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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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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晓香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涂了葯后,‮肿红‬已消了泰半。

  “老夫这就开一帖消炎去瘀的方子,照这方子抓三曰葯,照三餐煎煮服下,再将这瓶葯膏带回去,早晚涂抹在伤处,相信不出三曰,伤势就能痊愈。”桌后的老大夫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笔。

  “尽痹篇好一点的葯,我要这丫头脸上的伤早点痊愈。”华元朴一边挥扇纳凉,一边嘱咐。

  “呵呵,这有什么问题。”

  “主子,葯材很贵的,怎么可以浪费在晓香⾝上?”路晓香这边却有问题。她才第一天上工,什么贡献都没有,就让主子为她花大钱,这要她怎么能够接受?

  “一点小钱而已,计较什么。”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富贵,不过他确定这点钱绝对只是他所有财产中的九牛一⽑。

  “可是一点小钱也是钱,让主子破费帮晓香看病已是不该,怎能再浪费主子的钱?晓香这就跟大夫说去,让他别多收咱们这些…啊!”路晓香被一只大掌给拎了回去。

  “你话倒是多。”华元朴似笑非笑。

  他还以为她就只会点头说是,没想到扯上了钱却变得这般聒噪,只是他花他的钱,她到底是担心个什么劲,连这点小钱都要省?莫非她以为他养不起她?

  “多话是晓香不对。”路晓香知错地低下了头,可一下子又抬起头来。“不过钱的事更重要,晓香这就跟大夫说咱们不抓葯也不要葯膏。”说着说着,转⾝又想往老大夫的方向跑,不料后颈一紧,又教人给拎了回去。

  “门口有缸水,你先去那儿照照自己的脸,然后再回来说说你的脸看起来像什么?”华元朴忽然指向门口的大水缸。

  面对华元朴突如其来的命令,路晓香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原因,乖乖地照做了。

  不一会儿,路晓香跑了回来。“主子,晓香的脸圆圆的像颗小笼包。”

  “小笼包,你确定?”华元朴挑眉。

  “要不…⾁包子?”不确定的反问。

  自小她的脸形就属偏圆,⾝子不似一般姑娘纤细,所以她也不敢睁眼说瞎话说自己的脸像粒瓜子。

  “错,是馒头,而且还是一颗切半的油炸红馒头!”睨着那半张被人打得‮肿红‬、涂上葯膏后则显得‮肿红‬又油亮的左侧脸颊,华元朴公布正确答案。

  “切半的油炸红馒头?”路晓香瞠大了眼,忽觉心有戚戚焉。“主子,您真会形容,晓香适才怎么没想到呢!”近乎崇拜地看着华元朴。

  路晓香天真单“蠢”的反应几乎逗笑了华元朴,不过他还是努力维持着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的模样,不让自己爆笑。

  “你觉得自己像就好,主子我爱面子,要是天天带颗切半的油炸红馒头上街多丢脸?因此葯方子和葯膏都得拿,这点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

  “那你认为你该不该乖乖地吃葯抹葯,在最短的时间內将伤养好,好让你主子我留几分颜面?”

  “当然。”

  “那很好,拿了方子,咱们走了。”果然傻蛋,三两下就给摆平了。

  没什么成就感的华元朴见老大夫已将方子写好,也不问价钱便自袖袋里掏了一锭碎银放在桌上,接着便走出了医馆。

  “主子,还没找钱呢!”路晓香追了上来,可目光却流连在笑咧嘴的老大夫⾝上。

  “一点小钱而已,计较什么。”华元朴还是老话一句。

  “可是小钱也是…”

  “肚子饿不饿?”华元朴忽然问。

  “饿,可是钱…”

  “那你拿着这些钱,先到葯铺照着大夫开的方子抓葯,然后再到客栈点些东西吃。”华元朴将话题调开,并掏出一袋钱。

  虽然她脸上的葯膏颜⾊并不重,可油亮亮的涂在脸上也够显眼了,顶着那张脸定在大街上,不引人侧目才怪,何况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主子您呢?”路晓香没敢接下钱袋。

  “主子我有事要上趟青楼,可能晚些回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明曰再上工吧。”

  青楼?路晓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连忙确认。“主子,您要上青楼?”

  “是啊。”华元朴不仅一派自然,还道:“我来白桃县就是为了看这儿的青楼姑娘,你说你们这儿的青楼都在哪儿?”

  路晓香愣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用手比向街尾。

  “原来是在街尾,那好,这些钱你拿着,主子我先过去了。”二话不说,华元朴将钱袋塞到路晓香的手里,接着转⾝就疟。

  “主子,主子!”路晓香连忙跟了上去。

  华元朴停下脚步。“怎么?”

  “主子,您…”路晓香本想开口问华元朴上青楼做什么?可话才到了嘴边,又连忙咽了回去。

  她敲敲脑袋,暗骂自己笨蛋!⾝为下人,她怎么可以多问主子的事呢?何况以前的王公子不就常上青楼么?就算眼前的新主子要上青楼又有什么奇怪?

  “怎么了?”面对话说到一半就再也没声音的路晓香,华元朴没有责怪,反而好脾气的将话又问了一次。

  路晓香踌躇一会儿才开口:“主子,为了替晓香医伤,您已经浪费了一两碎银,如今晓香不敢再拿主子的钱去吃饭,所以晓香是想…是想跟您一同上青楼,行么?”

  这次换华元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要和我一同上青楼?”

  “是。”路晓香天真地点了个头。

  “你晓得青楼是什么地方么?”

  “晓香晓得。”又天真地点了个头。

  她会晓得才有鬼!

  不是没见识过她的天真翠蠢,华元朴不放心的开口问:“哦?那你说说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青楼就是男人去的地方。”路晓香一脸自信地说出答案。

  “还有呢?”

  “还有青楼里的女人全是狐狸精,里头的老鸨吃人不吐骨头,男人去多了迟早会精尽人亡,青楼的存在是男人的最爱、女人的最痛…”

  “等等!”华元朴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大笑出声。“这些话是谁同你说的?”

  “是以前的夫人、太少奶奶、二姨太和三姨太。”路晓香老实回答。

  没想到王府的女人全是深闺怨妇啊…华元朴摇‮头摇‬。

  “既然青楼是那种地方,你还跟?”听这丫头的说法,就晓得她对青楼只是一知半解,对于女人不能进青楼一事恐怕也不晓得。

  “因为晓香是主子的奴婢,自然要跟在主子⾝旁,何况晓香也说过要一辈子跟在您⾝边服侍您,怎么可以离开?”要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內,主子⾝子有哪里不舒服或是遇上了什么⿇烦,谁来帮主子?

  “可青楼是不许姑娘进出的,这有损你们的‮白清‬。”他不得不警告她。

  “那晓香假扮成男人跟主子一块去!”路晓香异想天开。

  “你假扮成男人?”华元朴哈哈大笑。“装成男孩儿倒是勉勉強強,不过男人…得了吧,又没胡子又没喉结的,老鸨会信你才怪。”

  “那…那晓香就装成男孩子,男孩子就能进青楼了吧?”

  华元朴其实很想实话实说:就算她穿上男儿装也不会像个男孩儿…他无意‮戏调‬,不过以她略微丰腴的⾝段来看,光是胸前就很难摆“平”了,更遑论骗过见多识广的老鸨?

  其实他大可以命令她不准跟,但他晓得以她实心眼的性子,也决计不会乖乖听他的话到客栈里点东西吃,而是会站在客栈的门口等到他回来…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晓得她会这么做,即使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你啊你…”华元朴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可晓得姑娘一旦上了青楼,往后就嫁不出去了?”

  “没关系,晓香早就决定要跟着主子一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闻言,华元朴一点也不觉得⾼兴,只想再叹一口气。他真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他发现,除了服侍主子、保护主子、跟着主子这三件事外,她庒根儿不懂得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奴性坚強到某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女大当嫁,你不嫁人,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救她不过是件小事,他可从没答应过她所说的“报恩”

  她说她的,他做他的,之前谈好以一个月五两银子、包吃包住的条件收她为婢,他的想法没改变过,至于她所说的报恩…呵呵,她一厢情愿他是没意见,不过可没真的要绑她一辈子。

  以为华元朴是在计较钱,于是路晓香马上开口保证:“晓香食量不大,不会浪费主子太多米饭的。”

  “谁在跟你计较几粒米的事了?”他瞪她。这傻蛋就是会想歪。

  “那主子的意思是…”

  “多说了也不见得你就听得懂。”瞧着那张既固执又单蠢的小脸蛋,华元朴又是‮头摇‬又是叹气。“当真不嫁?”人生是她自己的,嫁与不嫁他无权置喙,只望她能想个清楚。

  “不嫁。”笃定地‮头摇‬。

  “确定?”

  “晓香很确定。”她的⾝分卑贱,又不是什么美丽的丫头,因此她自认一定没男人肯要她。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来吧,不过你可别后悔哪。”也罢,就当是带她见见世面好了,但愿到时她不会尖叫。

  “可是晓香还没变装。”

  “不是不打算嫁了?”

  “可是不变装,晓香怕不能进青楼。”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怕什么?”挥着素扇,华元朴闲散的朝左前方某间青楼踱去。

  *********

  华元朴俊俏的脸蛋和一⾝贵气的华服忒是引人注目,才踏过门槛,绘香楼的老鸨一眼便瞧见了他,于是快步挥着大红⾊的绢帕迎了上来。

  “唷!好俊俏的公子爷哪,外地来的么?”

  华元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路晓香却早先一步打了个噴嚏。

  炳啾一声,马上惹来华元朴的轻笑和老鸨的注目,在两人的注视下,小脸一红,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对不起,晓香不是故意的,只是大婶⾝上的味道太浓了,所以晓香一不小心就打了噴嚏。”觑了眼脸⾊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老鸨,路晓香心一惊,连忙改口:“不对不对,不是好浓,是好香,就像成千上万朵的花儿放在一起,迷得晓香团团转。”

  团团转?恐怕是被薰得晕头转向才对吧?

  这丫头真是不会说话,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将真心话给抖了出来。

  “公子爷,这丫头片子是哪位?怎么一块带过来了呢?”老鸨不着痕迹地瞪了路晓香一眼。

  “这丫头是我的婢女,生活上让她服侍惯了,还真少不了她,所以就带着一块过来了。”

  “原来如此。”老鸨假笑了声。

  眼前的男子气度雍容,神情淡定,一看就晓得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既然见过世面,为何还是带了个姑娘上青楼?莫非是有什么怪癖不成?

  老鸨心思千回百绕,脸上却始终端着笑。“可公子爷啊,咱们绘香楼里的姑娘服侍功夫也不差啊,您想玩什么都会陪着您,但是婢女可就不同了,顶多不过就是端端茶、槌槌背,有许多事还不会呢,来这儿能做什么呢?”

  老鸨委婉暗示华元朴将人送出去,华元朴闻言,也不回话,只是自腰带里的暗袋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接着便自行挑了张椅子坐下。

  “唉唷!”一见到桌上那白花花的银锭,老鸭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得有些夸张,嘴上也瞬间改口:“不过公子爷既然会将人带来,必定有你的用意,嬷嬷我也就不管了。”

  看着老鸨现实的嘴脸,华元朴扯出一抹极为有礼但也极为冷淡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公子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嬷嬷我替您找来?”收了银锭,老鸨挥手让前方经过的丫环过来帮忙倒茶。

  “将有空的姑娘全叫过来,我要好好的挑一挑。”又放了锭银子到桌上。

  看着桌上那锭银子,老鸨眼睛都亮了。

  “这有什么问题。”喜孜孜地收起银子,头一转,往二楼的方向扯嗓喊了起来:“如玉、杨柳、碧湖、红袖、如梦、玄兰通通下来,见客啦!”

  “这就来了。”听见老鸨的喊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慢条斯理的自二楼的门后现⾝。

  “快些,别让贵客久等了。”老鸨催促。

  “人家这不就来了么,催什么呀!”

  六名女子⾝段娉婷,脚步款款,不过连声被人催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兴,然而当她们瞥见俊俏贵气的华元朴后,个个迅速一扫脸上的不快,连忙露出明媚的微笑,快步踏下阶梯来到老鸨⾝边。

  “爷!”六人娇嗲地朝华元朴喊了声,描绘细致的眼儿不断发射秋波。

  “公子爷,这六位姑娘可都是咱们绘香楼里的红牌,面貌姣好不说,服侍的功夫更是顶级,您瞧瞧,看喜欢哪个。”老鸨笑盈盈的在一旁介绍。

  “这个嘛…”看着眼前六名女子,华元朴挥着素扇自椅子上起⾝。

  不似适才温笑的表情,俊俏的脸蛋上瞬间多了一抹严苛。

  对于女人,他向来挑剔,不单单只是看美丑,而是整体的⾝段、味道、气质和性子他都挑。

  他喜欢⾝段柔软优美的女人,却讨厌柔弱任性的女人:喜欢长相冷媚的女人,却讨厌姿态⾼傲的女人;喜欢对味的女人,却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

  不过他这般挑剔可不是为了男女之事,而是为了寻找灵感。

  ⾝为“绚银坊”的幕后老板以及银匠,自十岁起他就跟着坊里的老师傅学着设计各种银饰,凡举银戒、银钗、银镯、臂钗、银耳环等等女人家穿戴的饰品,无一不是他设计的东西。

  就因为银饰适合女人,所以这一年来他才会游走各地,四处寻找能令他灵感大发的女子,可是一般女子哪容得了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为了不冒犯,他才会找上青楼女子。

  不过眼前这六名女子顶多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一点也入不了他的眼。

  “如何?”读不出华元朴脸上的表情,老鸨只好出声询问。

  “就只有这些姑娘?”

  “您通通不満意?”老鸨错愕。

  “美是美,可就是少了股味。”华元朴将扇摺回,然后用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左手上,不再费神打量眼前的六名女子。

  “少了股味?少了什么味?”当家花旦被人嫌,老鸨脸都绿了。

  闻言,华元朴笑而不答。

  少了什么只有他心里清楚,就算他形容再多,他人也不见得懂,只是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太久没听到香傻蛋的声音了?

  适才他掏出了两锭银子都没听到她喳呼,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才这么想着,华元朴转首就往一旁望去,结果却发现路晓香就像是甫出世的婴孩,正张着澄澈闪烁的大眼,好奇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只见她一下子对着角落艳丽的花朵发出赞叹,一下子又对着雕饰花俏的桌椅皱眉,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逗人发噱。

  只是不久后,她似是被⾝周男女‮情调‬的动作给吓到,抑或是被自二楼传来的淫声浪语给搅和得不自在,她没再敢东张西望,而是一脸畏怯的往他靠了过来。

  她低着头,长睫半垂,粉嫰的脸颊上尽是一片酡红,一种天真的‮涩羞‬在她的眼底荡漾,羞静的模样恍若早舂含苞待放的樱花。

  而当她咬着下唇露出一截贝齿时,那无助的模样又像极了风中摇曳的雏菊,荏篛而娇怜。

  是了!就是这个味!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眯起黑眼,华元朴紧紧锁住那被微阳剪影的秀静侧容,再也移不开目光,许多美丽的图纹、形状自他脑海里浮现。

  “公子爷,要不我再替您多找几个…”

  “住嘴!”华元朴阻止耳边的噪音。

  现在他不容人打岔,他要凝聚心神,记住脑海里的每一个画面。

  老鸨脸又绿了。

  这位公子是怎样?先是嫌弃她旗下的红牌,这下又端起架子?要不是看他有钱的分上,她才懒得理他。

  “我要开一间房在这儿过夜,另外帮我弄来一些丹青和文房四宝。”半盏茶后,华元朴总算主动开口了。

  “没问题,不过公子爷打算与哪位姑娘过夜?”老鸨撑起假笑。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路晓香。

  “她?”老鸨脸更绿。

  撇着她家六名红牌不要,竟然看上自己带来的丫环?他还真是有病!

  其实自一开始,他就打算带丫环上青楼做吧?

  “送东西来的时候,顺便也准备一些饭菜到房间里,之后我有事要忙,记得别再敲门。”华元朴再吩咐。

  “是,一切都照您的吩咐,那嬷嬷我这就叫人带您到房里。”老鸨僵着笑脸,忙不迭地招来一旁的奴才。

  在奴才的带领下,路晓香被华元朴给拉到‮花菊‬轩里。

  之后,再没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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