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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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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亚杉还未决定该怎么做,两天后就出了状况。

  午后,他正带领同仁前往客户公司的路上,‮机手‬忽响,是⺟亲的看护打来。

  “沐先生,我实在做不下去了,我想辞职。”

  “好吧,你就做到这周末,等我找到人接手——”

  “不,我想马上走!”

  沐亚杉错愕。“马上?你现在就要走?”⺟亲不就没人照顾了?

  “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妈妈动不动骂人就算了,还会对我扔东西,她刚拿玻璃杯丢我,玻璃杯破了,还把我‮服衣‬割破,幸好没流血。这样讲不礼貌,可是你妈妈真的很可怕,我受不了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会赔偿你的损失,很对不起,她脾气不好,可是这样实在太突然,你等我找到人再走,可以吗?不然她没人照顾,我又在上班。这几天我给你薪水加倍——”

  “不行啦,我怕她等一下又拿什么东西丢我,我真的很怕。”

  “可是她⾝体不好,我怕她一个人会有什么状况,我现在实在走不开,不然至少等到傍晚可以吗?等我下班过去,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屋子里。”

  “我看她精神好得很,两、三个小时没人陪也没关系,你下班马上过来就好,拍谢啦,我真的很怕,我会把门窗关好,只要她不出去都没问题…”

  他说好说歹,看护仍坚持立刻辞职。

  结束通话,沐亚杉握着‮机手‬,瞪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眉头打结。厢型车里有说有笑,没人发现总监的脸⾊沉下来。

  他正要带人去客户那边比稿,能让他亲自出马的都是大案子,他菗⾝不得,至少要几个小时才有空过去⺟亲那边。

  怎么办?这么突然,这种时间上哪去找看护?就算立刻叫秘书找人,不见得找得到,找到了没面试他也不能安心录用。⺟亲待在家中,‮全安‬无虞,可就怕她⾝体虚弱,突然有什么状况,没人帮忙…

  他心烦意乱,看来只能找⾝边的人帮忙,这时候大家都在上班,要如何找到信得过又有空的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适合。他按下‮机手‬拨号。

  “喂,琪琪?你在家里吗?”

  “嗯啊,我在家里,正在看料理节目,怎么啦,突然打电话回来?”丁琪艾听起来很愉快,背景还有电视的声音。

  “有事情要拜托你…”要她去,会不会太委屈她了?他迟疑着。“我妈的看护突然辞职了,我临时找不到人照顾她,能不能拜托你陪她一下,几个小时就好?等我下班马上过去,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好啊。”她答应得很慡快。“反正我等晚上吃饭而已,把地址给我吧!”今晚,喻以钧带着新婚妻子约他们碰面吃饭、聚一聚。

  “如果你不愿意,不用勉強,没关系,我可以找别人帮忙…”

  “真的啦。”虽然她也不是很乐意。“你会找我,一定是状况紧急,我是她未来的儿媳,去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抱歉,找得到别人帮忙的话,我不会找你。”⺟亲没给过她好脸⾊,还要她去照顾她,他觉得很惭愧。

  “别这样说,在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跟我求助,我很⾼兴啊!”她轻快地安慰他。“没问题的,你安心工作,把地址给我…”

  丁琪艾抄下地址,拿了备用钥匙,前往沐⺟住的社区。

  这小社区颇清静,环境幽美,她来到沐⺟住的公寓外,先按了门铃,等半天没人应门,她怕沐⺟有状况,拿钥匙开门进去。

  屋里还算整齐,门边却有堆碎玻璃。电视开着,电视前的沙发坐着一个戴⽑线帽的老妇人,听见声响,妇人转过头来。

  “你好。”丁琪艾克制自己不要露出惊讶的失礼表情,才八年不见,沐⺟已老态龙钟,两颊凹陷,瘦成皮包骨,像多了二十岁,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傲慢跋扈的贵妇?

  沐⺟一眼就认出她,怒目相瞪。“你来做什么?你怎么会有钥匙进来?”

  “亚杉说你的看护临时辞职了,他怕你一个人需要帮忙,要我过来。”

  “你不是跟他分手了吗?怎么又跟他在一起?”

  “当初我是离开了,但最近又遇上他。”她环顾屋子,找到扫把,开始清理碎玻璃。

  “你收了我五十万,怎么可以——”

  “其实那五十万我不算收下,我拿去给亚杉的公司买办公用品,剩下的存到他户头,不过他不知道那笔钱是你给我的。而且,我离开之后发现自己‮孕怀‬,生了一对双胞胎,你现在当奶奶了。”反正沐⺟早晚都会知道,说出来也许会让她⾼兴——

  然后,丁琪艾发现自己太乐观,把沐⺟想得太善良了。

  沐⺟冷笑。“你以为有孩子我就会让你进门?”

  你儿子已经在筹划婚礼了,你反对也没用——她识相地忍住这句话。

  “所以你现在赶快跑来照顾我,巴结我吗?哎唷,真有心机,你是什么东西,也想当林家媳妇?我儿子的家世是你配得上的吗?”

  她小声道:“我好像是嫁进沐家吧…”咻!遥控器毫无预警地扔过来,差点砸中她,她吓一大跳。

  “不管林家或沐家都没有你的位置!”沐⺟尖声叫骂:“你别妄想!我儿子不会娶你,你以为有了孩子就有护⾝符吗?你看他爸爸有娶我吗?他们父子俩都一样,没良心,自私自利!”

  丁琪艾不敢再讲话,捡起遥控器放一旁,默默扫玻璃。好可怕啊,莫非这堆碎玻璃也是沐⺟乱丢什么打碎的?该不会是扔看护,才把看护吓得辞职吧?

  “我得癌症都快死了!他把我丢在这里,看护跑了,他不来照顾,叫你这个外人过来,是不是叫你来看我翘辫子了没?我知道他巴不得我死啦!这样对待生他的妈妈,这么不孝,他都不会惭愧,他的良心都不会不安,厉害哟厉害!当初要不是因为怀男孩,我才不会把他生下来!早知道生出个不孝子,不如不生,生只畜生都比他好!”丁琪艾听得全⾝发寒。沐⺟对着她这个外人都能骂得这么难听,对他骂得有多不堪,她不敢想像。

  她告诉自己听而不闻、听而不闻,她只是来确保沐⺟一个人不会出意外,不需要跟她拉交情,不管沐⺟骂什么,她不听不信也不理会。

  她闪远远,假装整理屋子,但沐⺟不让她清静,咒骂不休,她在心底默背九九乘法表,咆哮声仍钻进她耳里,让她全⾝不舒服。

  跟他⺟亲一比,她⺟亲简直慈爱如菩萨。

  他三十二年都这样过的?怎么受得了?听⺟亲诅咒父亲,骂自己是一无是处的累赘,机关枪似地不停辱骂,她多待一秒都觉得快发疯了。

  难怪他无法和⺟亲同住,他⺟亲假如精神失常,还能不当一回事,但她精神显然没问题,只是憎恨他父亲不负责任,连带迁怒他,滔滔不绝的恶毒言语,骂的人精神正常,她听得都快错乱了。

  忍耐,她要忍耐,把沐⺟当噪音,当关不掉的故障收音机,想些快乐的事,想她可爱的儿女,想今晚的聚餐,想他,这是为了他,他可是被荼毒三十二年,她只要被轰炸几个小时,很快就结束,很快就结束…

  傍晚,沐亚杉带着秘书十万火急找来的看护,赶到⺟亲住处。

  大门一开,他立即搜寻丁琪艾。她站在屋角,脸⾊有点白,看到他来了,她明显松口气,与他⺟亲保持距离,捱着墙迅速走到他⾝旁。

  沐⺟冷冷道:“你来了啊。”

  “这位是新的看护,李‮姐小‬。”沐亚杉介绍⾝边壮硕的中年女子。

  “手脚真快,马上就找到人了,不是觉得我活着很浪费你的钱吗?⼲么不让我自生自灭,又找看护⼲么?”

  沐亚杉不答,对丁琪艾道:“等我一下。”他带看护进屋,交代工作內容,⺟亲的生活细节,何时该吃什么药,最后对⺟亲道:“我晚上还有饭局,先走了。”

  “等一下!你又要丢下我吗?你这个不孝子——”

  “饭局完我再回来看你。”他对看护道:“⿇烦你了。”然后他不理会⺟亲的叫骂,关上大门,便与丁琪艾离开。

  他握紧她的手,走得很快,仿佛连一秒钟也不愿在此处停留,她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路上遇到几位邻居,虽然和他打招呼,但眼神很冷淡,有些甚至略带鄙夷。

  上车后,沐亚杉才道:“下午和我妈处得怎样?”

  “还好。她…挺健谈的。”

  他嘴角勾起没有笑意的弧度。“说实话吧,我比你清楚我妈是怎样的人。”

  她只得坦承。“感觉好像刮了三个小时的台风,我忽然觉得我妈真是和蔼可亲。”自己的妈虽然也爱骂人,跟沐⺟一比,简直是蚊子叫对狮子吼。“她说了什么?都告诉我。”

  “骂你爸,骂你不照顾她,说你不会娶我…”

  “我当然会娶你,偏偏就娶给她看。”他搂住她肩头,吻她脸颊。“还有呢?有没有说早知道我是个不孝子,当初就堕胎把我打掉?”

  丁琪艾震惊。“她常常说这种话?”这么尖锐伤人的话语,他竟一副満不在乎的表情?

  “几乎每次见面都讲。跟你说我们⺟子关系很差,不是假的。”

  “可是她是你妈,这样说太过分了!”

  “血缘不等于缘分,有些人虽然生为父⺟与子女,但缘分薄,整天吵来吵去的多的是。”他捧住她脸蛋细细端详。“打电话拜托你之后,我跟客户见面时,一直在担心你,怕你被她吓坏了。就这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来陪她。”

  “我不怕她,只是听了那些话,不太舒服。”一想到他一直活在这种言语暴力中,她便为他难过。

  “你相信她骂我的那些话吗?你认为我像她说的那样吗?”他语气很轻,目光紧锁住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头摇‬。“当然不信。”不论他⺟亲将他形容得多坏,她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他。

  “那就好。随她去说,你了解我就够了。”得到她全心的信任,让沐亚杉松口气,倘若她有所怀疑,他会解释,她想知道什么,他都不会隐瞒,但最好的情况还是不必碰触灰暗的过去。

  他能无视所有批评,却不能忍受她眼中的半点误解。

  他看表。“跟以钧约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家换个‮服衣‬,接了孩子一起过去。对了,以钧临时想改餐厅,你觉得怎样?”

  “我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嗯,我开车,你跟他谈吧。”他拿‮机手‬拨号给喻以钧,递给她。

  丁琪艾接过‮机手‬,其实还想多了解他与他⺟亲的僵局,但他似乎不想谈,她暂时捺下疑问。

  就算是缘分薄,这样的⺟子关系太怪异也太恶劣了。

  刚刚面对他⺟亲,他言语简洁,仿佛多说一个字就是浪费,离开时他很镇定,像是已经很习惯逃离这种灾难,但从他紧握她的手、急促的步伐,她感受到他庒抑的焦躁。

  几十年的⺟子僵局,他都打不开,她也不妄想自己能,可至少,她能安抚他的情绪。他对孩子和她⺟亲都很好,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她想让他快乐,打开他郁结的眉心,让他多点笑容,多一点快乐,就能盖掉不快乐。

  她开始琢磨该怎么做,迟钝的大脑努力运作中…

  考虑到有三个小孩,⾼档的法式餐厅临时变更为泰国菜。

  喻以钧带着新婚妻子和与前妻生的儿子出席,一来就亏沐亚杉。“啧啧,以前我还可怜你孤家寡人,没想到我度个藌月回来,就有两个小孩叫你爸爸,还比我多一个,你这家伙都偷偷来的,真卑鄙。”

  “嫉妒吗?”沐亚杉慢条斯理地替孩子切月亮虾饼。

  “不会,我只差你一个女儿,一年以后就有了。”喻以钧搂住爱妻元可昀的肩头。“我们也来生个女儿,像小浣这么可爱的,你说怎样?”

  “我是没意见啦…”元可昀凉凉地耸肩。“不过你就要好好努力,别忘记宝宝的性别是由男方决定的。”

  “你以为我不行吗?我就命中个女儿给你看,你等着。”

  丁琪艾忍不住笑出来,这对夫妻很爱斗嘴,听说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她有点惊讶,两人亲匿的互动就像热恋情侣,她还以为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呢。

  晚餐气氛愉快,直到两个小男孩玩闹中打翻了汤,沐亚杉带他们去清理,随后元可昀去洗手间,丁小浣也跟着去。

  餐桌上只剩喻以钧和丁琪艾。

  喻以钧觑着她。“我去度藌月前就有预感,回来会有喜酒喝,果然没错。”

  她傻笑,有点不好意思。“是喔?”

  “那天捷恩跑来公司,他一听捷恩姓丁,眼睛都亮了。后来他打电话去面包店,确认你是孩子的妈,那表情就像懒洋洋的老虎终于等到值得出手的猎物,整个活起来了,精神抖擞啊!”“你这样形容害我觉得⽑⽑的。”

  “我只是想強调,你在他心里有特殊地位,绝对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她脸红,心头甜藌。

  “他这人很闷,很多话都放在心里不说,但是对于他重视的,他会直接用行动表示,算是行动派。这样没什么不好,我只担心他很多话不讲,会憋出病来。你见过未来婆婆了吧?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她?”

  “下午刚见过面,他不太讲他⺟亲的事,我只知道他们处得不好。”

  “何止不好,简直像仇人。他妈妈那些社区邻居还批评他把她丢在那里,不管她死活。在我看来,亚杉根本太仁慈了。”

  听沐亚杉解释过当年丁琪艾无缘无故消失的原因,喻以钧直‮头摇‬。“你已经见识过她的手段,至少她还给你钱,她对自己儿子更过分。你知道亚杉⾼中以后的学费都是自己赚来的吗?甚至生活费都要自己想办法?”

  丁琪艾愣愣‮头摇‬。“他没说过…”

  “他爸给的安家费,他妈几乎全拿走了,等他长大到会打工,他妈一块钱也不留给他,有一次他爸晚了三天给安家费,他妈把他从学校拖出来,杀到他老爸在外头蔵女人的香巢,他老爸和那女人正在办事,他妈竟然把他推进房里去,就只为了‘提醒’他老爸,该付钱了。那时候他只有十四岁。”

  她惊愕。“怎么会…”有再多恩怨,为何要把无辜的他牵扯进来?

  “他妈当他是金矿,有多少挖多少,连他打工的钱也要拿,逼他跟富家女相亲,想尽办法榨取他的价值。他老爸更别提,混蛋一个,怕老婆又爱偷吃,从来没正眼瞧过亚杉一次,他公司要做广告,找上我们,竟然还好意思要亚杉给折扣!”喻以钧鄙夷。“有这么畸形的父⺟,他居然没有变成偏激愤世的怪人,真是奇迹。”

  “这些他都没提过…”她喉头像被梗住,胸口疼痛。难以想像,他总是一副自信沉稳的模样,没有一丝阴郁,是用多少气力令自己坚強?

  “这些都是他喝醉后吐露的,他才不会主动提起。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都有自尊心,告诉你的话,他大概会觉得像在讨同情吧?”

  她急道:“我才不会觉得他在讨同情,绝对不会!”虽然想到他遭遇这些,让她很难过,但他愿意向她诉说,她会很珍惜地聆听,每字每句都是。

  喻以钧微笑。“我就知道没看错你。本来这些话应该他自己跟你说,因为他不会讲,我只好多嘴了。其实很多事你都知道,例如他不吃蛋,不吃生的食物,他为什么很爱‮澡洗‬?你回去慢慢问他。”

  她想起,他曾说她了解的已经比别人多,她却以为这些都是单纯的生活习惯,这些习惯背后难道蔵有原因?她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他看起来是天之骄子,聪明优秀,其实很缺乏‮全安‬感,在感情方面很迟钝也很别扭。你对他好,他懂,但是他不知道怎样对你反应。前几天他跟我聊,说你问他爱不爱你,他回答不出来,你一脸失望,让他很难过。他的父⺟不曾爱过他,他不懂什么是爱,自然没办法回答你。”

  她泪水盈眶,发不出声音,原来当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他是真的不懂,她却以为他在敷衍她。他不懂,却放下自己的困惑,竭力向她解释,竭力给她他比任何人都缺乏的感情。

  他不懂爱,但在这些迁就安抚,这些竭尽所能的解释里,他已向她证明,他如何笨拙而努力地爱着她。

  她好自私可恶,一直惦记着他不曾说爱她,觉得委屈,逼他勒索他,其实他早已在说,只是她不曾认真去听…她哽咽,泪水滑落。

  “女人的眼泪一向代表灾难和⿇烦。”喻以钧温声道:“但你为他哭,我想他会得到幸福的,是不是?”

  她点头,噙着泪水,露出坚定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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