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好大的哈欠——
在屋子里谈生立息的人全被这声响雷似的哈欠声给引得回头,站在门边等著的彪形大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慕天秀微微一笑,这鲁三刀原本是父亲的贴身随从,虽然是个大老,却很有个人原则,两年前父亲去世,大部份的部属很自然地转投到承袭爵位的大哥麾下,鲁三刀却毅然辞去军职,坚持要跟著只有武散官空衔的他,对于这个重情重义的大叔他心存感激,一点也没把他当下人看待。
“三刀,你到外面透透气,等一下我再去找你。”
鲁三刀高兴地点头,轻快地跃下台阶,昂首阔步晃向由口字状的房子所围成的大广场。
广场上一摊摊大大小小的玉石摊子,众人看到这虎背熊的大壮汉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因为大家都认识这位蓝田别业的总管大人。
“少爷,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摆在这里的石头和外面路边的石头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这话引得鲁三刀回头张望,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年,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们正和一个采玉工人说话。
采玉工人指著石头上略劈开的一个小,“小扮,看这里,这个我们叫『窗』,有经验的人从这里一看,差不多就知道好坏了。”
江嫣红向窗中尽力看了看,的确有些光彩隐约动。
蓝田自古产玉,蓝田玉质地之好、色彩之美,历代皇室与显贵都视为珍宝,想当然耳,当地有不少人靠玉维生,有许多采玉工人、玉匠、玉商等等。
采玉工人上山采玉,没有特定贩卖对象的就在赶集的日子拿到玉市上兜售,玉匠、玉商们也都会到玉市找货,身为蓝田县令的她怎么可以不知道玉市长什么样子呢?闲来没事就带著小书僮来逛逛玉市,了解一下风土民情。
“我看看。”米贝接过碗公大小的璞玉,对著所谓的窗拚命地挤眉眼,“不过就刮掉一点点皮,石头还是石头呀。”
鲁三刀听了忍不住爆笑出来。
米贝不高兴地回瞪一眼,这么一瞪眼珠子差一点掉下来。妈呀!大熊穿上衣服上街了,而且就站在他后面对他龇牙咧嘴。米贝吓得丢开手中的璞玉,采王工人手忙脚地接起来。
“哈哈哈,原来有人跟俺一样笨,不管二公子教俺几次,俺就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鲁三刀说得高兴,熊掌般的大手就那么拍了过去,让米贝抱头惨叫。
“住手,你想做什么?!”江嫣红身护住吓坏了的小书僮,大声斥责突然出手的莽汉。
鲁三刀的大手突然僵在半空中,一双牛眼般的眸子直视著眼前的俊俏少年郎,啧啧称奇地说:“乖乖隆地咚,没想到有人长得比俺家公子还要俊。”
旁边的人们连忙上前缓缓场子。
“鲁大哥,别来,这位是县太爷。”
“大人别怕,鲁大哥只是长得凶,其实他人很好的。”
清楚对方没有恶意,江嫣红在口惊吓狂跳的心才渐渐?*吕础?br />
米贝还是很怕那只看起来很可怕的大熊,乾脆就躲在小姐的后面不出来。
鲁三刀恍然大悟地击掌,“原来是县太爷,这就难怪了,连俺二公子都称赞的人当然是号人物了。”
“你家二公子?”
“宣城郡王府四品侍郎慕天秀。”鲁三刀骄傲地报出主人名号,顺手指向主人所在的方向。
江嫣红凝眸望去,可不是吗?敞开的门扉里,慕天秀和两位男人正在讲生意的样子,为免见面尴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拱手行礼,拉著米贝匆匆告辞。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
鲁三刀正想留人,但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妇人带著三个稚龄孩子哭著跑过去市广场,冲到慕天秀面前,哇的一声就哭倒在地,他见状立刻旋风似的奔了过去。
“侍郎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良人。”
原来,两个采玉工人一起上山采玉,过两天了还没回家,连市集的日子都错过了,两家娘子愈想愈不对、愈等愈害怕,跑来向侍郎求救。
情况的确不对,慕天秀立刻允诺会带著人马上山搜寻,玉商胡峻也很够义气地提供家丁支援。
一下子玉市就沸腾起来,别业的人马、胡家的家丁,再加上自告奋勇帮忙的百姓,一群人聚集在玉市前,几个带头的人正在商量该怎么做的时候,捕头阿胜领著一队衙役赶了过来。
“大人叫我们过来,听从侍郎大人的调度。”阿胜翻身下马,行礼之后递上一张书信。
鲁三刀想起来地大叫,“哎呀,一忙就忘了。二公子,刚刚俺在广场上碰到县太爷和他的小书僮,呵呵,他长得就跟你说的一样俊,嘿嘿,那小子嘴上虽然没,办事倒是牢的,还知道派人过来帮忙。”
大夥儿听了哄堂大笑。什么那小子,人家可是堂堂七品叩县令,要比多的话,全蓝田县当然没人比得上大熊似的鲁三刀了。
慕天秀打开信,匆促写成的娟秀字体说著在四川家乡时曾经有孩子在山上迷路,当时乡民们是如何编队、如何进行搜寻、在广大的山区如何利用响箭和冲天炮等东西远距离地互相联络消息。
这对于初次搜山找人的他们很有帮助,于是按照信上的指示进行,准备妥当之后便浩浩地出发了。
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人的冲天炮信号响遍了整个半山,跌下山涧受伤不能走动的两个采玉工人被大队人马抬下山了,两家子重逢,恍若隔世,抱头痛哭,而完成任务的队伍也开心地各自散去了。
阿胜带著弟兄们回衙门差,听到采玉工人平安没事,江嫣红悬著的一颗心也放下了,拿些银子打赏辛苦救人的部属,阿胜高兴地领著弟兄们喝酒去了。
江嫣红重新坐回书桌前,觉得屋子里有些暗了,转身在书架上找打火石。
“你的俸禄都是这样花掉的吗?”
幽暗中突然冒出一句话,受到惊吓的她猛然转身,看慕天秀蹲站在窗台上开心咯笑,她气得把打火石丢过去。
“你每次都要这样吓我吗?!”
他伸手接过火石,轻盈跃下窗台,点亮腊烛,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我可没求你来。”说实在的,她还真有些意外这家伙会再来。
“你都这么够意思地帮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再为难你。”不过才多久没逗这小子,日子顿时少了一味,趁这个机会找个楼梯下,不然以后就没得玩了。
她哈的一声,“你错了吧?再怎么说我是县令,他们是我的子民,我派人去找人是我的责任,你们才算是帮忙的吧。”
他恍然大悟地击掌,“多谢提醒,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她愣了一下,有点后悔自己干么让他有机会讨赏,遂没好气地瞪著他。
四目相望,这么近的距离,他愈发觉得江青墨俊得出水,那些恶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江嫣红一睑纳闷地看着突然不说话的他。他干么这样瞧她?难道非要给个代他才肯罢休吗?算了!看在他救人有功的份上,她就爽快一点,反正说声谢谢又不要钱。
“要怎么谢?听好了”她得意一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谢、谢。”
“什么?就这样?”他愕然反问。
“对,就这样。”这下换她耍赖了。
“哪这么便宜?至少也得弹首曲子当谢礼。”前几天的深深感动记忆犹深,他很想再听一次。
“再说吧,我现在没空。”她随手抓起书案上的卷宗,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他一**坐下,单手间闲地撑起下巴,“没关系,我等,等你有空,总之,没听到曲子我是不会走的。”
看他一副赖定了的样子,她不得不认输投降,无奈地叫书僮过来。
米贝看到侍郎大人又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立刻飞奔到小姐房里捧琴过来。
冷冷七弦上几个长音悠缓地滑过,慕天秀竟微微地兴奋起来,坐直身子等著。
优美畅的琴音从江嫣红的纤指间而出,梅花三,意境典雅独特,歌颂梅花凌霜傲雪,一如文人品格高洁。
他全神贯注地聆听。弹得真好,每一个音都触动他的心弦,听了半曲,不技难捺,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短笛应和起来。
清悦的笛音有如飞鸟穿林渡水而来,与古琴声会合,笛声、琴声就像两只找到伴侣的鸟儿相逐相嬉、缭绕盘旋,合而为一
江嫣红诧异地抬头看他,没想到他的笛子吹得这么好,更没想到第一次合奏就能如此合拍,对上他炯亮的双眸,她的心跳漏了拍。
一曲弹罢,她沉一下,接著奏起了江花月夜,想看看他跟不跟得上。
慕天秀会意一笑,昂而兴奋的神情似火焰般照亮他少年的面庞,再度横笛于边,跟上古琴节奏。
江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生,泼泼随波千万里,何处江无月明。
不错,真不错,惊喜映亮了她的美眸,美眸中倒映著一个春风得出息的少年郎。
他轻匀一口气,吹起了百鸟朝凤,这次换他出题。
她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纤指一勾,奏起了热情快的旋律,与笛音共呜,就像百鸟在新绿的柳林中纵声和唱。
终于,琴音渐渐低缓,笛声也徐徐吹尽,最后归于一片宁静…
“真好听——”米贝大声拍手叫好。小姐和少爷不愧是双胞胎,反应一样敏捷,当初在进士及第宴上少爷和侍郎大人就是这样对起来的。
挤在书房门外的师爷何一问和衙役们也齐声叫好,大家都是被悦耳的琴笛合奏给吸引过来的,就连在后堂的汪母和阿柳也出来听曲了。刚刚不好打断合奏,现在大家纷纷上前行礼,很高兴侍郎大人又回来了。
慕天秀心情愉快地和大家说笑,眼角余光不时偷瞄静坐在案前的江青墨。
他从小精通音律,偶尔和人合奏,但总有知音难觅的感慨,就唯独这小子让他惊喜连连,几次斗曲、合奏,都让他有不同的领略与感动,特别是今晚,这种神会契合的感觉透了。
江嫣红真的很意外,意外他,也意外自己。
她从未和弟弟以外的人合奏过,但和他合奏的感觉又和弟弟合奏时大不相同,心头莫名地翻起一阵又一阵的热,害得她心情激动不已,到现在还不能平复,她悄悄地凝望他,没注意到那映入眼底的英身影悄悄地沉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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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嫣红和何一问轻装简从地到河边巡视修桥的工程,一回到衙门就听见叮叮咚咚的敲打声,进入内衙一看,一大班工人正在大肆地修理房子。
“师爷,我不是说晚一点再修的吗?”她吓得直冒汗,现在哪有钱付这么一大笔工程费?
“我没叫人来修呀。”师爷连忙否认,扯著嗓子问屋顶上的工人,工人们指著后面院子的方向。
“是侍郎大人叫我们来的。”
天哪,那家伙怎么这么多事?!江嫣红立刻冲了进去。
哇,里面更热闹,花园的这一头正忙著铺设花砖壶道,那一头正重新粉刷围墙,还有人在修剪野草一般的花草树木。
慕天秀站在庭院中指挥工人,回头看见江青墨冲进来找他算帐,他不莞尔。
“江兄,你回来了。”
她猛冲的脚步莫名地一顿,慕天秀身上的白罗锦衫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雪白,彷佛散发著淡淡光雾,光雾中一张俊朗的睑朝她粲然一笑,那笑容竟热了她的脸,怒气也莫名地消散大半。
“少爷,你看,侍郎大人帮我们修房子耶——”米贝高兴地跑过去。
“没有我的同意,为什么让他动工?”江嫣红没好气地弹了小书僮的额头一下。
“老夫人同意的,又不是我。”他委屈地著额头。
她傻眼了,刚开始以为慕天秀是对头,所以就瞒著母亲一些事,到后来是说不清楚,乾脆就不说了,没想到母亲竟然把慕天秀当成大贵人,这下可好了,叫她拿什么东西还人家呀?
“慕天秀,我什么时候拜托你修房子了?你这样擅自作主,我很伤脑筋,你知不知道?”
竟然连名带姓地叫?!苞在后面进来的何一问差点滑倒。
慕天秀不以为意地笑笑,因为怕江青墨再被破碎的花砖绊倒,所以动了修理的念头,既然要修,乾脆就全部一起修了。
“其实我也很伤脑筋,这里离京城不到一天的路程,常常有达官贵人经过,这房子破成这个样子,能看吗?还是修一修-免得到时候丢脸。”
“丢脸也是丢我的脸,你伤什么脑筋?”
“邻居破成这样,我也跟著没面子,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帮你修了,既然是我自作主张,费用自然就由我自行负责。”
“这个我刚刚就问了,侍郎大人说我们不用付钱,一都不用。”米贝忍不住嘴地说。
“你钱多呀你?!”这让她更馍了,就算是朋友好了,她也没有理由一再接受他的接济,感觉好难堪。
向来从容自在的他难得地觉得窘迫无措,对一个男人产生的暧昧遐想就够让他困惑不已了,忍不住想为对方做点什么的心情更是无法明说。
他举手搔搔不怎么的脸颊,有些结巴地扯著,“那个…就委屈江兄帮个忙,顾顾我的面子,顺便让这些工人赚点工钱,皆大欢喜,岂不是很好吗?”
“少爷,马上就要秋凉了,房子再不修的话,到了冬天我们会很惨,你就接受侍郎大人的好意嘛。”米贝拉拉小姐的衣袖,低声相劝。
“就是说呀,都开工了,不做完也不行。”何一问跟著好声相劝,说实在的,这种“委屈”他也好想要喔。
书僮和师爷这样劝,所有的工人停下手看她,她实在拉不下睑赶人,只好认输地大叹一声。
“下次你再这样来的话,我真的翻脸了。”
“江兄果然通情达理。”下次?下次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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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玉商胡寿的五十大寿,身为县太爷的江嫣红也被邀请参加寿宴,时近中午,她带著小书僮米贝赴约。
气派的朱大门前,胡家大公子胡峻笑容面地接客人,寒暄过后由仆役带领进入宽阔的中庭花园。
园中张灯结彩,几十张圆桌坐了胡家的亲朋好友以及当地的名仕绅,胡寿看县太爷到了,立刻上前恭,其他的人也纷纷过来行礼。
一番客套之后,江嫣红被带到主桌上座,米贝被带到庭下廊边,各家仆役、乐工和走江湖卖艺的人都聚集在这边。
米贝闲闲地东张西望,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混在等著上场表演的艺人之间,他咦的一声,半信半疑地凑过去看个仔细。
“侍郎大人?页的是你!”他不敢相信地指著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两柄长剑的慕天秀。
“嘘,小声点,让人知道就不好玩了。”慕天秀勾住小书僮的肩膀,顽皮地眨眨眼。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丝竹声中,寿宴开始了,丫头们开始上菜。
“侍郎大人怎么还没来?”坐定了的胡峻不时地望向大门方向。
江嫣红也很纳闷,听说无论是在生意上、或私上,慕天秀和胡家父子都很要好,有热闹可凑,那家伙怎么没来?真是奇怪!
轻快欢乐的乐声蓦然一转,奏起了沉著有力的乐曲,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黑影迅疾地翻飞出来,直直冲到主人前面。
大家全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黑影给吓了一大跳,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闹场的坏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侍郎大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困惑不已。
江嫣红笑了出来,果然是他的风格,连吃个寿宴都不能安安份份。
胡寿一脸惊讶与不解,胡峻猜出这个顽皮的朋友大概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侍郎大人,你怎么这一身打扮?”
震撼效果十足,慕天秀沾沾自喜地勾起嘴角,抱拳行礼,“胡老爷富甲一方,家里什么宝贝没有?送什么都不稀奇,想了想,不如耍套剑给胡老爷暖暖寿。”
“怎么好立忌思让堂堂的侍郎大人纡尊降贵、亲自献艺呢?”胡寿受宠若惊。
“没关系,大家开心就好了,献丑了”
他涮的一声出背后的长剑,抖腕翻剑,两柄亮晃晃的长剑瞬间幻化成两条银色蛟龙,在他身边四周翻腾飞舞,庭中一时青光漾,剑气弥漫。
这剑耍得精彩绝伦,耍剑的人更是飘逸洒,宾客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米贝和廊下的仆人们也全都忍不住挤到场边,好看个清楚,送菜的丫头们更是看得心神,连菜都忘了上。
江嫣红再度感到意外,笼罩在一片剑光中的他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笑容依旧,可是却少了点嬉闹,多了些稳重,眉宇间透显出英武的男子气概,她的嘴角缓缓浮出赞赏的笑意。
耍完了一套剑,慕天秀收剑入鞘,现场一片安静,直到一声清脆的鼓掌声响起,看呆了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拍手叫好。
带头拍手的正是暖楼的名石榴,她应邀前来表演助兴,才刚到就看到慕天秀精彩的剑舞,惊叹之余,不免娇嗔埋怨几句。
“侍郎大人这剑要得这么好,叫人家等一下怎么表演嘛。”
“原来石榴姑娘也要耍剑,请。”
慕天秀笑着解下背上的两柄长剑,假装要递给石榴,石榴佯怒地娇嗔跺脚,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寿宴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看到慕天秀和那歌说笑的络模样,江嫣红隐隐觉得不快,转眸打量那女子。
她长得的确漂亮,面如芙蓉不说,更是眉眼含笑,上穿敞口红襦,束胭脂长裙,外罩白地织花半臂,半臂衣短不及,锦裾收束,更显得她雪高拢、亭亭玉立,难怪男人们都盯著她水。
胡家父子过去接侍郎大人上座,慕天秀一入座就迫不及待地问坐在旁边的县太爷。
“江兄,我的剑要得不错吧?”
“剑耍得不错,女人缘更好。”她白了那轻佻的家伙一眼。
“嘿嘿,要说女人缘的话,我恐怕比不上江兄。”他意有所指的视线落在石榴身上。
她愣了一下,不懂他的意思,凉凉地回嘴,“这怎么可能?我又不像某人,好像跟谁都很的样子。”
“我不过是半生不,就怕等一下有人要全了。”
石榴笑盈盈地举杯向主人祝寿,来晚了,爽快地自罚三杯,还没唱歌就赢得堂喝采,接著向侍郎大人敬酒,瞧见他身边的俊俏少年郎,石榴眼睛一亮,立刻娇生生地大礼跪拜。
“小女子石榴见过县太爷,久仰大人,今天终于见到面,我真是太高兴了。”
“姑娘大客气了。”江嫣红连忙扶石榴起来,对上那双猛朝她放电的媚眼,她连忙尴尬地放开手。
县太爷害羞生涩的模样让石榴更加地暗自窃喜。
“我不是客气,我是打从心底佩服大人,严刑峻法没什么了不起,顾及情理法才是高明,能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是我们蓝田百姓的福气。”
石榴如数家珍地说著县太爷办的案子,在座的众人也跟著连声夸好,乡亲们纷纷举杯敬县太爷,江嫣红本来不想多喝,但在乡亲们的殷勤之下,不得不多喝了几杯。
敬完了酒,石榴回到场子中开始献唱,寿宴在动人的歌声中继续进行著。
有歌自然有舞,轻歌曼舞之后江湖杂耍特技跟著上场,众宾客看得爽快、吃得高兴,主人面子十足。
慕天秀和胡峻说笑,眼角余光瞥见县太爷突然往前一栽,他连忙伸手拎住他的后领,免得有人一头栽进桌上的汤碗洗脸。
“江兄,你还好吧?”
“好像不怎么好…”江嫣红眨眨蒙醉眼,这酒喝起来不烈口,没想到后劲这么强,她觉得自己像站在水里一样飘飘的。
胡峻招来了丫头,要她们扶县太爷到后面厢房稍作休息,在廊下等著的米贝也被通知前去伺候主人。
厢房中,江嫣红难过地躺在窗边的大木上,米贝拧了条冷巾敷在小姐额上,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念她几句。
“少爷,你也太不小心了,万一出事的话怎么办?”
“我知道了啦!”江嫣红抱头转过身去,现在她头晕得很,不想再听唠叨。
米贝本来还想再念几句,但看到名歌石榴莲步款款地过来,到嘴的话全丢到九霄云外,兴奋地跑到门边接,又紧张又害羞地看着光四的大美女。
“我帮县太爷送醒酒汤过来了。”石榴略微抬高手上的托盘。
“怎么好意思麻烦石榴姑娘,我来就好了。”米贝伸手想要接过托盘。
石榴娇呼一声,朝小书僮甜甜一笑,“糟了,我的锦帕放在厨房忘了拿,可不可以麻烦小扮去帮我跑一趟?”
那笑容甜得发腻,那柔嗓娇得发嗲,米贝哪里挡得住,立刻高兴地飞奔而去。
计画得逞,石榴得意一笑,走到榻前,放下托盘,温柔地扶起县太爷。
江嫣红迷糊糊地坐起,回头一看,突然醒过来似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跳下大木。
“石榴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家书僮呢?”她看看四周,偌大的厢房就她们孤“男”寡女,这…不太妙吧。
县太爷夸张的反应逗得石榴娇笑不止,“小扮帮我去拿束西,大人不嫌弃的话,就由我来伺候大人。”
伺候?!剩下来的酒意差不多全让这两个字给吓跑了,渐渐清醒的脑袋瓜中闪过某人不怀好意的笑容。
“等一下,是不是慕天秀叫你来的?”
“侍郎大人最小气了,前阵子我拜托他帮我引见大人,他不肯,要不是胡老爷大寿,我还没机会拜见大人呢。”
“真的不是他搞的鬼?”她半信半疑。
“不是,是我自愿来伺候大人的。”石榴年纪轻轻就在红尘中翻滚过一回,深知人生苦短,为及时的道理,耳闻县太爷的一切,她早就仰慕在心,今一见,仰慕变成爱慕,向来忠于己心的她立刻藉著送醒酒汤的机会表明心意,“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江嫣红一张粉脸蓦地涨红,尴尬到了极点。
看县太爷动也不动,石榴娇声嗔怨,“莫非大人嫌弃石榴身份低下?”
“不,英雄不怕出身低,只是这种事真的不能来。”她一边摇手一边抹汗。
“来?”石榴脸上的笑意消失,不服气地往前一站,“我石榴虽然是个歌,但卖艺不卖身,从来不来,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江嫣红狼狈地逃到圆桌后面,隔著桌子的距离半劝半求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姑娘错爱,我无以为报…”
“我不要回报,只求个心换心罢了。”石榴往前近,又是羞恼又是心急地想把话说清楚。
“这怎么好意思呢?!”江嫣红慌张地往后退。
两人就这样绕著圆桌,一个跑,一个追,一个放话,一个求饶。
“你们在玩老鹰捉小?”到厨房拿回锦帕的米贝一睑天真地站在门边。
石榴瞪了不解风情的县令一眼,接过米贝双手奉还的锦帕,气得跺脚离去。
好险!江嫣红没好气地打了小书僮一下,“人家叫你去你就去,丢下我一个人,害我差点就给人家强了。”
米贝一脸错愕,不敢相信地指指小姐,再指指石榴离去的方向,然后爆出一阵狂笑,“少爷,你真是福不浅,我羡慕得要死。”
“还好我没醉死,不然就真的得死了。”
“说的也是。”
当下主仆决定脚底抹油-先溜为妙,连告辞都省了。
厢房的花窗嘎的一声被推开,慕天秀笑趴在窗台上。
他不放心那小子,所以藉故离开宴席,没想到在半路看见手脚比他还快的石榴,他乾脆就躲起来看热闹。
大美女投怀送抱,还不求回报,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没胆接受,还跑给人家追,笑死人了。
等笑够了,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认真讲起来,那小子的胆子并不小,小小七品县令就敢冲撞他这个四品侍郎,再仔细回想,刚才江青墨好像真的很怕石榴的样子,怕得连碰都不给碰,真是奇怪。
一个男人脂粉味重,又不碰女人,总结起来很可能是…那种爱男人的檀郎檀卿。
他受不了地敲敲老是胡思想的脑袋瓜,决定回到寿宴上,不再想这些人心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