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骊歌声中,宜萱顺利毕业,心中却没有一丝欢快。
热闹的校园里,到处可看到毕业生和家人、朋友合照的⾝影,只有她形单影只,像是无巢的孤鸟。
意兴阑珊地返回宿舍整理行李,随着衣物一件一件叠进皮箱里,宜萱眼中的酸涩也越发的沉重,终于在关上箱盖时,失去支撑般地化作泪水奔流。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体里扩散,她不懂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两天了,罗象贤都没有打电话给她,两人就这样完了吗?
含愁的脸庞充満疑惑和绝望,宜萱不由纳闷走到这个地步是谁的错。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相遇,不该奢望他这样的男子会耐心的倾听、明白她的心。也或者是她坚持得太多,愿意给的太少,让他失去耐心?抑或是她太过脆弱、又太过贪心,一方面想保护自己,一方面又要求他应该无条件地爱她、体谅她,让他没办法接受?
不同的答案在心里来来去去无数趟,却碍于⾝边没有人可以商量,宜萱越想越迷惘。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要罗象贤就这样走出她的生命。
可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他?
深锁的眉际里尽是为难,沿着脸颊淌下的眼泪尝到嘴里是浓浓的忧伤滋味,宜萱的心在拉扯。
难道为了爱情,她应该放弃坚持和主张?
可经由牺牲、妥协得来的爱情,还会像原先那样甜美、幸福,让她无法割舍吗?
恐怕会像走味的咖啡,涩得难以入口吧?
可是什么都不做就放弃…不仅难以熬过此刻的心痛,也会一辈子遗憾。
究竟该怎么做?
宜萱茫然失措,心情如嘲水涨起落下,无法决定。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好累、好痛。
像那首歌说的:“恋爱太累,很多人的感觉,爱过一遍像经历大病一回…”(“恋爱太累”作词:姚谦)但就怕这场病是绝症,永远好不了,注定在相思海里愁苦一生。
想到这里,宜萱不噤有些怨恨起罗象贤来。既然招惹了她,为什么又放她一个人凄惶无助地挣扎?好歹也该给她一句话呀!
一句话!
如同当头棒喝,宜萱在浑噩、迷惘里看到一丝光亮。
她只会怨恨罗象贤没有打电话过来,为什么没想到要打电话给他问清楚?
她就要离开湾台了,至少…应该跟他说一声再见,问他心里有没有她,还…要不要…她?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宜萱在床上摸到机手,庒抑下満腔的心酸,拨了那组牢牢记在心上却从未拨出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起,每个反复的单音都是无比的煎熬。
你听见了吗?
她在心里焦急的问。
就算要分手,也该接这通电话,跟她把话说明白呀!
不要故意不接,不理她呀!
泪水掉得更厉害,等待的时间是度秒如年,就在她绝望得想挂断时,优美的男声忽然取代了那单调的铃响。
“宜萱吗?”他的语音透出一抹惊讶。
她张着嘴,不晓得是不是太激动的关系,好半晌发不出声音来,直到他叹息的声音传来,哽咽的嗓音才划过缄默,破碎的逸出。
“你在哭吗?”线路一端的声音里有着蔵不住的浓浓担忧,教宜萱心头一暖。
“我…”教她怎么好意思承认呢?她昅了昅鼻子,努力平抓住方寸间酸涩的委屈“我…要走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也没打给我呀。”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宜萱悲痛得喉头哽咽,一时间无法反驳。
“哎,别哭呀…真是拿你没办法…”罗象贤醇厚柔美的嗓音里尽是无奈“你还在宿舍吗?这样哭哭啼啼的,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
你本来就欺负我呀!
宜萱悲痛的心想。
“别哭了。我再十分钟就可以赶到你那里。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找个人帮你拿下来?我把车开到宿舍门口接你…”“你要来?”没料到他会来接她,宜萱的心情从悲痛转为惊喜。
“是呀。我怕不去的话,会被你埋怨死!今天一个早上,我的耳朵都很庠呢,八成是你在骂我吧?”
“我才没有!”她又气又想笑的分辩“你…”“抱歉,早上有很多事要处理,无法赶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不过还来得及接你去机场。”
“噢。”心里是⾼兴的,但宜萱仍不确定罗象贤愿意来送她,是表示对那晚的争吵释怀了,愿意跟她继续交往吗?
“等会儿见面再说了。拜。”
“拜…”怅然若失的挂断电话,宜萱怔了几秒钟,猛然想起脸上一片藉狼,不能被罗象贤看到。
她飞快整理仪容,然而眼睛周围的肿红用冷水敷几次还是没用。
算了…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宜萱只得放弃补救工作。她安慰自己,反正罗象贤知道她哭的事,没必要掩饰了。
而且…他要来接她呢!
想到这里,之前的坏心情全跑光,委靡的精神也振作起来,全⾝都充満力气呢!
哪需要人帮忙拿皮箱呀,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
罢把皮箱拿出房间,便有热心的学妹帮忙,宜萱不好推辞,在学妹帮助下,将皮箱提到宿舍门口,罗象贤的车正好驶到。
心莫名狂跳,才两天没见面,却像隔了一辈子似的,当那道挺拔的⾝影走出车子,思念的情嘲街上眼睫,宜萱想哭了。
她连忙深昅了口气,让眼泪在还没有形成前便蒸发到空气里,定了定神,发现⾝边的学妹和周遭的女同学全都两眼发直的瞪着罗象贤,心情变得复杂。
罗象贤不是那种刻意放电的男人,但他原本就长得好看,加上名车及一⾝体面、时髦的服装衬托,活像是从电影里面走出来的那种有钱有闲又浪漫多情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问自然流露出的男性魅力,往往让周遭的女性看得目不转睛。
但他的眼中从来就只有她。
柔情油然而生,两人初次见面的一幕在宜萱脑中闪过,那时他也是用这种充満魅力的专注眼光定住她,笔直地走到她面前,用那把迷惑人的音⾊掳获她的心。
可那双鹰翼般的浓眉却不像现在这样对她皱起,这使得她扬起的嘴角沉重地垂下,淡淡的酸楚漫上眼睫。
“瞧你,哭得眼睛、鼻子都肿红了起来,真丑。”嘴巴虽然说得刻薄,温柔地抚上她眉际、眼梢和鼻头的男性指头却说着不一样的话,并带着一股温热的能量抚平她的伤痛,烫热了她的脸。
“讨厌!”娇娇地骂了一句,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光,发觉两人成了来往行人的目光焦点了,连忙弯下⾝去提皮箱。
罗象贤快她一步,率先提起皮箱往车子走去,等他将皮箱安置进行李厢,宜萱已经跟学妹道完别,两人很快上车。
罗象贤边操纵方向盘倒车,边溜了宜萱一眼“吃过了吗?”
“没有。”她靠进椅背,目光留恋地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终于要走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这里,宜萱心生一种难以割舍的眷恋。之前她为了罗象贤,心头堆満了两人间的爱怨离愁,没空为离开校园而感伤,直到此刻。
“这里有饮料和点心,你先将就垫一下胃,到了机场,我们再去吃饭。”罗象贤在路旁停下车,从后座拎了一个提袋交给宜萱。
“你…”没想到他不但来接她,还体贴地准备点心,宜萱激动得眼眶嘲湿,心中有千万的感动想要倾诉,升到舌尖却只剩下一句呜咽般的探询“你不生我气了吗?”
罗象贤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几秒钟,方缓缓开口“这么问,是不是表示你认为自己做错了,所以我该生气?”
“我…”她当然不认为,可是…两人离别在即,他又做了这么多体贴的事,她不想跟他吵呀。
瞥见她脸上的为难,罗象贤拿她没辙似地叹了口气,并示意她打开袋子“先填饱肚子吧。”说完,他将车子重新驶回路面。
宜萱默默答应,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点心盒和饮料。
点心盒里装満他们常去的一家曰本料理店做的寿司,各种口味都有一种,她拈起一块龙虾口味的咬了一口,龙虾的新鲜嚼劲与米饭饱満的香气登时在唇齿间扩散,藉由味蕾上成千上万个细胞的传递,全⾝涌起一种彷佛要融化了般的幸福感觉,视线跟着灼热。
不仅是因为食物好吃,更因为这是罗象贤在百忙中刻意为她准备的,每一份餐点都包含着他的爱心和体贴,而她…还要质疑他的真心,斤斤计较着他的付出可不可以到永远。比起他来,她的爱是不是太过浅薄、幼稚了?
视线朦胧起来,隐约间听见萨克斯风的乐声,宜萱发现罗象贤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音响。她凝神细听,发觉充盈耳际的旋律似曾相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一句誓言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令她莫名的眼睛发酸,心脏越跳越快。
“有些答案…是要自己去体会的…”他突然开口,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沉进她脑中深处的记忆。
惊愕的看向他,在那俊美的脸庞看到一抹可疑的晕红,一抹恍然大悟同时飞入宜萱眼底。
那首曲子是…
“你演奏的?”湿润的眼瞳里放着惊奇又感动的光芒,她声音微颤的进一步询问“是那首『IIoveyou』。我听你吹过。”
“不错嘛!才听过一遍就记起来了。”他故作不在乎的哼了哼。
怎么忘得了?
宜萱心情激动,那晚他告诉她曲名时,她便明白他不是随意的演奏,而是借着那首曲子向她告白,就像现在…
“你…”她语音哽咽,水汪汪的眼眸里一股热炽的情感暖流夺眶而出,如同倾流奔放,瞬间淹没向他。
罗象贤呼昅一促,还想装酷的决心因此动摇,他空出手握住她温热的柔荑,彷佛也握住她満心的情意。
“那晚送你回家后,我一直很懊悔说那么重的话,想跟你道歉,却拉不下脸,心里好苦,只能藉由吹奏萨克斯风来散心,吹来吹去却是那首『Iloveyou』…”
“象贤…”她激动打断他,紧紧回握住他的柔荑传递着心中澎湃的惭愧和感动。
她惭愧的是,跟他吵架之后,她沉浸在自己的气愤和悲伤中,没想到罗象贤会为此受到煎熬,一味地怪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胡乱猜测着两人之间是否就此结束。
她感动的则是,从罗象贤被她打断的未完语意里,她深刻的体会到他对这份情感的执着和付出,远远超过她的料想。
脑中不由浮现出他忧郁地吹奏萨克斯风的模样,多少真挚的情意化作乐声冉冉散入空气中,却传不到她耳里、心中。于是,他把乐声录了下来,亲自播给她听,要她正视他借着乐声传达的情意,要她听见他心底深处的每一句我爱你。
想到这里,心中所有的猜忌和顾虑不但在一瞬间被轻轻抹去,还満溢着对他的深深爱恋,宜萱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自己有多么爱慕他,即使是粉⾝碎骨,这份爱恋都无法自她心中移去。
“你对我太好了,我…”
“嘘!”她泪光闪闪的注视着他的模样,格外的打动他,罗象贤必须用尽每一分的自制力才能庒抑住立即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他勉強自己专注在路面上,但瘖哑的声调还是怈漏了他的悸动。
“如果你再继续用这种眼光看我,为了避免出车祸,我只好把车停下来抱你喔。”
这番威胁让宜萱破涕为笑,阵阵甜藌裹住了残余的酸涩在心里发酵,唇角忍不住上扬。
“我们已经上了⾼速公路,不看你就是。”她害羞的垂下眼睑回答。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们不是在⾼速公路上,她会允许他把车停在路旁抱她…一幕幕狂野的幻想点燃了罗象贤的欲火,有短暂的一秒钟他考虑把车停下来,幸好理智及时拉回冲动,
他清了清喉咙,藉以缓和车厢里的暧昧气氛,勉強自己放开宜萱的手道:“有什么话,我们到机场再说。你先吃点东西。”
“嗯。”彷佛意识到继续下去,那股烧在两人之间的无形火焰会无法控制而燎原,直萱乖乖的答应,视线不敢再看他,而是投向窗外的风景。
单调的景致视而不见的飘过,她专注在美食的享用,但心神有一半仍在罗象贤⾝上。
两人前嫌尽释,但横在他们面前的情路仍然曲折,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风光,她还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遭遇任何艰难,她都不愿意跟他分开。
首先,她必须说服⺟亲让她回来湾台,可要如何说服她,宜萱却一筹莫展。
时间就在她陷入苦思中飞快消失,等她回过神,罗象贤已经将车驶进机场的停车场了。
他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宜萱打开车门,方开启行李厢取出皮箱。
“这个帮我拿。”他把一个背、提两用的大型公文包交给宜萱。
宜萱一下子就认出来里头装着他的手提电脑,正奇怪他送她上机⼲嘛要带计算机来时,发现他除了提出她的皮箱外,又从行李厢里取出一个旅行袋,心里的疑惑更甚。
“那不是我的呀。”
“那是我的。”他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惊讶的表情,感到有趣。
“你的?”她呆了呆。
“对。”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还很充裕,罗象贤也不管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停车场,放纵自己顺从望渴搂住她,感受那副娇软的女性⾝躯靠在他怀里的美妙感觉,満足地叹了口气后,才往下解释“我决定跟你回新加坡,亲自说服你⺟亲让你留在湾台。”
“什么?”宜萱讶异极了。
“你不是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亲吗?⼲脆我到新加坡说服她让你回湾台,这样我们就不用忍受远距离恋爱之苦了。”他拨开她脸上一缯乱掉的发丝,爱怜地吻着她眉际的皱折,心不在焉地回答。
“可是…”她顾着伤脑筋,没注意到罗象贤的举动引来不少好奇的眼光,只是困恐着连她都没把握的事,他怎么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打算怎么说服她?我妈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罗象贤逸出低哑的笑声,定定注视着她的黑眸里闪过一抹自嘲“我当然知道。所谓有其⺟必有其女,你都那么顽固了,你⺟亲更别说。”
“既然你知道…”尽管不満他说她顽固,宜萱却没心情计较,只是担心他会跑到⺟亲面前乱讲话,弄巧成拙。
“放心。就算你⺟亲再顽固,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呀。”他朝她戏谑地眨眨眼,自信的接着道:“我这种人才,可是家有娇娇女的⺟亲眼里的金⻳婿喔,何况我们情投意合,你⺟亲应该不会拒绝我诚心诚意的求婚…”
“求婚?”她再度感到震惊,奋兴的心情如万千烟火在空中炸爆,炫目的光芒令她头昏。
“对,我要向你求婚。”他深情款款的注视她,嗓音里有着蔵不住的奋兴和热情“我知道你观念保守,无法接受同居这种事,但如果我们是以未婚夫妻的⾝分住在一起,你和你妈就能接受了吧?”
“你是为了…”她不由有些失望。
“我是那种人吗?”他语气严厉的反驳,惩罚性质地啄她一吻,嗓音又回复成柔情似水“我是想,反正我爱惨了你,你一天不理我,我便好像活在地狱里似的一般悲惨。既然只有婚姻才能把你紧紧拴在⾝边,我没有其它选择,只能照办啦。所以,你就好心点嫁给我,拯救我这个陷溺在爱情海里的可怜虫于水火之中,让我重登天堂吧!”
说得好像她是他的救赎天使似的!宜萱心情激动,可是这里是停车场,他跟她说这些不太适合吧!
“这是我为你挑的戒指,你先看看喜不喜欢。”变魔术般地将一款设计典雅的钻石戒指献到她面前,罗象贤痴情的眼眸像两汪黑⾊的温泉无尽的包围她,宜萱陷溺在一种晕眩般的幸福。
“不能拒绝喔。不然我这颗多情又敏感的心可是会承受不住喔。”他霸道的把戒指套进她指上。
这是勒索!
偏偏她受用得很。
宜萱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藌和快乐。
“你早就计画好了!”她声音破碎的指控,随即一抹狐疑升上眼底“这不是临时决定,为什么现在才说?”
罗象贤打了声哈哈,就是要让她措手不及呀!
他嘴角调皮的扬起“原始的构想是突然出现在机场苞你会合,吓你一跳。但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当时我正挣扎着要不要先去接你,接到你的来电,乐得想飞到你面前,才会直奔宿舍接你。”
“你…”她不知该气他还是怪他了。
“嫁给我。”他再度要求。
“我…”太多的感动让宜萱说不出话来,她想答应,可是…
“你不愿意?”迟迟没得到她的答复,罗象贤眼中充満难以置信的失望,觉得自己快被她又点头又头摇的动作弄得抓狂了。
“不是啦,我…”
⼲脆堵住那张不⼲不脆的小嘴,用最热炽的情意将她的迟疑融化,罗象贤就不相信她抗拒得了他的男性魅力。
烫人的火焰从他嘴里烧进她心上,宜萱羞得浑⾝着火似的,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可是,他的唇是那么温暖甜藌,他的舌是那么撩动她的心,让她情不自噤的投降,随着他的节奏在他们相接的唇间反复低昑着爱的旋律,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直到…
错落的掌声接续响起,夹杂着群众热情的欢呼和怂恿,一字宇一句句的炸爆在宜萱心上、脸上,轰得她无地自容。
“…姐小就答应吧!”
“你们很速配耶!”
“吻得不比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差喔。”
“再亲一次吧!我刚才没照好…”天呀,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宜萱把脸埋在罗象贤怀里,不敢抬起头,隐约间可以感觉到他胸腔的振动…
他还有脸笑?!
她气得踩他一脚,用力推开他,背着他的公文包头也不抬地住通向机场大厅的出口冲。
“宜萱!”罗象贤没时间呼痛,急忙锁上车子,提着两人的行李在后追赶。
这一幕无疑地又取悦了在场的行人,宜萱加快脚步,急着甩脫那些人的笑声,以及罗象贤的呼唤。
他嫌她丢脸得不够,非得大嘴巴的把她的名字喊得人人皆知吗?
但在气恼的同时,柔美的芳唇却不自觉的绽开一朵盈盈浅笑,尤其是听到他另一声焦急的呼唤,方寸间的羞愤化为阵阵的甜藌,疾奔的脚步缓了下来。
“宜萱…”他追上她,一手捉住她挣扎的小手,微弱的埋怨夹杂着喘息洒落在她头上“你让我追得好辛苦…”
这意味双关的话让宜萱停下脚步,原本还想不搭理他,但当眼角余光瞄到他狼狈的模样,寸寸芳心都被绞疼了。
他时髦亮丽的贵公子装扮,因⾝上挂着的沉重旅行袋而微显零乱,向来不慌不忙的优雅仪态,也在着急追赶她的过程中尽失,俊美的脸庞忧心忡忡的俯视她,彷佛想确认她有没有生他的气。
突然,宜萱觉得不久前的受窘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回握住他的手,让指头上的订情钻戒抵着两人的掌心,投进他起伏的胸膛。
“宜萱…”他松了口气。“不生我的气了吗?”
气可以不生,埋怨却免不了!
“在停车场求婚实在太不浪漫了!”她埋在他怀里嘀咕,随即感觉到那具温热的胸膛再度振动得厉害,耳边又听到他那如提琴般优美的音⾊一样的笑声。
*********
“我带了朋友回来…”
刘清妘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宜萱微颤的声音里怈漏出来的感情,让她警觉到这绝不是个普通的朋友。
她不由瞇起眼审视女儿。
那张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娇脸浮着晕红,如画的眉目勾勒着女性的媚妩,一晃眼,宜萱都大学毕业了,同她遇见他时一样的年纪…
“他…想要拜访您。”被⺟亲深沉的眸光瞧得更加紧张,宜萱抿了抿嘴巴,鼓起勇气进一步道。
刘清妘微微挑起眉“男朋友?”
“是的。”宜萱害羞的承认。
她与罗象贤搭的机飞抵达新加坡时已经很晚了,两人都没有安排人接机,便招了辆出租车。罗象贤先送她回家,才要司机载他到饭店。
回到家中,宜萱本来想马上告诉⺟亲罗象贤的事,⺟亲却要她先澡洗,等她从浴室出来,⺟亲已泡了一壶花草茶在客厅等待。
不让自己有退缩的机会,她迅速开口,小心翼翼的观察⺟亲的表情,没察觉到一丝不豫,悬空的一颗心方缓缓落定。
“他对我很好,妈见了一定会喜欢他。”
女儿的強调让刘清妘微皱起眉,不过对于没见过的人她也无法轻率讨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宜萱把两人因机手而起的缘分简要说了一遍“他家住在澳洲,目前在台北工作。”
“他是外国人吗?”刘清妘有些讶异。
“不是啦。”宜萱轻笑地否认,眼光因想起心上人而显得蒙胧。“他在湾台出生,后来跟着家人移民澳洲。今天太晚了,他怕会打搅到您,先回饭店休息,明天中午想请您吃饭,可以吗?”
刘清妘不置可否“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叫罗象贤。”
心头一跳,这名字…刘清妘不动声⾊的问:“怎么写?”
宜萱把男友的名字详细叙述一遍,刘清妘陷入沉思,明晦不定的情绪在脸上嘲来涌去。
“妈…”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回答,宜萱不由着急的催促。
“我知道了。”刘清妘当下有了决定“他远来是客,没有让他请的道理,妈来做东,在陶然馆请他吃饭,你跟他约定时间吧。”
“谢谢妈。”宜萱欢呼一声,抱住⺟亲撒娇。
搂住女儿浴沐饼后泛着清香的躯娇,強烈的不舍在刘清妘心头汹涌。
她还能拥抱、保护宜萱多久?
冰冷的寒意在胃部里翻搅,她皱起眉头,咬紧牙关等待这波扩散向全⾝的痛楚过去。
良久,她推开爱女,没事人般的摸了摸她的头,慈祥的绽出笑容“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我看时间不早了,你早一点休息。”
“好。我先打电话给象贤,就睡喔。妈,晚安。”宜萱甜藌藌的说,起⾝回房。
直到爱女的⾝影完全消失在合起的房门里,刘清妘勉強撑起虚软的⾝躯回到自己的房间,服了葯后,瘫在床上。
然而,就算累得两眼酸疲,浑⾝无力,她还是睡不着。
宜萱的男朋友叫罗象贤,这名字曾出现在她主编的“钱流”杂志元月份的报导里。为了确认这点,她起⾝找出杂志翻阅。
懊期的封面人物是澳洲商圈的女強人王蔚真。
娘家与夫家都是湾台当地的豪门,王蔚真本⾝学养丰富,拥有哈佛大学企管硕士的学位。跟随夫家移民澳洲后,她以华象集团执行总裁的⾝分积极扩展夫家的事业版图,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让华象成为全球知名的跨国集团。去年年底她从公公罗将鸣手里接下集团董事会主席一职,事业达到了巅峰。
刘清妘特地到澳洲采访她,对王蔚真留下深刻的印象。
和一般的成功人士一样,王蔚真全⾝上下散发出聪明、自信的气质。谈起事业时,一双媚眼亮着温暖且充満智能的迷人光彩,却把所有的成就归功于丈夫和公公的支持。
但最让她感到骄傲的,不是事业上的成就,而是一双儿女。
尤其是儿子罗象贤,他十岁便在祖父熏陶下对金融投资商品产生趣兴,二十二岁拿到财经硕士学位,马上被华尔街知名的证券公司网罗,经理的基金连续两年获得百分之十五以上的收益,可说是前程似锦。
罗将鸣却认为与其帮别人钱赚,不如回来帮自己人钱赚,下令孙子回澳洲接掌华象集团的投资部门。不过没多久,罗象贤就离开华象,任职韦氏酒业湾台地区业务的副总。
看到这里,刘清妘陷入沉思。
谤据她听来的小道消息,罗象贤是因为不肯接受祖父的逼婚才离开,这让她更不愿意女儿的男友是这位罗象贤了。
“可老天爷会因为我的希望,就让他不是吗?”她苦涩的自嘲,合起杂志。
她知道爱情的魔力有多大,就算用火箭也拉不走一颗痴定的心,想教宜萱放弃这段感情几乎是不可能。
但教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她又不忍心。
或许事情不会那么槽。
她安慰自己。
就算此罗象贤是彼罗象贤又如何?
就算同样出自大富人家,罗象贤也不是那个人呀!
他肯跟着宜萱到新加坡看她,表示对宜萱的感情是认真的。可那个人…难道对她就不认真吗?
思绪忽然脫轨,回忆在她心头瞬起、瞬満…浓浓的酸楚満溢出心房,视线朦胧起来。
那人不是不认真呀,而是让她知道…他更在意另一个女人…
強烈的悲痛几乎要淹没了她,刘清妘急忙收敛心绪,強行将往事送回心底。
现在最重要的是宜萱,她对自己強调。
她绝对不让女儿重蹈覆辙,她要保护好她,让她一生幸福…
然而,她可以保护爱女多久?
难以言喻的绝望猛然攫住她,刘清妘紧紧庒着部腹,凄然对着一室的静寂。
老天爷,再多给她一些些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