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臭小子,快滚过来!”男人俊逸的脸庞有丝扭曲,尤其在见着找了一整个上午却始终不见人影、如今却一⾝脏污地在烂泥堆中打滚、玩得乐开怀的十岁小男孩后,终于噤不住气急败坏怒吼,那模样简直像恨不得将小男孩亲手掐死似的。
掏了掏耳,小男孩眼皮只撩了下,乾脆跌坐于烂泥中,以气死人不偿命的嘻皮笑脸断然拒绝。
“不、要!”开玩笑!若跟他回去,接下来的苦刑,不死也要脫层皮了,是傻子才会依从。他自认天縱聪明,没道理去⼲哪等子傻事。
“不要?”男子轻声柔语,眸底却闪着危险光芒,连袖子也悄悄卷了上来。
毕竟只是十岁孩童,还没世故到察觉男子眼底的风暴,依然自得其乐地在泥堆里滚来滚去,颇有小猪仔的架式。
“敢向你爹我说不要!”男子暴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叹⾝向前,一把揪起男孩,兜头就是満天爆栗响夹杂着源源不绝的暍骂。
“我到底是做了啥缺德事,怎会生养出你这浑小子?只是要你回去泡个澡,你逃啥逃?还给我逃到这来当猪仔!枉费你娘给你生得唇红齿白、人模人样的好样貌,瞧瞧你是怎蹋糟的?这満头満脸的泥水污渍,鬼才看得出来你是个人,不是只猪…”
骂得正兴起,却不闻惯有的狡辩童音响起,奇怪地斜睇小人儿故作无辜的脸庞:心念一转,⾼张的火气跟着降熄,语气亦好转起来。
“瞧你这⾝脏的,回去泡个澡正好。放心!你爹我早将一切备妥,热呼呼的大澡桶正候着你呢!”呜…世上再也找不出如他这般的“孝子”了,真是令人感动啊!
“泡澡?哇——我不要啊!”満是污水泥巴的睑蛋教人瞧不清楚表情,但从那原本顽皮灵动,此刻却盈満惊恐的圆溜大眼与那可称上凄厉的哀嚎,不难看出小男孩的抗拒。
“不要?”男子闻言为之气结,七手八脚将动扭挣扎的小小⾝躯挟持住,恨得信手又是一阵爆栗响。“你以为这些年来我吃饱太闲,天天追着你泡澡当好玩?你爹我还不是为了你将来的小命着想,想说趁现在多替你攒点底,曰后好有多些的本钱被消磨。你这小子不感恩就罢了,还敢给我拒绝?”想到这里,満腹的委屈无处诉,不噤想为自⾝的苦命掬一水缸的同情泪。呜…到底他前辈子是造了啥孽,为何所出的两名儿女的姻缘路皆是如此崎岖、乖舛?
“哇!爹,你哭啥呀?”小男孩哇哇大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他这个爹啊,从他有记忆以来便常常动不动就盯着他长吁短叹,紧接着就紧抱着他痛哭流涕,还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没想到…思,想来还是爹的功力深厚,他永远无法招架这一招啊!
“呜呜…魂儿啊,爹舍不得啊…”忆起十年前那一卦,他就椎心刺痛哪!
呜…为何与儿子有姻缘的女子是个可能会毒杀亲夫的姑娘呢?呜…他儿子又不是短命相,老天爷⼲么给他牵了这么个奇怪的姻缘线?这鬼老天是和他们月家犯冲吗?继给了女儿一个命带佛根的相公后,又来一个会毒夫的娘子,到底弛要捉弄月家到几时啊?
呜呜…上天不仁,瞎了狗眼啊!
想到悲凄激动处,男子不由得狠狠抱住爱儿,劲道之大几乎让人以为被拥在怀中的小小⾝子要被折成两段了。
完了!小男孩白眼一翻,知道爹亲的老⽑病又犯,这下只得任由他去腾折了。
正当小男孩认命地放任自己被爹亲踩躏时,男子手抱爱儿,足下步伐未曾停歇,几个纵⾝起落,已来至一处植満奇花异卉的葯园,园子角落处正搁着一只飘着氤氲水气的大木桶,桶底下分量十足的柴火烈猛燃烧,里头満満黝黑浓裯的滚烫葯水还不断冒出***水泡,在在证明那水温足可将人给烫熟。
忽地“扑通”一声,男子得了失心疯般,趁儿子尚未惊觉,双手一震一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竟狠心地将小男孩给丢进***的葯水里。
眼看小男孩就要死于非命,一锅现煮人⾁汤便要新鲜上桌…
“哇!烫啊——”尖锐、剌耳的童音直要穿破人耳膜似的,小男孩哇哇惊叫,竟然没被滚烫葯水给烫熟,还精力生猛地在大木桶里活蹦乱眺,努力地冒出小脑袋瓜想逃生。
似乎早摸清小男孩的行为模式,男子一掌就将小小⾝子给庒进葯水里,另一手则不断地信手捻来周遭的奇珍葯草,源源不绝地加入葯水中…
眼见自己是逃不了苦刑,小男孩终于认命地乖乖在大木桶里盘腿打气,満心的质疑。“爹,我不是你亲生的喔?”
这浑小子说的是啥没天良的庇话?也不照镜子瞧瞧他那副少有的俊秀样貌,活脫脫是他与亲亲娘子的优良精华综合体。
“你是在山沟捡回来的!”没好气地喝骂。
“我就知道!”像是所有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小男孩自怨自艾起来。“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才天天凌虐我,想用热水烫死我,若不是我福大命大,经得起你磨折,早就去见阎王老爷了…”
“啪!”“爹,你又打我!我要向娘告状去!”抱头哀哀痛叫,稚嫰童音哀怨指控。
“去啊!”青筋隐现,男子咬牙切齿。“若你不是我儿子,我犯得着管你曰后是不是会被与你有姻缘的姑娘毒害,天天费尽心神准备这别人求一辈子也求不来的葯澡为你固本強⾝,没想到到头来还落了个r凌虐乙罪名…”越想越为自己感到不值啊!
哇!十年如一曰的“卜卦传奇”又要再次拿出来当传家宝似的叨念一遍了!掏掏耳朵,不想再听那早巳背得滚瓜烂熟的內容,小男孩忙着出言打岔。
“爹啊!你那卦准不准啊?”说不得他这个号称“神算医仙”的爹爹学艺不精,给他胡乱卜了一卦,就认定他曰后会被个女人给毒害。
“敢怀疑你爹我的本事!”重重一掌刮向小小的后脑勺,打得小男孩一颗脑袋瓜几乎栽进葯水里。“反正你给我记清楚,曰后你得先将你未来娘子的芳心给拐到手,否则等你被毒杀⾝亡时,别怪我没警告你。”唉!他可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兴致啊!
又吃了一记重聿,小男孩越想越是气愤。若不是那莫名其妙,说啥与他有姻缘的女子,他也不会打小就被害迫,天天像是块上等吧猪⾁被熬煮。
真不知那女人是啥玩意?有人会狠到毒杀未来的相公吗?好!既然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悄悄地,十岁的小小心灵下了个重大决定。
“爹,你使毒本事強不強?”
“还算可以,问这做啥?”大凡医者对毒物皆有一定的了解,甚至可说比使毒人更能掌握葯物毒性,如此才能对中毒病患施以救治,对症下葯,更何况他医术超凡,各式毒葯的制成、提炼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只是生平志不在此,也就懒得去研究使毒手法了。不过,这小子心思怎突然转到那儿去了?莫非打着啥鬼主意不成?
奇怪瞅了儿子一眼,他不解地抓着下巴沉思。
“我决定了!”好慷慨激昂的声调。
“决定啥?”不大有兴致地搭话,手中还不断朝木桶里丢下各式各样的珍奇葯材。
“爹,我决定要将你所有本事学全,然后成为天下最厉害的使毒⾼手。”
“哦?那真恭喜你了!然后呢?”这小子的决心是白下了,就算他不学,作老子的硬塞也要将一⾝绝学塞进他不甚灵光的脑袋瓜子,否则他“神算医仙”岂非后继无人?不过浑小子做啥想成为使毒⾼手?当个人人景仰的神医不是威风多了?
“然后我要先将那个莫名其妙要毒害我的人给先毒死,这样我就不会死掉,爹,你也不必整曰净担着心,深伯替你儿子我送终,这就叫作『先下手为強』。”
瞧!他多孝顺啊!真想为自己的聪明,睿智击掌叫好。
“你…你…你说啥浑话!』男子简直傻眼了。这小子明白自己在说啥吗?他打算在自己还没被毒死前,先毒死自己未来的娘子?
“爹,我心意已决,你别再劝阻我。”好谨慎的点点头,稚气的脸庞充満无可转圜的坚决神态,显得突兀而好笑。
“我说儿子啊,只要你能拐到未来娘子的芳心,那你娘子就舍不得毒杀你了,事情也就不会定到最糟的地步…”涎着笑脸,试图动之以情,力挽狂澜。他可不愿保全了儿子,却没了儿媳妇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男孩丝毫不让人说情。没道理只有他被毒,既然要要狠,那就大家一起来,看谁先毒死谁!
“你…你…”男子张口结舌,吓得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呜…他到底是养出了怎样的怪胎出来?猛然地,脑海里窜入儿子与未来儿媳妇两人互相残杀的画面,登时他惊出一⾝的冷汗…
“呵呵呵…”想到法子解决造成他这些年来苦难的元凶,小男孩乐得眉开眼笑。
“哇——爹,你又哭啥?”
“呜…儿子啊,爹也想要儿媳妇啊…”“那你的意思是要你儿子死于非命罗?”哼!就知道他不是爹亲生的,爹对早已出嫁的姊姊向来比较好。
“爹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