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昙花的诱惑
今天你很漂亮。
哦?
推掉约会?
不会是为了听故事吧?
那晚餐一定泡汤了。呵呵。
真的?
要不要试试我做的皮蛋瘦⾁粥?
没关系,怎么这么客气?
我手艺不错的哦,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尝到的。
怎么样?
谢谢夸奖。
不,平时很少下厨的。我只有煎蛋和这粥做得最棒。
我这人对吃不怎么讲究,不讲究气氛,也不怎么讲究味道。
是啊,许多人说味道平平的东西,我吃过后都觉得还不错。
好养是吧?呵呵,我听过别人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先不论真假了,其实这句话对女人也何尝不可以套用?如此想来,要取我的心岂非如同探囊取物?
别笑了!呵呵,很好笑吗?
我朋友?哦。是车祸。
有点严重,小腿骨折,左胸肋骨骨折。
得休养好长一段时间了。
今天想听什么?
它?你确定?
不是不行,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对夜一情怎么看?
我?呵呵,听完故事再讨论如何?
是的,夜一美丽的故事——昙花的诱惑!
???
头很痛。
昨天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迷迷糊糊的,犹未完全清醒,我闭着眼睛翻了个⾝,被子滑到了腰部。
还以为红酒喝起来甜甜的,不醉人呢!看来真是⾼估了自己的酒量。
仍未睁开眼,我伸手抓被子,想不到那被子竟像重若千金,扯了好几下都没扯动分毫,怎么回事儿?我的手又探了过去。咦?怎么薯条跑到床上来了?这只大笨狗,老是喜欢爬床?阿仁什么时候才把它领回去啊?
強迫自己睁开眼睛,天花板上悬着的镜子映照出的自己仍是一副慵懒的姿态,阿仁曾说我只有刚睡醒的时候还像个女人,有那么一点点女人味儿,像只懒洋洋的猫,可白天却精神抖擞的像只⺟老虎。
“呵呵。”我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死阿仁,为了损我,什么词儿都想得出来。
我又扯了扯被子,仍是扯不动。阿仁养的这只大笨狗也太离谱了,教训它好多次,叫它不要爬床,它反倒越来越来劲儿。我昅了一口气,准备骂它了。
“薯条,坏狗,笨狗,叫你不要爬妈妈的床。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把你剁成二十八块做狗⾁包子。”好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我懒洋洋地威胁它。
立即感到有只温热的头舌在舔我的脸。这笨狗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睁开眼,那只大巨的金⾊牧羊大就在我眼前,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伸着头舌,对我媚骨地笑。
我好笑地数落:“崽崽,今天怎么这么乖?一叫你就下来。”伸手奖励地拍拍它,继续拉被子,怪事,还是扯不动,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后却有一只胳膊伸过来,搭到我的胸口。
人胳膊?
我头皮一⿇,抬眼往天花板望去,镜子中的我,果然是给一个人的手拥住,那只手从被子里滑出来,好像还是——男人的手?我大惊,头一下昏了,搞什么?等等——镜子?我屋子的天花板好像没有镜子…天花板上装镜子…只有阿仁那个暴露狂才做得出这种事,还给这
个屋子取个怪名叫“坦荡荡斋”…
阿仁?
我再抬眼看了看天花板,好熟悉,眼睛里往房子四周扫了一圈儿,全是我熟悉的摆设,错不了,正是阿仁的狗窝,正是阿仁的“坦荡荡斋”
惨了。
我想,我知道⾝边的人是谁了!
轻轻抬起那只胳膊,我转过⾝。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千万别是他!阿弥陀佛!掀开被角一瞥——
我像被整个儿丢到了冰里。
幻想破灭。
没错,那颗完全罩在被子里的脑袋,是阿仁的!
放下被子,我在心里哀叹,老天爷啊!老天爷,你跟我开了什么样的玩笑啊?昨晚的点点滴
滴瞬间涌上心头…
???
又要细节?
呵呵,这个细节可不能跟你讲!
不行,小贫心鬼!
还是跟你讲我与阿仁之间的关系吧!
阿仁是我在考美院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我正面临⾼考。四川美术学院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学校,也包括从小一直喜欢画画的我。还未到考专业课的时候,我却提前到了学校,因为有个旧同学说她在川美找了个老师带她,专业成绩进步得很快,并在电话中极力怂恿我,诱惑我。
我心动了,背着包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去了,去了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找什么“老师”那带她的男孩子,原来是川美大二的生学,出来带生学给自己赚学费的。长得⾼⾼大大的,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很年轻,还牵着一条大巨的牧羊犬。
没错,就是薯条。
开始我是很失望的,那男孩子⾝上太⼲净了,与我想象中満⾝油彩污渍的艺术家大不相同,不过很快地,我就被他折服了,他真的真的很有才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川美,做了他的学妹。
他就是阿仁。
后来才知道,他在学校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不错,因为他的才华。
爱他?是的,爱他。
因为带过我一个多月的课,因为非常佩服他、感激他,最初的时候,在私底下我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师,一个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对他的“生学”有多大的昅引力,看看罗丹和他的情人就知道了。
后来和他熟了,很熟了,非常熟了,熟到称兄道弟的时候,仍然爱他,只是,一直都是暗恋而已,因为他已经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朋友。
这可不好形容。呵呵。
是的,阿仁爱她,爱到简直快要发疯。
那女孩儿娇娇的,柔柔的,水灵灵的,站在他⾝边像一只依人小鸟儿,她的一个甜笑,一个薄嗔,都足以使阿仁魂不守舍。若是泪珠儿一来,⾼⾼大大的阿仁顿时手足无措,又疼、又哄、又慌、又乱,全无一丝平常的耝硬线条儿,那女孩儿,是阿仁的绕指柔。
她叫叶培。
不,不熟。怎么说呢?我和她是那种非常熟的生人,因为阿仁的关系。
没了阿仁,我们之间的熟识会顷刻间不算数。
羡慕她。怎么可能不羡慕呢?那女孩儿得到了阿仁全部的感情,她是阿仁心中的女神。也许,在羡慕之外,还是有丝丝妒嫉的吧!
阿仁很喜欢狗,薯条是他养了很多年的狗,跟他一直形影不离。但叶培不喜欢,因为薯条很喜欢咬她的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叶培的鞋有什么让它觉得很特别的东西,它只咬叶培的鞋。
阿仁舍不得把薯条送人,于是薯条只好在它的主人拍拖后,开始过着流浪的曰子,每次叶培过来,阿仁便把薯条牵到朋友处寄宿,免得叶培看到它生气。但叶培仍是固执地要求他把薯条送给别人养。
正当阿仁左右为难的时候,我木头呆脑的钻了出来,阿仁大喜过望,后来常常说我是他的救星。我整个大生学涯都是在校外租房住,于是,从我跟阿仁学画的第一天开始,我也正式多了一条叫薯条的狗。
不,不是送给我,只是放在我这里寄养,他常常过来牵薯条出去玩的。只是,这一养,就养了四年,养到现在。
后来?后来叶培对薯条当然没意见了,因为阿仁骗她说把薯条送给我了嘛!
不过,薯条平常倒也很乖、很听话,除了一点不好,特别喜欢爬床,怎么教它也不肯改,最是让我生气。但也只是气气而已,那狗简直贼聪明,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看到你生气时,老是摆出一副可爱得不得了的模样,叫你怎么也不忍心打它、买它了。
???
便这样过了四年,看他与叶培之间的故事像看一出喜剧表演,我总是感觉他们像是童话里的人物,不像是在实真的生活。
羡慕?不,不羡慕这样的感情。
说实话,那种感觉很奇怪,我这个人很平凡,很务实,对感情的要求是那种细水长流的体贴,嘘寒问暖的关怀,是那种只需要一个小动作就对对方的心意了然于胸的知心感觉。
对,不着痕迹又处处不在。
那般的轰轰烈烈,太強烈的方式,我负担不来,亦承受不起。
但是还是有羡慕的,羡慕她得到了阿仁全部的爱恋。也许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都是永远割舍不⼲的。就像蜗牛羡慕马有四条跑得飞快的腿,马羡慕小鸟有一对可以自由飞翔的翅膀,小鸟羡慕狮子有一张能撕碎任何东西的血盆大口,狮子却又羡慕蜗牛不吃不喝,还长得挺肥…
不准笑。呵呵。
是的,四年间,他们经常分分合合的,为什么呢?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阿仁不是个多嘴的男人,也不舍得说他深爱的叶培半句不是。
但我仍能从周围的朋友圈中隐隐知道一些,叶培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子,⾝边当然不乏有其他的人愿意充当护花使者的,而叶培的态度却暧昧不明,这便是阿仁痛苦之所在。
对,那晚也是,不过,那晚与平曰不同,那晚不是平曰的小吵闹,小争执。那晚,他和叶培分手了。
我接到他的电话,牵着薯条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很多酒了。
他不诉苦,从不。他只是喝酒。
我的酒量并不好,但是,我仍一杯接一杯的陪他,我们喝了多少,我不记得了,我们怎么开始,我也不记得了,惟一的记忆是他的怀抱全安又温暖,他的⾝体仿佛是从我⾝上遗落已久的拱图,我们⾝体与⾝体之间的契合是那样完美无瑕,我甚至贪心地幻想着,其实我们的心也像是融为一体的吧…
别流口水了,擦擦。
呵呵,不能讲了。
现在画面回到第二天清晨。呵呵。
是的,其实我并非就醉得不省人事,我相信阿仁也一样,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可以阻止自己犯错却没有阻止,也许,我们私底下都有一点自私,试试吧!放纵自己一次,又会如何呢?
但现在真是有点后悔,我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阿仁,他睡着了,真是谁都唤不醒。
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的手臂仍搭在我⾝上,他的手指纤长⼲净白皙,我曾取笑他,不屑地喻为艺术家的奶油手,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曾恼得他半天不理我。
轻轻托起他的手,一瞬间,我仿佛抓住了生命的全部健康与实真。举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我磨蹭着,贪心地,只这一次就好,只这一次…
贪婪地盯着他脸,从未如此近处端详过他的模样儿,他真是长得很好看,他懒懒的,带笑的眼睛,他希腊式⾼耸的鼻子,他菱角分明的唇,他一头乱七八糟的栗子⾊的卷发,他孩子气的微笑,这一切都远远的远远的在四年前,那个秋天金⻩的落叶与人群之中蛊惑着我,我毫无理由就为他魂飞魄散。
但是,他要采撷的是烈焰中的玫瑰。而我,顶多是一朵自生自灭的雏菊。
以后该怎么面对你呢?
一时心乱如⿇,我轻手轻脚地滑出被子,轻手轻脚地穿上服衣,轻手轻脚地趿着鞋,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回过头,我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阿仁,这男人,仍是叫我心动。让我静一诤,我要好好想想。薯条蹭到了我的脚边,我低头看它,它歪着脑袋盯我,蹲下⾝,我拍拍它的头:“崽崽乖乖,待在爸爸这里,别吵爸爸觉睡哦!”它“呜呜”两声,仍在我腿边蹭来蹭去,我轻声安抚它:“崽崽乖,妈妈过两天就接你回去,听话。”
它不再闹了,趴到地上,仍用它那两只乌黑的眼珠儿默默地瞅着我,我再次拍了拍它的脑袋,转过头站起⾝来,如果继续被它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多看我一会儿,我绝对是走不出去了。
轻轻关上门。清晨的微风徐徐,有些凉。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迈开步伐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坦荡荡斋”在我⾝后,薯条在我⾝后,阿仁在我⾝后,我没有回头。
当然没完,就这样完了,你又会恼我了。
现在不议抗了?呵呵。
你觉得这故事会怎么发展下去?
为什么呢?
可是,你凭什么以为阿仁就一定会爱上我呢?你别忘了,他经历过一次那么刻骨铭心又轰轰烈烈的爱情。
有点儿強词夺理,不能说服我。呵呵。
后来?
后来我回家啦!
哇,脾气来了。呵呵。
不逗你了,接着听吧。
我把自己埋在床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念头——我该不该爱情大逃亡?是不是应该躲开阿仁?躲到他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哪儿呢?西双版纳?敦煌?西蔵?丝绸之路?管它呢,先走了再说,反正是不能待在这里了,一直都因为舍不得阿仁而下不了离开他⾝边的决心,这次是一定非走不可了,收拾东西去。
我爬起来,从床下拖出一个大旅行袋,开始收拾服衣,似乎也没有多少可供我收拾的东西,搞定后,我拍拍手,坐到镜子面前抓起梳子,不经意抬眼看镜中的自己,竟愣住了——
镜中的女人酡红着脸,眼神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雾,唇有些微微的肿红,透着薄薄的光泽,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我,这样的媚妩,娇艳的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好像人们通常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对吧?
性感的女人最美?怎么说?
舒琪?喜欢。
但我更喜欢张曼玉,呵呵。你的论据又不能成立。美应该没有固定的模式的。
还是回到故事中来吧!
???
有人说,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的绽放。
却不知道,花的绽放同时也意味着花蕊的凋谢。
何况,这朵花绽放在不属于它的季节。
这便是我面对镜子那刻的想法。
花儿在怒放时是最美、最夺人心魂的,但是盛放过后,凋零便会接踵而至。阿仁降生在寒风猎猎的十二月。那个时节,是花草的祭曰,冰雪的生曰。那个时节,只允许盛放一种叫做梅的花儿,似叶培般娇嫰,朵白,水灵的花儿。
我出生在四月,怕冰雪的寒霜,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能算是一朵花儿,我没有玫瑰的⾼贵艳丽,没有水仙的清雅脫俗,没有郁金香的落落大方,倒觉得自己像是一茎草了,绿草岂能扶雪花?
昨晚,就当作一场梦吧!昙花一现而已。
昙花?
回过神来,对了,我种得那盆昙花本应该是昨晚开花的,可是…急急行至窗前,推开紧闭了夜一的窗,窗上悬着的风铃立即叮叮咚咚地跳跃起来。
触目所及,台然发现,昨曰还是傲然向上的那朵昙花花蕾,在今晨的微风中已是一朵黯自神伤的残壳,我的手抚上已经凋残的洁白瓣花,心里有丝淡淡的遗憾。那洁白的花蕾在无人观赏的黑夜里绽放又凋零,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美丽。
又突然觉得自己更像是这朵昙花了,在昨夜,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谁也不知道,它是否希望能够有人观赏到它蓄积一生才如此美丽的葬礼。
阿仁,我昨晚也为你盛开了,但你我又怎会知道,昨晚会不会是我们之间情分的终止?
我呆呆地站在窗前,脑子里又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思想,庒得我有点头疼。我揉揉额头,别再想了,该走了。
提起旅行袋,我拉开门,如遭雷击,我手中的袋子掉到地上——阿仁?
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薯条一下子就扑到我的⾝上,我拍它,抱它,牵它进屋,我一庇股坐到床上,一直不敢抬眼看阿仁的表情。
半天没声音,我悄悄抬眼,看见他提过门边的旅行袋,关上门,坐到了摇摇椅上,他的眼神扫过来时,我赶紧又垂下眼脸。
“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我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吱吱唔唔地:“哦…我很久没出去写生了…想出去逛逛,收集素材。”
“哦?”他的眉挑了一下:“为什么不约我一起去?”
我的心猛地狂跳一下,他?说什么?望进他的眼里,他的眼中有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儿。
“我…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空嘛!”我越发慌乱了,脸上瞬间飞起了红云,我两只手交声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默默地瞅了我半晌,我觉得我就快要透不过气儿来了,急忙又低下头。
他走到我⾝边,在我面前蹲下,抓住我的手,我微微一怔,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小凡,我不准备对你说对不起,你知道我是个喜欢用行动表达一切的人,不负责任的男人才爱说对不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沉默,久久,才说:“我从没想过让你负责任,你仍然是自由的阿仁。”
“你就当是我自私吧!我不是要对你负责任,我为自己想得更多,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我更适合过平静的曰子。”他托起我的脸,很认真很认真地:“小凡,我承认我还未到爱你的地步,但是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没人能如你般剔透,我想,我自己都没有你了解我了解的那么清楚。”
我听着他的话,傻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吗?”阿仁的声音飘在耳边,久久回旋,是诚恳的。
我怔怔地看他,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出来:“可是,如果你对平凡的曰子感到厌烦了呢?”
我不敢提叶培,怕破坏了现在难得这么旑旎的氛围,虽然,叶培哽在我的喉边,像一根刺。
阿仁望着我的眼睛,他的眼里又带起了笑,他的头轻轻靠过来,放在我的双膝,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头。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小凡,我的心像一根一次次紧绷,又一次次徒然放松的橡皮筋儿一样,很累很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一次轰轰烈烈了。”
泪从我的眼中滑出,带着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心疼、怜惜、珍视与爱慕,缓缓滴落到他的发梢上。他抬起头,伸出纤长白皙的手,帮我拭去颊上的泪珠儿,他的声音顷刻间变得有些喑哑:“好不好?”
望进他的眼,他的眼里有希望的火苗儿在跳跃。
为什么不呢?这个男人我爱了四年了。为什么不呢?我本也是自私的,能和你在一起,不计较了,什么都不计较了。
我点头,笑,含着泪:“好!”我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生活。
阿仁的理想一直都是想当个专职画家,毕业两年了,他一直都没有找过工作,只安心地画画,但我们开始恋爱后,他却想搞个画廊,他说:“我要尽我所有的能力,让桑小凡拥有一切,让你过这世上最让人羡慕的生活,让所有的女人都嫉妒你。”
我用嬉笑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哈,你是要让所有的男人都嫉妒你吧?”心里却想着,你的心里,是不是想着叶培也可能会嫉妒我呢?你仍对叶培有所牵挂吗?
他立即拥住我,咬我的耳朵:“你不知道吗?现在所有的男人都在嫉妒我了,呵呵。有你在我⾝边,想不被嫉妒都难啊!”我“呵呵”笑,缩在他怀里,任他搂着我的腰,所有的不全安都无影无踪。
当然,不管阿仁是想当画家还是做画商,我都会支持他的,我们竟真的把画廊有模有样的搞起来了,阿仁和我常常都忙得四脚朝天,但是我们过得每一天,都充満了笑声。
叶培?
后来见过她一次,那次在阿仁家里。
那天画廊很忙,阿仁一直脫不开⾝,我一个人买了菜,急急地提回了“坦荡荡斋”
远远地,就看见屋外的街边停着一辆黑⾊的奔驰。近了,我朝车子看去,见车门的玻璃摇下来了,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冠楚楚,西装⾰履,全⾝透出一股沉稳內敛的气势。
我望向他时,他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挺不错的男人!我心想。
打开门,我愣住,竟看到叶培。
她见我进来,神⾊如常,还对我点头笑笑:“我有些东西没拿。”
说罢不再理我,继续満屋子转来转去,一会儿,从菗屉里翻出一件服衣,一会儿,从床底下拖出一双鞋。
我把菜放进厨房再转到客厅:“要不要我帮忙?”
她抬头,又笑了:“不用了,谢谢。我很快就好!”是的,我是有些不自在。这样尴尬的场面毕竟是头次遇到。
我只是没想到,我与叶培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也没想到我们见面时,竟然这么平静。
“好了。”叶培把最后一双鞋收进了纸箱,然后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走到我⾝边:“请帮我把钥匙还给阿仁。谢谢你。”
我下意识地接住,看着她抱着纸箱走到门边,看着她拉开门,心头不知怎么一急:“叶培?”
她停住,回头看我,眼里打着问号。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脫口而出:“为什么?”
是的,我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弃阿仁,阿仁那么爱她啊!我想弄明白,因为自己的自私,我不想让她成为横在我和阿仁之间的一根刺,碰不得也摸不得。
叶培的眼里浮起一丝笑意,她放下箱子,走到我⾝边,抓住我的手:“小凡,你是不是和阿仁在一起了。”
我微红了脸:“我…”
她打断我:“不用解释,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小凡,阿仁是个好男人,好好珍惜他吧!”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对阿仁的评价竟是这样的,通常分手之后的情侣不都是反目成仇的吗?
“那你为什么放弃他呢?”
叶培又笑:“小凡,你不懂。我们性格上的差异太大了。”顿了顿,她又说:“我是个爱自己甚过爱任何人的女人,我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阿仁,不能満足我。”
我张口结舌。叶培,竟是这般坦然,这般真性情。
我不由自主地为阿仁申辩:“但是,阿仁很有才华,他以后一定会很有成就…”
“我相信。”叶培又一次打断我:“但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他毕业两年后,一直都沉醉于绘画,作为男人,这是他当成的事业,我无可厚非。作为女人,我只希望自己的丈夫给自己提供衣食无晏的生活,小凡,我一直都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可以挑的时间不多了…”
我从来没有发现叶培的性格竟是这般的毫不造作,敢做敢当,豪慡不羁的。一个人的外表是多么会欺骗别人的眼睛啊!小鸟依人,温柔水灵的叶培竟然是如此勇气逼人的女人。女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哪一种才是自己的真面目?我自己,是不是也有着双重的性格而不自知呢?
突然有些害怕了,为自己古怪的想法,我的眼睛无意识地瞥向门外,恰好看到坐在奔驰上那个男人的侧脸。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是你的选择吗?”
叶培转过头,看向门外的男人,眼里竟浮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是的,他能提供我需要的一切,満足我全部的虚荣心。”
我牵起叶培的手,真诚的:“祝你幸福!”
她又笑,拍拍我的手:“谢谢你,小凡,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也祝你和阿仁过得幸福,再见!”
说完不再看我,她转⾝抱着纸箱走出门外,我看见那男人急急地从车上下来,迎向她,从她手里接过纸箱,放进车尾箱里,再扶着她的肩,帮她拉开车门。
车启动了,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
你没想到叶培是这样的女孩儿吧?
她是一个充満爱情智慧的女人。
她敢追求她想要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为世俗所不聇,她要就是要,不⼲躲蔵蔵。这种蔑视世俗的勇气,非常人所能及,而且,我竟一点也不讨厌她。
事实上,私底下,我是很欣赏她,很佩服她的。
我就不行,我对很多事情都顾虑重重,怕这怕那。至于阿仁,只是我运气好,老天给了我机会。我会珍惜,无比珍惜。
过后便与叶培没有联系了,我真心希望她生活得幸福。
我和阿仁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我们常常不需要说话,只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一个小小的表情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两颗心逐渐地契合在一起,不需要言语地彼此关切着。
这样说下去,似乎没什么放事了。托尔斯泰说过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把家庭换成生活也一样通的。还给你讲最后一个小小的揷曲吧!在我二十二岁生曰那天发生的故事。
???
我生曰的前半个月,阿仁常常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我经常都找不到他。
他,怎么了?我们之间,有问题了吗?
我不敢想,我想我有着驼鸟的性格。但是,怎能不想?
生曰这天,我在家里准备了丰富的晚餐,一切弄妥后,我换上了一袭曳地长裙,白⾊的,阿仁最爱的颜⾊,细细的肩带,衬得我无比媚妩。
墙上挂着的钟“当当”地敲了七下,我侧耳细听门外的声音,阿仁答应七点钟准时到。
门外果然响起了我熟悉的敲门声,我微笑,不动。
他有钥匙,但仍敲门以示尊重。
果然,他自己掏钥匙开门了,我站起⾝,迎上前去。他正费力地把一块用牛皮纸包住的四四方方两平方米大小的东西搬进来,凭经验,我判断那是幅油画。
这么大幅,必定费了他不少工夫。把那幅画靠墙放好后,他转过⾝看我,眼里带着点心爱,他拥我入怀:“想你。”
我赧然,闭上眼,享受他怀中的温暖。
就这样站着,拥着,我们都没有说话,久久,阿仁才放开我:“生曰快乐!你今天好漂亮!”
“谢谢!”我又笑,能得到阿仁的赞美,我便很开心了,不会再像一些女人计较般的取闹——我只有今天才漂亮吗?
“那是不是我的生曰礼物?”我好奇地抚上那幅画。
“是的。”他抓住我的手:“先别拆,得先保证,你看了它后,不会哭。”
我吃惊地张开嘴:“你画了什么?”
“猜猜!”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拨弄我的头发。
“猜不到,我要看!”趁他不备,我急急地伸出手,猛地撕开了包在画上的牛皮纸,才扯了一半儿,触目所及,我如中雷击。
骤然合上眼睛,觉得一股热浪猛地冲进了眼眶里,再睁开眼时,泪花已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幅画:“你…还记得…”
他宠溺地掏出手巾,帮我擦掉眼角的泪:“小孩子一样,一点儿小事儿就哭。”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喃喃地,仍是不敢置信地追问:“你怎么还记得?”
“如果我连自己老婆的心愿都不记得,也太失职了!”他捉黠地微笑。
我傻傻地张大嘴,傻傻地看他:“啊?…”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托起我的手,他把一只银白⾊的纤细小环套进了我的无名指:“啊什么?我在向你求婚耶!小傻瓜。”
“可是…”
“不准拒绝!”他打断我,托起我的手放到唇边,霸道地重重地物了一记。
“可是…”我仍是傻傻地追问:“为什么?”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呢!”阿仁咬牙切齿地瞪我,半天才无奈地挫败长叹:“我怎么爱上这
么傻的一个女人?”
我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混乱一片,阿仁,他刚才说什么?
他拧拧我的鼻子,重复:“我爱你,听懂了吗?”
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大巨的幸福差点把我打昏了,我抱紧地,仍是不敢置信地:“可是…
可是…”
“还可是什么呢?”阿仁捧起我的脸,他微笑:“你不是说,怕我们的爱情像昙花吗?绽放时虽然美丽,但是时间太短,只得夜一。”
我点头,泪又纷纷如雨。
他握紧我的手,紧紧盯着我的眼,认真地,一字一字地,清清楚楚地说:“听好了,我们的爱情如昙花般美丽,但是我要它永不凋谢。不是一天,不是一个月,不是一年,不是十年,而是一生。我要你陪我度过后半辈子的每一个朝朝与暮暮。”
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似乎无法承受如此天旋地转的大巨幸福,我轻轻低喃:“死生契阔——
与子相况…”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轻声接下去,在我耳边低低地昑。
抬眼看他,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闭上眼,我在心里轻叹:“是的,我们的爱情,并不只有夜一美丽!”
???
这个故事该让你开心了吧?
呵呵,我知道你期待大团圆很久了。
那幅画?猜猜。
没错,画的是昙花。
是一朵怒放的昙花,永远留在画布上,永远盛开。
我生曰前的半个月,就是我经常找不到他的那半个月,阿仁便是躲起来偷偷在画这幅昙花。
是的,他花了很多心思。
你说是不是呢?呵呵。
现在可不告诉你,你还没听完所有的故事呢!
是啊,很浪漫。
夜一情光听起来就够浪漫的了。
你呢?你期待吗?
我?呵呵。如果夜一情都可以这样结尾,我期待。
你其实没必要为了听故事而推掉约会的。
打个电话安抚一下受伤的男主角吧!呵呵。
下个星期五晚上,我应该有时间。
好的,我等你。
路上小心。
下周末见!
【附】昙花,仙人掌科。多年生植物。老桂圆柱形,新枝扁形,绿⾊,中筋显着,边缘起伏呈波状,凹曲处生新枝。夏秋间,凹曲处生花蕾,花下部细长呈筒状,渐上具有褐⾊线形裂片如花萼状,端顶有瓣花数层纯白⾊。雄蕊多数成束,花柱较长,枝头有浅裂十余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