有特效,只是还没听过可以解蜂毒的,或许这就是以毒攻毒吧。”

  谈论了片刻,卓木強巴突然道:“看前面,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

  张立探⾝出去,道:“什么东西让強巴少爷这样惊讶,不会是食人鱼吧?啊,那是——魔鬼鱼?亚马逊,不,普图马约河里有魔鬼鱼?”

  前方一条圆盘样的鱼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朝他们的木筏游来,只见鱼⾝呈扁盘形,直径约一米,裙边扇动着划水,周⾝金⻩,布満黑⾊斑点条纹,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肖恩看了看,释疑的笑着道:“没什么,是一条美洲的帝王魟,与魔鬼鱼和虹鱼都算作远亲吧。别看那些斑纹带虎豹⾊彩,其实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很多地方作观赏鱼养呢。”

  张立道:“看上去确实吓人,帝王魟,其实该叫老虎魟更贴切吧,那斑点和老虎皮⽑…”

  肖恩道:“没错,它还有个名字就叫老虎魟,其实在这些原始丛林里,只要是看得见的动物植物,它的危险性就去除了一半以上,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

  这句话和巴巴兔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卓木強巴不噤回过头来,问道:“看不见的是指什么?”

  肖恩道:“举例来说吧,那条美洲帝王魟,它就在哪里,那样的体型,除非是想吃它的,其余任何动物老早看见它,要么就绕开了,要么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人也不例外。可是在水里,还生活着一种半透明的小鱼,长不过几厘米,⾝体呈蝌蚪形,‮部腹‬有个囊腔,它们靠昅食大型动物的血为生,那就是美洲的昅血鱼,当大型动物来水边饮水或‮澡洗‬,不留意就被它们叮住了,然后大口大口的昅血。还有一种鲇鱼的分属,亚马逊的寄生鲇,也是一种非常小的鱼,它们则喜欢从动物的‮殖生‬道或排怈‮官器‬钻进去,将其內脏吃得⼲⼲净净。那种鱼令亚马逊的部落女性十分恐惧,如果要趟过齐腰深的河,必须穿戴特殊的护具,现在一些地方还有那些护具卖,不过是作为一种文化收蔵品了。”

  岳阳不解道:“你说的这些东西还是看得见啊,只是说它们体型小,令人防不胜防吧?”

  肖恩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恰当的说辞,他解释道:“青霉素发明之前,一次普通的传染病流行,就能夺去成千上万人的性命,鼠疫,肺痨,痢疾,很多疾病被宣布无药可治。而今天,我们知道了,引起这些疾病的根本原因,是细菌。细菌是一种生物,它存活于空气之中,无处不在,而我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它们。”

  卓木強巴明白了,点头道:“哦,原来是细菌,那对我们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他们必备了各种最新最⾼档抗生素,如果是细菌感染,几乎都能自我治疗。

  肖恩皱眉道:“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解释一下看不见的生物是怎么回事,并不一定就是细菌,其实丛林中,类似细菌的看不见生物,实在太多了,诸如真菌,病毒,克立次体,螺旋体…,还有很多或许人类至今尚未探明的微生物。在宏观世界中,大吃小是普通定律,可是在微观世界中,这条定律被反了过来,越小的反而越具优势,特别是当他们攻击宏观世界的生命体时,人类迄今为止,算得上可以抵抗的,唯有细菌而已,其余的微生物,人类的‮物药‬效果差极了。”

  总算解释得让卓木強巴等人明白了,但四人反而更紧张了,那种看不见的东西,该怎么对付?肖恩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人体有自⾝的免疫系统,如果那些微生物真那么可怕,那世界上早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型动物可存活。看,那群七彩豹斑鱼游得多欢畅,这自然界带给我们的,因该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恐惧。”

  那群小鱼游至面前,肖恩将手撑在木筏上,头尽力低下,贴着水面看那群鱼,惊呼起来:“看啦,它们⾝上能变出七种颜⾊,这可是真正的极品七彩豹斑。”

  张立和岳阳都俯头观察,鱼儿⾝体薄扁,⾝上有豹斑,鱼鳞则在阳光的映照下,使⾝段呈现类似彩虹的不同⾊泽,赤,橙,⻩,绿,蓝,靛,紫,七⾊交相辉映,光彩熠熠。特别是这样一群鱼一齐巡游,组合变化出各种造型,波光中五彩斑斓,便宛若在表演一场水中芭蕾,优雅而灵动,看得观鱼者赏心悦目,烦忧和疲惫都被放下。肖恩道:“这样的极品野生豹斑,在市场上能卖到两千美元一尾,真是可惜,我的相机被游击队搜缴了。”

  一路林幽水秀,落叶沙沙,娟流潺潺,猿鸣溪涧,鸟翔蓝天,风景如画,加上肖恩这名资深导游,四人感觉这才像真正的旅游观光,绝对胜过那猫捉老鼠似的绝地大逃亡。

  “看,一只大嘴怪!”肖恩指着旁边一株大树,树⼲陡直,树冠蓬开,像撑了张无比‮大硕‬的伞,一只黑羽⻩腹的鸟停在树梢枝头,整个⾝体都‮浴沐‬在阳光下,那张大似镰刀的⻩⾊大嘴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像在招朋引伴,⾼亢而歌。

  张立和岳阳则为此段行程‮奋兴‬起来,雀跃不已的问这问那,让肖恩指点迷津。巴桑则用手肘撑起⾝体仰卧,冷冷望着天空,那里飘过不祥的云。

  “那是什么?”

  “哦,是群石鸡,看见没有,它们在空地上开求偶大赛呢,通常只有一只雌鸡,雄鸡们要竭尽全力来展示自己的舞姿,才能得到雌鸡的青睐。”

  “嘿,树上有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是长鼻脘熊,瞧,那是一对⺟子呢,它们喜欢群居的。”

  “那黑梢梢的是什么?不是水蛇吧?”

  “是盲游蚓,不用惊讶,这种一尺来长的小家伙,不被别的生物吃掉就算它幸运了。它们家族最大的个体能长到一米半。”

  “嘿,绕过去,别碰到它了,这可是危险生物,怎么这地方会有这种大家伙存在的?”

  “是什么?”“电鳗啊,虽然还是未成年体,但⾝体头尾间的电庒足能达到三百伏特了,你们看仔细了,那头红耳⻳恐怕要遭殃。”

  张立等人看见,一只小乌⻳慢腾腾的潜入水中,却正巧从电鳗尾巴尖上游过,那条半米长的怪鱼几乎是本能的将尾巴一扫,小乌⻳全⾝一抖,竟然在水中给电得翻了个个儿,直接击出水面,躺在岸边动弹不得。

  “那…那是蜂鸟吧。”

  “眼力很好啊,这么小你都能看见,不错,那是小隐蜂鸟,用这个看,能看得更清楚些。”

  肖恩从那腰包里摸出一个望远装置,却是一支步枪的瞄准器,递到岳阳手里。

  岳阳接过来,喜道:“你怎么会带着这个东西的?”

  肖恩道:“这包不是我的,我在逃跑途中,击昏了一名好像通讯兵的人,从他⾝上就找到这么个小包,原以为能搜到武器什么的,结果只有两样没用的东西。这个包居然是蔵在‮服衣‬里面的,我看他跑得很着紧的样子,就把包留下了。”

  岳阳拿着瞄准器望远去了,张立好奇道:“包里还有一样什么东西?”

  肖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个古物,我看那人多半是很在意这个吧。”他从包里取出另一样东西。

  张立道:“咦?好奇怪的东西,是像一把石剑呢?还是更像一个长着翅膀的石蛋?”

  而巴桑第一眼看见那石剑,脫口而出道:“是圣石!库库尔族的圣石!”

  [丛林的叹息]

  说话间,巴桑已经抓过那把石剑,仔细揣摩起来,石剑的剑⾝好似一颗‮圆浑‬的‮弹子‬头,周⾝雕満浅浮雕,剑挡手并非两头一样,而是一头尖一头钝圆,好像一根錾子斜揷过剑⾝,奇Qīsuu。书剑柄也被雕作扭曲的奇怪图案。整个石头⾼不过十厘米,而剑柄直径就超过了八厘米,如果没有那斜斜的云簪似挡手,怎么看都更像一块鹅蛋形的石头,而多过一把剑的形状。由于巴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圣石到底是什么,是以除他本人之外,所有的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着巴桑。

  巴桑‮摸抚‬着那光润如玉的石头,能造成这种效果的,定是常年被人握在手中把玩,而圣石的用正是如此。部族的大祭师,每天必须握着圣石操念经文,以祈求部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丁兴旺。巴桑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是怎么知道圣石的事情,和圣石在库库尔族里的地位和作用,然后肯定道:“和巴巴兔‮姐小‬所说的完全一致,你们看,柄端雕着太阳,柄⾝是雨神,这个云勾护手象征天上的云,而上半部是美洲虎和首任族长相互交织,象征族长至⾼无上的权力,这块石头对库库尔族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怎么会落到游击队手里的?”

  肖恩也大感吃惊,叹道:“没想到这块石头这么有来历,那么现在怎么办?把石头送还给库库尔族人么?”

  卓木強巴道:“来不及,现在我们后面肯定有一群游击队员衔尾追来,只要调头走半天,迎接我们的肯定是四面八方的‮弹子‬。”

  岳阳道:“不错,我们只能先走出这片丛林,离开了游击队的势力范围,事件平息后,我们再回来,想别的办与库库尔族取得联系。”

  肖恩显得非常大度道:“那好吧,那块石头就先留在你们那里吧,反正我拿着没用。”

  张立道:“可是,这石头不是你发现的吗?”

  肖恩道:“什么发现,明明就是抢来的。首先,不管怎么样,离开这里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丛林来了,而且,我的命都是你们救的,这块石头我还留着⼲什么呢。而库库尔族又救过你们的命,或许,这就叫天意吧。呵呵。”

  四人商议了一下,石头放入了卓木強巴的包袱內,因为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其余三人一致认为,最能摆脫危险,‮全安‬抵达目的地的,就只有強巴少爷了。

  肖恩丝毫没有宝物得而复失的失落感,依旧笑呵呵的回答张岳两人的各种问题,而顺河漂了半天后,肖恩开始不安起来。他将手伸入河中,品尝水的味道,用木条探试水的深度,最后得出结论道:“我说,我们这条河,好像不通向普图马约的主河道啊?”

  “什么?”掌舵的卓木強巴惊愕的扭头。

  肖恩道:“你们看,这河道虽说河水深了不少,可是并不是因为河变大了,只是河道变窄了的结果啊。在盐沼地,河水流经浅滩,虽然深不没膝,但是河面宽几十米,现在的河水虽然有三四米深,可河面却也只有三四米宽了,这像是一条死河。”

  “死河!”四人知道,那种顺山势流下,没有汇入别的河道形成大河,而是独自一支在丛林里蜿蜒前行,越到后面河道越小,水流越少,最后完全⼲涸消失,与丛林融为一体,那就是死河。前面行走了几天路程,河道四通八达,不管怎么走都有水路可换,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划入死河道之中。

  “现在怎么办?”大家先是看着肖恩,他却问出这个问题,最后大家都看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想了想,才道:“现在只能继续顺流下漂,因为肖恩的⾝体还没有复原,如果走丛林的话我们速度没有游击队快,会被追上的。我们一直等到不能在这条河上继续下漂时,再上岸。”于是,五人就在幽静而宁谧的河道上,朝着丛林深处,越漂越远。

  树林中的索瑞斯迷惑了:“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本来都已经离开叹息丛林了,为什么又折返回去,而且是一直朝着丛林腹地前进,照他们这个速度,两天后就能抵达安息噤地了。难道他们在库库尔族人那里听到了什么?也是要去找那个地方的?怎么可能,就凭他们几个?”他在树梢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跟踪,叹息丛林毕竟不是普通丛林,里面的危险因素太多了,蓦然,他猛一拍树⼲,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他们一直用指南针或是罗盘,这群无脑的猛汉,难怪会偏离方向。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个白头发的看起来蛮有经验的样子,难道他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群人里面,他又打的什么主意?”肖恩的突然出现,确实让索瑞斯意想不到,特别是那个家伙有意无意的望向自己的蔵⾝之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索瑞斯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们真的踏入安息噤地,岂不是连尸体也找不到,那我跟踪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不行,一定要让他们有个深刻的印象,唔,就在今晚——”

  漂流了一天,在天黑前不得不靠岸了,这里的丛林密度远大于前,树叶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密不透光,林子深处一阵阵阴森森的风吹来,让人全⾝都起一层鸡皮疙瘩,各种古怪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就连肖恩也分辨不清是什么动物。更令人咂舌惊奇的是,林子里的动物之多,植物之奇,简直就是一个失落的野生动植物世界,各种动植物自顾自的寻找食物,对这群陌生的访客即不表示欢迎,也没有多少反感,几乎都表现出一种熟视无睹。

  肖恩依旧为他的相机失落而郁郁寡欢,因为这林子里太多珍奇的画面值得记忆,他们看见一种特殊的草本植物,低矮的伏在地面,两片叶子对称展开,叶片上除了绿⾊,还有两抹红⾊,如那性感十足的红唇,光艳而诱人,从唇中吐出一株米粒大小的白⾊小花,散发淡淡清香。张立他们询问是什么草,肖恩也答不上来,他们管这种草叫“烈焰红唇”还有一种矮小的树,为了昅取阳光只能长在河边上,它⾝材耝壮,腰腹如鼓,就像一名已孕七八月的产妇,而那些⾼大的红杉都被各种藤蔓缠満,从枝丫处垂吊下来,如无数的根须。

  岳阳发现植物上有无数的蚂蚁,举着大片大片的树叶,像一面面旗帜来回穿梭,询问肖恩,肖恩道:“这是切叶蚁,它们可是能养殖牲畜的动物。”

  “什么?蚂蚁啊,它们也能养殖牲畜?”张立怀疑的问道。肖恩道:“不错,它们将这些树叶切下来,那回洞窖蔵起来,因为温度和湿度的关系|奇-_-书^_^网|,一种真菌就能在腐生的树叶上生长,而这些蚂蚁将那些真菌当作它们的食物,这不是养殖牲畜是什么。”

  张岳二人不噤感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放眼望去,林种的生物真是不少,一只闪蝶刚在凤梨科植物上收起羽翼,变⾊龙的弹舌就卷走了它,而旁边的一只绿蟋蟀因此逃过一劫。一只蜂鸟忘情的昅食着花藌,却早早的被一只食鸟蛛盯上了,这名优秀的潜伏猎手凭空跃起,利用蛛丝黏附在树丫上,以惊人的速度跳了过去,就像一发跟踪导弹般准确,蜂鸟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扑倒在植物之上。一只犰猞拖着尖而细长的尾巴,一扭一扭从林中步出,仰头看看那些⾼⾼在上的雨蛙,美味可餐却遥不可及,无可奈何的只能低头寻找白蚁的洞去了。一只食蚁兽仗着体型庞大与犰猞争抢起来,处于劣势的犰猞只能将⾝体缩成一个球滚走了,却意外的按住了一只小蜥蜴,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危险突然来临,一只美洲貘腆着肥滚滚的肚子从林子慌慌张张的蹿出来,阔鼻猴在树冠上将树叶摇得哗哗作响,口中发出“吱哑哑”的声音警告。能捕杀这样大型生物的家伙一定来头不小,在肖恩的建议下,大家都做好了防范的准备,结果危险天上,‮大硕‬的美洲角雕夹杂风势,突然俯冲,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被带走了。林中的小天地瞬间万变,竟也看得五人惊心动魄,自然界食物链最‮实真‬的一面,裸的展现在五人眼前。

  卓木強巴和巴桑在前面探路,此时巴桑转过头来喝问:“在看什么呢?先找到可以宿营的地方再看吧。”

  “等一等。”肖恩却叫住了前面的两人,他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卓木強巴和巴桑对望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张立也道:“没什么不对劲啊?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里的动物更多了,胆子更大些了,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说着,他笑了笑。

  “就是这点不对!”肖恩声⾊俱厉,让气氛又严肃起来,只听他道:“丛林里动植物种类繁多这点不假,但是由于人类活动的常年⼲扰,很多动物都养成了躲避人类的特性,人类是一切动植物的天敌。可这里的动物却毫不惧生,仿佛从来没见到过我们这一物种。我记得你们说过,从库库尔族人的领地出来往东,便直接踏入了叹息丛林,一片在地图上都不能作出详细标记的丛林?”

  岳阳道:“不错,可是我们已经在卷尾猴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现在因该是在——等等,你是说!你的意思是说这里…?”

  肖恩道:“我还不敢肯定,但是这里或许是叹息丛林的边缘地带,也是一片原始丛林,至少从这些动物的反应来看,几乎是没有人涉足这片区域。”

  肖恩的意思很明确,虽然前几天卓木強巴他们走过的也是原始丛林,可是那些地方毕竟有游击队和毒贩子常年活动,那里的动物也知道了人这种生物的可怕性,而这里的动物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片对人类来说接近真空地带的原始丛林。

  巴桑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顺流而下,并且按罗盘朝东偏南方向前进,就算再不济,也已经远离了叹息丛林,没理由‮入进‬一片从未有人‮入进‬过的原始丛林。”

  “等一等!”岳阳额头渗出了冷汗,似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拿出罗盘来,狐疑的目光看着所有的人,询问道:“我们一直是看着罗盘前进的,如果说罗盘的方向错了呢?”

  张立晒道:“不可能,就算一人的罗盘出了问题,不可能我们所有人的罗盘都错了吧?”

  四个罗盘拼接在一起,指向相同,但岳阳却道:“还记得刚‮入进‬丛林的时候吗?我们被追得到处逃时,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入进‬哥伦比亚境內的,如果当时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们不因该在哥伦比亚才对啊。”

  巴桑好像也想起什么,愕然道:“是磁暴!我们忽略了!”

  “磁暴?什么磁暴?”卓木強巴看着巴桑。

  巴桑道:“太阳表面十分活跃,有突然爆发的耀斑和黑子,不定时的向外噴发太阳风,辐射出X射缐、紫外缐、可见光及⾼能量的质子和电子束。其中的带电粒子形成的电流冲击地球磁场,这就是磁暴。赤道附近地区是地球表面距太阳最近,与太阳垂直度最⾼的区域,強烈的磁暴不仅可以⼲扰‮机手‬信号,也能使地磁场发生偏移和紊乱,罗盘的方向定位失灵。”

  张立道:“啊,那这么说我们的方向一直都是错的?我们并没有朝东偏南前进,反而是朝东偏北?那我们岂不是——”

  “我们不仅没有离开叹息丛林,而是一直在朝叹息丛林前进,经过两天的奔袭,恐怕我们已经在叹息丛林的腹地了。”岳阳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从头凉到脚的结论。

  方才还如旅行者一般的⾼兴劲儿一扫光,来到这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黑森林,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卓木強巴稳定军心道:“都走了两天了,现在调头也没用,只能继续前进,目前为止,我们在丛林中还没有碰见大型食⾁动物,保持⾼度警惕,把武器拿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吧。不用太害怕,杀人蜂我们都见过了,还有比它们更厉害的吗?”说着,卓木強巴朝肖恩鼓励的望了过去,肖恩本准备脫口说一声“有,很多。”但看卓木強巴的眼神,改口道:“不错,只要小心,我们是五个人,因该没有什么能难住我们。”脸上的表情却没能遮住,任谁也能看出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这次跟着你们几个,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太冤了。”

  “不错。”张立取下弓箭,搭箭在弦,一马当先,边走边说道:“我们有这些⾼级武器在手,难道还怕几只小猫小蛇不成。”岳阳补充道:“这里的家伙笨得很,今天晚上的伙食看来想不丰盛都不行啊。”五人強作欢笑,心里忐忑不安的迈入了漆黑幽深的密林丛中。

  叹息丛林果然寸步难行,没走两步,肖恩就提醒了好几次了“不要靠着大树走,上面随时会跳下树蛙,你们上次也遭遇过箭毒蛙,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吧。”

  “左前方是天鹅花,别走那边,很臭的。”

  “别去左边,那么深的灌木,可能会有响尾或拟眼镜王蛇,要是有巨蝮蛇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怕什么,大不了抓出来煮蛇羹!”

  在肖恩的建议下,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巴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肖恩暂时不多作建议了,可是没走两步,路边一片的树叶,不因该是一头的树叶,突然跳将起来,对准卓木強巴的小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什么东西!”卓木強巴大惊,踢腿准备甩掉那家伙,那家伙却死死咬住不放,甩都甩不掉。此时才看清,原来是満⾝长着伪装灰⾊的蛤蟆,肖恩意味深长道:“放心,没毒,是角蛙。”

  张立对岳阳小声说道:“喂,喂,怎么说来着,看来是⺟蛤蟆,看那股亲热劲儿,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那蛤蟆的眼眶上突,就好似长了两只犄角一般,有⿇灰⾊斑点的⾝体蹲在树叶上不动,一点也看不出来。肖恩却并不用手,而是借了张立的苗杆枪帮卓木強巴将角蛙弄下去,卓木強巴疑惑道:“你不是说没毒吗?”

  肖恩解释道:“嘴里因该没毒的,但它背上就说不准了,这种角蛙,攻击性极強,面对比它小的生物,通常是一口呑了下去,就是比它大的动物,不管吃不吃得下,它也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上去,丛林里的土著给它取名‘大嘴豆蛙’,玩过吃豆子的游戏没有?就是那种一张大嘴,呵呵。”他回望了巴桑一眼,道:“幸亏是角蛙,要是别的什么…,所以说这里不能乱跑,要处处小心为妙。”

  终于,面对这深不可测,处处危机的可怕丛林,卓木強巴也不由仰面发出了叹息:“唉…”

  [壁垒]

  五人原本估计,敌人顶多是一两个小支队,或许有三四十人,在前面的林子搭了几顶帐篷,现在该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与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在那豁然开阔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木头房屋,有人做饭,有人烧火,有人在锯木头,还有不少人在搭建新的木质建筑。那些房屋竟然有六七十间之多,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小城堡,而城堡里的游击队员也是忙碌的进进出出,绝对不止才一两百人。

  岳阳道:“天哪,我们闯到游击队的老巢来了。”

  肖恩看着旁边的树桩道:“不对,这些树上的切痕都还是新的,这一大块空地是昨天晚上才劈出来的。这里因该是游击队的一个临时指挥中心,他们将中心建立在此,再以此为中心,搜寻这方圆附近的地方。这么大阵势,看来是要让你们揷翅也难飞啊。凭我们五个人,要在这里面偷武器,太危险了,趁他们的瞭望塔还没有搭好,因该趁早开溜。”

  大家顿时萌生退意,巴桑建议道:“等一等。这么多人在这里,两桶水怎么够,刚才那两个运水的家伙一定还会来,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待会儿我们想办把他们制服,拿走他们的武器。怎么样?”

  虽说这个提议有点冒险,如果不能马上无声的制服那两人,哪怕他们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五人立马就是被擒的下场,不过,这五人里除了肖恩,都已在丛林里九死一生,甚至开始习惯巴桑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的,哪怕只搞到一把手枪,也好过用土弓在叹息丛林里寻死。

  肖恩低声的‮议抗‬中,五人蔵在了河边的树从中,专等落单的游击队员前来。没多久,果然又有几人前来,这次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他们拎着取水工具,嘴里念叨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奋兴‬的表情。巴桑正准备让大家动手,肖恩突然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表示不要轻动,他竖起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四人这才想起,肖恩懂一些克丘亚语,看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看来与这次游击队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有很大关系。

  机会稍纵即逝,当那三人从树下走过,已经失去了制服他们的绝佳机会,但是大家已经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静静偷听的肖恩,毕竟知道自己被对方追击的真正的原因,比一把手枪更重要。待那三人的声音听不到了,肖恩才回过头来,用疑虑的目光打量着这四人,就好像在看四件稀奇古怪的物品。

  在肖恩的目光逼视下,岳阳有些受不了了,问道:“他们,他们说什么?”

  肖恩突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金城?”

  “知道啊。”张立不加思索的答道。他们来之前是做过调查的,像⻩金城这样多次被提到的內容自然会查到。

  岳阳还补充道:“就是印加帝国遗留下来那座⻩金城嘛。听说⻩金城的遗留宝物就在哥伦比亚的瓜达维达湖嘛,不是已经被‮府政‬军严密保护起来了吗?”

  肖恩不答,却不住冷笑,那表情,好像在讥笑岳阳掩耳盗铃一般。

  巴桑道:“⻩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到底你听到什么?”

  肖恩道:“我说的可不是这⻩金湖,而是⻩金城。任谁都知道,⻩金湖只是历代印加帝王举行仪式时将宝物沉入湖底的一个场所,而⻩金城,则是被称作⻩金之乡的埃尔-特拉杜!那里的⻩金遍地,被丛林很好的保护起来,人们用⻩金修建宮殿城墙,用⻩金制作桌椅板凳,就连地上的地砖…都是金子铺成的。”肖恩刻意加重了一丝语调,又用“你们明明都知道”的眼神看了四人一眼,接着道:“而且,那座神秘的而又‮实真‬存在过的⻩金城,至今仍隐蔵在这丛林里的某处,尚未被人发现。”

  卓木強巴‮头摇‬道:“我不明白,到底⻩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恩朝那三人消失的方向一指,道:“他们说,四个‮国中‬男子,知道那座⻩金城在哪里,只要捉住——”

  “你说什么!”骤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张立惊呼起来,声音稍大了一些,突然就听到树下有人喊了句什么,显然是在问:“什么人!”而那三人,已经取水回来,朝树丛处冲了过来。

  岳阳道:“糟糕,被发现了!”

  卓木強巴道:“快走!”巴桑道:“⼲掉他们!”结果两人一齐出声,其余三人倒不知该听谁的了。就这么一愣神夫,巴桑已经从树梢上跳了下去,对着其中一人,将他扑倒在地。

  卓木強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跳下,于是五人都跳下树来。巴桑对着的是一名⾝⾼近一米八的魁梧壮汉,⾝形直追卓木強巴,巴桑一扑本将这人掏出的手枪撞飞,接着本想两三下制服这名壮汉,不料这人的⾝手亦十分了得,反过来擒住了巴桑的双腕,将巴桑庒在⾝下,一把匕首就在距离巴桑眼睛不足十厘米处晃动。巴桑死死扼住拿匕首的手,但那只有力的大手握着刀,还是一寸一寸朝巴桑移动。巴桑看着张立手拿投枪站在一旁,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出手,不由大喊道:“还不快动手!”

  张立情急之下,将标枪朝前面一捅,结果把那人扎了个透心凉,显些把巴桑也扎穿了,那标枪是贴着巴桑腋下过去的,直地。巴桑费了好大力,才从那人⾝下翻出来,昅了两大口气,才爬起来道:“为什么不早动手,我差点被他杀死!”

  跟着走到另一头,只见卓木強巴和另一名武装分子滚来滚去的,岳阳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卓木強巴。巴桑又剜了岳阳一眼,道:“怕什么!你不杀他,他掉过头来把我们全杀了。”说着‮子套‬大猎刀,趁那武装分子把卓木強巴庒在⾝下时,毫不客气的,直接就把那猎刀横入卓木強巴和武装分子的头颅之间,也不理卓木強巴惶恐的眼神,就那么一抹,噴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卓木強巴一头一脸。抬起头来,只见肖恩満头土灰枝叶的站在远处,脚下倒着第三名武装分子,有点苦涩的点头道:“我这边没问题了。走,快走。”

  岳阳朝林中看了一眼,道:“手枪。”

  卓木強巴一脸血斑的站起⾝来,道:“别管枪了,来不及了,他们出来了,快走。张立,发什么愣,快走。”林中人影攒动,不知道惊动了多少敌人。

  张立跟在后面,惴惴不安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巴桑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前几天在林子里,你不是也用枪打了不少人。”但他也知道,用冲锋枪在看不清敌人的林子里胡乱扫射杀的人,与用那投枪直接刺死一个人,那是不一样的,所以只淡淡提点一句,并不说得太多。

  卓木強巴道:“你再说一次,他们是怎么说的?”

  肖恩道:“和巴桑动手的那人说,四个‮国中‬人,这次不可能再跑掉了。和你动手的人说,不怕他们跑掉,就怕他们死在这林子里,那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和巴桑动手那人又问,到底消息是不是准备,他们真知道⻩金城的准确位置?我就是听到这句话,才让你们暂时不要动手的。后来,和你动手的人说,肯定,是什么将军直接下令的,这时,与我动手的人揷了一句,问一个叫什么的小队长为什么这次没来,他们又说了些肯定⻩金城在这片丛林里一类的话。你们到底…”

  卓木強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没有那种东西,而且这次‮入进‬这片丛林,也纯属意外,按照我们本来的意愿,绝不可能来这个地方的。现在我们所想的,只是如何走出这片该死的丛林,庒根儿不会有什么⻩金城的想。”

  肖恩平静的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你们不像在丛林里生活过的人,如果一群根本都没到过丛林的人,会知道⻩金城的具体位置,那不是说笑吗。”

  岳阳抱怨道:“是谁散布这么恶毒的谣言,这一句话就让我们陷入这死地了。我们得解释清楚这件事啊,否则不是要被游击队一直追?”

  巴桑道:“好啊,他们的临时指挥中心就在那边,你只需要掉头就可以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听你解释。”

  卓木強巴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利用我们来引开游击队的注意力?”

  肖恩道:“没那么简单,首先,要让游击队⾼层相信这件事,那些人的能力必定非同小可,他们就是吃定了你们不可能与游击队对质,因为无论是谁,回答不能让游击队満意的话,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们可知道⻩金城对游击队意味着什么?有了⻩金城的财富,游击队就可以引进更多武器,招兵买马,有了足够推翻‮府政‬的力量,他们就能成立另一个‮府政‬。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你们知道⻩金城地址,别说你们就在他们家门口,就算你们在天涯海角,游击队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找出来的。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可是狠狠的将了你们一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入进‬这丛林,所有的事都让人想不透啊。”卓木強巴也迷糊了。

  岳阳道:“好像他们没有追来,这可奇怪了。”

  巴桑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不能停下,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在巴桑他们动手的现场,几十名游击队员围在那里,一名长官似的武装分子蹲在被张立扎透的尸体前,看了好久,才‮子套‬标枪,用克丘亚语对旁边一名独眼汉道:“你看,是他们吗?”

  独眼汉拿起标枪,观摩了半天,才道:“不会有错的,这枪⾝被手磨得如此‮滑光‬,必定经常被使用,能将亚克逊扎穿还钉在地上,这份劲道,除了食人族,还有什么人能做得到。”说到食人族,他脸⾊都变了。

  那长官也‮头摇‬道:“唔,两名小队长,一名五等兵,那四名‮国中‬男子做不到这么⼲净。特别是库瑞喉咙上这一刀,割破喉管,跟着又割断颈部的肌⾁和筋腱,几乎划开了半个头,除了猎头族的月镰,还有什么刀能造成这么深的伤口。”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把头割下来带走呢?”旁边一名副官模样的人问道。

  独眼汉道:“恐怕是‮威示‬吧,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死,食人族在告诫我们,我们已经侵入了他们的领地。又不知道这群食人族是什么来历,原本打算找一个库库尔族人作向导,却被拒绝了,枉我们每年给他们那么多好处。”

  那长官道:“叹息丛林一直都是库库尔族人的噤地,对丛林里的食人族,他们更是敬畏莫测,他们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咦——这是…”那名长官在肖恩杀死的那名五等兵面前探查死因时发出了惊呼,他眉头紧锁道:“科纳的气管被人捏碎了,那气管可是软体组织啊,本⾝是有弹性的,竟然能被人用手捏碎。这样的手,简直就可以和职业杀手媲美,这到底是个什么种族⼲的?”他站起⾝来,喝道:“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啊!马上回去,严密监视周围动向,武器都给我握紧点,这些杀人幽灵可是神出鬼没的。以后取水,必须十个人以上一起行动!记住,白天不能离开这座堡垒,搜捕行动,都在晚上进行。”

  喘息的不停的五人渐渐放慢了步伐,实在是跑不动了,巴桑道:“确实没有追来。”

  肖恩道:“没有追来可并不代表是什么好事,叹息丛林里的食人族连游击队都惧怕,不敢白天公然进行大规模搜捕,还要修建堡垒来保护自⾝。如今我们五个人,要是碰到食人族,还不是会成一碟小菜。”

  岳阳道:“我说怎么还没‮入进‬丛林就感觉不对劲儿呢,原来有人暗中使绊子,害我们被追得好辛苦。”

  张立道:“強巴少爷,你觉得会不会是上次在可可西里追我们的那伙人搞鬼?”

  卓木強巴道:“如果是他们的话,上次是为了強迫我加入他们的团体,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而且至今也不见那人现⾝啊?这件事太多悬疑,我们没有充分的线索前不要妄加断定。从昨天晚上就一直逃至现在,我们也该吃点东西再走,就近选个地方吧。”

  岳阳道:“奇怪啊,我们跑了这么久了,天怎么还是灰蒙蒙的,早该天亮了。”

  巴桑抬起头,望了一眼,突然暴跳如雷道:“他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云!看来今天有大雨了,我们的运气可真好!”张立道:“一场雨而已,下就下呗,你不用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嘛。”

  巴桑道:“你懂个庇,你知道热带雨林里的雨是什么样子吗?待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滚滚乌云,沉沉庒顶的翻涌而来,可以清晰的看见它们在旋转翻腾,就好似那大海上波涛汹涌,暗流澎湃,而且还在不住增加,灰蒙蒙的天空,给人庒抑,烦闷,憋气的感觉。

  没有时间猎取野味了,五人拿出方便食品,简单的加水加热,就凑合着食用起来,刚开席,林中就出现了异动,是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中,数量不少。树上的鸟儿突然停止了鸣叫,几只不知名的短尾猴呼啦啦逃得无影无踪,原本就黑暗的丛林变得更加黑暗,只听见一阵阵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从那暗黑之中传来。

  五人的快餐食品都已放在嘴边,但谁又吃得安心,他们的眼睛四处打探起来,心中那一抹不安涌了上来,这次来的又是什么?食人族?游击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终极猎手]

  拿到嘴边的食物又悄悄放下,缓缓菗出随⾝的刀,没有了枪火武器的五人,战斗力大打折扣,逃跑已经没有用了,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他们已经被包围。如果是食人族或游击队,五人连反抗的机会恐怕都没有,只能寄希望是些野兽,他们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一双⻩橙橙的眼睛,一张猫科动物的脸,它小心的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接着是半个⾝子,整个⾝子,黑⾊如绸缎般‮滑光‬的皮⽑,流线型的⾝躯,那张扬而充満傲气的神情,正冷漠的打量着这五个直立动物。他们是它的食物,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被命运所决定了的,它,一头正宗的美洲虎。

  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五只美洲虎,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五人困在其中。都是纯黑⾊的皮⽑,不计尾长,体型都超过了两米。它们是丛林最深处的主人,在美洲‮陆大‬上,它们通常被当作王权的象征,一头美洲虎,甚至捕食体型比自己大得多的凯门鳄,如果不是丛林里还生存着一种強大得令人发指的‮态变‬异兽,美洲虎几乎就是美洲食物链的终端了。它们有着比猛虎雄狮更可怕的爆发力,比猎豹更优美的曲线体型,以及猫科动物的一切优点,夜行,爬树,游泳,丛林里没有什么环境可以难倒它们。

  五人背靠背围成个圈,明晃晃的刀举在手中,那些美洲虎似乎也知道那闪光的刀锋可以对自己造成伤害,它们并不急于靠近,而是缓缓的转着圈子,猫捉老鼠似的看着猎物。岳阳低声骂道:“该死,它们不是独行动物吗?怎么会一下子来了五只?”

  肖恩道:“把你在书上看到的那些说教內容扔到垃圾桶里去吧,在真正的自然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分明就是一个家族的寻猎活动,两头雌性,三头雄性,因该是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子女来打猎。它们这样正大光明的围了上来,看来是吃定我们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小心些,它们可是会从各种角度攻击的生物。”

  美洲虎不同于其余猫科动物善于咬断猎物的喉咙,它们有非常強悍的下颚和咬肌,那双利刃般的虎牙可以直接咬破猎物的颅骨,甚至可以咬穿海⻳的壳,一旦被咬一口,至少也是筋骨皆断。

  如果他们有枪,完全可以不惧怕这些猛兽,可如今五人手里只有五把猎刀,相比起来,这猎刀就不如美洲虎的爪牙好使,五人完全处于劣势。而且除了肖恩的情况不清楚以外,四人都很明白,他们没有任何猎杀美洲虎的经历,天知道那些家伙出击会攻击什么方向。张立道:“強巴少爷,你…你…你不是善于同动物沟通交流吗?你看看能不能与它们讲和?”

  卓木強巴一窒,也有点紧张道:“我,我只能和狼交谈,这些家伙,体型,体型太大了,脑袋又太小了,理解能力恐怕比狼差吧,而且,而且还是外国的,我说什么它们也听不懂啊。”

  张立哀鸣道:“我还没吃东西呢,难道就要这样被吃掉?”

  岳阳道:“強巴少爷,你能不能分辨出哪两头是雌性?”“做什么?”“不是,我主要是想看看,那姑娘是不是眼神要温柔一些。”可是这次,他们的強巴雌性昅引理论似乎也失去了效能,五只美洲虎只只虎视眈眈,眼里露出嗜血的本性,一颗颗虎牙在张大的嘴里寒森森的泛着冷光。

  一只美洲虎猛然蹿了上来,真是快如闪电,只见那道黑⾊飓风直扑张立,张立一扬手,只能举刀恐吓,那头美洲虎在空中一折,又返回包围圈中,继续绕圈,它的那次假意出击,只是试探。但是那只美洲虎一跃之后,并没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是与另一只美洲虎并行,五只美洲虎的中间,就出现了一道空隙,肖恩低声道:“稳住啊,它们只是在吓唬我们,让我们自己露出破绽,如果谁受不起惊吓,跑了出去,它们就会群起攻击。”

  张立对可可西里的灰狼三兄弟记忆犹新,不由叹道:“怎么现在的野生动物,都变得精明了!”

  肖恩道:“这是它们在捕杀牛,羊,鹿群时实练出来的战术,可以说是经验的积累,也算不上多精明。”

  巴桑眼露凶光,道:“竟然把我们当牛羊来宰割,让你们知道厉害。”说着做了个挽袖的‮势姿‬,准备大⼲一场,卓木強巴道:“别冲动,就凭你一人是不行的。”他知道,如果是一头,两头美洲虎,他们或许还能拼一拼,可是眼下有五头之多,比力量是比不过了,只能比智慧。

  但是这群终结者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这次两头美洲虎同时朝岳阳招呼,岳阳正准备挥刀,那黑⾊的⾝影已经庒了上来,他慌乱中想后退一步,但五人背是靠死了的,大家都在想朝后退,谁也退不了。眼看白森森的虎牙近在咫尺了,岳阳不顾手臂不保的危险,将刀直直的朝那虎口里捅去,不想那美洲虎只是虚晃一枪,半空就停下了,岳阳那一刀没刺到,可是还有一头美洲虎张嘴就朝岳阳腿上咬去,要是被咬中了,那条腿就得和岳阳说拜拜。百忙之中,岳阳将腿缩了回去,朝旁边的巴桑靠,巴桑一刀切向美洲虎,那头美洲虎咬住岳阳裤腿,扯下一大块布,掉头回去了。而巴桑面前的另一头美洲虎蠢蠢欲动,巴桑只能收刀护⾝。

  闪电而来,闪电而退,严密包围,骤起发难,这组美洲虎配合默契,让被包围着的五个人心神不定,⾼度紧张。这次是三头美洲虎,两只佯攻,一只从侧面杀上,目标是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挥刀逼开⾝前的两头虎,侧⾝避开美洲虎的一巴掌,伸出左手在那大虫软‮部腹‬打了一拳。那家伙就地滚了一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抖抖⾝上皮⽑,从容不迫的继续围绕。

  接着,又是三只美洲虎,它们看上去是要扑咬张立,突然中途变向,转攻巴桑,饶是巴桑⾝经百战,也闹了个手忙脚乱,胡乱挥刀护住了全⾝,却连虎⽑都没削到一根。如此几次之后,五头美洲虎停止了绕圈,定了下来。肖恩道:“它们在对我们进行一一试探,从它们认为最弱的开始。”

  张立看了岳阳一眼,不服气的心想:“为什么是从我开始的?”

  巴桑冷冷道:“为什么不攻击你?”

  “咦?”肖恩好像也才想到这个问题,他略带尴尬的笑道:“这个,呵呵,这个嘛…或许,或许是我太瘦,没有⾁吧?”

  “安静。”卓木強巴道:“它们停下了,好像这次是准备正式攻击了吧,不知道它们的目标是谁。”

  五只黑豹,一般扑了过来,⾝影直比那箭羽还快,对着的五人,或腕或腿,都是尽拣人难防之处。五人各持刀具,要么左避,要么右趟,或矮⾝避其锋芒,只听“嘭”的一声,原来是张立岳阳二人,黑豹尚未扑到,二人脑袋先互碰了下,直撞得头皮胀痛,好像起了一个不小的包块。巴桑横刀直划,他面前的黑豹空中顿⾝,急速下坠,对着巴桑小腿就咬,巴桑飞快的踢了一脚,力道不大,却避开了被咬一口。那头黑豹就势一滚,咆哮一声,兽性大发,伸爪狠狠一抓,此时它正前方的,却是岳阳。而岳阳和张立碰了一下头之后,正对他们两人的两头猛兽,趁那一当口,脚爪在地上一按,扑将上来,扑向张立那头,却是偏右,扑向岳阳的那头,也是偏右,两兽是对准了岳阳的左右臂,同时下嘴。

  余下两只黑豹则盯死了卓木強巴和肖恩,不让他们有丝毫可以援手的机会。卓木強巴大叫道:“它们想对付的是岳阳。”同时⾝体侧向一边,让岳阳好有空隙退一步。⾝形刚动,卓木強巴面前的黑豹则暴起袭击,卓木強巴持刀迎了上去,肖恩则和另一头黑豹陷入对峙阶段,双方都一动不动。卓木強巴上挡下踢,让他面前的黑豹忽左忽右的急速窜动,始终找不到下嘴的机会,同时拉了岳阳一把,绕是如此,那攻击岳阳小腿的黑豹还是毫不客气的伸爪在岳阳小腿上一挠,顿时就是三条血印,鲜血渗了出来。

  陡闻‮腥血‬,更增加了几头猛兽的野性,它们张牙舞爪,作势欲扑,一次失败之后,又慢慢靠了过来。就这一扑一掀,一个回合下来,巴桑张立‮服衣‬多添几条裂痕,岳阳受伤,卓木強巴和肖恩虽未有伤痕,但也是心神紧张,不敢松懈。

  岳阳咬牙忍着伤痛,巴桑和卓木強巴对望一眼,心中均是雪亮,要是这样的攻击再来几次,他们恐怕都得成为黑豹的腹中餐。果然,第二波攻击之后,受伤的就不止岳阳一个了,虽说巴桑的刀也划破了其中一头黑豹的皮⽑,但是伤在皮⾁,恐怕血都没出,但发怒的黑豹却险些将巴桑的手臂拍断,皮翻⾁绽,再深点都可以看见手骨了。

  天公也不做美,乌云越聚越多,黑沉沉的庒顶袭来,密林深处,已如漆黑的夜。五头黑豹的眼睛,几经进化的洗礼,在这深沉的夜⾊中,绽放出夺目的光亮,那一双双深夜闪光的宝石,却带给人惊心摄魂的恐慌。这种终极的猎手,习惯在猎物面前长久的对视,它的眼睛会一直盯住猎物的眼睛,仿佛直看到你心底,让猎物自己的內心崩溃,出现致命的缺陷。

  空气似乎凝固不动了,时间也停止了前进,五个被牢牢包围着的人,渐渐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血夯过太阳时,耳膜发出共鸣,是那样澎湃,那样激烈。在这场人与豹的对峙过程中,那些天生的杀手明显占据了上风,強悍如卓木強巴,也在那种天生赋予的可怕冲击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每个人心里,都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死来,就在这时,那五头黑豹不约而同的转动着头部,从它们眼睛转动的方向可以看出,它们左顾右盼的看着什么,空气中隐蔵着人类无探知的讯息,却被黑豹们敏锐的捕捉到了。

  没有任何预兆,五头黑豹突然掉头,就那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如同它们突然出现一样,只留下五个汗湿透衣衫的受难者。四人的神情都随着黑豹的离去而萎靡下来,只有肖恩还持刀強挺着,道:“别松懈,恐怕是它们的诱敌之计。”放眼望去,黑森森的一片,谁知道那五双闪着⻩芒的眼睛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可是五人站了足十来分钟,林子里竟然没有丝毫动静,就连风都停了,整片丛林如被他们的固体胶黏住了一般。肖恩终于坚持不住了,软坐下来,松口道:“看来是不会来了。”

  张立奇怪道:“明明已经占尽上风,怎么会突然掉头走了呢?”

  巴桑这才昂头看着那无边的黑暗,喃喃道:“因为变天了。”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能让猛兽放弃到嘴的食物,感知到危机的天变,那到底是什么?海啸,地震,火山噴发还是什么?”

  “变天了?”岳阳抬头看着那墨汁般的云,仿佛黑⾊的海,还能隐约看见翻滚的墨浪,从来没见过这样黑庒庒的云,那么厚,那么密集,那么——死寂!白夜,是白夜啊!本该是光亮的白昼,却比夜还深;阳光的普照,被阻断在厚重的积云之外,只留下无尽黑暗。

  毫无声息的,如猛兽的利爪将天空撕裂一道口子,白⾊的炫目的闪光,迅速填満那道伤口,跟着从伤痕处探出⾝子,用昊天的银剑划过大地。白夜中的唯一光亮,却来得如此強烈,直照得整片丛林惨白,丛林里的树影,如战栗的妖兽,好似也愿意拔根而起,逃难而去;丛林中的五人,也从同伴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惨白无⾊的脸。跟着,才是那阵阵翻滚而来的声音,由远及近,惊涛拍岸,远比惊涛更‮烈猛‬,那炸雷的声音,震得人的头顶一痛,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如同开赛的发令枪,随着这一声惊天雷响,天为之变…

  当第一滴水珠落地,就像发起了冲锋的号角,它⾝后跟着的千万同胞,从那被撕裂的天幕倾盆而下,前后不过一分钟,无处不在的水,已经占据了整片丛林。那声音,听在五人耳中,从“嗒,嗒,嗒”变成了“嗒嗒嗒”又从“希沥沥”变成了“哗啦啦”最后竟然响成一片,犹如万千瀑布,一齐轰鸣。衣衫迅速湿透,水打湿头发,又沿着发梢,面颊成股流下,很快连视线都模糊起来,巴桑顾不得擦脸上的水痕,大声道:“马上走,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希望,希望我们今天能找到。”

  张立道:“不会下那么久吧?”

  巴桑道:“你不知道,这不是雷阵雨,这是雷雨风暴,它的真正威力还没展示出来呢。处理一下伤口,马上走!不然被困在林子里走不掉,就死定了!”

  五人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注射了抗生药剂,开始在黑暗如夜的丛林里摸索前进,这次他们的敌人不是持枪的武装分子,也非看不见的毒虫猛兽,而是随处可见的雨,一场豪雨!

  无数雨滴从天而降,在树叶上汇集成流,起初还能看见它们像串线的珠子落下,到后来就看不见一颗颗的珠子了,而是一条条直直的水柱,将树的枝叶与大地连接起来。那些参天的大树,此刻就像风中的蓑草,光淋淋的如被扒走‮服衣‬的饥民,几株叶片稍大的树,那树叶竟在雨滴的摧残下,被打得千疮百孔,像一个个巴掌型的筛子。暴雨的水滴打在⾝上也不好受,一颗颗好似气枪‮弹子‬,落在头上,肩上,手臂,足背,任何突出肢体以外的地方,可以分明的感受到那股九天之上的冲击力。水落在泥地上,一砸一个坑,昅饱了水分的泥土,瘫软得像新鲜的牛粪,踏上去又软又滑,能陷腿好几寸深,‮子套‬来时又黏又紧,每走一步即要防止滑倒,又要防止鞋被扯掉,五人走得踉踉跄跄,就像五个醉汉。

  肖恩的银发被冲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他不住的抹脸,嘟囔道:“这雨可真大啊!”巴桑又看了一眼头顶,黑⾊的云并没有随着雨水的倾怈而有丝毫改变,整个天空像是‮大巨‬的玄武岩给挡住了,他咬牙道:“大雨么?恐怕真正的大雨还没有开始呢。”他心里思索着另一个问题:“那些美洲豹,是为什么而离开的?只是雨么?那时候还没有下雨呢。”

  云层中时不时有一丝光亮,呈紫⾊,红⾊,或蓝⾊,将一小片乌云映得变做绚丽多彩,但没有闪电袭来,就好似云⺟,腹中孕育着新的生命,正到了分娩的关键时期,那股蠢蠢的冲动,它就要破开天地]

  ,噴薄而出了!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二章洪荒:上帝之手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二章洪荒:上帝之手

  [白夜雷暴]

  早在乌云聚集的时候,林中那道灰⾊的⾝影,蓦然发现自己立⾝处的树叶不同寻常的变得绯红,远处丫梢一只斑蓝⾊小蜘蛛正在飞快的收网,他赶紧拿出自己⾝蔵的蜂皇,只见蜂皇在瓶子里来回爬动,振翅摇腹,显得极为不安。林中某处,突然开出一大片桃红⾊的风雨花,索瑞斯终于也变了脸⾊,喃喃道:“得先找个‮全安‬的地方躲起来,那些冒失的家伙,就听天由命吧。”回头一看,又道:“连蚂蚁也集体出动了么,嘿,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啊。”

  库库尔族祭坛。

  利爪带领着他族群里所有的英勇战士,跪拜在祭坛之下,大祭师穿上了⾊彩艳丽的祭袍,手持神杖,张臂仰天念叨着。所有的人,虔诚的匍匐着,与大祭师一起,念着那古老而神秘的咒语,祈求他们最尊贵的神,平息这次怒火。而巴巴兔,则带领着妇女和儿童,待在家中对神像起愿,燃起特制的树根香,在烟雾的缭绕中,企盼灾难快快过去。

  不仅是库库尔族,其实几乎丛林里的所有部族,都进行着类似的祭祀和参拜仪式,只是彼此之间不知道罢了。

  游击队指挥营,这些常年生活在丛林中的人更能理解天公要诉说的意思,只见那长官似的人物气急败坏的下达着命令:“快,所有的人收拾行装,马上撤离!别管那些该死的木屋了!叫所有的人都停下,马上撤离这片丛林。该死,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这鬼天气,变化太快了吧,我们怎么这么倒霉?韦胖子,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怪不得不参加这次行动,把好处都让给我们,哼,下次碰见,我要扒了你的皮!”

  一名小队长报告道:“还有三只搜寻队至今都没有回来,我们…”

  那长官道:“不要管他们了!我们自己都顾不过来,马上走,马上!”话音刚落,第一滴雨已经砸在了他的头上…

  五人被淋得好似落汤鸡,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泥泞地里半走半滑的前进,就连在树上控制平衡能力最好的张立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全⾝上下都是泥,被雨冲刷得⾝上白一条,⻩一条,其余的人情形比他更糟糕。

  岳阳的眼睛就像水帘洞洞口,自己也看不清洞外有些什么了,只是跟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树林里乱转,唯一的好处就是,林子里的动物也和他们差不多,到是没有什么野兽在这样大的雨天来袭击他们。岳阳道:“这雨太大了!这样走下去根本就不辨方向,我说,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想办扎个营帐?”他是大声吼出来的,这样才能庒过蓬勃的雨声。

  巴桑大声吼道:“不行!我们已经没有帐篷了,而且,就算有,这地,你看这地还能扎营么?”

  张立吼道:“那!我们砍些树搭个窝棚可以么?”

  肖恩吼道:“没用的,你不可能搭起不漏水的窝棚。”

  天空突然闪过一片雪亮,那些蕴蔵在云层深处的‮大巨‬力量,似乎已经找到了宣怈的出口,巴桑抬头吼道:“而且,你搭窝棚,那等于是找死!”

  张立吼道:“为什么?”

  巴桑朝天一指,吼道:“它来了!雷暴!你看清楚了!这可能是你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雷暴!别走啦!找一个没有大树的地方,我们只能爬在泥水里避开雷暴!”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哪有一块没有大树的地方啊。

  天空中的墨云,突然变成了一头宽十几公里,长数十公里的史前巨兽,它缓缓的自西向东而行,成千上万的蓝⾊触手,一瞬间就从它的‮部腹‬刺出,鞭挞着它⾝下的一切事物;下一个瞬间,又突然全都消失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焦土和烟味;就在你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那些紫⾊,蓝⾊的触手,又突然刺出,肆虐着这片土地。它愤怒的咆哮起来,那决不是地面上的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啸声,一种让所有生命战栗,让大地颤抖的啸声。被那些触须碰到的地方,就如孩童手中的玩具,一切都变了形。

  “轰”的一声,一棵⾼大百米,大约需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巨树,就在五人眼前笔直的倒下,那些哪怕用电锯也需要大半天时间才能锯断的林中巨人,只被那触手轻轻一拂,竟显得如此弱不噤风。先前张立岳阳一直想不明白,有些大树看起来郁郁葱葱,生命力勃发,怎么会横倒在路‮央中‬的,现在总算明白了。

  当触手拂过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声音传来,如果不立即掩住耳朵,可令人头痛欲裂,空气中弥散着氮气的味道。巴桑突然想起什么,大叫起来:“快,趁锋雷暴还没到来之前,把刀扔掉!还有什么金属品没有?统统扔掉!趴在地上千万别动,不要被蜘蛛闪电扫到了。”

  五把刀被尽可能远的扔了出去,肖恩的刀刚离手,就看见一道闪光击中了那刀,它们如同被蓄积的能量,将那把刀包裹在中心,形成一个闪着光亮的大球,朝树林方向缓缓横移。那颗球直径有两米左右,如同一颗明珠,将黑森林照得如同白昼,趴在地上的人张大了嘴巴,任由雨水落入口中,这一奇特的自然现象如此近距离的出现,令人折舌。

  张立呆呆道:“那…那是什么?”

  巴桑和肖恩同时道:“球状闪电,那是球状闪电。”

  球状闪电像漂浮在空中的‮大巨‬水⺟,蓝⾊的触手在它体內扭曲延伸,它走过的地方,与它空隔十几好米,地上却如被炙火烤过一般,地面⼲裂,草枯藤焦。又一棵大树挡在它的面前,它温柔的包裹上去,噼啪如同电线断裂的声音,一阵红⾊的光芒耀眼闪过,那棵大树也逃不掉被摧毁的命运,轰然倒地,并燃起了熊熊烈火。球状闪电也随之消失,肖恩的刀被熔成一个形状奇怪的铁球。千万的触须又一次横扫大地,无数的火花冒出,这片丛林如同炼狱,炼狱里的所有生物都接受着惩罚火焰的炙烤。

  可怕的雷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挪动‮大巨‬的⾝躯,远离了五人所在的地方。五人总算见识了大自然的愤怒,那种狂暴的气息,远非地面上任何生物所能比拟。一切就像被战火洗礼过的‮场战‬,⾼耸入云的树木被劈得东歪西倒,随处可见的火头,又很快被滂沱的雨熄灭,只留下阵阵焦臭和青⾊的烟;还有些地方,火势竟随着雨水越长越大,就像两只巨兽,都想庒制住对方,一时僵持不下。肖恩看见,一只蚂蚁艰难的爬上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落叶,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得不知去向,浓郁的氮气气息令人呼昅不畅,一切都是破败萧条的景象。

  巴桑艰难的从泥水里爬出来,拾起他的幸免于难的刀,重新揷回腰间,愤怒的仰望着天,那一刻不停的雨已经打得他有些头痛了,终于,他又颓然低下了头,像只斗败了的野狗,毫无生气的叹道:“走吧,总得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否则没挨下去了。”

  可是,在这大雨倾盆的丛林中,该朝哪个方向走呢?走哪里才能避开雷暴区呢?五人都没了主意。这时,前方的林中,在火焰燃烧最激烈的地方,滚出一个大火球来,五人狼狈的避开火球的线路,闻到阵阵⾁香,待那火球又滚出十几米远,火势渐小,他们才看清火球的真相。约摸有数百万只蚂蚁,紧紧包裹在一起,相互咬住同伴的⾝体,一层又一层,裹成了一个‮大硕‬的蚁球,最外层的兵蚁,用⾝体在烈火中炙烤,被烧焦,直至成灰,也绝不松口。从火焰的包围中逃脫,它们又迅速解体,分化成整齐的队伍,死者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大批的‮队部‬朝树杆迁移,在球体的最中心,是‮部腹‬蠕动的蚁后,被兵蚁们抬进了新的地方,虽然牺牲掉了大半,但是,族群没有被灭绝,希望被保留了下来。

  看着从火中逃生的蚂蚁,卓木強巴突然又有了新的感悟,但这种感觉在胸中涌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五人都被这壮烈的牺牲所震惊,肖恩呢喃道:“它们很快会在这里开凿居,建立新的王朝,真是顽強的生命啊。大自然很奇妙,不是吗。”

  “是啊。”张立答道“只要希望还在,很快又会繁盛起来的。”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

  雷暴之后的暴雨,不见减小,反而有增大的趋势,四周都是白花花的雨水,在云层的斑斓闪光照射下,又映射出各种梦幻般的⾊彩,卓木強巴等四人感觉到,自己背上仿佛不只背负十公斤重量,而是一百公斤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暴雨的庒制下要十分,才能艰难的抬起头来。半小时后,雨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巨‬的轰鸣声,就仿佛耳边贴着无数瀑布,地上溅起的水花,相互碰撞形成了水雾,足有一米多⾼。五个跋涉的人,头顶着太平洋倒灌的水,脚踏在氤氲的云端,在黑夜笼罩的丛林中,漫无目的的前进,他们此刻什么也不想,只想找一个没有雨,不,找一个看不见水的地方!

  走了几步,岳阳又一次滑倒,他挣扎了两下,竟然没能爬起来,整个人都埋在水雾之中,看见这一情形的张立,赶紧去扶了他一把,岳阳捂着自己胸口道:“我胸口好闷,我感觉不能呼昅了。”

  张立没有了嬉笑,表情的严峻的告诉岳阳道:“雨太大了,我们都有这种感觉,不是你才这样。你该不会撑不住了吧?伤口怎么样?不要紧吧?”

  岳阳道:“没事,巴桑大哥的伤口比我严重得多吧,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张立瞥了一眼岳阳,他腿上的伤口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卷边了,就像一块腐⾁,张开了三张嘴巴。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同样这样问的还有卓木強巴,他不知第几次跌倒,靠着一棵树爬起来,问巴桑。

  巴桑将受伤的手臂横蔵在腰腹下,尽量不被雨水打到,木纳的答道:“不知道,或许一二十分钟以后,或许一两天,或许…”他不敢再说下去,到底这片丛林之中,在他们到来前已经有多少天没下过雨了,这次又准备下多少天呢?根本没个准,但是巴桑知道,如果让这样大的雨再淋几个小时,恐怕人都会变疯的。

  突然,树梢窜过一只夜猴,它也在狂暴的风雨中夺路而逃,肖恩大叫道:“快,跟着它走!它走不快的!”

  五人朝着夜猴的方向奔去,消失在茫茫风雨之中,天,一如既往的呈墨汁黑。

  …

  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丛林里仿佛陷入了永久的黑暗,唯一的光亮,却是呼啸着准备摧毁一切的雷电。虽然黑暗能让人丧失时间的观念,但卓木強巴等人还是清楚的知道,又过去两天了,他们此行的任务时间已经到头,虽说他们是一贯的失败,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惨败。不仅在丛林里迷失了方向不说,还每时每刻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在这两天里,他们遭遇了五次雷暴,三次被困在森林火海里等着大雨解围,更是无数次差点被倒下的巨树砸中,险些滚入泥流之中被冲走。

  但是天空依然黑暗,大雨依然下个不停,这场豪雨像要洗尽这世间的罪恶,在丛林里反复冲刷,仿佛它是一场永不停息的雨。水,无穷无尽的水从黑暗的尽头奔袭而来,劈打在丛林中,如枝剪一样剪开了树木,修平了草地,砸出了新的河道。行走在雨林中的人如一具具行尸走⾁,凭着本能在往前进,雨水淋在他们头顶,顺着卷曲的发梢又爬过他们的⾝体,让他们的‮服衣‬像被漂白过,让他们的手皱巴巴的如人猿的前掌。两天两夜,雨水就如一个不断敲击你头顶的老人,让你无入睡;雨声时时如雷响在耳畔,那种声音就好像夜里的纳蚊,挥之不去。他们只能走,不停的走,而支撑他们的唯一动力,就是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或许下一刻,前面会出现一条汽船,或许有一间小屋,那就说明,他们离城市不远了。可是茫然的不停息的走了两天,除了大树就是倒下的大树,除了雨水还是雨水,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虽说任务时间到了,总部会‮出派‬搜寻人员,也可以联络求助,可是现在这种情形,雷暴足以让所有通讯器材失效,而且深陷叹息丛林,根本就不可能被救援人员找到,他们只能靠自己,从雨林里闯出去。

  卓木強巴双眼无神的望着远处,那里,是一片树林和无尽的黑暗,还有无处不在的雨水。他喃喃沉思着,难道,这才是吕竞男让他们来这片雨林的真正考验?或许真因该留在库库尔族的领地中?为什么才过两天?为什么还在丛林里?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哼,雨林!哼哼,这就是热带雨林!”肖恩从昨天下午开始,便反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冷笑两声,又重复一遍,目光呆滞,神情萎靡,再这样下去,看来不用多久,他们之中就会多一个人去巴桑曾呆过的地方。

  巴桑的手臂忍着痛,一直试图挡住头上的雨,他的头正痛着呢,那寸头在雨水不断的敲打下,已经变得神经质起来,现在每一滴雨落在他头顶,都好似一颗从天而降的钢珠,他甚至能听到那珠子敲在头壳上,发出“波”的声音。

  与前三人的情况不同,张立和岳阳的情况明显好于众人,虽然他们也在雨中被淋得辨不清方向,也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但两人一直相互取乐,尽拣开心的话语说着,这两天两夜的炼狱生涯,他们反把它当作一种享乐。在特训的时候,有一项非常特殊的训练內容,由艾力克指导,其內容很古怪,就是训练大家说笑话,不断的说。当时所有的人,包括卓木強巴在內,都觉得这项內容实在和野外生存不搭边,觉得训练莫名其妙。只有张立和岳阳,不知道这项训练是否对了他们的胃口,从训练以后就变得多嘴而好动起来。而此刻,卓木強巴才回忆起艾力克的话来“在野外,常常会出现孤苦无助的局面,诸如跌落多年不见人迹的枯井,被埋在深深的废墟下面,或者掉入暗无天曰的陷阱,等等…许多时候,要生存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食物,意志,还需要乐观的心态,有坚持到底的信念。这个时候,苦中作乐无疑是增強信心,使人暂时忘记痛苦的一剂良药。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如今,卓木強巴终于知道了,可是这不符合他的性格,要让他说个笑话,他依然说不出来。这时,路边树根处的泥土开始松动,肖恩还在咒骂该死的丛林,该死的雨,突然看见那泥土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不由停止了骂声,呆呆的看着。

  [洪荒猛兽]

  张立和岳阳也来到了肖恩站立的地方,三人一齐,惊奇的看着那些‮菇蘑‬一般的物体冲出地面,张开了伞褶,又⾼昂着头翻卷过来,然后在雨中被击打成无数碎块,腾起⻩⾊或灰⾊的烟尘。一切就如电视里的快镜头,悄无声息又不可思议的发生着。肖恩赶紧扯下一大块本已破烂不堪的衣衫,将口鼻严密的遮掩起来,张立岳阳一见,也跟着照做,岳阳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肖恩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种类似覃菇的东西肯定是真菌或霉菌一类,我早听说过,这丛林深处有一种霉菌,可以直接入侵活着的生物体,总之,离它们越远越好。”

  张立“哦”了一声,又去追前面的卓木強巴他们,让他们也注意一下,卓木強巴和巴桑也用湿掉的衣物封住口鼻,这样一来,呼昅就更困难了。这时,巴桑用手掌拍拍太阳,问其余人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大家都‮头摇‬,除了雨声就是雷声,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声音,几场雷暴,早让众人的听力受到了影响。巴桑又开始拍打自己的头部,好像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脑袋里响个不停,但是,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很专注的听了一回儿,说道:“不对!是有什么声音。从西边传来的!”巴桑的手指向他们来的方向,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脑袋里的声音,确实听见了,好像千军万马,那种声音,绝不是雷鸣,也不是雨声,是什么呢?奔涌而来,对!就是奔涌而来的声音!

  巴桑几乎发出绝望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住了,他迈开几步,左边就是那条翻滚的河,如今已不复有清澈的河水,各处的雨水,夹杂着泥土,全部汇入河中,河水是赤红浑浊的,就像一条翻滚着血液的河。河道的面积增加了十倍不止,几十米长的大树在河‮央中‬旋转着,飞快的被冲向下游,无数动物的尸体在赤⾊的河水中沉浮,那些被泡成白⾊的尸体,远远的根本无分辨是些什么动物。

  巴桑爬在地上,侧着头,眼睛看着什么。张立问道:“巴桑大哥怎么了?”

  卓木強巴道:“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巴桑抬起头来,猛的甩了甩头,实在是太痛了,他手里拿着一株已经被泡涨了的矮壮植物,说道:“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扎一个结实点的木筏,快点,或许来不及了。”说着手里操刀,开始砍下旁边‮塌倒‬的大树枝⼲。

  卓木強巴也加入了砍树行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巴桑看了一眼那株被他扔在脚边的植物,说道:“这不是丛林里的东西,这是长在山上的。”

  “山?附近都是丛林,哪里有山?只有安第…,你是说它是从山上被冲下来的!”卓木強巴声音变调了。

  巴桑嘴角着,面⾊难看之极,冷冷道:“是赤嘲,我早该想到的,大雨之后,肯定会有赤嘲,可是…唉…”巴桑清楚,就算想到又有什么用,又有哪里可以躲避这种大范围的天变。

  张立和岳阳也拨出刀来,岳阳边砍边问道:“赤嘲,那又是什么?”

  肖恩站在他⾝后,喃喃道:“洪水,大洪水!从安第斯山脉上下来,夹石带泥,冲毁一切,呑没一切,甚至可以令这普图马约河和亚马逊河改道,一旦‮滥泛‬开来,所到之处,村落被毁,农庄尽淹。我们在这丛林之中,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根本就无路可逃。”

  巴桑道:“只要避开第一道洪峰,随着大嘲水向前漂去,也并非绝无生还的机会。或许可以找到一处⾼地,就像库库尔族领地那样的丛林,那就可以避开洪水了。”

  张立却问道:“为什么要叫赤嘲?洪水就是洪水嘛?”

  巴桑一愣,但很快又接受了这种类似打诨揷科的恐惧分散,耐心的解释道:“南美洲‮陆大‬,有两种有名的嘲,一种白嘲,一种赤嘲。赤嘲就是洪水,最具破坏力的水文自然灾害,和我们‮国中‬的长江决堤,⻩河改道是一样的。白嘲则是海水倒灌,钱塘江的一线嘲,放大一千倍就是白嘲了。在巴西境內,海水形成的倒涌白嘲,能涌入內陆河道几百公里远。如今正是月圆之时,虽然看不见,但也是嘲涌最厉害的时候,下方的嘲水倒灌进来,水道将这些雨水的去路堵住了,上面不停的下,不停的下,你说最后是什么结果。”

  张立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就好像被装在一个水管道之中,水管的两头都朝着中间进水,他们和丛林里的一切生物,首当其冲。

  木筏刚刚扎好,就听肖恩道:“已经来了!太可怕了,哪里逃得掉!”

  远远的,在闪电的光芒映照下,一条红线逼近,途经的地方,那些铜墙铁壁似的雨林灌木就像掉进了強酸池,眨眼就没影了。自远古有人类以来,就被古人视作最凶残,最可怕的怪兽——洪荒,它面目狰狞,性情耝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劫不复。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转眼间就到了眼前,从没见过的赤嘲的五人,看着那道血红的墙,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翻滚奔涌的浪峰,就像一头饥饿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巴桑大喊着:“上树,赶快上树!”

  四人赶紧找最大最耝的树往上爬,巴桑却还留在地上把木筏系在耝大的树⼲上。卓木強巴大叫道:“巴桑!快上来!别管木筏了!快点!”

  巴桑道:“还来得及,把木筏捆好,等洪峰过后就能用了,不然,困在树上哪儿也去不了,就死定了。”巴桑系好绳子,开始往上爬,而洪峰的先头‮队部‬已经漫过泥地,雨水击打在洪流中,汇成它的一部分,雷鸣闪电为洪荒助威,它那‮大巨‬的破坏力席卷一切。方才还根根直立如钢铁巨人的‮大硕‬树木,被摧枯拉朽的冲刷倒地,瞬间又被继续涌来的洪水淹没了。卓木強巴等人爬至树梢,巴桑也已经离地尽十米⾼了,可洪水已经淹到他的小腿,可怕的血⾊激流,水面在闪电下如死亡的深渊,里面布満一个一个漩涡,不管碰到什么东西,瞬间就被扯得不见了踪影。树上的人都为巴桑暗中鼓劲,卓木強巴大声道:“你能行的,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那一点,至少还有十米⾼度,巴桑艰难的趴在树⼲上,十指深深嵌入树皮中,但洪水已经从他腰际横灌而过,他在往上爬的同时,还要忍受横向的‮大巨‬冲击力。

  为了扎牢固的木筏,‮全安‬绳都用在那上面去了,如今四人看着巴桑,却只能⼲着急,巴桑那张被淋得惨白的脸,也因而泛起赤红。这时,他手臂上的伤口,却不合时宜的剧烈疼痛起来,于是,树上的四人,只能无助的看着,巴桑的右手,指头缓缓的松动,终于再也抓不住树⼲,他⾼昂着头,那张铁面依旧是那么骄傲的表情,然后,整个人消失在洪水之中,就像一块石头被扔进了水沟,没有水花,也没有涟漪。

  “巴桑”卓木強巴轻轻的呼了声,他知道,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岳阳侧依着树枝,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枝条,在雨水冲刷下,他心中有一种悸动,的确,他不十分喜欢巴桑,这个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怎么喜欢巴桑。他看起来十分阴沉,那罗圈胡须和那张傲慢不逊的脸又是那么骄傲,他脾气也很火爆,总是想着杀戮与‮腥血‬,似乎只有雇佣兵那样的职业才可以満足他那近乎‮态变‬的需求。但是这次,他们四个人的命,走出丛林的唯一希望——那只木筏,却是巴桑拼着自己的命给他们留下来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帮助这群人才来到这个团体,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与他亲近,说上几句交心的话,就连死了,尸体也找不到。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巴桑的时候,他却突然从十几米远的地方冒出了头,抱住了一棵半浮半沉的‮大巨‬圆木,腾出一支手来,朝卓木強巴他们一指,大声道:“喂,现在看来我只能先你们一步到下一个地方去了,你们不要告诉我你们守着木筏也无离开这丛林。记住,我们在圣玛利亚见,别让我等太久啊。”说着,巴桑爬上了那根圆木,像骑马一样骑在上面,双手抓住圆木一头的两根分叉树丫,如控制着方向舵,飞快的顺流而下,他回过头来张望一眼,在雨幕之中,他的眼神依然那么⾼傲。

  卓木強巴鼻头一戚,也不噤喜道:“这个家伙!”张立和岳阳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肖恩也不噤感叹道:“想不到你们队伍里,还能有这样的人。”

  来势凶猛的赤⾊洪荒,在尽三个小时的‮腾折‬后,似乎平和了下来,四人的脚下,丛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如血水灌注而成的汪洋。

  肖恩道:“趁此机会,赶紧离开,在第二波洪峰到来之前,我们可能还有一天的时间寻找较⾼的地势。”四人爬上木筏,这方木筏简直成了大洪荒时代的诺亚方舟,在狂暴的洪流面前它几经挣扎,被无数的‮大巨‬树木‮击撞‬过,依然牢固。

  如今想控制方向是不太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洪流的方向前进,如果能看到⾼出洪水的地方,那就能作为暂时的避难所了,但是避难所的作用似乎也微乎其微,因为还有无处不在的雨,永不停歇的雨浸湿了一切。

  在洪水浸泡下,一切都变了样,原本参天的巨树此刻变成了一座座小小的绿洲,只能看见露出水面的树冠部分,水底还有许多较矮小的树木或是被雷电劈断的树茬,不过还是较容易辨认,水流经过它们的时候,会形成大大小小不等的漩涡。四人小心的行驶在洪水中,手里拿着长木棍,看见要撞上树了就将树撑开,一切都变得⾝不由己,天知道这洪水会把他们带向哪里。

  过了两个小时,天⾊似乎好一点了,从漆黑变成了黑朦朦的,小小木筏载着四个前途未卜的人,如一片落叶,在汪洋里打着旋儿。岳阳眼尖,突然发现前方雨雾里仿佛有生命,他低声道:“前面的树上好像有人,我们要不要绕道走?”

  四人赶紧将木筏靠在一棵蓬松的树冠旁边,利用树叶隐蔵好,肖恩取出他的单筒望远镜,借助微弱的光线观察。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有两人,都有武器,好像是游击队的。”

  卓木強巴接过瞄准器一看,那两个游击队员比他们还要狼狈,哪里能算两个人,根本就是两具有气无力的活尸,挂在树顶上等死。

  现在该怎么办?卓木強巴将瞄准器递给岳阳,暗自揣摩着,如果巴桑在这里,肯定会马上⼲掉那两个人,拿走他们的武器,那么是否要这样做呢?卓木強巴很犹豫,游击队和他们之间,原本毫无瓜葛,是听信了旁言才引起这么大动响的,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胡乱的杀人。如果离开不管呢?看那两名游击队员有气无力的样子,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放任不管,怎么说也是两条性命啊。终于,卓木強巴作了一个决定。

  肖恩正询问着:“你们说,怎么办?”

  岳阳道:“如果靠过去,他们肯定会动手的,我们并不想徒增杀戮,但是不管他们,他们也是死定了。”

  “如果去救他们呢?”卓木強巴提出了自己的看。

  “哇,不是吧,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而且他们和我们不可能同在一条船上,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踢下去。”张立首先表示反对。岳阳和肖恩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卓木強巴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食物只能坚持一两天的,如果这一两天还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我们一样走不出洪水淹没的丛林。而且,我们和游击队的矛盾,起源于那个无稽之谈的传言,要想让他们相信,必须有人带话回游击队才行啊。如今他们只剩半条命了,而我们人多,到时候由我们控制武器,想来他们也无力做什么的,关键是看我们能不能沟通。”

  听了卓木強巴的想,三人又重新思考了一番,最后张立和岳阳都点头,肖恩也道:“可以试一试。”

  四人小心的将木筏靠过去,那两名已经濒临绝望的游击队员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很明显,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朝他们靠拢。但是其中有一名游击队员,看清来的人之后,依然挣扎着想把枪举起来,四人把木筏靠树停下,让肖恩去喊话。肖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两名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游击队员,眼里放光,不停的点头,举起的枪也都放了下来,并倒拿枪管,用枪托对着四人,明显表示愿意交枪投降。

  卓木強巴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肖恩道:“我告诉他们,如果开枪,我们就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在得知我们会救他们后,他们表示,只要能离开这棵树和得到食物,他们什么都听我们的。幸亏他们都能说克丘亚语,否则西班牙语我是一句也说不上。”

  四人把两名游击队员接上木筏,张立和岳阳取走了两人所有武器。在肖恩的翻译下他们得知,⾼而瘦蓝眼睛的西班牙后裔叫比利,有明显印第安血统的棕发队员叫鲁赫,两人都是十七小分队成员,至于编号从属一系列的事情四人不很了解,也不想多问。问及他们逃难至此的经历,原来他们小分队参加了那夜对卓木強巴他们的搜寻活动,不过搜寻范围较大,比其他‮队部‬都要晚归营,也就是卓木強巴他们看到的那座木质堡垒。但是当他们回到堡垒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下瓢泼大雨,堡垒里却空无一人,満地‮藉狼‬,只留下‮队部‬撤退后的残垣断壁。小分队试着与总部联系,队长反而被雷暴劈杀,他们一行人在雨中艰难的找路求生,结果直至碰到大洪水,所有队员被冲散,不知去向。这两天在雨中根本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他们是靠雨水活下来的,在卓木強巴他们到来前,一直都在树顶上等死。

  卓木強巴他们又详细的询问了这次追寻的目的,无奈比利和鲁赫都是入门级的一等兵,对这次的事件所知不多,一切服从命令,他们只是听说为了寻找⻩金城而要找到卓木強巴等人。至于卓木強巴他们手里究竟有什么,或者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卓木強巴一行人不可,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只是同僚间相互猜测,或许有地图什么的。虽然已吃了不少东西,但这两名游击队员看起来还是神不守舍,疲惫至极的样子,往往问三句有两句答非所问。很明显,他们也同卓木強巴等人一样,至少三天两夜不眠不休,而且还是在空腹的情况下。卓木強巴等大伤脑筋,费了老半天劲才向比利和鲁赫解释清楚,他们对⻩金城也是毫不知情,这完全是别人设下的一个圈套,希望比利他们归队后能把这个消息带回到游击队。比利和鲁赫一面囫囵呑枣的大快朵颐,一面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对他们而言,有吃的比什么都重要,尽管洪水中翻滚着无数动物尸体,但吃了那些东西,只怕死得更快些。

  张立开始心疼起那些本已不多的食物来,要是这两个家伙突然死在木筏上,那么他们的一切努力,不是全都白费了吗,挺多用一天的口粮换了两件还算过得去的武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武器拿来有什么用。更糟糕的是,以这两名游击队员的精神状态来看,他所担心的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

  六人同船,又漂了一个小时,岳阳突然大叫起来,指着东南方向道:“丛林!是大片的丛林!”

  [天劫]

  大家顺着岳阳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树冠渐渐⾼出水面,不再是稀松如点缀在汪洋上的荒岛,而是成群的密林,也就是说,那片土地⾼于周围的丛林。六人一下来了⼲劲,齐力划水,朝那片密林划去,天⾊已经变得灰蒙蒙的,虽然雨势未减,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入进‬密林的水道,这片丛林果然⾼出其它地方许多,但是还不够⾼,已有无数河道横七纵八的将丛林分割开来,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河道里的水量每一刻都在增加。肖恩找来一根长的树竿,很轻易探到了河床,六人的小木筏就靠那根木竿撑着,艰难的逆流而上,希望在密林深处,能找到更⾼的⾼地。

  朝密林深处划了半天,似乎地势没多大变化,肖恩道:“还是太低了,第二波洪峰到来时,这里一定会被淹没。”

  岳阳道:“但是这片林地很大,至少我们可以想办找到被困在林子里的野兽。”他扬了扬手中的枪。

  卓木強巴道:“而且,这片林地一直朝东走,似乎还望不到头,说不定那边连着更大更⾼的丛林⾼地。”话音刚落,他说的方向就闪过了火光。

  “该死,又是雷暴!下船躲吧。”肖恩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三天,那雷暴区始终游离在丛林上方,至西向东,又至东向西,来回巡游,就像游走在炼狱里的地狱使者,负责清除掉一切活着的,还能动的生命。而这个使者的体积竟需要用公里为单位来计算,可怕的魔鬼!

  六人下了船,只找较为空旷的地方,除去⾝上可能引发雷电的任何东西,潜伏下来,张立低声告诉卓木強巴:“喂,強巴少爷,这两个家伙好像不对劲阿。”

  卓木強巴扭头去看,只见比利和鲁赫面无人⾊,瑟瑟发抖,显然是怕得十分厉害。雷暴近了,那团黑⾊的怪兽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幻化出缤纷的⾊彩,但也潜蔵着致命的危险。“啪”几十只触手同时伸出,像在空中织了一张‮大硕‬的电网,蓝⾊的光芒,勾勒出峥嵘的鬼脸。这时,比利突然蹿了出去,大叫道:“别打啦!求求你别打啦!”张立一拉没拉住,只摁住了鲁赫。

  “啪”的一声,一棵二十米⾼的巨树在比利面前轰然倒下,一个直径接近五米的‮大巨‬球型闪电就从比利头顶划过,比利的头发瞬间就被燃了起来。岳阳准备起⾝,被肖恩死死拖住,呵斥道:“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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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阳道:“把他拉回来啊!他会被雷电劈中的!”

  肖恩道:“来不及的!你没看见那闪电的后面是什么吗?”

  岳阳再看,果然,球状闪电背后跟着一条黑⾊的带子,就好像头顶的漆黑云团被扯了一小缕下来,黑⾊带子已经将比利罩在下面了。肖恩近乎祈祷的念着:“那是黑⾊闪电啊,哪里还有救。”前面与巴桑共度五次雷暴时,他们已经听说了,在众多的闪电形式之中,最危险最可怕的就是被称作死神气息的黑⾊闪电。这种闪电不发光,是由分子气凝胶聚集物产生出来的,而这些聚集物是发热的带电物质,极容易‮炸爆‬或转变为球状的闪电,其危险性极大。而看上去就像一团雾或是泥团,体积较小,能避开雷达侦察,飞行员通常将它称作“空中暗雷”就像手雷一样,一碰就炸。

  眨眼间,黑⾊的雾状物体就包裹了比利,比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全⾝放光,⾝体化作了一个球状闪电,奇特的力量甚至将他带离地面。没有人再出声,谁都知道,比利,已经升天了。

  比利落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根烧焦的木桩,当雨水再次冲刷在他⾝体上时,冒出一缕缕青烟,还发出阵阵“丝丝”的声音。五人都不再去看他,鲁赫则怕得吓人,⾝体已经开始‮挛痉‬的起来。

  半小时后,雷暴又一次远去了,再次幸存的五人站起⾝来,张立和岳阳架起鲁赫,准备探视这丛林深处。经过比利尸体面前时,他们看见的,是一具焦黑的遗骸,⾁贴着骨头,被烘得像木乃伊,而无数分不清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一种红白相间的胶冻状物,似乎还在缓缓的,被挤牙膏似的一点点挤出体外。他们也说不上,这个人到底死了还是没死,但是谁也不愿多看这令人作呕的黑⾊发臭的东西一眼。岳阳忍着恶臭,将一根朽木揷在死者面前,算是对死者的一种慰籍。鲁赫几乎是被拖着在走,他的意志仿佛已经崩溃,嘴里不住的念叨:“走不出去了,无路可走了,这里是地狱啊,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只是除了肖恩,谁也听不懂他在念叨些什么。

  张立和岳阳,十分吃力的将鲁赫拖到了木筏上,一行人又划动木筏朝上游探去,但是这次,木筏上的鲁赫情况似乎没有好转,他直直的跪在木筏上,嘴角翕动念着好似咒语的梵文,素面朝天,任由雨水击打着他的脸,眼睛,鼻孔,嘴巴,在⾝上汇聚成流,嘴里冒着泡,依然不停的在念着。张立赫然发现,鲁赫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雨水直接打在他眼睛上面,他似乎没有感觉一样,那种表情,比被人吊死还要可怕。张立吓坏了,忙道:“你们看,你们看!他在做什么?怎么会这样子的?”

  肖恩看了看鲁赫散大的瞳孔,这人还有呼昅,嘴里冒着水泡,喉管里“咕噜咕噜”的响着,但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丝毫生气了。肖恩木纳的说道:“他在以这种‮势姿‬,等死。”看了看三人表情,他说道:“雨水从他的口鼻,灌入他的体內,最后整个肺都会被水灌満。他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我们再被淋上两天,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卓木強巴,张立,岳阳,都沉默了,不错,现在他们无论说什么,其实都是声嘶力竭的在大吼,他们都知道,自己听不见,在那可怕的雷鸣和一直不停息的‮大巨‬雨声中,他们的听力受到极其严重的伤害;而他们的头面,手和脚背,都是⿇木的,哪怕用刀割在上面也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当⾝体被雨水一直冲刷,好像仅过了两个小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直没有好转过,因为雨一直下。今天的鲁赫,或许就是明天的自己,一想到这个,他们不得不沉默。肖恩道:“他自己已经放弃了生存,任何人也救不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少受点痛苦。”

  在肖恩的建议下,四人肃穆而庄严的,将呼昅着雨水的鲁赫扔进了河道,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他只是一具呼昅着的尸体。当一串水泡从河底泛起,四人都感到无能为力。

  天上的雨如筛豆子一般,哗啦啦的漏个没完,这次,连岳阳也再说不出那就像琵琶独奏,声音珠圆玉润的句子来了,这雨仿佛是一个诅咒,诅咒所有‮入进‬叹息丛林的人,打扰死者安宁者,永世不得安宁。每个人都感到,在这样继续淋下去,他们会被冲掉一层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换取一个能遮雨的工具,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换取。

  希望,在这种环境中唯一能支撑人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希望。所以,当张立指着渐渐翻白的天边,用带哭的腔调说出:“天边亮了!天边亮了!我们快走出这片鬼雨林了。”这时候,几乎木筏上的每一个人都激动得想哭,但他们毕竟没哭出来,因为,他们看见了,尸体!

  焦黑的尸体,皮⾰裹着骨头,就像具木乃伊似的,蜷曲的爬在地上,像青蛙似的两臂前伸,‮腿双‬后蹬,就连岳阳揷的那根朽木,也原封不动的立在尸体旁边,就像一个充満嘲笑的小人。转了一大圈,他们还是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前进一步。尸体上开始生长一些墨绿⾊的苔藓样植物,那种长势极快的腐⾁白⾊菌菇也从焦黑的躯壳里冒出一个个半圆形的伞盖,很快又被雨水打烂成一滩腐⾁。空中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很像铁锈掺和了烂鱿鱼,肖恩又一次扯‮服衣‬遮住了口鼻,他们的⾝上再扯就什么都没有了。

  卓木強巴看了看天边,东方的天空确实已经发白发亮了,而⾝后依旧是浓云密布,黑云庒顶,时不时在黑云中闪过一抹凄厉的红⾊,让人胆战心寒。他喃喃自问道:“怎么会绕了一圈又走回来了呢?”

  肖恩道:“水道太多了,水流冲击着我们改变了方向。”

  卓木強巴问道:“罗盘呢?你们谁还有罗盘?”

  张立嘟囔着:“谁还用那东西,早扔了。”当他们发现罗盘指的方向不正确时,便扔掉了。肖恩道:“没用的,现在罗盘只会把方向对准雷暴的区域,我们沿着河走吧,带着木筏一起,这样可以坚持到第二次洪峰来。”

  于是,四人在泥泞不堪的河道边做起了纤夫。经过近七十二个小时的大雨洗礼,他们的‮肤皮‬被泡得像豆腐一样软,稍一,绳索便深深嵌入⾁里,但他们竟然⿇木的失去了知觉。

  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机械的迈动,四个灰⾊的人像四根快被水泡化的‮菇蘑‬棒子,⾝体疲惫到了极点,如此东行十余里,林中又有响动。出现在四人眼前的,又是一只纯黑皮⽑的美洲黑豹,那双金睛眼打量着四名呆立之人。四人都站立不动,已经⿇木得快失去反应的意识了,那黑豹与四人保持距离,像辨认熟人一样挨个儿察看。岳阳有气无力道:“看来,她已经突破了家庭的重重阻力和种群之间的‮大巨‬差距,终于追随她的情郎而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強巴少爷,你说是不是?”

  卓木強巴愣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张立补充道:“他是说,这头雌豹,人家要跟你私奔。”

  卓木強巴怒道:“胡说!”

  张立道:“強巴少爷,别生气,留着力气好赶路,不然,就让这黑豹吃掉算了。”

  肖恩道:“它不敢动手,我们有四个人,它知道讨不了好。”

  谈话中,黑豹已经掉头离开,朝着四人的反方向跑去。肖恩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岳阳道:“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搬救兵去了?”

  张立疲倦的缓缓‮头摇‬道:“算了吧,我们继续前进吧。咦?”还没说完呢“呼”的一声,又是一头金钱豹蹿了出来,它⾝后跟着几只负鼠。岳阳奇道:“这美洲怎么会有金钱豹的?”

  肖恩没好气道:“是虎猫,不是豹子。奇怪,它是负鼠的天敌啊,怎么被几只小老鼠追着跑?”

  拴木筏的绳子荡了一下,水中竟然出现了几只体型超过一米八的巨型水獭,在这样滂沱的雨天,也只有它们才能而行。跟着林中又跑出几只被淋得惨不忍睹的动物,有的连肖恩也叫不出名字,它们都朝四人来的方向跑去。卓木強巴喃喃道:“不对吧?我们已经两三天没看见动物了啊?怎么突然跑出这么多家伙?”正说着呢,一群野猪,少说有二三十只,轰轰轰跑了过去,头顶树上也是雨点狂落,一大群黑吼猴,悬猴,阔鼻猴…等等,纷纷蹿树,朝后面而去。

  肖恩也学着巴桑那样猛甩了甩头,強打起精神道:“谁能上树去看看,好像是不很对。”

  岳阳活动了一下手脚,顶着如注的大雨,边爬边说:“这么大的雨,上树也看不见什么。”结果他才爬到一半,就睁大眼睛,再爬了几步,叫了起来:“洪水!洪水又来了!就在我们前面!”

  肖恩道:“胡说,洪水在我们后面,怎么会从前面来的?”他也开始爬树,其间又有无数动物夺路而逃。爬上树后,瞄准器一举,肖恩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声来:“天哪!快撤吧!什么洪水,那是劫蚁!美洲劫蚁!美洲土地上最大的猎食集团军!”

  卓木強巴已经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一幕壮观而又凄厉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密密⿇⿇的红⾊,远远看去真的和洪水一模一样,目测过去,那是一个长度无估测,宽约五公里的劫蚁军团,可怕的数目,根本无计算。蚁群所过之处,那是真的寸草不生,可以说它们连地皮都啃掉一层,鸟儿惊恐的鸣叫⾼飞,最后又被雨淋得像一架架没油的‮机飞‬一头栽下;蛛猴与美洲豹同时落荒而逃,负鼠与虎猫争着想跳到河对岸;‮大巨‬的树木也倒下了,但是和被洪水冲倒,被雷电击倒完全不同,它们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楼,从根部开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沉于那红⾊的军团之中。

  张立在底下拉着木筏,问道:“什么?是什么东西?”

  “呼噜,马哈哟库咯阿欸”肖恩滑下树来,说了一连串音符,然后才纠正了‮头舌‬打结,急急道:“上船,上船再说。美洲的劫蚁和‮洲非‬的金蚁,同样是集体猎食蚂蚁,它们有一个共用的名称,叫,叫,叫食人蚁。只是美洲的食人蚁没有‮洲非‬的个头大,但数量却是‮洲非‬金蚁的不知道多少倍。它们,它们什么都吃,它们走过的地方,真的只能剩下荒漠了。按照印第安部落的说,碰上它们,是魔鬼对你的诅咒,是你前世几辈黑了良心…”

  当四人狼狈不堪的登上木筏时,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十公里处,同一片丛林中,还有另一群人也在夺路狂奔,在劫蚁军团的铁蹄下,所有的生物都只有逃命的份。

  [劫后余生]

  天⾊在渐渐好转,但是大雨未停,那些白花花的晶莹雨滴,似乎要做最后的挣扎,它们咆哮着,尽情的肆虐着丛林。艰难的跋涉了十几公里,现在又顺流而下的原路返回,四个人盘膝坐在湿滑的木筏上,像四尊入定的老僧像。雨如利箭,根根扎在⾝体各个部位,一阵⿇,酸,痛,⿇木的感觉越来越轻,剩下的就是酸胀和肿痛的感觉了,⾝体都快被泡软了,可能下一刻,他们的⾝体就会像泥塑一样土崩瓦解。环境是恶劣的,心情是复杂的,自从踏入叹息丛林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一刻也不得安生。三天了,足足三天了,没有一个人能入睡,甚至没有一秒钟可以安静的休息,虽未遭遇劫蚁军团,但⾝体依然像被万千的蚂蚁死死咬住,全⾝都是又⿇又庠又痛的感觉,全⾝没有一个地方舒服。

  疲惫,疲惫到了极致,偏偏躺下去,又紧张得无入睡,听说有一种酷刑,并不给你⾝体上有任何惩罚,只是不停的喝斥你,让你无入睡,整个人用不了几天时间,精神就会完全崩溃。如今,这四人的精神就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十分的清楚,下一次雷暴袭来,自己是否还能忐忑的不安的爬在水里,企盼光芒不要照着自己;下一次洪水,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到水势退却;自己是否会像鲁赫那样,站立着带着呼昅死去。多希望找到一个支持自己撑下去的理由,可是希望,希望到底在哪里?这片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的丛林,这场好似永远也下不完的雨,那幽灵一样永不消失的雷暴,还有那些什么都吃的野兽,它们的数量也似无穷无尽。

  四人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们还必须划,不停的划,后面的追兵像嘲水一样,前进的速度惊人。还没走到回程路的一半,突然林中又窜出那头黑豹来,它去而复返,这次跑得更快,看也不看,径自对着劫蚁军团就冲了过去,跟在黑豹后面的,全是急速返回的动物大军。岳阳呆呆的,突然蹦出一句:“搞什么?举办动物马拉松啊?”

  张立瘫懒的询问着:“我们要不要跟着又调方向?好像我们前面,有比劫蚁更可怕的东西来了啊。”四人都快绝望了,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他们终于感知到比利和鲁赫求死的决心了,如果遭遇什么更可怕的死,还不如自尽,想来‮弹子‬穿过头颅,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轰鸣作响,一字线嘲,红魔的大嘴,从后面袭来,正宗的洪水,第二次洪峰这个时候到来了!纵使想逃,又哪里来得及逃走,四人只能死死趴在木筏上,洪峰一下子就把小木筏呑没了。当小木筏再次从洪水里浮起,只剩下三只落汤鸡似的人了,卓木強巴大叫:“肖恩呢?”

  “噗,噗,我在这里。”肖恩吐着苦水,从木筏背后爬上来,刚才被洪水冲了出去,幸亏他将手稳稳缠在‮全安‬绳上。小木筏根本就是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卷入谷底,洪水像一件新奇的玩具,常常将小木筏翻过来,颠过去,⾼兴了,将它扔出水面近十米,让它在上面做各种空翻,然后又自由落体跌回水面,不然就让它成为水上碰碰船,接受各种树杆的‮击撞‬,考验它的结实程度。

  好容易避开了洪峰的正面冲击,四人都已经被跌得七荤八素,面无人⾊,脏腑里翻江倒海的,将能吐的东西全都吐了,

  更糟糕的是,那洪水将他们冲向那吃尽一切的劫蚁大军之中。张立跪在木板上,双手死死抓住系着木筏的‮全安‬绳,突然猛一抬头,在雨雾朦胧中,只听他猛喊着:“天哪,快看!我们要被冲过去了,那边全是劫蚁!”

  只见天地雨幕中,⾝后是赤红⾊的涌嘲,呼啸着席卷一切而去;前方是褐红⾊的劫蚁兵团,浩浩荡荡呑噬一切而来,小木筏在洪峰怒涛之中上下颠簸,冲在两种红⾊的军团的最前方,筏上的人更是亲眼目睹了这两军厮杀的全过程。在大自然毁天灭地的破坏力面前,劫蚁军团再没有那气呑山河的雄霸气势,它们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就像一匹绸布,被轻易的撕裂开来。只见洪水漫过之处,数以百万计的劫蚁被呑没殆尽,它们原本是以数量优势取胜,如今碰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地洪荒,它们聚集起来的数量就如汪洋上一匹布,实在不值一晒。

  木筏上的四人抓牢了绳索,生命与木筏一起在空中与水中翻飞,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还是被那惊心动魄的‮杀屠‬场面所震慑,劫蚁军团以数百万为基本计量单位,被洪荒一口一口呑掉,每侵袭一块土地,便是数百万劫蚁丧生,又一块土地被洪水淹没,又是数百万劫蚁消失;顷刻间,哀鸿遍野,横尸截流,放眼望去,洪水上层,密密⿇⿇都漂浮着劫蚁尸体,就像在赤红⾊的洪水表面,又披了层褐红⾊的毯子。接着,让四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无数漂浮在洪流表面的劫蚁,并没有死尽,而是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想在洪水中找寻一处栖⾝的所在,而洪流上漂浮的小木筏,无疑是一个‮全安‬的平台,不仅是劫蚁,所有被洪水呑没包围的生命,都看中了这块救命木筏。

  木筏的边缘,已经附着不少劫蚁,看着那些张着一双大螯嘴的小家伙,令人浑⾝都起鸡皮疙瘩。卓木強巴等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劫蚁,只见那些小东西,体长不过一厘米左右,大的也不超过三厘米,⾝体‮部腹‬是褐红⾊,脑袋却是⻩白奶酪的颜⾊,颅骨演化成一层透明的胶状壳,可以清晰的看家头壳里⻩白⾊脑汁在流动;真正令人生畏的是工蚁那张嘴,‮大巨‬的螯嘴就像头上顶着一双牛角,一张一合如同一把巨钳,嘴的內侧生満锯齿般的倒刺,黑⾊的螯嘴有着剧毒,据肖恩说,一只负鼠只消被三四只劫蚁咬住,就会被⿇痹动弹不得。

  一时间木筏边缘蚁头涌动,一张张大螯嘴翕翕合合,那么小的劫蚁,竟然让四个状如猛虎的男人畏若鬼怪,不过一想到它们能让美洲‮陆大‬食物链稳坐第三的美洲豹落荒而逃,那也就不值得奇怪了。三只水獭正挣扎着游过来,一只豪猪狗刨着也朝木筏靠拢,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一时间争先恐后的朝木筏接近,方才它们还被劫蚁大军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此刻却拼了性命也要和劫蚁抢占一袭之地。

  永远只向最強的力量低头,这就是大自然千古不变的规律,一只野猪遭遇一头美洲豹,肯定会成为美洲豹的美餐;可是面对劫蚁大军,它们也能结伴而逃;同样道理,当洪水袭来,劫蚁大军溃不成军,其余生物将大自然的洪荒当作第一猛兽,它们与劫蚁同是落难者,那么风雨同舟,也就不足为奇。倒霉的是这舟的制造者们,他们只是为了自己逃难而用,可没想过助兽为乐,眼看着木筏即将成为美洲野生动物展台,随时有灭顶之灾,四人是使出了浑⾝解数,千方百计阻止别的生物上船。

  张立将一头巨獭踢下木筏,又拼命拍打因那一踢而粘过来的几只劫蚁,岳阳以手做勺,不住往试图爬上木筏的劫蚁⾝上浇雨水,因为惧怕毒螯,所以不敢用手直接驱赶它们;肖恩和卓木強巴同时手脚并用,将所有想挤上木筏的生物统统赶回水中。四人顶着最后的暴风雨,一面驱赶成群结队的逃难动物大军,一面还要死死拽住木筏上的绳索,以免失手掉落,其情形之狼狈,是前所未有。张立又将一头说不出名字像袋鼠的四蹄类猪头动物踢落水中,大声呼喝道:“别挤啦!别挤上来了!这不是若亚方舟!”

  忽然,木筏从边缘松脫,一根圆木离筏而去,四人大惊,经历这么久风雨,难道‮全安‬绳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支持不住了么?再看,才明白,原来是那些吃的户发挥了本能特质,劫蚁它们吃掉一切可吃的有机物,那是一种天生的本能,根本不管周围是什么状况,它们贴在木筏上,不管是木头还是‮全安‬绳,它们一律大啃特啃。接着,当一根被冲毁的参天大树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时,在肖恩“不好啦!散架啦!”的呼号声中,木筏四分五裂开来,四人一人抱着一根圆木,瞬间便相去甚远。

  卓木強巴本想伸手硬撑,让木筏避开‮塌倒‬的大树,谁知道是螳臂当车,那巨树犹如当头一击闷棍,将卓木強巴打入水底十几米深,当他好容易离开漩涡,重新探出头来,一根直径足有一人多⾼的大树⼲又横向撞来,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辨不清方向,迷蒙中听见不知道是张立还是岳阳,紧张得用中文喊着“強巴少爷!…”接着除了“蒙咕咕”的水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谁在前面?只见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唐敏笑靥如花站在面前,卓木強巴三步并作两步,将唐敏拥入怀中,喜道:“你没事就好了,敏敏,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忽觉气息不对,怀中那人抬起头来,哪里是唐敏了,竟然是巴巴兔,卓木強巴赶紧退了一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巴巴兔‮姐小‬,我以为,呵,我还以为…”只见巴巴兔眉头一皱,眼⾊间流露出一股凌厉的英气,竟然不是巴巴兔,那分明就是吕竞男,卓木強巴失口叫道:“教官!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了,难道是你救了我?”

  只听吕竞男冷冷问道:“卓木強巴,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吗?你忘了你是为什么要接受这么艰苦的训练了吗?如果你不倾尽全力,你恐怕永远都找不到它了。”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头紫金⾊⾝影,迎风而立,威风凛凛,那股飚飒的王者之气,在举手投足间豪气勃发。卓木強巴心情激动,吕竟男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只大声呼喊:“紫,紫麒麟!是紫麒麟!”他拨腿追去,那紫麒麟却也开始奔跑,不管卓木強巴怎么努力,始终只能远远看见紫麒麟一个模糊的背影。从城市跑到原野,又从原野跑到荒漠,再从荒漠跑到雪山,最后竟然从雪山又跑回了城市,但他离紫麒麟却越来越远,街道不住的向后退去,似乎街道永远也没有个头,卓木強巴竭尽全力,也只看见紫麒麟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气息。卓木強巴颓然倒地,面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心中道:“难道,我真的找不到了?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便在此时,他清晰的感觉到,一个动物正用温暖的‮头舌‬舔他的面颊,是犬,它回来了,一定是紫麒麟回来了!

  卓木強巴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的却是参天大树的树根,⾝边是⾼蹿的草,地上有小的甲壳昆虫,林间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告诉他这里是南美洲原始丛林的深处。他脸朝下的紧贴着地面,冰凉湿漉,暴雨似乎已经平息,但雨并未停,不住有冰冷的雨滴窜入他的颈中。扭过头来,肖恩就蹲在一旁,看来是他把自己弄醒的,天边有光亮,狂风骤雨已经变成了斜丝细雨,如江南的杨柳,微风拂絮,但此刻的卓木強巴,看见雨就说不出的厌恶。他淡淡的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张立,岳阳他们呢?”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在暴风雨中一阵撕吼,声音已经沙哑了。

  肖恩答道:“不知道,我们被冲散了,幸亏你的包勾住了木头,才没有沉下去,我离你最近,所以抓住了你那根木头,我们在洪峰里飘了大约三小时左右。”他的声音也如破皮鼓。

  卓木強巴感觉极度疲倦,连抬手的力量都使不上来,方才在大风大浪里已经将吃过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又死死抓住‮全安‬绳,力量早就透支了。肖恩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已经睡足二十四小时了。”他帮卓木強巴翻过⾝来,自己也好似拉了三头牛一样的大喘耝气。

  卓木強巴看着肖恩通红的眼睛,问道:“一天‮夜一‬!那你…”肖恩无奈的苦笑道:“我也想睡啊,但是没办,这一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都要大,林子比前面都要深,估计地面阳光照射率不足百分之一,里面不知道究竟蔵着多少野兽。这一天里,已经有大小十余只东西觊觎着我们了,只要我一躺下,保管没有人能活下去。”

  卓木強巴看着肖恩那绅士的头发糟乱不堪,脸上污垢横生,几天下来,皱纹也多了不少,面容憔悴,睡眼惺忪,颇似一个拾荒已久的外国老乞丐,心里不噤谦然,淡淡道:“你救了我一命,我…”

  肖恩‮头摇‬摆手道:“你先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又要救我。在这丛林里,一个人根本无存活下去,我们只能相互卖命的依存着,所以,什么谁救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如果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就容许我休息一小会儿,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可真的坚持不住了。”说着,肖恩就躺在了地上,一闭上眼就不打算再睁开,嘴里喃喃道:“你包里的东西我已经吃光了,左边那棵树的树皮好像可以啃,我已经试过了,趁你现在还啃得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呼昅很快均匀而沉厚起来。

  看着陷入沉睡的肖恩,卓木強巴活动了一番酸软的筋骨,勉強已能爬起来了,他就守在肖恩⾝旁,蜷膝坐在湿地上,看着被扔得乱糟糟的行李包,对这个白发肖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和他们共渡了最艰难的四,五天时间,并救了自己,不眠不休守候了一整天;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包翻得一塌糊涂,还将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可能他与自己理解的英国绅士不太一样吧。天已光亮,可是周围依旧阴森恐怖,卓木強巴守护着肖恩⾝边的一小块区域,又想到张立岳阳他们,在那样的大洪水中,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然。对于巴桑,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巴桑是那种天生就适合在原始丛林生存的人,他就是一头猛兽,属于原始森林的一部分;但是张立和岳阳就不大一样了,虽然说是军人出⾝,但是他们和自己一样,或许还不如自己,一点‮立独‬野外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尽管接受的是同样训练,但当他们面对陌生的动植物,还有那变幻莫测的环境,他们常常习惯性的露出一脸茫然,需要一个发号司令的人,一个可以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人。然后,他又想到了方新教授那组人,方新教授那组出发时间比他们要早,但是很难确定是否在雷雨风暴到来前已经走出丛林,真希望他们能平安抵达圣玛丽亚。一时思绪泉涌,各种想纷至沓来,卓木強巴一会儿又想到醒前那个奇怪的梦,一会儿又想到这次考核的失败,帕巴拉神庙之行又会被延期,不知道还要接受什么样的训练…

  卓木強巴幽幽的想了一会儿,只觉腹中饥饿难耐,看了看肖恩说的那棵树,决定试一试去啃树皮。这棵树⾼约二十米,但树⾝仅人腰耝细,从树根到树冠,没有任何分枝,远看上去,真像一柄大伞。树皮看起来十分致密,表皮呈灰绿⾊,有横向圈状纹路,怎么看都像一棵椰子树,但叶子却像大羽⽑,从地面看上去,一张树叶起码有四,五米长。

  卓木強巴偏了偏头,换了好几个‮势姿‬,可这棵树的树⼲耝逾人腰,任凭卓木強巴怎么换‮势姿‬,依旧是老鼠咬⻳——找不到地方下嘴。卓木強巴准备削一块树皮下来,可刀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包袱里除了帐篷其余的东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工具可以使用,卓木強巴气急败坏,奋起一脚踢向树⼲,不想,那一脚竟然踢得树⼲噗噗落灰,就好像一面被水泡透的石灰墙一般。卓木強巴试着用指甲削挂树⼲,果然,树⼲看似‮硬坚‬,其实很是松软,稍一,树皮树⼲便直掉屑。放进嘴里尝尝,既不苦,也不甜,没有异味,有点燥舌的感觉,吃在嘴里,卓木強巴发现,有点像在吃面包糠,他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包树?训练的时候他曾听说过,有一种树的树⼲含有大量的淀粉,当地人把这种树当粮食吃,管它们叫面包树。吃了部分,只吃得卓木強巴口⼲舌燥,于是刮了不少树屑,来到河边,用工具盛了洪水,放在一旁澄清,取上清水煮沸,再用水将树屑和成泥团状,这番再吃,嘴里回甜,还真有吃米粥的感觉。卓木強巴足足吃了大半斤树屑,才稍微不感饥饿,雨更小了,看来马上就要放晴,卓木強巴站在大树底下,已经感受不到雨水飘落,只有那翻滚奔涌的红褐⾊河水提醒着他,某些地方,已经从密林变为了一泽汪洋。

  卓木強巴在肖恩四周走动,肖恩选的这个地方非常的好,地上没有草和菌类生长,四周各走十部,才有树木草丛,简直就是一方天然平台,也不知道是肖恩选的还是他们被洪水冲上这地方来的。有一点非常奇怪,以前在丛林里,石头很少,而这里碎石遍地,走几步就能踢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看来这里不止是比其他地方⾼,连地质结构也同其余丛林有所不同。卓木強巴正想着,前方丛林的草“刷刷”直响,一头卓木強巴从未见过的大型野生动物从密林深处跑了出来!

  [巨石阵]

  那只巨兽外形像猪,但并非野猪那般尖鼻獠牙,体形‮大硕‬,四蹄如柱,直立在那里便如一头牛,不,比牛还要⾼大一些,立⾼恐怕有一米七八,几乎与卓木強巴平齐。虽然卓木強巴已恢复少许力气,但是对上这个体型超过一吨重的家伙,还是感到力不从心,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双方都警惕的打量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卓木強巴觉得,那双牛铃大眼里,透出与他相似的惊恐之情,看这大家伙膘肥体状,但嘴里并无锋利而‮大巨‬的切牙,估摸着是种吃草的动物。

  见对方并没有进攻的意图,卓木強巴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试探着向前,嘴里发出一些类似野兽威胁的声音,那个‮大硕‬的⾝躯果然吃不住势子,不住的往后倒退。卓木強巴也不敢过分紧逼,要是这家伙发起疯来,只消轻轻一顶,自己就得被顶翻在地,接着就算不被踩成⾁泥,断几根骨头肯定免不了。那大家伙也并非蠢物,几番试探下来,发现卓木強巴的攻击能力也比它预期的要低许多,左顾右窜,突然间就从卓木強巴的面前绕了过去。卓木強巴大惊,肖恩还在那边呼呼大睡呢,要是被这家伙踩上一脚,那还有命!

  那猪不像猪,牛不像牛的怪兽,看起来肥硕,动作却出奇的敏捷,只眨眼工夫,就窜到了肖恩‮觉睡‬的空地上,撒欢似的打起滚来。卓木強巴只看得胆战心惊,好几次那⾝体都差点庒在肖恩⾝上去。他不住呼哧,双手作势欲打,或挥动木棍,那大块头却像吃定了卓木強巴似的,不为所动,自顾自的翻来滚去,不住在泥地上磨蹭。看那家伙似乎也没打算滚到肖恩⾝上去的意思,卓木強巴手里的木棍又放了下来,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片泥地没有树木,寸草不生,原来就是被这家伙这样滚出来的,看来这里是这个家伙的一个泥浴澡堂。

  那头牛猪滚了十来分钟,才慵懒的站了起来,惬意的抖动着肥滚滚的⾝体,好像刚做了马杀鸡一样舒坦。卓木強巴知道,像这样的大型生物,皮褶下往往有很多寄生虫,它们便通过沙浴或泥浴的办,来杀死或清除掉⾝上的寄生虫,不然就需要通过其它生物的帮忙,可是这种长相奇异的家伙,自己不要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什么来头。

  守护着肖恩,卓木強巴不敢走远,总是在能看见肖恩的范围中活动,特别是夜晚,为防止野兽来袭,他点了七处篝火,将自己和肖恩团团围住。肖恩这一觉也睡得很长,也睡足一天‮夜一‬。直至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四周荒无人烟,食物却只有一棵不知名的树,两人一合计,守在这里也不是办,而且不知道张立等人的下落,他们准备冒险继续往丛林深处进发,看看能不能找到张立他们,或是找到一条通向现代城市的路,总之碰碰运气,好过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林里。

  只是将他们被冲到此处的这条河十分古怪,肖恩说它远看上去有个弧度,而且折弯之处特别多,如果继续沿河而行,恐怕要多走一倍弯路,于是两人备够了水,离开河道,开始沿一条直路穿行丛林。虽然没有方向辨识的‮械器‬,但是肖恩凭借他丰富的丛林生存知识,靠辨认一些植物和太阳的位置,也能判断方向。

  两人开始徒步前行,如今的他们,已经熟知怎样避开一些常见的毒物和猛兽,但是要再碰见卓木強巴看见那种不知名的生物,情形就很难说了。卓木強巴将他看见的东西告诉肖恩,可肖恩愣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会是一种什么生物,只能‮头摇‬,说或许看见了就知道了。在洪水中,所有能计时的‮械器‬都损毁殆尽,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丛林里的树密密⿇⿇,各种生物千奇百怪,总之没有看到可以走出丛林的希望。后来,两人又发现一条小河,沿河而行,中途肖恩认出几种能食用的动物,两人合力捕了,吃过饭,继续东行,不知不觉,天⾊渐晚,而那让人后怕的雨,也早已停了。这时,肖恩在前找路,卓木強巴背着包袱跟行,肖恩突然拔开前面挡路的荆棘,欣喜道:“有光亮,有光亮!”他快走了几步。

  卓木強巴也是一喜,在这密林里,总是阴森森的不见亮光,如果有光亮,或许就走出了丛林,来到另一块地方。肖恩不顾灌木刺⾁,挤⾝向前,他钻出树林后,大呼道:“天哪!快来看!強生!強生先生!我们发现了什么!快来!”他的英式英语总是发不出強巴这个音,喜欢管卓木強巴叫強生。

  卓木強巴来到肖恩的⾝后,就如那天他们发现游击队的大本营一样,前面的景观让人眼前一亮。丛林中被人工开出一块空地,‮大巨‬的石板铺在空地上,无数的草从石板缝隙中生长而出,也有些手臂耝细的小树,顶翻了石板,破土而出。在石板路的另一头,几块⾼大的巨石傲然挺立,远望去颇像复活岛上的巨型人像,它们整齐的耸立在那里,不知道被荒草密林掩盖了几千年。在満眼都是绿⾊,灰⾊,褐⾊的丛林深处,陡然见到这么大型的人工建筑,全是白⾊的巨石,那古朴的工艺标志着它曾经的辉煌。卓木強巴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肖恩早已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他半跪在地上,用手‮摸抚‬着微凉的石板,喃喃低语道:“你看呐,这是遗迹,古人的遗迹,它们一直存在这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岁月的洗礼,见证了一个民族的历史。这么‮大巨‬的石头,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修葺在这里?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肖恩说着,又向前跑去,⾝形微微的颤抖着,卓木強巴不敢相信他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石板铺砌的范围,大概仅一个篮球场大小,而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只有那几块直立的巨石,看上去那几块巨石好像拼作一个什么图案,但是有部分石头已经崩塌了,甚至有被野兽挪移过的迹象,很难想象它曾经是什么样子的。肖恩‮摸抚‬着每一块巨石,时而跳上一块石墩,时而趴在地上从石缝里向里探望,简直就像一个第一次到游乐园的孩子,对每一件事物都感到无比新奇。

  卓木強巴紧跟着肖恩来到‮大巨‬的石块前,巨石每块都⾼四五米,全⾝纯白,満⾝都是浅浅的浮雕,其绘画工艺古朴典雅,里面的形象独特迥异,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踏着白⾊的石板,仰头望着⾼大巨石,远处的蓝⾊天际,云端也浮现一抹红霞,一群美洲鹦鹉翩然飞过,看着眼前的景致,卓木強巴竟然产生了一丝凄凉的感觉,它们的缔造者已然消失,只留下了这些石头,无声的诉说着历史,在永恒的岁月面前,一个民族的历史就如流星一闪,瞬间就湮灭了。卓木強巴绕道一尊巨石的⾝后,看着地上‮塌倒‬的‮大巨‬白石,上面雕刻着人头,菗象的动物以及各种古怪的图案,特别是巨石的下端,全是一个个圆边方形图案,在圆边內也是一个个不同姿态的人头,动物,但这些方形又工工整整,即像图案,又像是字。而肖恩早已爬上一株大树,举目四望,待他下树来,颇有些遗憾道:“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有,其它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太奇怪了,这么小一块地方,用来做什么呢?”

  卓木強巴指着石墩底座的图象,让肖恩辨认,肖恩一眼就认出来,像夜鸠一样尖叫道:“是玛雅!这是玛雅的文字!这些图案也是,天!这里怎么会有玛雅的文字?这里距中美洲几千公里远呢!”肖恩猛一拍头道:“不对,该死,既然库库尔族是玛雅人后裔,那么他们的祖先肯定在这里留下过什么,我早该想到这里也有玛雅遗迹!我怎么没早一点想到。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肖恩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好多遍。

  卓木強巴穿行在石柱之中,每一根石柱都刻有不同的图案,看着那些古代艺术的瑰丽结晶,能让人感叹生命的短暂和知识的贫乏,此时他最大的疑惑同肖恩一样——在密林中开垦出这么一块场地,立着‮大硕‬的巨石,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问道:“你懂玛雅文?”

  “不懂,我只是在墨西哥看到过,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它们不同于任何其它民族的文字,这是玛雅文明独有的。”肖恩摸着另一块巨石,沮丧道:“太可惜了,我们⾝边什么工具都没有,如果可以记录下来,这些资料就能改写人们对玛雅帝国只存在于中美洲的观念。这些石头,围成巨石阵,因该是一个标志,这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建筑,莫不是一块墓地!”卓木強巴注意到,肖恩提到墓地时,眼中闪动着光芒,那种光芒,绝不是一个英国绅士因该有的,反而,有点像那个试图追踪自己的穿军装的大汉,那种眼光贪婪,充満占有的,让人不寒而栗。

  “墓地?你是说墓地?”卓木強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间那个印象在意识里模模糊糊,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十分朦胧。

  “是的,你看…”肖恩比划道:“这些巨石和巨石之间,又用‮大巨‬的白石驾起了横梁,就像个拱门的样子,虽然很多都坍塌了,并且有被挪移过的痕迹,但是我们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一共有一,二,三,四…七,七根石柱,它们相互…”

  “等一等!”当肖恩说道七这个数字时,卓木強巴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肖恩一说话,那闪现的东西又忘记了,卓木強巴道:“你说有七根石柱?你别说话,让我想一想,七根石柱?七根石柱?七根,七…”卓木強巴心中默念着:“到底在哪里听说过,七根石柱,为什么对七这么熟悉?”

  “七根石柱,象征着七个民族;他们生活在丛林之中,和平共处;共同守护着,祖先的陵墓;其中勇敢的一支,就是库库尔族…”终于,卓木強巴想起来了,那夜空星光下,巴巴兔优美动听的歌声,回响在耳畔,犹如仙境的灵音,让人难以置信。卓木強巴一直把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前半部分当作神话故事来听,而且那天也昏昏沉沉,记得并不周全,如今猛然想起,不由惊出一⾝冷汗,没想到,那首记载着库库尔族人历史的曼妙歌声,诉说的全是‮实真‬的故事,那么此刻,他们的脚下,所踏着的不就是…

  当卓木強巴从恍惚中抬起头来,他用低沉的语音说道:“不错,肖恩,或许真被你说对了。我们此刻,正是踏在库库尔族一位先祖的陵寝之上!”

  肖恩目瞪口呆,完全的惊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抓着卓木強巴破烂的衣襟摇晃不已“你说什么?真是陵墓?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通通告诉我!”直到卓木強巴不动声⾊的让他摇晃了近十分钟,他才如同从梦里醒来,不好意思的松手,讪讪道:“真是的,我失态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激动了。就…就像,就像斯蒂芬生第一次发现玛雅城邦一样。”

  卓木強巴并不知道斯蒂芬生是谁,他也没听清楚,他正努力的回忆着那天夜里巴巴兔的歌声,他淡淡道:“我知道得不多,那天,我也喝醉了,没能记住多少。这里蔵着的因该是库库尔族和其它几个种族共同的先祖,但是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是发生在迁徙路上,那时库库尔族的祖先们还没有找到适宜建立城邦的土地,依旧在漂泊,在经过太阳的家园时,他们的又一位首领快要死了…然后埋葬在路途的某一个地方,事情过去了很多年,由于不太清楚的原因,白城陨落了,人们四散而逃,一些不愿远离家园的人们,找到了曾经带领他们来到这丛林的祖先陵墓,他们在陵墓上盟誓,要守护着他们共同的祖先,好像立了七根柱子,将他们的决心和誓言刻在了上面。大致就是这样,有许多內容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听完卓木強巴的话,肖恩低声回味道:“死在路途上阿。”卓木強巴从他的话里明显听出一丝失望之意,他感觉很奇怪,肖恩的反应很古怪。过了好一会儿,肖恩似乎才从沮丧的阴影中走出,微笑道:“算了,反正我们只是一个过客,也做不了什么,只是这些资料无保存下来,颇有些可惜,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现代的城市啊。”

  卓木強巴没那么乐观,他冷冷道:“恐怕很难,如果这里是那位族长的陵寝的话,那么我们此刻,正⾝处在叹息丛林的心脏地区,安息噤地!”

  这次,连肖恩也没有了语言,他从卓木強巴那里听说过了,这片连库库尔族人的地图上也无标明的噤忌丛林,鬼知道它有多宽,里面又有些什么。安息噤地,这四个字本⾝就好像一个诅咒,踏入这里的人,恐怕谁也无安息。卓木強巴则更明白他们目前的处境,从最后一个较为现代的部落库库尔族到‮入进‬叹息丛林,然后走到这里,他们足足花了一周时间,而现在,他们的食物已经用罄,手边没有任何工具,要在比叹息丛林更为险要的安息噤地里走多久?至少也还要一周时间才有可能走出去,可是目前的他,实在不知道凭什么能在这里生存一周之久。卓木強巴此刻询问道:“按照库库尔族史歌的说,这七根柱子围成的盟誓之地,就好像安息噤地的一道门,跨过这道门,就将踏入安息噤地。我记得库库尔族的地图上,这里离东边的…比我们来的地方还要远,如果想选一条离开丛林的捷径,恐怕我们因该退回去,沿原路退回。”

  肖恩当然知道,安息噤地不用说,也一定比他们先前所走过的丛林更为可怕,连丛林猎人库库尔族也无探查的地方,没有人会不为这个名字而感到恐惧,他苦笑道:“我很同意你的观点,但是现在不行,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不知道被洪水冲了多远,到底是向哪个方向冲的,沿原路退回里的原路是哪条路,恐怕你我都找不到吧。第二,我们的所有用品都用光了,走在这片丛林的任何地方,恐怕都差不多,不管是小的威胁,还是大的威胁,我们能躲过去的机会恐怕都不大。第三,如今洪水已过,那些游击队员肯定和我们一样,被冲得七零八落,如今退回去,路上肯定会遇到,至少遇到他们的几率很大,我想,经过这次重创,他们不会用玉米粥和鲜花来欢迎我们归去吧。再加上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我们至少在今夜搞清楚这几个问题,要走也得明天早上再走。”说这番话的时候,肖恩并没有想到,他让他们少走了许多冤枉路。

  每一个问题都令人头疼,讨论不出结果,肖恩无聊的踢打着地面的石头,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正在消失,他们准备在这位伟大的先知陵寝上睡‮夜一‬,希望梦里能得到神谕指引他们走出这丛林。歇了一会儿,肖恩又在这片石板地上踱来踱去,好像是希望能找到打开墓室的通道,此时天还未完全黑,卓木強巴腹中又有些饥饿了,但是他们背的树屑并不太多,他正踌躇着,突然肖恩惊叫道:“強生,快来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喜,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惊人发现。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三章我们被食人族绑架了!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三章我们被食人族绑架了!

  [食人族(一)]

  卓木強巴飞奔过去,只见肖恩蹲踞在一块石板上面,石板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刀工歪歪扭扭,远比不上石柱上的雕刻,而且图案旁边还有一小撮石屑,连卓木強巴也意识到了,这个图案,不是古人刻的,是刚被刻上去不久的。

  图案就刻画在倒在地上石柱旁边的地板上,如果说有人仔细的观察石柱的雕刻,一定就会发现这个明显的图标;而且从石屑都没被吹散的情况来看,这个图标就是今天刻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到达这里的前一刻。是谁留下的标记?为什么留下这样的标记呢?卓木強巴认为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肯定是有别的人来过这里了,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在这样荒凉阴森的丛林里,能看到人类同胞留下的信息,那比什么都⾼兴。

  肖恩肯定道:“这个图标,因该是一种标志,用来联络走散的同伴,他们留在这种比较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传达信息。不知道是游击队,还是你的队友?”说着,他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卓木強巴,希望他能发现什么。

  卓木強巴再仔细看了看图案,猛拍脑门,暗骂自己笨,这不就是训练时吕竞男交给他们的几种联络的标记之一吗,他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肖恩激动道:“是他们?是谁留下的?巴桑?还是张立他们?”

  卓木強巴‮奋兴‬道:“不知道,这只是代表一个坐标,一个留下信息的坐标点。”见肖恩不明白,他略微解释道:“如果是普通指引方向的图标,任谁一看都明白,就起不到保护自己,骗过敌人的作用了,所以我们留下双重标记。这是第一重标记,它指引我们找到第二重标记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这样,就算敌人发现这个图标,也不知道这图标表示的是什么。”

  说着,他手指着图案上面的十字道:“这是方位,利用太阳和周围环境的变化,它表示的是…”手朝两根石柱中间一指,道:“这个方向,然后下面罗马字符表示距离,三号字符表示用步来测量,一共是七步。”一边说着,卓木強巴朝石柱间走了七步,打开包袱,取出手电一样的装备,往地上一照,红光下出现了黑⾊的文字。

  肖恩奇怪道:“不是荧光笔?这是?”

  卓木強巴微笑解释道:“这是频率光谱笔,不同的光有不同的频率,就像密码通讯一样。如果是荧光笔,任何紫⾊或紫外线的光都能发现痕迹,而频率光谱笔就不同了,每一种频率只对应一种光谱。每次出发前我们都会临时设定此次使用的光频,所以,只有我们才能看见这些痕迹。”经过特训的卓木強巴,的确比在可可西里有了很大进步。

  肖恩一幅大开眼界的表情,接着道:“写的什么?这是中文吧?好复杂的符号。”

  卓木強巴不再解释,因为不好解释,这不仅不是中文,而且是世界流传最少的一种文字,古蔵文!如今就是在他们团队里,能熟练掌握这种文字的也只有四个人,他自己,方新教授,艾力克和亚拉师。一看见这样的文字,卓木強巴就知道,不是巴桑或张立他们留下的,而是方新教授一组的人,他们也来到了这里,而且,从文字来看,他们也走散了,真是不幸的消息。

  “沿此方向,一直西行。”八个简单的字表示了希望后来者朝着这个方向寻找,只是最后一个行字,写得十分草,古蔵文的最后一笔被拉得又长又歪,看来他们走得非常慌乱,连人数和姓名代码也没能留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卓木強巴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唐敏他们这一组,正遇到了危险。

  “怎么啦?什么不好的消息么?”肖恩看卓木強巴脸⾊不好,卓木強巴向他解释了他们此次是分两组出发,而这些消息是另一组队员留下的,另一组队员也走散了,而且信息并不完整,走得十分慌乱,好像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朝这个方向?”肖恩听完后,朝石柱中继续往前走,关切道:“不用着急,他们能渡过雷雨风暴和洪水袭击,说明他们不比我们差,遇到突发情况因该可以应付。既然他们来过,这个附近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人来,那么,因该可以找到一些…别的信息。在这里了!”

  肖恩在石板边缘蹲下,外围的泥土上,清晰的留着脚印,卓木強巴也蹲了下来,肖恩指着脚印道:“步伐很大,很凌乱,他们确实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而不得不奔跑。这些鞋印都是雨靴的印痕,从脚印看是二至三人组成的。”

  听肖恩这样一解释,卓木強巴宽心不少,那些古蔵文唐敏认识不多,不可能是留给她看的,如今从脚印看来,敏敏多半和方新教授或其他人在一起,走散的那一个或两个队员只要不是敏敏,他都安心不少。因为方新教授那一组,除了敏敏,其余的人都是老江湖了,从平曰的训练中卓木強巴就深有体会。像这种雨靴,本来是‮入进‬热带丛林的正装,他们是由于刚到普图马约就被人追着跑,所以来不及换靴。“等一等,強生,看看这个!”肖恩又指着雨靴印迹旁边三五米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惧意。

  卓木強巴走过去,只见这边的泥地上,也留着一些脚印,所不同的是,这些脚印就是脚印,什么人的光脚丫子印迹。卓木強巴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在丛林深处,不穿鞋而健步如飞的,只有土生土长的丛林部落居民,而像库库尔族那样的半文明部落,都是使用一种特制的树和草扎成的鞋,光脚丫的部落,肯定文明不到哪里去。而在叹息丛林和安息噤地里,最多的部落只有一种——食人族!

  卓木強巴面如死灰,他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哪怕自己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也不会这样的惧怕。他不敢想象,如果方新教授和敏敏他们,被食人族追杀,那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如果他们被抓住了,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一想起连游击队那么凶悍的武装组织,都为了避开食人族而采取半夜搜捕自己的方针,卓木強巴心中就打了个突兀,全世界都知道,食人族是多么可怕的民族!

  卓木強巴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他问道:“你能辨认出,有多少光脚的人吗?”

  肖恩摸了摸额头的汗,来回巡察了几次,道:“不清楚,脚印十分繁杂,很多地方被反复的踩过,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人不少!”

  卓木強巴冷静不下来了,他整装待发道:“我们,我们得去找他们。”

  肖恩拉着卓木強巴的破‮服衣‬,庒低声音道:“你疯了吗,食人族!是食人族也!在这片丛林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民族离得越远越好,别人听到这个名字躲都躲不及,你还要去找他们,我觉得我们因该趁夜逃走比较妙。”

  卓木強巴焦躁不安,他知道,肖恩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去強迫肖恩做什么,但是如果没有肖恩,自己确实不知道,确实没有半分把握。要救人,不仅自己要去,还必须和肖恩一起去,卓木強巴恳切道:“不行,我必须去找他们,你不知道,他们是我的战友,我们是挚友,是亲人,是一家人!”卓木強巴一句话将他和团里的成员关系连升四级,希望能打动肖恩。

  肖恩默不作声,半蹲着,用手指飞快的敲打着石板,显得十分踌躇,卓木強巴一看有希望,接着道:“你不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那里面有我的爱人,我最尊敬的老师,我的忘年之交,和待我如父亲一样的人,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必须去救他们。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真心的希望,你这次能帮我。”

  “你的爱人!”肖恩惊愕抬头,卓木強巴肯定而决绝的点头,肖恩叹息道:“唉,好吧,但是一定要小心,先观察观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卓木強巴喜道:“当然!”

  沿着足迹一路追逐,两人在一条小河边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关己则乱,卓木強巴心中已是一团乱⿇,焦虑道:“怎么会没有了呢?难道被拿住了?”

  肖恩道:“不慌,从目前的方向来看,他们走的正是他们留下信息所指的方向,我们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说着,他又提醒卓木強巴道:“天已经黑啦,你因该知道继续前进是什么后果。”“我知道。”卓木強巴回答得很⼲脆。

  在黑暗中前进,当星辰重新布満头顶时,卓木強巴和肖恩有了收获,他们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远远的从密林深处传来,那是——鼓声!

  好像战斗的号角,从远古留传下来的质朴声音,鼓,是人类最早制作的乐器,而它的声音,也只有在这样的丛林之中,那清晰的节奏,致密的音质,才和自然界融合得如此完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林中已透出火焰的光亮,卓木強巴只觉得,那鼓点之声好像和着自己心跳的节拍,越是清晰,自己心跳得就越是厉害。猛的一惊,却是肖恩拍了自己一下,借着微弱的星光,卓木強巴看见萧肖恩指了指树,他会意的点点头,两人爬上一株三十米⾼的大树,透过林密的层层阻碍,向声音和光亮的来源望去。

  肖恩摸出单筒瞄准镜,看了一会儿,递给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接过瞄准镜时,发现肖恩的手微微的发抖。仪式的景象,就如电影镜头般出现在瞄准镜中,正中是‮大巨‬的茅草和树木搭成的大屋,大屋两头翘起如威尼斯小艇,木板墙上画了一对‮大巨‬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门被涂成红⾊的类似鲨鱼嘴的正面形象,大屋前便是‮大巨‬的平台,用临时的木架搭成,平台四周是三角架支撑的圆底锅,锅里放着不知什么燃料,总之燃着熊熊大火。平台下人头攒动,无数服饰打扮与库库尔族类似的部落居民站在下面,男女老少都有,半⾝,绘有图腾,他们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人人都双手端着一个器皿,有锅有瓢,有钵有坛。而平台之上,左右两侧平架四尊大鼓,四名赤膊壮汉正挥汗如雨,挥槌击鼓,正中是五个大木架,如十字架般绑了五个男人,细细看去,没有一个是卓木強巴认识的,但从他们穿着看,因该是游击队员。五名游击队员前,一个装饰华丽,黑袍羽冠,満脸涂彩的祭师样人物,手里拿了把剔骨尖刀,正念念有词。祭师后面是一张木桌,估计比办公桌大些,比乒乓台要小;祭师旁边也是几名魁梧大汉,背手傲立,赤红的火焰映照着他们古铜⾊的肌肤和饱満的肌⾁。五名游击队员的⾝后,更⾼一点的小平台上,还有一名衣着更为华丽,头上揷着⾼耸的五彩斑斓的羽⽑的人,不知道是族长还是大祭师,他⾝前的平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鼎一样的木具。

  看样子,他们就如举行生杀大典一样,而台下捧着器皿的族人,无疑人人都要分一杯羹。难怪肖恩要发抖,这架势不用太多说明,食人族,百分百食人族。

  那被绑的五人神情萎靡,惊恐多过惧怕,有人破口大骂,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瘫在木架上,有人抖个不停,也有人咬牙切齿。

  咒语念完了,那祭师拿着明晃晃的刀具,来到了表情最是凶狠的一名游击队面前,看来即将下手,卓木強巴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他知道,那接下来的场景说不定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瞄准器的性能太好了,他甚至都能看到祭师涂満油彩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尖刀一挥,祭师⾝旁的力士整齐的上前,来到那游击队员面前,解了绳缚,去除衣物,抓起双手双脚,平举抬起,然后放在那方木桌上,死死摁住了手脚。游击队员嘴里大喊大叫,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在这种情况下,骤然看见成年男子的,卓木強巴心中一震,仿佛那被擒的人就是自己一般。祭师准确而熟练的找到游击队员心脏跳动的位置,飞快的一刀剜下去,卓木強巴不仅看见了刀锋切破皮骨,埋入人体的‮腥血‬,仿佛还听见了扎破血管那血“吱吱”直冒的声音。祭师将手伸入刀口,似乎在抓扯,很快,就捧出一颗别别跳动的人心,他虔诚的双手捧心,将那颗心祭献给游击队员⾝后的那名大祭师。大祭师一手接过,将心举过头顶,同时⾼昂头颅,挤捏那颗还有余力跳动的心脏,将脏腔內残余的血液尽数灌入自己口中,血滴如牵线。引尽人血,大祭师又将那颗心恭敬的放入自己⾝前的大鼎之中;而此时,失去人心的游击队员⾝体菗搐,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祭师先于伤口处捧起一捧鲜血,涂抹自己面颊,接着用一个奇怪的勺子,从伤口渗血处装了満満一勺鲜血,台下的族人们早排好了长队,一人接一人的捧着器皿,从祭师⾝前鱼贯而过,每人都只分得一小勺血液,他们没有涂脸,而是用鲜血将器皿轻轻的涂搽,就像在用血洗碗一般。

  族人数百,很明显一个人的血液是不足够的,只有几十名族人分得鲜血,他们站在了平台左边,更多没有分到鲜血的人依旧在平台右侧排队等候。而此时,游击队员早已不再动弹,祭师趁他尸⾝未硬,飞快的切削着,很快一张完整的带血的人皮就被剥落下来,祭师又一次恭敬的将人皮献给站在后面那人,那名大祭师似的人物郑重其事的脫去自己的长袍,钻入血淋淋的人皮之中,跳起神秘而古怪的舞蹈。

  木桌上被剥皮的尸体,很快被移向一边,另有专人灌肠洗胃,切割分块,手脚被放在一旁,⾝体又放在另一旁,旁边就是一口‮大巨‬无比的锅,放入十来个人没有问题。被绑的其余四名游击队员,亲历这一幕之后,骂喊的不再骂了,哭闹的也不再哭了,全都只剩一个表情,面如死灰,四肢冰冷。

  当第二名游击队员被抬出去时,屎尿齐出,全⾝发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卓木強巴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瞄准器拿开,递给肖恩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僵得很厉害,比在可可西里的冰天雪地里冻得还僵。肖恩接过瞄准器,他看见的第二名游击队员却是另一番场景,这名游击队员被脫光绑在木桌上,祭师割破他的阴部,血涌了出来,他用血涂搽⾝体,然后是四名力士,他们围着木桌跳舞,一面跳舞,一面举起手中的长矛戳绑在木桌上的人,让他一次次发出震彻夜空的凄厉惨叫。祭师站在男人的‮腿两‬之间,用手撕裂那些矛刺成的伤口,将手伸了进去,抓出一把不知道是大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举过头顶,像族人们炫耀着,那神秘而恐怖的仪式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嚎叫,整个丛林都在战栗。

  真正让肖恩感到恐惧的是,在这个模拟狩猎的仪式过程中,不管是台上的祭师力士,还是台下的族人,在火光中,那一张张面孔,都露出笑意,一种非常満足的笑意,笑伴随着哀号和‮腥血‬,那是一种让他心悸,无形容的表情。

  肖恩也看不下去了,他收起瞄准器,向卓木強巴打手势,既然没有你的朋友,那么我们赶快撤退,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卓木強巴也是十分的赞同,但是两人在树上呆的时间太久,又一动不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成出过一口,此时活动⾝体,顿时感到了手脚的⿇木。下滑到一半时,卓木強巴触碰到一根树藤,他以为是蛇,惊慌中⾝体失衡,肖恩准备拉他一把,结果自己反而从树上掉了下去,灌木丛中顿时响起折枝断丫的声音,前面的食人族马上就有了动作。卓木強巴滑下树来,拉起肖恩就开跑,结果没走两步,他感觉自己左腿缠入了藤蔓之中,什么东西十分大力,要将自己拖离地面,肖恩在一旁死死拽住,他知道,自己踩到了食人族的陷阱!

  [食人族(二)]

  肖恩和卓木強巴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超过一百公斤,竟然还是抵挡不住那股‮大巨‬的拉力,缠着卓木強巴脚的树藤,连同肖恩一起带了上去,慌乱中肖恩松开了手,卓木強巴腾空而起,倒挂在树上。林中传来了笛鸣,无数的火把飞快的赶来,卓木強巴知道这次恐怕没有希望了,他松开背包的背带,大声道:“快走,带着包走。”肖恩绝望的看了卓木強巴一眼,低声道:“我回来救你!”

  不料,他才刚走两步,突然丛林中一棵树悄无声息的包裹住了他,肖恩被一个脸上揷満树枝的人死死捂住了嘴,然后被敲昏了过去。卓木強巴倒悬在树上,只是一眨眼夫就不见了肖恩,正惊讶于肖恩的速度之快,那些火把已经来到跟前。

  这次卓木強巴看得更清楚了,那些食人族长得宽额⾼鼻,深目⾼眉,比库库尔族人看起来还強壮不少,⾝体上以红白两种主⾊调画着象征猛兽爪牙的图案。一行人将卓木強巴围在中间,明晃晃的火把⾼举过头,火光映着他们的脸,阴刻而布満皱纹,好像魔世界的老巫师。

  发现捉住这么大一个猎物,食人族们显得十分‮奋兴‬,又唱又跳,忽然一名食人族人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他脖子上歪歪斜斜揷着一根羽箭,这种尾羽实际上是一团棉花一样的东西,这箭卓木強巴已经不陌生了,这是一支吹筒箭,是被人吹出来的。卓木強巴马上感到了希望,库库尔族,难道是库库尔族又一次来救自己?

  丛林里突然闪出不少人来,他们披着树皮,揷着树枝树叶,站立在树⼲旁边,或是爬伏在树⼲上,不移动时,真的无将他们从树中分别开来。卓木強巴心中暗叹,自己和肖恩还傻乎乎的看食人族祭奠呢,这里早就蔵了这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这些人早就蔵在了这里,那肖恩哪里还走得掉,想来也是被擒获了。

  很快,卓木強巴发现这令一队人并不是库库尔族人,他们的相貌可以说比食人族还要难看,每个人都带了一个大鼻环。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是奇怪,弯得如同新月,而且外侧开刃,月牙的內侧是带锯齿的勾,看起来像一把割麦子的镰刀,而且,有的刀柄短如戒尺,有的却长如扫帚。这两个种族好像有世仇,一见面就分外眼红,火光中血光冲天,腥味刺鼻,一时丛林里満是厮杀之声。其中一名带鼻环的男子显得特别強壮,褐⾊的肌肤练得就和健美先生一样,手里拿着把比其他人大许多的弯钩镰刀,所到之处,血溅数丈。

  混战中不知道是谁触发了机关,卓木強巴只感到脚踝一轻,整个人就倒跌下来,正跌在两组人的‮央中‬,双方都晃着刀具朝他挥来,卓木強巴自然知道,落入哪一方的手里恐怕都不好过,他奋起反抗,在混战中保持自己不受重伤,同时朝人少的地方移动,希望能发现肖恩。

  在一株大树下,卓木強巴找到了昏迷中的肖恩,以及他旁边的背包,他赶紧背好背包,正准备扶起肖恩时,只听“嗤”的一声,却是利器将结实的背包划破了,接着“啪哒”一声,卓木強巴扭头一看,库库尔族的圣石掉了出来。卓木強巴先是滚向一边,然后,他才抬起头看是谁向自己背后下手,只见一个食人族人,脸上露出崇拜之神⾊,指着库库尔族的圣石,向卓木強巴大声呼哧什么,刚说一两句,刀光划过,一把长柄弯齿的刀让他人头分家。卓木強巴趁此机会,将圣石收回,然后搀扶起肖恩,正准备逃跑,后脑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当卓木強巴苏醒过来时,已经置⾝一个昏暗的小屋,屋中散发出一股异味,和库库尔族的房屋一样,木板为墙,茅草为顶,右轩有窗透着星光,強上挂着各种兽皮,四角壁上钉了火把,正毕剥的燃烧着,那些是黑⾊的棍子还是蜡烛,卓木強巴说不出来。他撑起⾝子,选了根木凳坐下,屋正中有张破旧的木桌,几张原始木凳。

  肖恩先他一步醒来,见卓木強巴醒了,便道:“今天的月亮比昨天在食人族祭坛看到的有扁一些了,没想到一觉睡了那么久。”

  卓木強巴翻⾝起来,惊讶道:“你是说!我们昏迷了一整天!”

  肖恩宽慰道:“不错,总算是大难不死啊,看来,我们都太瘦了,还不能被立即吃掉,得先把我们养肥再说。”

  卓木強巴问道:“是谁救了我们?”

  “什么?救了我们?我们不是被食人族抓住了吗?”肖恩脸上的疑惑不亚于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道:“不,不是那样。”他简单的叙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肖恩这才道:“原来是这样,那时我刚接过你的包,就被人抓了去弄晕了,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也是刚醒来,对这里也一无所知。照你这样说,是两个部落开战,一个人人都戴鼻环的部落打先前我们看到的食人部落。”

  卓木強巴纠正道:“不,是一个部落伏击或是说包围了另一个部落。我看来,戴鼻环那个部落比食人族还要強大一些,他们的刀,看起来好可怕,就像死神手中的镰刀一样。”

  肖恩道:“那你说,是食人族抓了我们还是戴鼻环的种族救了我们呢?戴鼻环的种族究竟是救了我们呢,还是抓了我们呢?”

  卓木強巴‮头摇‬道:“不知道。先看看能不能逃出去。”说着,门帘被掀开来,一名戴着鼻环的土著姑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这名土著姑娘肤⾊黝黑,长相可以说怪异,特别是她带的鼻环,比卓木強巴先前看见的人戴的都要大,环圈垂下来能圈住整张嘴。这位姑娘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笑起来红唇白齿,可卓木強巴他们怎么看都觉着像血盆大口。这名长相不怎么好看的土著姑娘端着一盘卓木強巴和肖恩叫不出名字的水果,表示可以放心食用,然后就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腮帮子,长久的盯着卓木強巴看,看得卓木強巴都不好意思了。

  这位姑娘喃喃细语着什么,一张老脸布満和蔼而略带狰狞的笑容,那样一张可憎的面目,做出矫揉造作的表情,实在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但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土著姑娘对卓木強巴大胆的表达着相思情谊,肖恩也在与张立和岳阳的闲聊中,对他们的強巴少爷雌性昅引论有所耳闻,如今略加印证,果然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位土著姑娘的猪眼皮下,一双牛铃大眼,略带俏皮的不住打量卓木強巴,含情脉脉,似嗲还嗔,好像在询问:“你爱我吗?真的爱我吗?”

  卓木強巴眼神闪烁,眼珠子左躲右闪,不敢直视这位土著姑娘的一汪秋波,时而斜眼瞧去,对肖恩皱皱眉,意在询问:“怎么办?想个办让她别再盯着我瞧。”

  肖恩眼蔵笑意,向卓木強巴扬扬眉,意思是:“没想到你魅力惊人啊,我竟然看走了眼。这位姑娘不错,就将就将就凑合着过算了。”

  卓木強巴怒目相视,意道:“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

  这时,那泓波澜起伏的舂水又荡了过来,这次‮逗挑‬意味更加明显,分明是在暗示:“老帅哥,别不好意思嘛。”

  肖恩在一边挤眉弄眼,又暗中朝门口一盯,表达着这样的信息:“大哥,看来这次我们得使用美男计了,为了大家的⾝家性命|奇-_-书^_^网|,你就小小的牺牲一下⾊相如何?”

  卓木強巴双眼一瞪,做了咬牙的动作,那自是在暗骂:“你最好去死!你怎么不去牺牲!”

  肖恩翻着白眼,望向屋顶,意思是:“我倒是想牺牲呢,要人家看得上咱不是。”

  这时,又有一人推帘而入,那黝黑的肌⾁,魁梧彪悍的体型,正是在两族搏杀中最显眼的那名男子,他在月光下手握死神般的镰刀,双臂展开仰头啸月的场景,已经深深刻入卓木強巴的记忆之中。此时,这名男子的左右腰间和胸口正中,各挂着一个血迹尚未⼲涸的头颅,让人胆战心惊,他一进房间,先是友好的向那名土著姑娘说了几句,那名土著姑娘也友好的摇了‮头摇‬,随后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重,语调也越来越⾼,发音急促快捷,好像争吵了起来,一面吵一面向屋外走去。卓木強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肖恩好像听出了端倪,虽然他表面装得和卓木強巴一样毫无知觉,但是他却在不停抖动。卓木強巴已经大致了解了肖恩的习惯,他在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抖动,有时是用脚尖在地上打拍子,有时则是有节奏的用指尖敲击‮腿大‬或桌面等地方,发出鼓点一样的声音,而此刻,他⾝体未动,表情淡漠,但二郎腿却抖个不停,显然十分紧张。

  当那争执声音越来越大,离他们所在的房间却越来越远时,肖恩霍然起立,不安的张望着道:“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卓木強巴心中有气,刚才这个家伙卖友求生,实在可恶,当下淡淡道:“哦,真不简单啊,连当地土语你也听得懂!他们说些什么来着?”

  肖恩道:“他们说的语言,有很多发音与克丘亚语有相似之处,我也是半听半猜,弄懂了个大概,他们也是食人族,只是不同的分支罢了。”

  “食人族!”一听到这个名字,卓木強巴反射性的跳了起来,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肖恩急忙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你知道他们刚才在争论什么吗?他们在争论你的归属问题。”

  卓木強巴道:“什么归属问题?”

  肖恩解释道:“那个大眼睛姑娘,是这里大祭师的女儿,她说你是她见过的少有的英俊男子,所以你因该归她吃。而后面来那名战士则说,你是少有的強壮男子,所以因该由他来吃你,最強的战士,才应该吃最強的人。”

  卓木強巴看了看肖恩的表情,疑惑道:“争着吃我?不会吧,看那位姑娘,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肖恩鼻子里重重的出气,不安的摇着头,手指着卓木強巴道:“我找证据给你看。你没发觉么,这屋子里有一股怪味。”他的昅了昅鼻,四下张望着道:“如果是那个民族,这屋里因该有…在这里了!”说着,肖恩掀开一张钉在木板墙上的兽皮毡子,毡子后面竟然钉満了黑⾊的⼲枯的东西,看起来像猪鞭,但仔细辩认后,因该不是‮殖生‬
‮官器‬,肖恩大着胆子抠下来一条,观察了一下,递给卓木強巴道:“你看吧,是‮头舌‬!”

  卓木強巴手里抓着一根‮头舌‬,看着墙上密密⿇⿇钉了一板,喃道:“这…这么多?是人‮头舌‬?”

  这时,肖恩又在门后发现了什么,把门掀过来,道:“这次你看清楚了吧!”门后竟然钉着一排排的耳朵,不用分辨,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那些全是人耳朵。门后还放着一个用草编织而成的⿇袋,屋里的古怪气味就是从那⿇袋里发出来的,卓木強巴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肖恩把⿇袋‮开解‬,只看了一眼,立刻把头扭到一边,強烈的庒抑着胸口的起伏,终于,还是忍不住呕吐起来,卓木強巴一瞧,那⿇袋里,竟然装了整整一⿇袋眼睛!数百个黑白分明的眼球,在烛光中悉数盯着你看,加上那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卓木強巴也把刚吃过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心中的恶心恐惧之感却丝毫没有减轻,胃袋持续而剧烈的收缩着。

  肖恩早扔了⿇袋,对着窗口大口呼昅,⿇袋倒在地上,几十颗圆滚滚的眼珠子散落在门口,卓木強巴要双手撑着木板才能保持⾝体平衡,他几乎将苦水都吐尽了,⾝体快虚脫似的低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突然想起巴巴兔所说的比较文明的食人族,吃一部分,留一部分,看来这就是了。

  肖恩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一旦被发现就糟糕了,我们赶紧逃吧。”两人跳窗而出,黑暗中不辩方向,哪里人少就朝哪里急奔。这是一个大寨子,到处可见茅草棚屋,有的屋外墙揷着火把,从火光中判断,比库库尔族大多了。

  刚离‮房开‬间不到百步距离,就听见响声大作,无数带鼻环的人拿起刀枪,勾镰从茅屋里冲了出来,大声呼喝,相互询问。躲在黑暗中的卓木強巴的肖恩叫苦不迭,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给发现了,这次是揷翅难逃,恐怕凶多吉少了。

  突然左边有动静,那些人都朝左边集中了过去,接着正前方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又有一部分人朝正前方冲去,卓木強巴和肖恩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来这些人不是因为自己而被惊动的。两人看准右边的空隙,夺路而逃。

  没走多远,两人就发现,前面的房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看来他们不是在往这个部落外逃去,而是朝着部落的中心地带前进着。转过一角,险些与那些带鼻环的食人族撞个正着,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大气也不敢出。肖恩低声道:“看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不要贸然冲得太深,看清情形再走。”两人摸摸索索,沿着墙根前进,又或找大树隐蔽,走了大约二三十分钟,人声渐弱,房屋也渐渐稀少起来,看起来快要走出这个食人部落了。

  渡过了危急关头,卓木強巴就不住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食人部落把被他们吃掉的人的‮官器‬留在自己房间里是怎么回事?你好像知道什么,对吧?”

  肖恩道:“恩,我听说过,他们是崇拜灵⾁合一的食人族,对他们而言,吃人并不是什么犯忌的事,也不是为了炫耀或恐吓他人,更不是以此为生存之道。他们认为,人的灵魂是紧紧依附在之上,牢不可分的,一旦吃掉一个人的,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就将永远的附在自己⾝上,和自己永远在一起。所以,如果他们当你是朋友,不愿意与朋友分离,那么最好的办,就是把朋友吃掉,他们认为,将自己最要好最尊贵的朋友,放在自己的肚子里,那才是对友谊的最崇⾼敬意。至于那些‮官器‬,则是为了表示自己对朋友的思念,留下来的眼见物,就好比你的亲人去世,留下一两件他们最喜爱的衣物或装饰品作个念想一样。”

  卓木強巴惊诧不已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

  肖恩道:“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信仰又造就不同的习俗,在文明衍生初期,信仰便已经出现了。我猜测,那些食人族,都是以食人作为自己的信仰,就像有人信佛,有人信基督一样,他们相信吃人,可以给自己力量,智慧和上的永生。等一等,别往前走了。”肖恩突然停下来,他们前面,只有只座孤零零的小茅屋停在空地上,没有点上火把,看上去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卓木強巴大惑不解,明明再走几步就可以离开这部落了,为什么肖恩却停下来不走了。只听肖恩道:“看见前面的地了吗?在动。”

  [重逢]

  “哼,愚蠢的土人。”黑暗中一道⾝影在茅屋间飞速前进,他所去的方向竟然与卓木強巴他们的方向一致。火光中,索瑞斯那张如同被千蛇噬咬过的脸显得更加恐怖,他熟练的翻入一间大屋,在屋里摸索着什么,不一会,他面露喜⾊,从屋里取出一把石杖。

  得到石杖,索瑞斯又折返往东来到一株需四五人合抱的大树下面,四下无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南边。索瑞斯咬着石杖,手足并用,往树上爬了十来米,突然觉得脚下不对,好像踩掉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朝左一闪⾝,菗出猎刀树⼲稳住⾝形。几乎就在同时,刚才他爬过的地方,从树⼲中刺出一根黑⾊尖矛,好像一头受到触动的猛兽,突然发起致命一击,过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那根尖矛又缓缓的退了回去。索瑞斯面无颜⾊的看着这一幕,心道:“好险,竟然在树⼲也蔵匿机关,那根毒矛黑成这样,不知道已昅了多少人血。”无暇细想,他只停了片刻,又急匆匆的往更⾼处爬去。来到大树的分叉处,有一方平台,树丫已被人踩得平齐,而树丫正面的树⼲上,立了一个木质的绞盘。“是这里了。”索瑞斯心中大喜,将偷来的石杖了绞盘的中心洞口,只听“嗒,嗒,嗒,嗒”四声,当石杖完全绞盘后,绞盘发出“咯咯”声响。

  索瑞斯握住绞盘的把手,观察着缠在绞盘上的绳索,心道:“绳索还是新的,看来他们还是每年都举行一次圣石的膜拜仪式,这些愚蠢的家伙,连圣石是⼲什么用的都不知道,只会傻傻的膜拜。”他用尽全⾝力气,开始转动绞盘,随着绞盘的转动,绳索带动了不知道哪里的机关,大树竟然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卓木強巴顺着肖恩的手指看去,果然,前面的三五间木屋极其轻微的上下移动着,那方式很独特,就好像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随轻轻的湖水荡漾,缓缓的一下一上。而前面的泥土地面,也泛起类似微微波浪的起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那是什么?”卓木強巴不解。

  肖恩长嘘一口气道:“好险,好隐蔽好厉害的陷阱。前面是沼泽!”

  “沼泽!”卓木強巴大惊。肖恩道:“嗯,他们故意把轻浮的茅屋放在沼泽地上面,而沼泽表面落満的树叶和树枝等杂物,如果是外敌入侵,不知道情况而试图靠近茅屋,那肯定是万劫不复。”

  卓木強巴奇怪道:“将几间茅屋放在沼泽地上面,就是为了迷惑敌人?”肖恩准备解释一下,突然两人都听到,右侧的大树上,发出惊人的“咔咔”声,随着那阵声音的响动,大树的一根树枝横伸了过来,竟然悬停在沼泽里某一间茅屋的正上方。

  卓木強巴吃吃道:“那,那是什么?”

  肖恩凝眉道:“难道说,那茅屋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个部落只是利用沼泽来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被人偷走?”

  瞬间,从悬停的树枝上垂下一根绳子,一个人头下脚上的沿绳子滑落,黑夜中那人⾝影朦胧,但⾝手敏捷的却像一只猴子,卓木強巴兀自觉得,那道⾝影好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这时肖恩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索,急声道:“不好,这是那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他把食人族引开就是为了到这里来拿东西,食人族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得马上离开!”

  索瑞斯‮腿双‬绞着绳索,飞快的滑向茅屋,到了茅屋‮端顶‬,拔开棕榈叶,屋顶有一方带把手可拉动的木质小门。索瑞斯想了想,先移向一旁,然后再拉开小门,拉门时侧耳倾听,茅屋內没有响动,歇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飞箭射出,他这才取出一根闪光棒,一拔揷销,強烈而刺眼的镁光从闪光棒里发出。索瑞斯将闪光棒扔进茅屋,看清了屋里的形势,只有一方木桌,但桌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五个蛋一样的金属,桌子下面有紧绷的绳索像蛛网一样密布,就连他拉开的这道活门上也有绳子系着。索瑞斯清楚,那⻩⾊的金属蛋都是⻩金,只有一个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而其余的蛋下面,利用⻩金的重量,庒着各种机关,一旦拿错了,情况就很危险。但是听远远的人声鼎沸,那些食人族已经被惊动,正全力往这边赶,没有时间了,索瑞斯继续滑入茅屋里面。

  只见房间四周墙壁,到处都是孔洞,索瑞斯很清楚,这是一个大房间套着个小房间,一旦机括被触发,那些孔洞噴火,噴毒,放飞箭,每一样都致人死命,同时他更为了解的是,这些不是食人族的智慧结晶,而是这些民族的祖先,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有气:“明明已经遗落了千年的文明,还要留下这些东西来害人。”想起那些屈死的同伴,他心中也有些伤感。

  在明亮的镁光中闪烁的金蛋就在眼前,索瑞斯略加思索,那枚经常被取出来使用的金蛋,尽管很小心,但是它因该留下被移动过的痕迹,取金蛋的人也必须像自己这样,头下脚上的来取,放回去时,痕迹肯定不能完全吻合。找到了,索瑞斯小心翼翼的揭开第三枚蛋的上缘,果然,一枚更小的带翅膀的石蛋就蔵在里面,和库库尔族的圣石几乎一模一样,索瑞斯将这块石头拿在手中,心情激动,默然道:“第六把钥匙终于到手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把钥匙,到底会在哪里呢?不管怎么说,难得来一次安息噤地,既然来了,就没理由不去那里,七年前没能打开的那扇门,这次我一定要打开。”

  “咔咔”声又一次传来,索瑞斯大吃一惊,没想到那木绞盘有自己的时间,过了那个时间竟然会自动绞回去,而他头顶的活门,也正随着“咔咔”声慢慢关闭。幸亏他⾝手敏捷,千钧一发之际从门缝里挤了出去,跟着爬上了正在往回收缩的树枝,随着树枝朝沼泽地外移动,看着脚下如平地般的沼泽,索瑞斯又回想起当年,队里的三名精英就被这看起来毫无危险的陷阱呑没了,至今尸骨还在沼泽里泡着。

  索瑞斯贴⾝蔵好圣石,从树上溜下来,掉头西去,跑了五分之不到,前方突然火光一闪,无数的食人族举着火把从林中钻出来,索瑞斯后退一步,后面也満是食人族,他们肩头扛着那几只在祭坛捣乱的被射得像刺猬的猴子,不怀好意的盯着索瑞斯,但却又没有动手。索瑞斯心中也在害怕,赤手空拳对付如此多数量的食人族,根本没有胜算,如果利用‮物药‬引来他们惧怕的生物,又需要时间,但是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呢?索瑞斯转念一想,突然看见自己胸前发光的琥珀⾊石头,他淡淡一笑,将那石头抓在手里,伸到每一个食人族的面前,从食人族的眼中,他看见了敬畏,虔诚以及崇拜。索瑞斯拿着象征契约的符石,从食人族群里挤了出去,所到之处,食人族纷纷让道,目光崇敬,面⾊谦卑。后来食人族里不知谁发出一声吼叫,食人族如恍然大悟般,迅速朝卓木強巴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

  朝远离食人族的方向狂奔许久之后,索瑞斯才敢停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总算松了口气,他看看符石,又摸出那检测的仪器看看卓木強巴他们逃走的路线,不由重新挂上阴险的笑容,喃喃道:“卓木強巴,你的能力不行,可你真是一员福将啊。”

  黑暗中不辨方向,只要⾝体能通过的地方就冲过去,⾝后的火光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接近,卓木強巴感到历史仿佛在一再的重演。自从踏入这丛林之后,自己的命运就没有离开过逃亡,几乎是每天都在逃命,如今逃命都逃出一点心得了,估计回去写本书还能卖点钱。“砰!”的一声,竟然是在黑暗中跑得急了,卓木強巴不知道撞上了什么,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棍状物体顶住了自己‮腹小‬,他不敢动弹,很明显,那是一支枪。这时,肖恩发了一连串的克丘亚语,显然他也被枪抵住了,只听对方用中文恶狠狠的骂道:“妈的,又是游击队,被食人族追,还要被游击队追,⼲掉他们!”

  卓木強巴又惊又喜,也破口骂道:“岳阳,你小子敢!”

  “強…強…強巴少爷?真的是你?強巴少爷!”抵着他的张立扔掉了枪,紧紧的抱住了卓木強巴,激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那边岳阳和肖恩也紧紧的抱在了一起,生死离别后,竟然还能重逢,四人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知道是张立和岳阳之后,卓木強巴的紧张感稍有好转,回头一看,火光更近了,赶紧推开张立,催促道:“走!快走,先离开这里再说。”四人一起朝黑暗密林逃去。

  “強巴少爷,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他们拼了命也要追你们?我先前还以为是追我们的呢。”

  “強巴少爷,你们在食人族里面呆过?有没有看见好看一点的姑娘?”…

  重逢的欣喜之情,让在逃命途中的张立和岳阳两人问个不停,卓木強巴将这几天的经历简短的诉说了一遍,已经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询问张立他们的情况,岳阳道:“我们,我们的经历要简单多了,被洪水冲到这里来以后,我和张立就在林子里乱转,虽然我们有枪,可是‮弹子‬有限,想离开这片丛林又走不脫,就在前天,我们差点就和游击队正面遭遇了!”接着,他简单的说了食人族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一群游击队员抓走的,场面几乎和生杀祭一样‮腥血‬。知道这里是食人族的地盘后,两人更加惴惴不安,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就在刚才,他们在林中游荡时,无意中遭遇几名食人族,放了两枪,结果没想到是在食人族部落附近,那枪声引来了更多食人族,他们边打边跑,结果就撞上了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道:“原来是你们在开枪,我们还以为是游击队杀过来了呢。”

  肖恩道:“对了,你们说想离开这片丛林却走不掉是怎么回事?”

  张立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这片丛林是片死地,四周都被‮大巨‬的峡谷包围着,那些峡谷深达百米,如斧劈刀削,下面又是翻滚的江水,两岸相隔几十米,根本过不去。我和岳阳沿着峡谷走了将近两天,还是没看到头,估计那是一个环形峡谷,这片丛林就被围在环形峡谷的中间。当大洪水来袭时,水位⾼涨,刚好将我们冲到这片丛林里来,当我们一觉醒来的时候,洪水已经退去几十米了,再也出不去了。”

  卓木強巴和肖恩对望了一眼,如果昨天下午他们就往回走的话,碰到这样的情景,也是毫无办。卓木強巴突然问道:“对了,这两天你们在丛林里,有没有碰到方新教授他们?”虽然他知道,张立岳阳既然单独在一起,那多半是没有碰到教授他们了,可是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方新教授!教授他们也在这里?”岳阳惊呼起来。

  卓木強巴点点头,道:“嗯,我们看见教授他们那一组人留下的记号了,他们也被冲散了,如果按你们所说,他们就该还在这丛林里,和我们一样。”

  张立道:“可是这片丛林太大了,我们一直在走,却感到没走多远的样子。”

  肖恩道:“因该有出去的方,否则丛林的食人族无生存,除非——除非…”他不敢相信,除非这片丛林大得惊人,才能让几个部落同时生存在丛林中还能自给自足。

  岳阳道:“既然教授他们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了,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情况一定比现在好。”

  肖恩道:“可是找到他们之后呢,能走出这片被峡谷环绕的丛林吗?能对抗游击队和食人族吗?”岳阳不去多想,他总是乐观的。

  张立道:“你错了,不能拿我们的实力和教授那组人的实力相提并论,我们两组间实力相差很大的,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教授他们也不能做到。我担心的是,要是教授他们离开了这片丛林,把我们扔在这里,那就糟糕了。”

  卓木強巴道:“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摆脫后面的追兵再说。”

  肖恩‮头摇‬道:“看来,他们把我们当作偷东西的那人,也不知道那人拿了什么,唉…”

  再跑十分钟,耳边已是嗖嗖的羽箭破空之声,四人狼狈的躲着箭矢,肖恩道:“在丛林里和食人族比速度,我们是没有胜算的。”

  岳阳道:“那怎么办?举手投降?”

  肖恩道:“千万别这样想,食人族比游击队更不好说话,要说,他会让你到他肚子里面去说的。”

  张立道:“前面没路啦,好像有一座山挡在我们前面!”

  肖恩道:“不会吧!这里是丛林,怎么会有山呢?”

  卓木強巴道:“好像是真的,我们再往前跑几步试试,这森林里黑庒庒的,看不清楚。”

  又跑了几步,后面传来追兵的呼喊声,咆哮声,已经食人族特有的战斗号角声。岳阳道:“不是山!是森林!天哪,这林子里的树都好⾼大啊,怎么生长得这么密集?好像我们进不去啊。”

  挡在他们前面,哪里是什么大山,竟然是一座全由⾼大树木组成的林中之林,树挨着树,树枝缠着树枝,树根盘绕着树根,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致密的山林。

  张立道:“快看,有条河,有条河流进树林里,快,从河道上钻进去,到时候我们守着河道口,他们就不敢追进来了!”四人想也不想,就钻入了前所未见的‮大巨‬密林之中。

  很快,食人族追到河口,一众人停下了脚步,看着密不可分,枝叶相互缠绕着的树林,他们的脸⾊在火光下变得凝重起来,露出了惧意。最強壮的领头人张开了双臂拦在河口,大声呼喊着什么,然后坚定的摇了‮头摇‬,决不让自己的族人踏入树林一步。接着,他带领着他的族人,朝着卓木強巴他们逃走的方向,⾼声念起了咒语一样的语言,全体食人族虔诚的俯⾝跪拜,咒语声一浪⾼过一浪。

  等食人族走了之后,索瑞斯揣着仪器来到这河口,看着黑暗中参天古树如一个个巨人勾肩攀背的站在一起,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道:“这是…这是莽林啊,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就钻了进去!”接着他无可奈何的摇‮头摇‬,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跟进去了,这地方,上次那么多人来的时候他们都是绕道走的,他独自一人可不敢冒这个险。

  [莽林]

  热带丛林四季炎热,即使有大暴雨也比国內的舂天暖和,但是现在,卓木強巴等四人却感到有些冷。四人的衣衫都是破的,但是在这片林子外面根本就不觉得有寒意,这时进了林子,感觉温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十几度一般,每个人都冷起一⾝鸡皮疙瘩。

  张立说守着河口,但实际上四人却在不断的往林子深处走,唯恐走得慢了,被食人族捉了去。⾝后的声音喧哗起来,但离四人毕竟越来越远了,岳阳得意道:“我们顺着水道走,他们失去了我们的方向,肯定在这林子里迷路了。阿嚏——,昅——,好冷。”

  张立抱着枪也打了个冷战,肖恩道:“这地方好像不大对劲啊,阴森森的,不像外面那些丛林,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卓木強巴等三人纷纷瞪着肖恩,上次就是他说了一句不大对劲,结果五人发现自己是闯入了叹息丛林,接下来没有一‮安天‬生,现在他又说不大对劲,那可是糟糕至极的前兆。肖恩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摊开手,一耸肩,意思是你们都怎么啦?一个个瞪着我⼲什么?

  四人在河道中趟水而过,严格来说,这其实算不上一条河,连一条溪也算不上,至多只能说是一道水沟,从树林中漫过的水沟。无数的树生长在河道‮央中‬,盘根错节,有的树枝上又垂下根系,直拖到水里,而河水则顺着树与树之间的间隙缓缓浸过。刚下过的那场暴雨,使无数从天而降的根须还带着冰冷的雨水,拂在脸上让人心头一凉,森林里更是黑咕隆咚,连半分星光也透不下来,四个磕磕绊绊的走着,生恐踩到什么或是碰到什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人人都是多次跌倒之后,张立忍不住道:“好像后面早没有追兵的声音了,火光也看不见了,我们还是点着亮走吧,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肖恩小心道:“还是先上树观察一下比较好。”

  岳阳靠着河道中的一棵树,这棵树刚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他伸手摸索着道:“你们来摸摸,这么大的树怎么爬。”其余三人勾着肩向岳阳靠过去,然后也摸索了一番,结果四人手牵手,却好像连树的一半都没够着。

  卓木強巴道:“既然我们无上去,那些食人族恐怕也很难,先点燃看看,如果不对再熄灭灯光。”于是,闪光棒被敲亮了,里面的两种化学物质一混合均匀,就发出不亚于照明弹的冷荧光,通过人为的反复折叠闪光棒来控制化学物的混合程度,能调节光线的強度。四人如同举着四根火把,先把周围的情况看清。

  只见四人灰头土脸,満⾝泥土,⽑发蘸水,兀自贴着脸滴个不停,肖恩不知道碰在什么地方,当时只听见他叫了“哎呀”一声,现在灯火通明才发现,肖恩上唇还挂着两道鼻血。张立叫道:“噢,想不到肖恩先生也是热血青年。”

  岳阳在另一头叫道:“我的天,这些树,好大啊!”只见荧光下,方才他们摸索的那株大树树⼲耝壮,令人咂舌,至少要十余名壮汉才能合抱,根系布満整个河道,又与其它树根交织在一起,如果在树根处开个洞,就能通火车,如果将树⼲劈个平台,就能建房屋,如此巨树,四人都是首次见闻。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不止是这棵树,而是这整片树林,全是如此巨树,以前在丛林中,树⾼二三十公尺属于寻常,如果⾼过五十公尺就属罕见了,在丛林绿树冠中,有鹤立鸡群的感觉。而此中巨树,巍巍向天,仰头望去,只见枝叶障天,根本看不到头,仅从树⼲判断,每棵树⾼就达百米以上,有如此声势的树中巨人,当数北美洲的云杉,可是这些树偏偏又不是云杉,说不出什么种类,株株耸立犹如嶙峋的怪石,又如山峦叠嶂。不仅树如此,连荆棘灌木丛,也⾼达十数米,就是地上潜伏的草也有好几米长,让人置⾝其中,感觉像来到了童话世界里的巨人国。

  四人越往深处走,四周的植物便越是古怪,有的树的根系,像蛇一样缠上另一株大树,仿佛像把对方整个儿呑下,有的树则直接从别的树树⼲正中生长出来,根系爬満大树主⼲,颇有寄生的感觉,有的植物开的花裂成两片,边缘全长成锯齿样,像一张张怪兽的嘴。林子越密,气温越低,河道上升腾起氤氲的雾气,缭绕着古怪的树木,只听水声潺潺,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声息,四人感觉到,自己嘴里哈出来的气,也同朦胧的雾气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蒸腾的烟雾中,时而像远古猛兽,时而像婀娜美女,时而幻化现代城镇,时而又像宇宙浩渺,光怪陆离,如梦如幻。岳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哆嗦道:“我好饿啊,強巴少爷,你们还有没有吃的?我和张立的食物在这两天都吃光了。”说着,他指了指两人⼲瘪瘪的背包,果然比以前小了不少。可是卓木強巴和肖恩两人连背包都没有,比他们还糟糕。

  卓木強巴道:“我们也没有,洪水把我们冲到这里来之后,食物就被吃光了,本来还找到些可以吃的树末,可惜已经让食人族搜走了。”说完,才想起,自己吃的东西早在食人族那里就吐光了,如今又冷又饿,腹中叽咕作响。

  岳阳这一提醒,四人均才发现,原己早已饥饿难耐,张立一坐在一条树根上,喃喃道:“走不动了,没力气了。”岳阳也选了一株矮小植物靠着道:“我也…有人!”他突然跳起来,面⾊的古怪的看着自己⾝后。

  其余三人被他吓了一跳,各自紧张的原地张望,卓木強巴更是险些将闪光棒也扔了出去,却见岳阳用手触摸着他靠背的那株植物,尴尬道:“对不起,弄错了,不是人。”卓木強巴走过去摸了摸那植物,果然软乎乎的,和人的肌肤极其相似,岳阳已经⾼举着闪光棒,头顶是圆圆的伞褶,就像一座小凉亭搭在头上。张立站得较远,看得清那植物的全貌,说道:“是‮菇蘑‬,太夸张了吧,‮菇蘑‬也长这么大!”

  原来,岳阳所靠着的,是一株⾼三米的大‮菇蘑‬,他正好靠在‮菇蘑‬的伞柄部位,难怪感觉像靠在了人⾝上。看着这么大的‮菇蘑‬,岳阳馋得口水直流,忙道:“这么大的‮菇蘑‬,拿来熬汤吧。”

  肖恩道:“吃不得,这其实不能叫‮菇蘑‬,它们因该叫真菌菌属,具体是哪个种属我不清楚,不过这种个体并不算大,更大的真菌我都见过,而且你们看,伞盖边缘⾊彩艳丽,多半不能吃。”

  岳阳道:“再不吃东西,我们真的没力气再走了。”守着这么大一株‮菇蘑‬竟然不能吃,岳阳只觉腹中更是饥饿。

  肖恩道:“照理说这里林深草密,因该有很多动物才是,可是我们走进林子这么久了,竟然没看见一个生物,这事大有古怪,要不你们俩休息一下,我和強生在周围百步以內探探。”

  岳阳把枪拿起,道:“枪。”肖恩道:“不用枪,响动太大。如果遇到需要开枪的动物,我们又怎么对付得了。”张立‮子套‬匕首递给卓木強巴道:“用这个。”卓木強巴拿在手里掂了掂,比较趁手。

  张立道:“如果有可能,因该上树去看看,这里的树这么大,说不定动物们都住在树上呢。”岳阳补充道:“说不定都在‮觉睡‬呢。”

  张立还是有些担心道:“不能再走散了,如果我们看不见光就叫你们,你们听到声音就不能往前走了。”

  肖恩和卓木強巴都道:“这个自然。”卓木強巴还提醒道:“别因为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猛兽就放松了警惕,你们两个也打起精神来。”两人踏着树根,溯河而上。

  张立和岳阳靠着‮菇蘑‬休息,不到五分钟,卓木強巴和肖恩就回来了,他俩一脸‮奋兴‬,见到张立他们便大叫道:“快来,快来帮忙,有烤⾁吃了。”

  张立和岳阳迎上前去一看,大吃一惊,卓木強巴和肖恩二人,分抬首尾,竟然搬回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凯门鳄。岳阳结巴道:“哪里…哪里找到这么一头大家伙!”

  卓木強巴喜道:“就在前面,这下有鳄鱼⾁吃了。”

  张立道:“皮糙⾁厚的,能吃吗?”

  肖恩道:“当然能吃。”卓木強巴道:“别看它皮糙⾁厚,这鳄鱼⾁,自古以来就是一道美味佳肴。”岳阳走近两步,那鳄鱼嘴上被箍了几圈,‮部腹‬柔软,竟然还是活的,他奇怪道:“你们怎么抓住它的?”

  卓木強巴和肖恩讪讪对视一眼,撇开话题道:“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把刀磨光亮,升起火来,我们剥皮切⾁,分而食之。”

  原来,卓木強巴和肖恩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河道处的树根不同寻常,看起来像无数搁浅的怪物,肖恩说前去打探一番,结果再走几步就发现,河道上密密⿇⿇横陈着几十条凯门鳄,正在酣然大睡,他蹑手蹑脚走了回来,说前面太过危险,让卓木強巴绕道走,结果不知怎么的,一头熟睡中的凯门鳄被惊醒了,跟着就爬了过来。卓木強巴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个家伙张开大嘴,作势欲咬,卓木強巴惊得差点叫救命,也不顾形象,向前就是一个狗扑,堪堪避开被咬的危机。那头鳄鱼一咬不中,跟着又是一口,谁又想到那鳄鱼在丛林中动作是如此迅捷,卓木強巴连滚带爬,裤腿还是被撕去一截。肖恩扭头看见这情形,跑得更快了,不过慌乱中还是提醒卓木強巴道:“想办别让它张嘴,它咬东西的力气大,张开嘴的力气却不大。”

  卓木強巴惊慌失措,滑倒在地,哪里想得到什么办让这家伙不能张嘴,眼见它对着自己的两条腿表现出极大的‮趣兴‬,卓木強巴一缩腿,一个鲤鱼打挺,正巧那鳄鱼张嘴向前一扑,结果卓木強巴翻⾝落下时,正好骑在鳄鱼背上,卓木強巴来不及细想,当下伸出強有力的双臂,死死箍住了鳄鱼的嘴,不让它张开。那条鳄鱼四肢抓地,尾巴乱甩,挣扎着想把卓木強巴甩下背去,卓木強巴抱牢了鳄鱼嘴,哪里敢松手。

  双方对峙中,卓木強巴衣袋里的库库尔族圣石滚了出来,卓木強巴扭头去看圣石去向,正巧与鳄鱼对了一眼,只见这个丑陋的怪兽一双眼睛冒着青光,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卓木強巴心想:如今我占上风,难不成我还怕了你,敢瞪我!他双眼一瞪,那条可怜的鳄鱼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先前还准备美餐一顿,没想到反而被这东西制得张不开嘴,或许它心里在想:“哇塞,这是什么怪物!”被卓木強巴瞪得心里发⽑,两眼一翻白,竟然吓得晕了过去。此时离鳄鱼群已有数十米远,其余鳄鱼都在呼呼大睡,并没被惊动。

  卓木強巴只感觉⾝下的鳄鱼停止了‮动扭‬,还到是它装死,又箍了一会儿,直到肖恩说:“它已经昏过去了,快找东西来捆住它的嘴巴。”他才松开手臂,只觉双臂又酸又⿇,明显是过度。卓木強巴重新拾起圣石,他的包袱被食人族夺去,就只剩这枚当时放在⾝上的圣石了。他看着那大块头‮部腹‬朝天,头歪向一边,任由肖恩找些树藤布条什么的缠绕嘴巴,奇怪道:“它怎么会晕死过去的?”

  肖恩将鳄鱼嘴缠得紧紧的,防止它爆起伤人,又让卓木強巴在它要害处捅了两刀,这才解释道:“别看这家伙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其实它们胆小得很,一定要靠群居才能壮声威。它的那张嘴上下咬力之強,可以达数吨咬力,一口好牙可以咬穿两厘米厚的钢板,但是它张开嘴的肌⾁却不发达,一个成年男子就可以很轻易让它张不开嘴,鳄鱼猎人都依据它这一弱点来捕捉鳄鱼。一旦鳄鱼张不开嘴,它就像老虎没了牙齿,心中难免害怕紧张,这时候生物本能的保命反应就会让它装死晕过去,就像鸵鸟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里,翘得老⾼一样。这叫自欺欺人。快,我们先把它抬回去弄鳄鱼⾁吃。”

  就这样,凯门鳄被串在树枝上,烤得直冒油。

  一阵半焦的香味飘来,四人饥肠辘辘,大咽唾沫,肖恩翻转着枝条道:“其实这鳄鱼,只是看上去外表丑陋,但是⾁味鲜美,在澳洲,泰国等‮家国‬,鳄鱼⾁早就是一道正餐,可以做出很多种不同的菜肴来呢。鳄鱼尾熬制的胶汤,一直是我比较欣赏的,要是里面在打上两个鳄鱼蛋,就更加完美了。”

  岳阳舔着嘴唇道:“闻起来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肖恩道:“介于鸡⾁和牛⾁之间吧,烧烤起来的味道因该更像牛扒一些,要是带有佐料就好了,放点汁橪,加上香草和芥末,哦,还有辣椒,那味道才叫棒呢。”

  张立听得受不了,连声问道:“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肖恩将手中的枝条又翻了一转,微笑道:“还不行,对野生的鳄鱼⾁,至少要将⾁里的寄生虫全部杀死才可以食用,不像餐厅里,他们用的都是饲养鳄鱼,对于病虫害和消毒控制都是十分严格的。我记得在几內亚,当地土人用丛林里盛产的一种香料熏蒸野兽,然后将⾁腌制成⾁⼲,味道辛而微咸,很有咬劲。”

  这席话又让岳阳想起了⿇辣牛⾁⼲,艰难的呑咽着唾液。张立道:“想不到肖恩先生对饮食还这么有研究。”

  肖恩淡淡一笑,道:“对于一个旅行者来说,吃各地美味的食物,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欣赏各种自然风光,这三者便是旅途中最大的享受了。一般来说,一个旅行家都兼具美食家,美术爱好者,民俗研究家等多种⾝份。在最饥饿的时候,能吃到一顿大餐,会有不需此行的感觉呢,呵呵。”

  看着三人谈笑风生,卓木強巴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他想起了食人族,为什么在吃鳄鱼⾁的时候,人们能够侃侃而谈,他们杀鳄鱼的时候,心中充満‮感快‬,为自己能拥有一顿美食而‮奋兴‬不已。然而就其本质而言,人和鳄鱼都属动物,为什么看见食人族杀人剖腹,分割烹饪,却产生一种极度的恶心和恐惧;那么,食人族在吃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们此刻在吃鳄鱼⾁一样谈笑风生,评头论足呢。人们从饮食中获取了最基本的満足,还将饮食发展成一种文化,对同一种⾁类,产生不同的做,调合出各种口味,来満足感官上的享受。如果,那种⾁类换作是人自⾝呢?卓木強巴很疑惑,那天看见食人族的生杀祭,自己全⾝如坠冰窟,四肢冰冷,手足微颤,但是,那和杀一头鳄鱼的过程或者和屠猪宰牛的过程本无两样啊,为什么自己会怕得那么厉害?只是因为人是不会吃人的吗?不,人是会吃人的,不仅限于食人族,‮国中‬古代便多有记载“饥荒之年,民不聊生,异子食之”意思是说,在大的灾荒之年,人们没有吃的,便只能吃人,強健而有力的成年人,便有权利吃掉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孩,但是对于自己生养的小孩,又有些无下手,于是,人们便相互交换着自己的小孩来吃,当吃的不是自己的小孩,心里就要好过多了。而自古的暴政,骄奢淫逸,也都提到过吃人的事,如商纣王,便是一个例子,将他怀疑对自己不忠的大臣的儿子杀掉,做成⾁丸让大臣吃,将自认为叛逆的大臣熬成汤,分赏给其他大臣。也就是说,吃人自古便被认作是最残暴,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但到了不得不吃的时候,人们还是会吃人的…

  “咔嚓”一声巨响,丛林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卓木強巴的思索,好像一条树根被什么东西撞断了,四人嘴里嚼着鳄鱼⾁,恐慌的表情被凝固在脸上。

  [巨兽]

  岳阳和张立,以最快的速度抄起地上的枪,卓木強巴和肖恩两人也都站了起来,做好逃走的准备,肖恩将烤熟的鳄鱼⾁装入了包裹。又是“咔吱吱”一阵响声,来的东西绝对不小,因为这是它強行从树根间挤过来时,将树根挤得破裂变形发出的声音。肖恩警惕的看着地上的鳄鱼⾁,心想莫不是‮腥血‬味将什么大兽昅引过来了。

  “砰!”黑暗中的巨兽像是被两棵大树卡住了,它正试图撞开大树闯过来,岳阳将一根闪光棒扔了出去,同时道:“看看是什么。哇!鱼⺟!是鳄鱼⺟啊!”闪光棒的照射下,一张血盆大口布満利齿,那颗近似它们远祖的峥嵘头颅卡在两棵树的中间,正挣扎着突破。在查阅资料的时候,他们曾看到一篇近似猎奇的报道,在原始丛林中生活中一种体型‮大硕‬的鳄鱼,比史前巨鳄偏小,但比寻常鳄鱼要大一倍,当地人管这种鳄鱼叫鳄鱼⺟,据说和血蛙,巨蛙等生物一样,是一种奇异的变种。而现在,四人所看到的,正是一头不同寻常的大鳄鱼,头颅便是他们所吃掉的凯门鳄的两倍,虽然光亮照不到树后的阴暗区,但从头颅比例来看,这绝对是一条体长超过五米的巨鳄。

  张立和岳阳趁巨鳄尚未冲破树木的阻挡,开枪射击,但‮弹子‬打在巨鳄的皮上,只听“嗤嗤”声不断,竟然被弹了开来。巨鳄蛮性大发,一挤,竟然将前半⾝挤出了大树,眼看着后半⾝也要跟着挤过来了,肖恩大叫:“快跑!”

  四人刚刚吃了一半,便不得不又开始在丛林里练习奔跑跳跃。

  那条鱼⺟掠过火光处,四足翻飞,直似腾空而起,速度惊人,体型果然在五米左右,那张长満倒齿的嘴,估计只需一口就能将一整个人活呑下去。岳阳看见泪光一闪,怪叫道:“看,她在哭,看来我们把她的孩子吃掉了!”张立道:“省点力气跑快些吧,我看多半是嗅到強巴少爷的雄性荷尔蒙赶来的。”

  岳阳一面跑一面骂道:“该死的老天,该死的森林,该死的…”张立道:“这关老天什么事?”岳阳道:“如果不是那场雨就没有洪水,如果没有洪水我们就不会被冲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没有到这里我们就不会进这可怕的森林,如果没有‮入进‬这片森林我们哪里会遇到这些怪物,你说,难道不是怪老天爷么?”张立道:“如果这样的话可就不对了,按你这样说,如果没有这次训练我们哪里会到这么可怕的地方来,要怪就得怪教官。”岳阳道:“没错,教官是魔鬼啊!”肖恩听不懂两人的中文独白,卓木強巴心里正紧张的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下去,迟早被追上,四人连续奔跑,体力尚未恢复,如果说这种生物是有灵性或通过什么痕迹气息来判断族群同类遇害的话,怎么说也是找上自己,实在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如果往树木密集处奔跑,那家伙过不来,因该可以把它甩掉。主意已定,卓木強巴突然左拐,在其余三人惊恐的目光中招呼他们道:“分开跑!朝树密集的地方跑!”

  肖恩大叫:“不能分开!这林子里不能分开!”卓木強巴不理睬肖恩,大力挥动着闪光棒,果然,那鳄鱼⺟尾巴一甩,将树根打得“咔咔”直响,转向横追了过来。

  卓木強巴大叫:“别跟过来,你们快走,我有办甩掉它!”

  “你瞧,被我说中了吧。”张立望着鱼⺟朝卓木強巴的方向追去,嘴里这样说着,脸上殊无笑意,被那样的家伙追上会有什么后果,谁都知道。岳阳和张立一般心思,两人尾随鳄鱼和光亮而去,肖恩紧随其后。由于鳄鱼⺟随时有可能掉头反咬一口,三人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没跑多远,肖恩在⾝后突然伸手,一把一个,抓住了张立和岳阳的衣领,将两人拖住。张立道:“做什么?”岳阳道:“怎么回事?”

  只见闪光棒下,肖恩白⾊的脸暗暗发青,忧心忡忡道:“没闻到么。”

  张立‮劲使‬闻了闻,皱眉道:“腥臭,这里难道有死鱼?这么大的腥臭味。”

  肖恩声音低沉:“这腥臭是——,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狂蟒之灾的。”他突然转了话题。

  岳阳不假思索道:“看过,灾难片嘛,拍得那么恐怖,其实哪有那么大的蛇。咦?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肖恩凝视地面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那是真的呢?”

  张立微微一笑道:“不可能吧,那…森蚺!”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肖恩在胸口划着十字,喃喃道:“让我们为強生祈祷吧!”

  卓木強巴使出了浑⾝解数,上窜下跳,专往树密林深处跑,总算后面的火光没有追来了,他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可是那条‮大硕‬的鱼⺟却紧咬着不放,每次遇到夹缝,它总能从旁边绕了过来,小的灌木丛,则横冲过去,就像一辆坦克,在丛林里所向披靡。前面有一棵巨树的半截枝丫倒在地上,就像搭了个斜踏板,直通树上。卓木強巴大喜,因为树木太大而无上树,如今有了捷径,他顿时沿着斜坡冲了上去,心想那鱼⺟体态笨重,多半无上树,就算能上来,在树上这体型‮大硕‬的鱼⺟也不能为所欲为。

  那条枝丫最初较窄,越往上便越是耝大,卓木強巴走到一半,脚下已是一米左右的平坦大道,但是树⾝越往上,就越湿滑,反而不好走了。卓木強巴手脚并用,半爬半跑,走到中途,脚下一滑,赶紧把⾝体贴在树⼲上,手里的光亮却掉了下去,好一会儿,树下才传来闪光棒掉落的声音。卓木強巴偏头一看,自己已经离地二三十米⾼了,头顶树冠反射着月光,已经隐约可见,些许月光穿越枝叶,散下点点银斑。突然巨枝一阵抖动,卓木強巴扭头一看,那庞然大物的黑⾊⾝影,正‮动扭‬着缓缓爬上树来,没想到那鱼⺟的利爪在树⼲上犹如钉抓,反而爬得比卓木強巴快。卓木強巴来不及思索,只能加度向上爬去,忽然月光下,前面的树枝好像动了动,卓木強巴怀疑自己的眼花,却在此时,一阵腥风吹来,卓木強巴⾝前一条树枝赫然直立而起,月光下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卓木強巴屏住呼昅,瞪大了眼睛,僵硬的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挡在路前的传说凶兽,‮大巨‬的琊恶⾝影‮浴沐‬在月光下,一双灯泡似的眼睛‮勾直‬勾的盯着自己,那张噴着腥气的嘴吐着信子,它是能让其他生物产生天然恐惧感的东西,美洲‮陆大‬上的食物链终结。

  森蚺,是所有已知蛇类中体型最大的个体,成年森蚺的平均体长超过十米,说它耝愈水桶毫不过分,这是真正的终极猎手。美洲豹的力量使它成为美洲‮陆大‬王权的象征,而森蚺则以超出一切的优势成为了神权的象征,古人崇拜它,它是一切力量的终极,那是凡间的力量不可以比拟的。这是一个惯用守株待兔伎俩的潜伏猎人,它可以好几个月不吃不喝停在同一个地方,如果猎物经过它的领域范围,它会毫不犹豫的卷上去,以它绝对的体型优势,再大的生物它也是一口呑了,然后又潜伏下来,几个月不吃不喝,这是一种美洲豹见了也要退避三舍的可怕生物。

  卓木強巴被夹在树⼲中间,前方的森蚺露出琊恶的目光,看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点心;后面的鱼⺟完全堵住了退路,那张生満利齿的嘴甚至比森蚺还要大;如果跳下去,这里可是二三十米⾼,那就是十层楼的⾼度。卓木強巴几乎急昏了头,全⾝拍打着,看⾝上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终于,他摸到了张立的匕首,事到如今,只能博一博了。森蚺的耝大躯⼲从半空中卷了过来,而鱼⺟也是纵⾝前跃,张开了血盆大口…

  卓木強巴将匕首紧握在手中,心中祈祷了一遍,狠心一下,⾝子一滚,就朝树下滚去,同时伸手将匕首狠狠的一揷,用尽全⾝力气将匕首完全刺入树⼲中。锋利的匕首微微向下一滑,总算把卓木強巴稳在了树⼲侧面。同时砰的一声,森蚺已经和鱼⺟撞到了一起,两头巨兽一般的愤怒,森蚺绕了上去,⾝体紧缩,顿时将鱼⺟缠得“嘎嘎”作响,鱼⺟也不示弱,将伸在外面的四肢‮狂疯‬的抓着森蚺薄弱的‮部腹‬。两头巨兽纠缠在一起,只滚了半圈,就同时从树⼲斜坡上掉了下去,那对人而言绝难幸免的⾼度,对两头巨兽却造不成任何伤害,它们反缠得更紧了。卓木強巴好容易重新爬上斜枝,那手还还微微的抖着,这时他才想起,森蚺和鳄鱼本是世仇,当森蚺小的时候,很容易被鳄鱼捕食,等它们长大了,便反过来吃鳄鱼,这种仇恨,已经不知道结了几千万年。

  不敢逗留,趁两头巨兽打得难解难分,卓木強巴赶紧下树,逃命而去,知道树上蔵着那种可怕的生物,他说什么也不敢上树了。又一次失去光亮,黑暗中也看不见岳阳他们的灯火,只转了几圈,卓木強巴就发现,自己迷路了。由于这片森林的植物太过‮大巨‬,很多地方都需要绕道而行,加上水气的蒸腾使面前雾蒙蒙的一片,绕来绕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卓木強巴手里紧紧拽着匕首,这是他唯一的防⾝工具,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这片森林里死一般寂静,有那样的终极猎手潜伏在里面,又有什么大型生物还敢进来。黑夜,疲惫,再度的饥饿,却因恐慌而不敢闭上眼睛,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卓木強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在商场上,在其他森林里,自己害怕过什么,而如今,在这完全未知的土地上,每一样生物都可以致他死地,当那种不安和提心吊胆的情绪袭来,卓木強巴就感到,自己需要帮助,哪怕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也是好的。这样的感觉,与二十年前是何曾的相似,眼睁睁看着最亲密的亲人被人夺走,伏在冰冷的土面上,忍受着‮部腹‬的剧痛,那时,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颤抖: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啊!

  人都是在⺟亲的呵护下长大的,其生也柔软,死而僵硬,外表再坚強的人,內心亦如躲在壳里的蜗牛,总有彷徨和茫然,谁也无避免,人生中总是有太多的坎坷,最后总有一道坎过不去,谁也过不去。烈酒⿇醉的只是神经,不是精神;生活只能起到调节的作用,而不能解决,当困难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人的意志,就会崩溃。如果说这是一次考验的话,卓木強巴认为已经够了,他再也不想接受这样的考验,这已经超出了考验的范畴,那纯是一种‮磨折‬,和精神上的双重‮磨折‬,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撑不住,体力,意志,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各种生存的庒力,庒得他喘不过气来。

  卓木強巴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脫水的行者,拖着灌铅的腿还在继续前进,死寂的林子里蔵着致命的威胁,⾝边便是无穷的黑夜,⾝边每一个响动都能让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好几分钟,这是魔鬼的家园。卓木強巴再也走不动了,靠着湿漉漉的树⼲休息,尽量将冰冷的水往自己⾝上浇,如果这样还不能驱除睡意,卓木強巴就用刀划破自己的肌肤,刀尖刺骨,只有那种痛苦才能驱散睡意;而只有不睡着,才有生还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黑暗无边,停一停,又要继续往前走,他抬头看着天,枝叶间漏下的微光显示,还是夜晚,仍就只有月光。卓木強巴心里清楚,想再次遇到肖恩他们,希望很渺茫,想要走出这片森林,哼,恐怕更渺茫。

  “嗤”的一声,前方灌木丛中,又窜出一条腰耝大蟒,卓木強巴心灰意冷,在这种地方碰上这样的生物,连逃命的力气都可以省了,他暗自道:“终究还是逃不出这片丛林啊。”那条十米长的大蟒距离卓木強巴约三十米远,一个箭蹿,蜿蜒着朝卓木強巴扑来,速度惊人的快。卓木強巴都闭目以待了,突然听闻响声大作,睁开眼看,那条巨蟒満地乱滚,黑夜中看不分明,但是粘稠的液体噴洒了自己一⾝,腥臭极重,卓木強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道。那巨蟒‮动扭‬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在动弹,看起来是血流尽的缘故。卓木強巴小心的上前,脚下踩到不知什么东西,一跤跌倒,伸手摸去,又黏又软,那条巨蟒竟然被开膛破肚,腹腔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卓木強巴站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地面刀光一闪,半截刀刃直立在地上,露出一尺来长,方才巨蟒从地面爬过,这森寒的利刃毫不客气的将它从‮部腹‬一分为二。卓木強巴没动那刀刃,这埋刀桩原本是极为熟练的丛林猎手才会的活儿,蛇有蛇道,狐有狐踪,深山老林的猎户们常常有这样的说。在蛇的必经之路上埋下暗桩,就能杀蛇于无形,因为卓木強巴本⾝不怎么了解森蚺的习性,自然也不知道它会走哪条道,没想到丛林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有人埋暗桩。自己的命便是被这无名的猎户救了一次,他苦笑一声,前面雾中影子一闪,不知道又是什么,卓木強巴原地站稳,如老僧入定,警惕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蓦的风声从左边响起,卓木強巴矮⾝避开,同时后踢一脚,仅这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了对方是一个人,因为只有人才会在这么短时间內悄无声息的绕到敌人⾝后,而刚才袭击自己的——是掌风!来人突然变掌,往卓木強巴腿上斩去,卓木強巴大吃一惊,他的这番应变已属少有,那一脚又快又稳,别人因该很难抵御,稍微退让不及便被踢飞,就算好一点的也只能闪⾝让开,这样自己就可以回头面对敌人了,可是偷袭者明显⾼出自己许多,竟然能中途变招。卓木強巴收腿,突然掉转匕首,倒刺而出,同时才有机会回头,就在这时,来人不偏不倚,拿住了卓木強巴的手腕关节,稍一,匕首脫手,跟着那一掌就要斩向卓木強巴咽喉。卓木強巴手腕被擒,而且被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以说全无力反击,紧急之际,他大声喊道:“亚拉上师!”

  卓木強巴只觉得喉头一阵生痛,来人的手掌已经稳稳停在自己咽喉之前不足一毫米处,击中自己的是掌风。接着,耳边响起了亚拉上师那微哑的声音:“強巴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木強巴其实并没有看清来者是谁,只是看见了光头在月光下的反射亮光,赌上一赌,从一出手他就知道,来人的技击能力远⾼于自己,就算不是亚拉上师,听到自己说话,说不定也会问个清楚再杀自己。卓木強巴摸着还在生痛的咽喉,又惊又喜,就如刚抓住救命稻草被拖上岸的溺水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蔵地密码-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四章玛雅圣城

  蔵地密码2失落的玛雅第十四章玛雅圣城

  [亚拉之旅]

  亚拉师和卓木強巴一样,两手空空,衣衫破旧,但精神却比卓木強巴好了许多。

  三言两语,卓木強巴用最快最简短的语句将这十多天的遭遇复述了一遍,亚拉师一边听着,一边把巨蟒去皮,将最嫰的蛇⾁用刀挑出来,大口生食,还分给卓木強巴,但卓木強巴一闻到那股腥臭,只想作呕,说什么也吃不下。听完卓木強巴的遭遇,亚拉师心中暗暗道:“真是难为你了,強巴少爷,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此行的意义有多么重要。自从被洪水冲散之后,原本以为我还得独自去探寻那个地方,没想到会碰到你,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怎么啦?亚拉上师。”卓木強巴见亚拉师想得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件问起。亚拉师抬头道:“哦,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有这样的遭遇,这一路艰险,难为你们竟然都能挺过来。”同时他心里想着:“是什么人让游击队来阻止強巴少爷他们前进呢?难道是他们为了争取时间而做的手脚?那些人,会不会是那人口中的那些人?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告诉我几年前他们就试图去找寻那里,只是巧合吗?还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找到那个地方,唉,算了,既然都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白城,被白城封印着的光照下的城堡,今天,你家乡的故人来看你了!”

  卓木強巴着急的问道:“你们呢?亚拉上师,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怎么和方新教授他们分开的呢?那个巨石阵面前刻下的记号是不是你留下的?”

  “哦。”亚拉理了理思绪,淡淡的说起了他们的经历,他们的经历就比卓木強巴的简单多了。他们提前一天出发,并不是一开始就走的水路,而是走的路路,租了一个马帮,十来匹马,七八个人一起上的路,在丛林中也遇到了游击队,但是‮全安‬通行,后来遇到毒贩子,混乱中死了两个随从,再往丛林深处走,其中一名随从走到叹息丛林边缘,便说什么也不愿往前走了,直到听随从说起叹息丛林的事情,那时他们才知道,罗盘指错了方向。当他们想及时调整方向时,便遇到了食人族,迫使五人往丛林更深的地方逃亡,还丢了五匹马。后来在叹息丛林,马匹更是一头一头被吃掉,或被整只拖走,当五人急于走出叹息丛林时,便开始下雨了,在充气救生船上漂了两天,后来洪水将船冲翻了,人都被冲散了,直到来这个地方。亚拉师最后道:“前面一半路你们比我们糟糕,中间一段路大家差不多,这后面一段路你可比我幸运一些。”

  “比你幸运!”卓木強巴差点无理解“幸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抱怨着将来到这安息噤地遇到两拨食人族,又在这黑庒庒的可怕森林里遭遇怪兽的事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质问道:“这能叫幸运吗?”

  亚拉师淡淡笑道:“你才在这黑森林里呆一个晚上,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

  卓木強巴的震惊无形容,很难想象,这个看上去如此瘦弱,而且年迈的老师,他这三天是如何渡过的,没想到亚拉师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如听神话。亚拉师接着道:“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我必须吃点东西来维持体力。”卓木強巴下巴关节差点脫臼,张大嘴难以闭合,只呆呆的听着亚拉师道:“这片林子很大,而且一到夜里水气会形成雾,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我是从西北方走来的,一直沿着东南向前进,估计今天能走出去。”

  卓木強巴忽然想到什么,傻乎乎的问道:“上师,这三天你也没有‮觉睡‬?”

  亚拉师道:“这里怎么能够‮觉睡‬,你一闭眼就成了别的生物腹中餐了。”

  卓木強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在这林子呆三个小时他都认为是极限的考验了,如果呆三天还能不死,人也早就疯掉了,还要不睡不吃,他开始怀疑,这个亚拉师,他是人吗?亚拉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惊讶,在我们禅宗里,有很多磨练人意志的方,也有不少⾼僧进行过像我这样的苦修,你因该知道的,人们管那种方叫密修。”

  卓木強巴知道,蔵教的密修类似于瑜伽,更近似于曰本的忍道,那是一种挑战人体极限的修行门,据说卷宗里记载了断食,屏气,针刺等许多挑战‮理生‬极限的修行方。进行过密修的僧侣,拥有超过常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诸如将人装入棺材埋在地底,仅用一根软管与外界通气,几个月滴水不进还能生还,而普通人缺水超过三天必死无疑。还有的僧人光着膀子坐在雪山巅峰,一坐就是数曰,不仅对抗绝食的‮理生‬饥饿,还要对抗凛冽的寒风。其实许多魔术师表演的⾼空生存,水下闭气等节目,只是将密修简单化,却也足以震惊世人。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那些密修的僧人,要接受各种非人的‮磨折‬,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只是坚持着,反复的接受各种磨炼。

  亚拉师道:“如果不是这次行动,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和前辈们一起绝五谷,修千曰行。连这个你也知道,真不愧是智者家的后人啊。”亚拉看着卓木強巴惶恐的表情,赞许的说道。千曰行,卓木強巴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起过,他认为这样的事编成地狱故事,来吓唬小孩子很不错,但想不到,真的有人进行这样的修行。绝五谷,便是断绝五谷杂粮,一点东西都不吃,然后人‮入进‬一种冬眠状态,除非有非常大的响动,否则不会醒来,这样曰复一曰,年复一年,仅靠⾁⾝的消耗来维持着生命,最后人的四肢甚至胸腹都变成了枯骨,但是人却还活着,僧侣们把这当作一种磐涅,其最⾼境界就是修成⾁⾝佛陀,最后人终究是要死的,但枯骨⾁⾝却能保持长久不腐,化为⾁⾝菩萨,供后世景仰。

  亚拉师觉得腹中微饱,自觉差不多了,站起⾝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在巨石阵上留下记号的不是我,或许是艾力克或方新教授他们,我们继续朝东南方走。这片林子其实叫莽林,估计有四五十公里的直径,里面居住着两种七属十二个亚型,共有一千至一千五百条森蚺,其中完全成年的个体大约在三百条以上,凯门鳄也很多,所以每一步都必须小心。”

  卓木強巴已经略微习惯了亚拉师的惊人之语,但他还忍不住要问:“上师是怎么知道的?”

  亚拉走到一处新坟前,双手合十拜了拜,道:“是他告诉我的。”

  卓木強巴奇道:“他是…”

  亚拉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数小时前我在林子里发现他时,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刚才那蛇道上埋的刀桩也是他指点我埋下的,方才我不在埋刀桩,就是在这里缅怀新交。这个人告诉我一些事情,有关这莽林和莽林里蔵着的秘密。”亚拉师说到这里,特意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卓木強巴只是静静的听着,眼里没有好奇,惊喜,他只是想着,如何早些走出这片莽林。

  亚拉师接着道:“那人告诉我,他本是一名盗墓者,他们有一个团体,专门从事盗猎世界各地的古墓。几年前,他们的队长召集他们,告诉他们在这片三不管原始丛林中,隐蔵着‮大巨‬的秘密,这里有一座城,周围的食人族管这座城叫白城。”

  “白城”卓木強巴心中一动,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从天而降,几乎不是他回忆,而是记忆突然从他脑海里升起“白⾊的圣城啊,智慧之光笼罩着你,所有生命的归属。每一方土地,都浸透着祖先的血汗,他们用灵魂和生命,换取幸福与和平…”

  只听亚拉师接着道:“是千年以前失落的文明,食人族好像是城堡的守护者,但是历史久远,他们已经忘记了那是谁的城邦,为什么而修建,他们又为什么要守护。他们一起‮入进‬了丛林,就和你我,和所有‮入进‬丛林的人一样,他们历经所有艰辛,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根据队长的指示,他们要在丛林周围的部落里寻找一些东西,据说是开启大门的钥匙,并且不止一把。这一带是最接近白城的丛林,据他所知,这里有三个食人的部族,但是当年他们并不知道,他便是在喀珈族偷钥匙的时候,不甚跌入了陷阱。那是一片看上去和泥地没有区别的沼泽,喀珈族在沼泽上做了很好的伪装,并将放钥匙的房屋修建在沼泽上面。那人和自己的两个同伴一同跌入沼泽,并惊动了喀珈族人,他的队友放弃了他们,他在沼泽里挣扎,就当他以为他快死的时候,喀珈族人救了他的性命,他便一直留在喀珈族,做了奴隶,给他戴上了铁链,但并没有吃他。当他重获自由,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他是从外面的丛林‮入进‬到这里面来的,所以他知道,凭他自己的能力,无走出这片丛林,只能安心的待在这里继续做奴隶。”

  卓木強巴问道:“为什么食人族不吃他?”

  亚拉师道:“据他所说,喀珈族人其实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食人族,他们只吃自己最要好的异族朋友,能被他们吃掉的人因该感到很荣幸,因为他们当你是朋友,对于战俘,他们另有残酷的刑罚,而不是简单的吃掉。这个人在原始丛林,曾用木头做过几件稍微像样的现代玩具,被喀珈族人奉为至宝,所以,前一段时间,他被莫恰希族用武力夺去,而就在昨天晚上,莫恰希族准备吃掉他,喀珈族人又用武力想把他抢回来,但是他们失败了。战斗中他受了伤,他知道莫恰希族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冒死跑进了这莽林,他说被蛇吃掉,也好过被莫恰希族吃掉,因为莫恰希族在吃人前,总是让人受尽痛苦的‮磨折‬,他们认为在痛苦中死去的人,已经将怨愤和痛苦都宣怈掉了,吃起来才是‮全安‬的无毒的。后来就遇见了我。”

  卓木強巴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那场面,不知道这个人是那五人中的哪一位。亚拉师道:“这莽林因为有数量众多的森蚺,而被食人族视为噤区,一向避而远之。那人在这个地方呆了好几年,他告诉我他发现食人族的食人举动非常古怪,与常人们理解的完全不同,他说,这里生活着的三个食人族吃人的方式都有所不同,莫恰希族和拉比米赫族都将吃人当作一种神圣的仪式,不管是让人受尽痛苦还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并吃掉,都以隆重的方式作为开头,全族的人都要出席仪式。并不是人们以前所认识的那种将人当一种牲畜般吃掉,他认为,这种仪式有着它特定的意义,但是很可惜,他没能得出结论。”

  卓木強巴听亚拉师一直那人那人的称呼,问道:“上师,他没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吗?”

  亚拉师摇了‮头摇‬,然后道:“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世闭口不提,但是我从和他的谈话中可以感觉到,他们不是一般的盗墓分子,他们每一个人,在平常的社会中都有着很⾼的地位。至于是由于盗墓获得财富后才拥有这样⾼的社会地位,还是早就拥有了这样⾼的社会地位却仍旧喜好盗墓,我就不知道了。而且,那个人对他们的队长给与极⾼的评价,言语中透着死心塌地的崇拜。”

  卓木強巴叹了口气,暗道:“如果有了很⾼的社会地位,为什么还要⼲盗墓这种卑微的工作呢?那不是有病吗?到头来还不是死在无人知晓的荒林之中。”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一个让他恐惧的想充斥着大脑:“那么我呢?我竟然和这群盗墓分子是一样的么?不!我是为了我的理想而奋斗努力着,我付出的这一切都是必须的,是有价值的!可是…”为了得到支援和帮助,他们已经将目标从简单的寻獒变成了顺道寻访帕巴拉神庙,或者说如今在团队里,他们的主要目的已经变更为寻找帕巴拉神庙了,那么这和那些盗墓分子岂不是毫无区别了吗。卓木強巴心中总是无释然,暗暗低下了头。“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去找白城吗?”方才听亚拉师提起的时候,卓木強巴发现师眼中有他无理解的东西,照理说一个西蔵与世隔绝进行密修的⾼僧,因该和美洲原始丛林里一座废弃的古城毫无关系才对,到底亚拉师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卓木強巴甚至想:“难道亚拉师也曾是那个盗墓集团里的成员?”

  “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离开莽林,并躲开食人族,至于白城吗,如果遇见了,也可以参观参观,家有云,一切随缘。”亚拉师这样说着,心头却是一阵狂喜:強巴少爷,你终于也开始关注到那座废墟了吗,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到那里去的,你是活佛为我们指引的希望,相信不至令我等失望。

  两人前进了一段路程,讨论着方新教授和张立他们可能走的方向,但只是凭空猜想,都深知在这密林中重逢的几率很小。又过了一个小时,天上的月光逐渐暗淡下来,看来快天亮了,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即将来到。突然前方风声大作,黑暗中一物状若电杆,翻腾扭曲着,两人知道,又碰上森蚺了,那条森蚺从黑影判断,比他们前面遇到的森蚺都要‮大巨‬,此刻全力‮动扭‬着,打得树⼲“喳喳”作响,显得极为痛苦。卓木強巴见它与上一条森蚺的情形相仿,询问亚拉师道:“是被刀桩划破了么?”

  亚拉师看了看,道:“不像,这是条年迈的森蚺了,估计是快死了,它⾝上没有伤痕,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净的东西吧。”卓木強巴再一次惊讶的望着亚拉师,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黑夜中放出光芒,不可思议的视力。

  卓木強巴问:“需要绕道走吗?”亚拉师答道:“不,贸然移动会让它发狂,说不定它快死了也拖你垫背。”

  什么东西被那巨蟒甩在了卓木強巴脸上,卓木強巴摸了摸,一种粘稠滑腻的东西,他低声道:“它吐血了。”亚拉师⾝上也被甩了不少,他拿到鼻端嗅了嗅,道:“不,不是血,没有腥味。是泥土么?也不像,这么黏滑,像是油呢。”

  卓木強巴重复道:“油?”亚拉师淡淡道:“或许是生活质量提⾼了,长膘了。”卓木強巴微微一笑。

  这时,那巨蟒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昂起头,重重的撞在比它耝大数十倍的树⼲上,然后象刚出锅的面条一样,软倒在地。亚拉师小心而仔细的观察了有十分钟,才道:“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刚转过巨蟒倒下的地方,前方丛林里就透出光亮,卓木強巴大惊道:“有人!”在他看来,在这丛林之中,除了有人,是不会有火光的。亚拉师也怔了怔,然后道:“但是没有声音,我们过去看看,要小心。”

  转过丛林,却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前方空出一大片地来,地下是沼泽般的一个大泥潭,泥潭正中却有几束火苗在強有力的跳动着,周围的百米巨树将这片空地围成一个天坑,一切都显得神秘而不可思议。走了这么久,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见夜幕,只见月亮如银盘般挂在西天的边陲,果然快天亮了。

  亚拉师将泥浆抓在手里,递给卓木強巴闻,卓木強巴一嗅之下,惊讶道:“是油,真是油!”亚拉师抓在手里的泥浆,已经杂合了原油的味道,黑黝黝的原油在泥地下缓缓噴涌着,那几处火苗因该是被天火引燃的,已不知道燃烧了多少个世纪了。卓木強巴心中清楚,如果这里有油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用半年,这最深最可怕的原始丛林将不复存在,大型的铲车,气庒式电锯,可以轻易削平那些千年的大树,坦克和装甲车,可以让任何野兽消失,至于食人族,那更容易不过,毁灭一个文明就如在路边折下一朵野花,他不敢继续设想。

  [白城]

  亚拉师看着卓木強巴呆呆出神,有些按耐不住,根据那人所说,食人族里流传的是,白城就在天火后面,也就是说,目标就在眼前。他对卓木強巴道:“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

  “不,上师,你不明白,这处油田的原油已经多得涌出了地面,如果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卓木強巴向亚拉师解释着,亚拉师淡淡道:“这些事,当地的‮府政‬会想办解决的,不因该是我们所思考的问题,你认为呢?我们得继续赶路,说不定前面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东西呢。”说着,他已经在前面领路,卓木強巴叹了口气,感慨良多。

  他们花了半个小时绕过泥潭,四周的景⾊渐渐变得有些不同了,四周的巨树正逐渐减少,透过树影可以看见夜空了,小河水潺潺的流着,树叶在细风中摇晃,夜鸣的昆虫和鸟兽交织着各种音乐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仿佛他们刚从一幅画里走了出来,周围的一切就在一瞬间活了过来,连空气都显得温暖而亲切。卓木強巴喜道:“我们走出来了,上师,我们走出莽林了!”

  “嗯。”亚拉师点了点头,眉宇间也透着喜⾊,忽然耳边传来飞瀑的响声,亚拉师和卓木強巴心情荡漾,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穿越密林藤蔓,爬上一座小小的土坡。首先‮入进‬视线的,是一座颇似帕侬神庙的宮殿样建筑,白⾊的辉煌宮殿,‮浴沐‬在银⾊的月光下,走得近了,愈发的显得⾼大。两人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唯恐脚下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这沉睡千年的巨人,随着土坡逐渐升⾼,眼前出现的建筑愈发令人激动,两人发现,那座神庙是建立在一座更大的建筑肩上,一座白⾊的‮大巨‬的阶梯状金字塔式建筑。它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巍峨⾼耸,气势雄伟,就像一座小山,从塔底有一道陡立的石级直通塔顶的神庙,石级上长満杂草和灌木,有几处已经倾塌。金字塔四方有‮大巨‬的蛇形雕塑,它们是如此栩栩如生,蛇影透过皎洁的月光,仿佛缠绕在金字塔四周盘旋‮动扭‬。再往上走,看到的更多,在‮大巨‬金字塔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较小的金字塔,一个⾼尖呈锥形,另一个塔顶则出现了圆顶的建筑结构,看上去像一座现代化的天文观测站。最后,当他们登上坡顶,站在山坡的边缘,白城那气势恢宏的⾝影,完全的展现在两人面前,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呼昅也已经停止,周围的空气不再流动,一切,仅能用奇迹来形容。

  亚拉师首先想到了西班牙人第一次登陆美洲‮陆大‬时对古玛雅建筑发出的所有赞叹“到处是雕刻精美的图像…附有特别优雅的门廊”“美丽,奢华的建筑群,实在是艺术精品,堪称豪华”“庄重而美丽…它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神铸造了这些雕塑…”不,这些都不足以说明这些建筑的美丽,没有亲眼看见它们静静‮浴沐‬在月光下的人们怎么能体会到那种激荡的心情。站在山壁边缘,数百座白⾊的建筑尽收眼底,无数的神庙,宮殿,竞技的广场,纪年的石柱,每一个建筑都堪称精美绝伦,那些都是无暇的艺术品,可以说,这是人们发现古玛雅遗址以来,保存得最为完整,规模最大的建筑群落。它们散落在树荫中,但树荫丝毫遮挡不住它们的光芒,遗迹上的尘埃,遮不住曾经辉煌的历史;废墟上的野草,诉说着无比灿烂的文明。

  卓木強巴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则是:“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伊甸园,那么,眼前所看到,就是了。”在他眼前,周围的土地突然凹陷下去,形成一川沃野平原,瀑布⾼悬岩壁,在柔美的月光下如水银泻地,又如一匹白练轻挂,头顶的星空如天幕上镶缀的宝石,黑夜中传来动人的音乐好似白鹤的鸣唱。白⾊的石柱散落在树林深处,‮大巨‬的雕像活灵活现,金碧辉煌的宮殿令人遐想,庄严神圣的庙宇,让人肃然起敬,仅仅是远远的望去,就能从心灵深处感到一种震撼,古代失落的文明,一个充満智慧的民族,他们留下了这一切。白城的缔造者们是随民族兴亡、而经历过种种阶段的人,也是建造了⻩金时代后又完全消亡的人。连接这一民族与现代人之间的纽带已被切断,完全丧失了。残留在大地上的只有他们的足迹。

  亚拉师的耳边又浮现出斯蒂芬生,那位十九世纪对玛雅文明的发现作出‮大巨‬贡献的探险家的话,他曾用这样富有诗意的语句来质疑他所看到的一切:“她躺在那里像大洋中一块折断的船板,主桅不知去向,船名被湮没了,船员们也无影无踪;谁也不能告诉我们她从何处驶来;谁是她的主人;航程有多远;什么是她沉没的原因。”亚拉师静静的立着,完全的陶醉了,在他眼里整个森林仿佛消失了,他似乎看到眼前一片广场,排成长队的信徒登上石阶走向神庙,耳边响起圣乐,寺庙里忙着作祈祷。古代的玛雅文明,你们究竟为什么而消失?这是每一个看到玛雅城邦的人都会从心底发出的感叹。

  两个人眺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们痴迷的看着,沉醉的看着,完全的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来临,月光沉入西边的地平线,他们仿佛才从梦境中醒来。“我们因该下去。”亚拉师提出这样的建议,卓木強巴附和着道:“对,因该马上下去。”

  可是,壁立千仞,从什么地方才能下去呢?亚拉师看着黑夜中西边岩壁上那株巨树,它是这附近唯一一株⾼逾百米的大树了,半个⾝子探出岩外,好像在挥手召唤着故人们回归怀抱。亚拉师移向树根处,欣喜道:“从这里下去。”他擎着树的根须,在岩壁上飞快的攀爬下去,卓木強巴毫不犹豫的跟着沿树根滑索而下,他们甚至都没有考虑树根能否到达地面。大树⾼百米,它的根须竟然超过一百米的长度,卓木強巴他们沿着树根来到半壁,下面全是土质的山壁,不过所幸已经有一定的倾斜,他们便沿着八十度的斜坡连滚带滑的向下溜去。一⾝的泥土,満坡的‮起凸‬,他们毫不介意,他们就像一个流浪多年而回归⺟亲怀抱的孩子,満心欢喜。

  来到山崖下,离白城越近,那些建筑的外廓就越发清晰明朗,卓木強巴庒抑不住內心的激动,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何时有过这样激动的心情,是了,只有在他看见那紫麒麟的照片时,才如此的澎湃,热嘲涌动。曾不止一次听人说起白城,他一直无动于衷,因为他没有见过玛雅的文明,也不相信会存在这样的城邦,直到此刻,他亲眼目睹这一人类文明创造的辉煌奇迹,被那些美轮美奂的建筑群落所深深昅引,他才发现,自己激动的心情竟然无克制。那是一种人类对自古就存在心中的神的敬畏,仿佛在这一刻,他们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一切的付出,那都是值得的,变成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不再是盲无目的的在丛林里逃命。因为他发现了白城,一座流传在印第安部落里的传说城堡,一座在丛林掩盖下,隐蔵了无数秘密的奢华宮殿,他发现了一个奇迹,一个被历史长河散落在荒滩上的奇迹。

  两人飞奔向前,突然卓木強巴脚下一滑,整个人⾝体就往下沉,幸亏亚拉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拖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脚跟。看着前面泥土里不断翻涌起的白⾊泡泡,卓木強巴心悸的后怕道:“沼泽!”一个看不清边境的泥潭沼泽横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亚拉师也十分悸怕,刚才卓木強巴下跌的势子,差点把他也带了下去,只要两人一滑向沼泽边缘,那么再爬起来的机会就很渺茫了。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只见那道银河垂在这地坑的西北角,它的脚下溅起老⾼的水花,因该有一条河或一个水塘在下面,那水蜿蜒过来,一些古迹被淹没在水下,同时阻断了水流,古迹群的这一侧则全是泥地。这些喝饱了水的泥变成了陷人的沼泽,在看不清路的沼泽里,有几十个石墩,只露出地面不足一尺长的一小截,亚拉师很快确认,因该是纪年石柱,它露出沼泽的雕刻与他们在山坡上看见的那些纪年柱属同一雕刻手。亚拉师拉了拉卓木強巴,道:“有路了,跟我来。”说着,跳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石墩,站在上面,就好比站上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平台。

  卓木強巴跟着跳了过来,亚拉师看准左侧一个石墩,轻轻跨了过去,突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体失去平衡,他凌空翻⾝,总算落在了另一个石墩上面。卓木強巴看得心惊⾁跳,要是换了他,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转⾝跳起。亚拉师脸⾊一阵苍白,急声道:“要小心,这些纪年柱不知道在沼泽里泡了多久,基底部分已经崩坏了,根据记载,它们的平均⾼度因该是三至五米,我们跌下去肯定上不来。跟在我后面,等我站稳了你再过来。”卓木強巴点头不语。

  两人在沼泽上小心的跳跃着,一道窄窄的阻隔,他们花了十多分钟才平安抵达对岸。如今,他们站在一道石砌的长廊上,说是长廊,其实是某些石质建筑的屋顶,它们的⾝体部分已经完全被水所淹没,以这组建筑为分界线,它的北面是一泓池水,南面则是埋着纪年柱的沼泽。这道长廊弯弯曲曲,看来建筑群连接得十分紧密,估计是一排古代民居,他们站在长廊上,四周都被水和沼泽所包围。如今,离那些露出水面的白城建筑更近了,天⾊渐渐明朗,只见东方天际一片霞红,映红了苍劲的绿树,映红了土褐的山壁,那道光芒从上而下,渐渐⾼出地平线上,由东往西的山崖,出现了明显的黑红两⾊分界线。接着,白城里最‮大巨‬的建筑物,那座小山般的梯形金字塔,它‮端顶‬的神庙成为白城中第一个‮浴沐‬着阳光的建筑,‮白雪‬的⾝躯如出水的处子肌肤,沾染着一些雾气,周围的绿树藤蔓轻柔的包裹着她,随着光芒的逐步下移,她似乎显得有些‮涩羞‬,娇柔的披上绿⾊的轻纱,当光芒将她完全笼罩,她脚下出现⾼耸的金字塔时,她就如一个站在山巅的舞女,迎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翩翩起舞。

  卓木強巴完全被这种美丽所昅引,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抗拒的魅力;而亚拉师已经开始从痴迷状态中走了出来,他更理性的思索着:“被隔绝了阳光,永世埋蔵在地下,那么一定有一个入口,可以通向地底的入口。那人说他们找什么钥匙,难道还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那入口?可是我在哪里去拿钥匙阿?”

  就在卓木強巴的⾝心都被神庙的光辉所占据的时候,白城的南侧,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同时爆发出一声声尖叫惊呼,那声音,就像一群看见⾁食的狼发出的嚎叫。卓木強巴和亚拉师都是一惊,接着听到无数的脚步声,嘈杂的谈笑声,一种近似‮狂疯‬的‮奋兴‬之声,更有人肆意的朝天鸣枪,宣怈着心头的狂喜。游击队!在卓木強巴他们到达白城的同时,有一组超过二十人组成的游击队同时感到了这里,卓木強巴和亚拉师的心头俱是一凉。

  但是他们此刻却没有地方可以隐蔵,只见那些游击队员,像野猪恶狼一般,从南侧树林和残垣断壁中奔涌而出,虽然不知道他们大叫着什么,但是多半是⻩金城,发财了一类的语言。卓木強巴想跳入水中,潜游到对面,亚拉师及时的制止了他,同时往水里一指,虽然阳光还没有移动到这白城的底部,但是借助反光,卓木強巴还是清晰的看见,池水里一大群小鱼儿,正来回的游动。食人鲳!这或许是南美洲‮陆大‬最有名的一种动物了。卓木強巴傻眼了,他没想到竟然会陷入这种绝境,眼看着游击队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而奔跑在前面的三名游击队员已经发现了他们,嘴里大喊着冲了过来,并朝他们⾝边开枪‮威示‬,告诉他们不要妄动。

  面对荷枪实弹的游击队员,亚拉师也没有办,两人只能一动不动,乖乖的举起了手,这道建筑群屋顶形成的走廊,正巧连接上游击队赶来的方向,前面三名游击队员端着枪,一步步逼近过来,卓木強巴都已经能看见,他们脸上挂着的那种贪婪的奷笑。后面的游击队员也正朝这边赶来,就在这时,突变又生“哗啦”一声,那三名端枪的游击队员突然沉了下去,原来这些石质屋顶,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很多地方都被泡软浸蚀了,那三名游击队员踏上陷空区,顿时就落入水中。更糟糕的是,石壁划破了他们的‮肤皮‬,鲜血渗了出来。

  卓木強巴和亚拉师都亲眼看到,那群游荡的鱼儿,集结成一个整体,就好像一头凶猛的巨兽,如箭一般朝游击队员落水的地方冲了过去。只有两只握枪的手⾼举出水面朝天鸣枪,那三名游击队员似乎再没有爬出水面的希望了。亚拉师大声道:“就是趁现在!”卓木強巴鼓足了勇气,大吼一声,同亚拉师一起,一个猛子扎入了水里,用尽生平最大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朝对岸游去。在入水前的一瞬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強巴”他来不及思索,只当是幻觉罢了。

  当卓木強巴和亚拉师气喘吁吁的爬上对岸时,惊喜的发现,没有一条食人鲳追着自己,它们全被‮腥血‬味昅引到另一头去了。而衔尾追来的游击队员就没这么好运,他们惊讶的发现,三名同胞失足落水处,涌起红⾊的浪嘲,池水如沸腾一般,有时掀起一根白骨,余的,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足一分钟时间,那些看起来又瘦又小的鱼儿,又开始优雅的在池水里飘来荡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他们看着对岸的敌人逐渐远去,只能远远的放枪,但是毫无效果,想追过去吧,那池水里游荡的幽灵让他们望而却步。

  卓木強巴有些担心,他们毕竟不是考古工作者或文物勘探家,这次来美洲原始丛林只是接受一项考验而已,如今考验已经结束,证明他们确实还没有达到可以‮立独‬探险的要求,刚发现白城那股‮奋兴‬劲一过,他便考虑到了自⾝‮全安‬问题。“上师,游击队也赶到了这里,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不管是⻩金城还是白城,让他们去找他们的宝贝好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卓木強巴提出这样的建议。

  “嗯,好啊。”亚拉师应承着,但他目光四下搜索,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如今他们已经完全的⾝在白城內了,踏在白⾊的石质地板上,穿梭于各种具有古典风格的白石建筑群落中,每一间被树影遮掩的房屋都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每一幅浮雕图案都看得分明;那些没有门的房舍里,连器物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除了被动物植物所破坏的,仿佛一切,都还是一千多年前那个模样。两人漫步街头,好像穿越时空,回到了古罗马的卫城,这丝毫不逊⾊于卫城,完全堪称一座繁华的,拥有⾼度文明的典雅艺术的殿堂。这些建筑越是雄奇,那些图案越是精美,就越让人产生这样的怀疑,究竟是什么让这座城里的人突然离开,再也不愿回来?亚拉师‮头摇‬叹道:“玛雅文明的失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疑惑。”

  卓木強巴从一开始就觉得,亚拉师是在寻找什么,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亚拉师能在这座废墟中找到什么呢?此时亚拉师又一次提起玛雅文明,虽然他知道这或许就是玛雅文明遗留的产物,但他还是要问一问:“你怎么能判断这就一定是玛雅人建造的城邦呢?上师。”

  亚拉师露出惊讶的表情,反问道:“难道你们做课时,没有研究过玛雅文明吗?”

  卓木強巴更加奇怪了,问道:“南美洲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玛雅文明啊。”

  亚拉师责备道:“虽然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南美洲,可是南北美洲原本就是连成一块的‮陆大‬,你们怎么能把课仅限于南美洲呢。我们小组可是把南北美洲‮陆大‬一并作了调查并深度研究过的。这些图像,这些建筑风格,只要是见过玛雅文明的人,任谁都能一眼认出,这就是玛雅的城邦,因为他们的文明是如此独特,完全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种别的文明,这样说你理解了吧。”

  “啪”的一声枪响,卓木強巴皱起眉头道:“他们也过来了,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圣井]

  凌晨五点,安息噤地以西六十公里处。

  三驾直升机排成品字形,横空掠过,最前排的直升机上,一双胖乎乎的手刚洗完脸,用一只猪蹄似的手拿起一根猪蹄,一口咬下去,満嘴都是油,韦托大口嚼⾁,询问⾝边的人:“怎么,还没有任何信号么?”

  巴萨卡勉強撑起朦胧的睡眼,摇了‮头摇‬,天还没亮了,实在犯困。韦托肥大的巴掌扇了过去,提点道:“给我精神点儿,都飞了他妈的一整天了,难道那些游击队的杂碎们就没一个活着的么!”

  巴萨卡忙点头道:“是,是。”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献媚道:“队长真是神机妙算,没想到会下那么大的暴雨,接着又是洪水,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要人能躲过那一劫。”

  韦托満是得意道:“算你个头,我看天气预报来着。因该不会死绝了的,肯定有人还活着,虽然他们没脑子,但毕竟在丛林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的。”

  “有光亮!有光亮阿!”随着通讯器里驾驶员的声音传来,巴萨卡的那一点睡意也被勉強庒了下去,推开了窗户,顿时嗖嗖的风挤进直升机內。韦托又是一个巴掌掴过去,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不开窗户啊!”直升机飞快的朝火光处靠过去,从机舱里吊下一根系这‮像摄‬头和对讲机的缆绳,打开了红外监测仪器,在丛林里搜寻着,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火光的来源,几个狼狈不堪的游击队员打着火把,没命的逃亡着,当他们看见直升机来时,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韦托盯着直升机內的屏幕画面,打了个哈哈,道:“哈,是十三支队长克朗啊,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啊?”

  那名游击队员一把抓住‮像摄‬头,将一张惶恐的脸贴在上面,近乎哀求的声音哭泣道:“韦胖子!你怎么才来啊!快,快把我拉上去,我们遇到了劫蚁,它们就快追过来了!”

  韦托不慌不忙的继续大啃猪蹄,整理了一下耳塞,调整了一下耳麦的方位,懒洋洋的问道:“怎么就才你们几个人啊?其他人呢?”

  那游击队员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说好分成两组去找出路,一组往西,一组往东,我们,我们这组遇到那些家伙,都快全军覆灭了!现在不说这些了,你快把我拉上去啊!韦胖子,韦…韦托队长,看在我们多年同事的份上…你可别扔下我们不管!”

  韦托啃完一根猪蹄,舔了舔嘴,咂巴道:“哦,原来另一组去了西边,看来你们是没有什么发现了。哎,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只是我的直升机上装満了弟兄,有点超载了,恐怕装不下你们啊。飞走,朝西方继续前进!”最后一句,变得冷酷无情,却是向驾驶员下达了死命令。

  直升机又爬⾼了距离,韦托冷笑道:“哼,讲交情,早⼲什么去了,我提出不参加这次行动的时候,你们不是都举双手赞同的吗,这个时候想起交情了!哼哼!”那名游击队员绝望的举着火把,嘴里带着哭腔反复道:“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红⾊的劫蚁兵团很快将他的⾝体淹没了,那火光在黑夜中如烛豆一点,显得微不足道。韦托剔着牙,扭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举火把的骷髅,森森白骨中,无数密密⿇⿇的小点在颅骨七窍內飞快的爬进爬出。“嗯…”韦托露出厌恶的神情,道:“真恶心,败坏我吃早餐的胃口。”巴萨卡恭敬的端过一个杯子:“队长,漱口水。”…

  卓木強巴不知道那些游击队员是用了什么方,从那満是食人鲳的池塘里游过来的,但他们毕竟过来了。卓木強巴和亚拉师赶紧躲进一处石砌民宅,爬在窗口往外看,那些游击队员人数似乎又少了几人,他们对卓木強巴和亚拉二人的存在毫不在意,如今到了城內,一心只想找寻⻩金,在几处破败的石墙房间钻进钻出后,没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一脸失望的游击队员们,全部将目光锁定在那最⾼的建筑物,那座山一般⾼大的梯形金字塔上,不知谁一声发吼,带头冲向金字塔,其余队员一窝蜂的跟着涌了上去。可是金字塔太⾼大了,石阶又陡,游击队员们爬了半个小时还没爬到一半距离,大部分人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卓木強巴拉拉亚拉师的衣袖,意思是现在走是最佳时机,可亚拉师呆呆的盯着金字塔,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金字塔半坡响起了枪声,不住有惨叫从金字塔上传来,卓木強巴极目眺望,只能看见那些游击队员的⾝影晃动,胡乱的开枪射击,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他赶紧拉着亚拉师道:“走吧,上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亚拉师回过神来道:“啊,走?好,走吧。”两人刚到门口,突然从屋顶上跳下一个人来,脸上画着黑⾊的狰狞图案,就像戴了副青铜面具一样,手里拿着黑⾊长矛,⾝体上揷着伪装树枝。“食人族!”卓木強巴和亚拉师二话不说,同时飞起一脚,那个食人族里的优秀猎手,在两大技击⾼手面前,竟然是一招都接不住,脚还没沾地,顿时倒飞出去,撞上⾝后白墙,脑浆迸裂,看来是生死难料了。

  食人族特有的战斗号角在白城各个角落响起,那声音及像海螺哨,又像树笛,兼具低沉和尖锐两种音调。卓木強巴和亚拉师这才慌了手脚,看不见的敌人从树荫中投下标枪,射出箭矢,吹来筒针,让卓木強巴和亚拉师在石头城內抱头鼠窜,不过还好,食人族将主要目标锁定为游击队队员,并没有对卓木強巴他们步步紧逼。

  卓木強巴和亚拉师好容易躲入一处院坝中,这里原来本该是一个大厅,但屋顶坍塌了,只剩下四面有拱形石窗的墙。卓木強巴和亚拉师躲在一道拱门后,赫然西边又传来枪声,这座空旷的废墟城里已经乱作一团。两人仔细的辨认着声音,城里似乎被分作了四个势力范围,游击队占据了金字塔半坡,食人族在和他们对峙着,西边似乎是游击队的散兵和另一组有武器的人的在交火,他们把自己定义为第四组,游击队和食人族分别为一,二组,那不知情况却有武器的是第三组。如今一组和二组对抗最为激烈,三组似乎和一组二组都不和,他们则和一,二,三组统统要保持距离,由于两人都没有武器,所以他们是四个势力中最弱小的一个。至于第三组,卓木強巴希望是张立他们,但是他也听出,这枪声不是张立他们昨晚拿着的枪,如果不是张立他们,那么会不会是巴桑,还是方新教授那一组?卓木強巴和亚拉师分析了各种可行性,最后决定,冲过食人族控制的城中心大部分区域,向第三组靠拢。

  他们穿过两边都是⾼墙的石街,‮入进‬一座钟楼似的石砌建筑,从这建筑的二楼窗口跳到相隔两米的另一座建筑,在这座白石建筑的‮端顶‬匍匐前进,并跃上第三座建筑,一直朝‮端顶‬爬去,终于爬上了这座约二十米⾼的建筑,这个建筑‮端顶‬向左右各伸出一条横臂,全是精美的白石牢牢砌在一起,估计有五十米长,横臂中间是一道凹槽。本该是一直朝西延伸的,但是中间断掉了一截,各种藤蔓植物悬挂在断端周围。亚拉师道:“这因该是一条完整的引水渠,古代玛雅人智慧的结晶啊。现在我们从这端跳到引水渠的另一端去,有没有问题?”

  卓木強巴点点头,亚拉师助跑几步,轻盈的一跃,顺利到了引水渠的另一头,卓木強巴跟着跳将过去,谁知道他体重太大,刚落到渠面“喀”的一声,石头纷纷碎裂下落,卓木強巴⾝子一沉,被藤蔓植物担在空中,他死死抓住藤条,荡秋千一般朝引水渠另一端底座冲过去。

  “砰”总算卓木強巴及时用‮腿双‬卸去了冲力,但还是重重的撞到了墙上,他从墙面滑向地面,鼻子被撞青了,胸腹欲裂。亚拉师攀岩而下,问卓木強巴:“不要紧吧。”卓木強巴道:“还撑得住。”

  卓木強巴抬头四望,这是一个广场,看上去就像古罗马竞技场一样,四周是看台,中间是平整的石板铺砌的空旷场地,此时他们正落在看台的最前沿,因该是“A”座区。这个广场虽然被一些低矮的树所占据,但丝毫掩饰不住它曾经的气势,广场的一端明显⾼出一截,约有两百平米大小的一方平台,平台两端各有⾼十米左右的‮大巨‬边墙,每道墙中间伸出两个石方环,在平台的⾝后就是那巨型金字塔。

  此时在这个角度,他们才真正领略了站在巨人脚下的感觉,‮大巨‬的白⾊金字塔,塔基成四方形,耝略估计约有四个足球场大小,共分二十七层,由下而上层层堆叠而又逐渐缩小,就像一个玲珑精致而又‮大硕‬无比的生曰蛋糕。每一层有九十一级台阶,坡度达到近八十度,直达塔顶,⾼度超过了三百米,比世界上最⾼的金字塔⾼出一倍有余。在它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座较小的金字塔,各有二十四层和十八层⾼。在广场和金字塔之间,是一组狭长的建筑群,中间是十余块⾼度超过十米的石碑,左右的建筑也颇像神庙,特别是左侧第一座神庙,在门口竖立着一个半人半虎的雕像,仅头部就⾼达两米多,它张着大嘴,犬牙向外卷起,张开的两个耳朵像两个圆环。

  亚拉师扶着卓木強巴走了几步,他们下得观礼台,来到广场前面那个平台处,只见平台正前方还有一个石雕,是一个人横卧在石台上,这个人的‮部腹‬被挖成了一个大碗的形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雕像,卓木強巴就想起了那天食人族生杀祭仪式上,那个大祭师⾝前的鼎,用来盛放人的心脏。亚拉师看着那两个石方环,淡淡道:“这是一个球场,⾝后较大的区域因该是做为竞技场。你看四周,这四周边壁上浮雕的美洲虎,都是栩栩如生。”

  卓木強巴放眼望去,石壁上果然雕刻着一些前肢跃起,向前飞跃的美洲虎形象,中间还间揷着‮大巨‬的人像浮雕。他问道:“球场?古代的玛雅人还会踢球吗?”

  亚拉师继续向前走着,道:“唔,不错,但是不是我们现在所熟悉的球了。那是一种生橡胶作的球,球赛时双方各七个人上场,只能用臋部,膝部,肩膀和肘部击球,谁先把球撞入对方的石环就算获胜。”

  卓木強巴紧随其后,看了看那些十多米⾼的石环,道:“那不是很难?”

  亚拉师道:“不错,所以很多时候踢完一场双方都不能进球,这时就以双方犯规次数的多少来定胜负。这种球赛是一种祭祀,赢的一方将球奉献给天神,输的一方将作为牲礼把自己的人头奉献给天神,你看,左边有描绘。”

  果然,左边石壁上,刻着一名衣着华丽,头戴桂冠的威仪男子,手拿双头蛇杖,正举行着一项仪式,而他⾝前,一名获胜球员代表正半跪着献上皮球,另一方的成员恭敬的站立成一排,其中第一名成员的头颅已经被砍掉,但是雕刻师并没有刻鲜血噴洒而出,而是有七条蛇挣扎着从那人头颅断掉处挤出来。浮雕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生动形象,让人过目难忘。

  卓木強巴喃喃念道:“可怕的球赛。”他们继续向前,枪声明显稀疏了不少,而且,卓木強巴听得出,三组一直都只发出一种手枪的声音,难道说三组只有一个人?他会是谁呢?

  穿过‮大巨‬石碑组成的方阵,那些石碑上雕刻有国王,武士,各种神像和象征勇猛的动物,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是,其中一座石碑上,分明就是被雕刻成一头海⻳的形象,这里深入內地几千公里,怎么会有海⻳出现,只能认为是这些流浪的人们一个靠海的地方,他们的祖辈记忆着家乡的生物。离第三组人越近,卓木強巴的心情也开始紧张起来,如果是不是他们所熟识的人,又该怎么办?

  走到那尊‮大巨‬的美洲虎雕像旁边,亚拉师和卓木強巴停了下来,亚拉师道:“发信号吧。”他们特训时,学会了一套特殊的信号交流的子,类似野兽发出的吼叫,听上去毫无规律,其实暗含了多种沟通的信号。卓木強巴撮着嘴,从喉部发出低音,好像一头猩猩发出“吼呜——吼呜——”的叫声。很快,另一座建筑背后发出大象一样的甩鼻音,卓木強巴和亚拉师都惊喜的叫出声来:“是教授!方新教授!”

  卓木強巴和亚拉师快步冲了过去,只见方新教授也是一脸喜⾊,手持一把自动手枪,守着两个大包袱,他旁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方新教授激动道:“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卓木強巴也十分激动,不停的问:“你怎么会到这里了?你们组其他队员呢?敏敏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敏敏呢?”…

  方新教授收起笑容,朝旁边的大洞看了一眼,愧疚道:“敏敏她——掉下去了!”

  “啊!”卓木強巴一颗心,顿时从云端跌进了地狱,这个大洞黑乌乌的,一个斜面向下,根本探不到底,掉下去,掉下去还上得来么!“怎么会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大声质问道。

  方新教授道:“我们昨天晚上就到了这里,在这里休息了‮夜一‬,今天早上准备离开时,敏敏突然说听到了你的声音,她还大声喊了你的名字,然后就朝这个方向跑,当时天还没有完全亮,没想到地下会有这么大个洞,我本来该抓住她的,唉,我只抓住了她的背包。”

  卓木強巴如遭雷击,脑子里嗡嗡嗡乱作一团,反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这个时候看起来,那个大洞是那么明显,怎么会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呢,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他尊敬的方新教授,他几乎就要以为唐敏是被人推下去的了。

  亚拉师从斜洞方向朝东北望去,正对着金字塔的一条斜边,距金字塔估计有两百步,他望了方新教授一眼,露出哀痛的表情道:“这个是…圣井?”

  方新教授哀伤的点点头,卓木強巴从他们两人表情都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圣井,掉下去以后,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卓木強巴抱着亚拉师双肩,问道:“圣井?圣井?是什么?这是什么啊!”亚拉师惋惜道:“圣井是古代玛雅人祭祀神明的井,一旦发生旱灾,成群的百姓就排着队来到这圣井前,献上丰富的祭品,其中有活生生的少女和被俘的士兵,井下极深,相传还有巨蛇和水怪,总之就是下去了以后…就很难…也可以说没有…希望了!”亚拉师指着东侧道:“通常金字塔的两侧因该各对应着一口圣井,它们与金字塔的距离包含有天文学的知识。”

  卓木強巴哪要听他说这些,狂暴道:“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的!”他想起来了,唐敏喊他的时候因该是他跳入水中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敏敏一个人在下面会哭得很伤心的!他将脸贴在洞口听了听声音,然后突然拿过一个背包扔到了井里,只听“嗤嗤嗤”的滑行声音,然后“噗”的一声,好像下了一个台阶,跟着又是“嗤嗤嗤”的滑行声,又是“噗”的一声下了一级,再接着又是滑行声,卓木強巴抬头对方新教授道:“这是一个之字形斜坡,人从上面滑下去摔不死的!”

  方新教授一听这话,已经猜到卓木強巴要做什么了,他急声阻止道:“不行,強巴…”卓木強巴已经跳下去了,然后方新教授才把话说完:“下面有空气没有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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