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几位警方派来的专家忙碌地架设著各种设备,室內每个人神情凝重,坐在门口附近的几个人虽也同样不发一言,但彼此之问眼神闪烁。
“皓禾,你真的要付出这种离谱的代价去换回这女人?这可是你千辛万苦所打下的江山啊!”涂扬波看着皓禾在一张张的文件上签署著,忍不住出理道。
“她不是个普通女人,我爱她。”皓禾将写好的文件交给伫立在一侧的彼德,面无表情的彼德很利落地整理著一叠叠的转让书。
“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跟男人的事业相提并论,自古以来男人的成就是以他的事业来评定,你现在为了个女人,轻易的把名下的财产都变卖,这成何体统!”明知阻止不了他,但涂扬波仍不放弃地加以游说。
皓禾很快地半转⾝子面对他。“涂先生,我不在乎你对成功或者女人的观点为何,或许你可以对女人为你牺牲性命或名誉而无动于衷,但是我不行,我发过誓要保护她的。”
几乎是察觉不出来的懊悔浮现在涂扬波満是老人斑的脸上,他強自镇静之后,颤巍巍地柱著拐杖站起来。“我明白你对我一直怀恨在心,即使连我提供的资金都不屑接受,宁可把你的心血都变卖掉。但是皓禾,我说过的话永远兑现,只要有需要,那笔款子你随时可以动用。”
皓禾冷淡地起⾝送客。“谢谢你,我心领了。”
在涂扬波的叹息声中,皓禾心烦意乱的倚在门口看着涂扬波频频回首一副欲言又止地朝自己望,心里有股沉重的庒力,迫使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甩甩头,他大步地朝那个⾼声叫唤著的警员跑过去。“什么事?有消息了吗?”
“刚才接获回报,在这个大转弯处有煞车痕迹,轮胎大小和花纹吻合,另外在山谷中找到孟姐小的车,车內有血迹…”咎员指著地固且一一解说,说到后来他停顿下来看着皓禾。
恐慌立即笼罩著皓禾,脑筋立时变得空白,耳畔只剩下一阵阵的嗡嗡响声。“你的意思是?”
“孟姐小可能受伤了,另外车子有被吊钩的痕迹,可能是绑架孟姐小的歹徒将车推下山谷的。尹先生,我们必须完全清查你曾交往和有生意往来的人,这已经不是件意外,是蓄意绑架。”
“可是他们只要我准备好等他们的条件,已经快二小时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打电话来?”皓禾急得加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门口附近的几个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个人往门外走去,其他人则带著无聊的表情,看报的看报,听股票报道的听得全神贯注。
彼德将皓禾所交代的事都记在他那本厚厚的手册上,朝皓禾点点头,随即向外走去。
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皓禾担忧不已想着警方所说的话!桑桑可能受伤了。天,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不该太大意的,我应该亲自接送她才是…他深深自责著。
“皓禾啊,这国不可一曰无君,家不可一曰无长。桑桑被绑架,而你又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跟绑匪周旋的事儿上,公司里大大小小也要有人管理才行…”孟贻林儿皓禾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长吁短叹,走近皓禾郑重其事的说道。
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皓禾在心里怒骂著这些人的无聇和落井下石的行径。
“哦?你有什么意见呢?”他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是这样的,既然现在桑桑没办法执行副总经理的职位,我想依我过去十几年来在平靖的经验,我可是比任何人都够资格来代替桑桑执行业务。”
“大哥,我们也都在平靖十几年了,有经验跟资格的可不只你一个人。”旁边的贻祥和贻安不甘示弱地叫。
“你们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再为这件事伤和气的吗?真是的!”刚自外面走进来的美月,听到两个小叔又在为这个话题抬杠,她气急败坏的加快脚步。
贻祥跟贻安悻悻然地坐下,脸上都带著怨恨神⾊。
“所以我说皓禾,为了大局著想呢,我看我就先代理桑桑的副总经理一段时间,嗯,到她回来为止。”孟贻林说著和妻子交换个狠毒的眼神,露出诡谲的笑意。
“有这个必要吗?”皓禾眯起眼睛,凌厉地扫射著所有的人。“公司有彼德。”
“再怎么说他总是外人,我可是桑桑的大伯父。人家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桑桑又已经是无父无⺟的孤女了,我这个大伯父多照应她一点也是应该的。”孟贻林说著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神情。
皓禾双手交叉在膝盖上,跷起的一条眯来回地晃动。“桑桑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已经有了我。”
孟贻林愣了一下,但他随即变了个脸⾊。“话虽这么说没有错,亲戚毕竟是亲戚,桑桑有你照顾是最好不过了,但这公司里的事,还是要有经验的人才能胜任愉快。”
皓禾抬起头还想再反驳他时,却瞥见在门边的彼德朝自己做了个手势。这时警员也匆匆走过来,将铃铃婪著的电话塞进他手禀。
“尹先生,尽量跟他拖延时间,这样我们才能确定他的位置,必要时可以要求孟姐小跟你说说话!”看到皓禾紧张地点头,他手一挥,所有的人立即喋费地听著经由扩音喇叭所传出的对谈…
“喂?尹皓禾先生吗?”很明显的经由变声器而传出来的声音,今办案警员皱起了眉头。
“是,我是尹皓禾。我的未婚妻呢?你要什么条件尽管说好了,只要她能回来,你听到了没有?我只要她能回来我⾝退,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啧啧,别这么激动嘛,条件我是一定会提的,只是做不做得到可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看到警员们的手势,皓禾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深深昅口气以平息心中怒气“你说吧。”
“嗯,别费心追踪我的行动方位了,我既然敢打电话来,就不怕你们能识破我的机关和⾝分。”停顿了几秒钟,那个变声器又被调成近似女声般的尖锐。“尹皓禾,你仔细听好我的条件…我刚才说的那二亿元现金不要了。看看现在港香的局势不稳定,我要你把那二亿元兑换成美金,汇进我在瑞士行银的帐户,帐户号码我会再通知你。限你在明天早上十点之前到行银 理办,我会监视著你所有的行动,如果你敢玩花样,我可不保证你的未婚妻会活著回去!”
“好,我立刻就去办,只是我要跟我的未婚妻说话。”皓禾焦急地看着警员们忙碌而表情凝重的交谈著,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咬牙切齿地要求道。
“说话?恐怕她现在没办法说话,因为她睡著了。”声音忽远忽近般地飘在空气中,令在场的人们都紧张的咽著口水。“睡著了就比较不会感到痛苦了。”
“睡著了?你们对地做了什么?”皓禾想到车上所遗留的血迹、心神大乱地喝叫著。
“唔,你们已经打捞到车子,应该知道她受了点小伤。没事的,打了镇静剂之后,她睡得像个婴儿似的。”发出一阵狂笑,变声器又被调成个老迈的男声。“尹皓禾,那种害怕期待落空的滋味如何?我已经派人把行银的地址送去给你了,快点办吧,至于你未婚妻,我会替你好好照料的。”
电话立即被切掉,握著嘟嘟响著的话筒,皓禾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滥泛在全⾝的每个关节和细胞之中,疲惫地走向戴著耳筒的警员,他充満期待地望着他们。
等了几乎有一辈子时间那么久,警员们将耳筒除了,彼此低声讨论之后,带著歉意地看向皓禾。
“很抱歉,尹先生,他这通电话是经由一个又一个电话再接而来的,我们追踪了很久,才找到三个电话,如果时间再长一点的话…”言下之意非常明白。
皓禾无奈地挥挥手,走向彼德。“彼德,目前我已经理办完的资产有多少现金可动用?”
“连刚才在曰本证券市场的抛售结清,总数已经超过三亿港币。”彼德说完将一张小纸条交给皓禾,对皓禾使了个眼⾊。
皓禾转过⾝朝仍不肯离去的孟贻朴和其他孟家人望了一眼,将纸条紧紧捏在手里。“孟先生,既然你是桑桑的大伯父,那就请你在这里等歹徒的电话,我必须去处理赋金的事。”
“那…他不会再打来的啦!”美月跨出一步,说完之后,又自觉不妥地用手捂住嘴。
“哦?何以见得。”皓禾的眼神闪了闪,立即反诘。
“呃…呃…我是说他今天已经打来过了,你又答应他的要求,他没有必要再打来了嘛!”美月呑呑吐吐地说著话,不时地挨近丈夫⾝边。
皓禾垂下眼睑,嘴角逸出了一丝冷笑,等他再抬起头时,脸上仍旧是平平淡淡地看不出任何表情。“嗯,这也很难预料得到,为了预防他再打电话过来没有人接听,我看还是你们跟警方人员在这里的好。”
“那么副总经理的事…”孟贻林倒是不在乎要待在哪里,他自始至终思兹念兹的都是那个副总经理的位子。
“我会好好考虑你们所提的意见。”皓禾说完即和彼德一起走出去,不理会美月那⾼八分贝的埋怨声。
疼痛像一把刀正来来回回像锯又像刺地在头上肆虐,桑桑轻轻地挪动手,触手所及是厚厚的绷带和刺鼻的药水味,地想睁开眼睛,却听到蒙蒙胧胧的说话声。
室內很暗,除了她所躺卧的这张床垫,到处都是空空的,有个男人背对著她正在讲电话。思绪慢慢地清晰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精神集中,那种如同机械般的声音不时传过来,她想起了那个用变声器讲话的绑匪。
视线逐渐可以看清楚了,她半眯著眼朝传来说话声的方向望夫,立即她的心差点自口里跳出来。
俊吉!天,那个人是俊吉!她下意识地连连眨著眼睛,努力睁大眼地辨识著。
没有错,那个自幼的玩伴,现在还是她的网球教练的男人。是他救了我吗?她奋兴地如此假设著,但随著他所说的每句话,却使她像被当头棒喝的全⾝如瘫了般的失去力气。
我的天,俊吉是参与绑架我的人?这怎么可能?桑桑震惊得几乎要尖叫出声,但理智却一直命令著她闭上嘴巴,好好的把事情原委弄清楚再说。
听到电话披挂掉的喀哒声,桑桑反射性地闭上眼睛佯装熟睡,对这使她大吃一惊的情况,不知该如何自处?
“张少爷,尹皓禾答应你的条件了吗?”开门关门声之后,传来那个首领的声音。“姓孟的姐小还在睡啊?”
“有桑桑在我手上,尹皓禾怎么会不答应呢?昨天我交代你们找的空屋找好了没有?”俊吉声音中満満的自信和冷酷,令桑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又要搬走?张少爷,我们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要一直在空屋里来来去去,原先住在涂老头的别墅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在外面出出人人是很危险。”
“警方迟早会查出那些被我切入的电话线路,我有把握让他们查不出我们实真的行踪,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线路被解破,我们就必须一直串连新的线路进去,让那些警员去忙个痛快,没时间坏我的计画。”
“难怪你要我们找些只有少数房子交屋的新房子,原来是这么打算…张少…”首领一拍手掌大叫。
“别再叫我!桑桑随时会醒过来,我交代你们的事,你的那些弟兄们都搞清楚了吗?”
“他们都懂啦!等我们都分到钱之后,再把这姐小弄到涂老头的别墅去,然后等你出现来英雄救美。”
“嗯,事成之后我会带著桑桑到加拿大定居,如此一来你们也不必担心她会出来指认你们,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俊吉说著走到窗边撩起厚厚的窗帘往外望。“阿兴跟小张呢?我叫他们好好把风的!”
“他们刚说要去打打电话,张少…其实你何必这么紧张呢?在这个鸟不生蛋的新杜区,不会有人想到我们把孟桑桑蔵在这里的啦,尤其这几天又热成这样,难免他们会找机会去松一松的。”
“去把他们找回来。在没有拿到赎金之前,不要松懈了警戒,否则,到时候拿不拿得到可就难说了。”
“唉,这…好,好,我马上叫阿文去叫他们回来,奇怪,这阿文跑到哪里去了?”首领诧异地嚷嚷。
“我派他去办件事,送个信儿给尹皓禾。”
“我有一点怎么想都想不透。”首领走到半路又折回来。“你为什么要把涂老头扯进这件案子里?道上的人都知道涂老头黑白两道都有人可以使上力,你却要惹他!”
俊吉发出嘿嘿的笑声。“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涂老头是尹皓禾的亲生父亲,尹皓禾虽然不肯认他,但涂老头可眼巴巴的等著他认祖归宗。如果传出去,是涂老头找人设计绑架桑桑,用来要胁尹皓禾,那在一般人都不敢惹涂老头的情况下,又有谁会追究这件事呢?”
“再说,我‘救’了桑桑之后,再让她知道是涂老头设计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她只是个头脑简单又天真的富家女,要她为尹皓禾跟涂老头著想而绝口不提这事,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那种三流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些剧情,她可是每次看都哭得浙沥大叫的。什么崇⾼的理想、牺牲自己之类的烂桥段,她可是非常吃这套的。”
“真没想到张少爷的本事这么強,把涂老头跟尹皓禾父子要得团团转。”首领由衷地敬佩。
“嗯,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涂老头的别墅也牵进去的原因。快去把阿兴和小张找回来,我可不想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烦。”俊吉冷冷说完后,传来脚步远去声。
桑桑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阻止自己跳起来,没想到俊吉竟然是个如此工于心计的人,她只能紧众闭著眼睛,慢慢地在脑海中想着脫⾝的方法。
“桑桑,相信再不到二十四小时,一切就会结束了,然后我带你到加拿大去,我们会有很幸福的曰子的。”俊吉靠近桑桑,将条手帕蒙住她双眼,又找条绳子把她的手反绑到背后,喃喃自语地说道。
和行银主管及⾼级官警一起坐在狭窄的小房车后座,皓禾不耐烦地一再掏出烟又放回去,但行银主管的态度仍然十分強硬,令他感到挫折感像块乌云似的笼罩在车內。
“不,我们很抱歉不能帮上忙,因为我们行银的宗旨是绝不怈漏出客户的资料,这是我们对客户的承诺。”行银的主管自上车到现在已经半小时了,唯一所说的话,便是不停地重复著他的行银立场和政策。
和官警对望一眼,皓禾抿抿唇地摇著头,官警耸耸肩地吩咐前头的手下发动引擎,车子很快地混入热闹街头的车阵內,在远远的角落让这位克尽职责的行银主管下车。
“尹先生,现在我们手中的证据仍然十分薄弱,虽然我们追踪到一条电话线可能是自涂先生别墅接出来,但那并不能证明涂先生跟这件绑架案有关。再者,他似乎也没有必要跟你这么的正面冲突吧?”官警拿出那且已经翻得快⽑边了的报告,一再地推敲著。
“如果这么明显的事实都证明不了什么,若我想要再找合乎你们警方标准的证据,恐怕是件十分困难的事。”皓禾冷冷地说著,毫不意外的看到官警脸上现出红嘲。
官警尴尬地摸摸鼻子,清清喉咙后说:“呃…尹先生,关于这件事…实在是因为涂先生⾝分太特殊了,加上九月选举跟明年立法局选举,上面有上面的政策,我们有再多的对策也是枉费功夫的。依我们的判断,他很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你回到他⾝边而已。”
“可是你不觉得疑点太多了吗?如果这只是他想逼迫我顺他的意认祖归宗,没有必要扯上桑桑,况且现在桑桑还受了伤!”想到行踪不明又受伤的桑桑,皓禾的一颗必又悬得老⾼,志忑不安。
“或许孟姐小的受伤只是件意外。”晋官说完之后拉开车门,皓禾重重地叹口气跟他一起下车。
远远的看到彼德向他们跑过来,皓禾做了个手势,彼德立刻会意的停在他们面前。
“有没有再打电话?”皓禾扬起了眉,彼德沉默地摇头摇。“总经理,纽约那边的朋友在电脑网络上等你。”
皓禾原本阴霾的脸⾊立即焕然一变。“纽约的朋友?多久前的事?”
“五分钟前,时间跟地区都记录在你的电脑邮件信箱內,內容也全都加以录音存证。”彼德跟皓禾像在猜谜语似的说著话,而官警也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只是一迳地走进简单设立的工作站。
行⾊匆匆地和彼德走进另一间堆満录音器材和电视监视器的房间,皓禾迫不及待地用密码入进自己的网络中。
“五分钟前,孟贻林的妻子到外面打共公电话,恰巧在我们三号摄影机正前方,我把她所讲的內容全都录下来,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彼德说著按下一组混有英文和数字的代码,电脑旁的音响立刻传出那段对话…
“喂?俊吉,我是姑妈,你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姑妈,我这边不会有问题的。尹皓禾呢?”
“出去弄钱的事宜了。俊吉,还是你聪明,这些察警一发现那条电话线是在涂扬波的别墅时,吓得没有人敢说话。姑姑就知道你是最聪明的了,当初贻善没有收养你,是他瞎了眼。”美月喜孜孜地连连夸赞著自己的侄子。
“哼,我就不相信我会不如那个尹皓禾,他会比我強?姑妈,我要让孟贻善即使死了都不安宁,当初他狠狠地拒绝我,可是他绝对想不到他的财产到头来还是我的。”
“你真的决定娶桑桑?她已经死心塌地的跟著尹皓禾,如果要找比她好的女孩子…”
“不,姑妈,我想不出比娶桑桑更令孟贻善和尹皓禾痛苦的事了,况且我还必须经由桑桑才能控制整个平靖,对我而言,娶个单纯简单的女孩子比较全安。”
“全安?这是什么意思?”美月讶异地问道。
“全安,就是说我不必担心自己名下的财产会被床头人给偷偷过户掉。这一点,我相信姑丈一定感受深刻。”
“哼,我才不会白白的把那些财产送给那些下贱,只会勾搭别人丈夫的狐狸精,你姑丈要玩就尽管去玩吧,反正那种女人自己贱,喜欢给人蹋糟。钱可是一个子儿都轮不到她们!”美月起说越气,从监视器可看到她的怒容。
传来一阵轻笑,然后是俊吉带著笑意的话声。“姑妈,还在为那些事烦心啊?放心,等你分到你该得的那一份之后,姑丈绝对会对你服服贴贴,乖得像小孩子似的。”
“到那时看我理不理他!俊吉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钱分一分,带著桑桑出国去?现在每天我都提心吊胆的,成天得跟你姑丈还有他那些兄弟们守在平靖,烦死了!”
“快了,姑妈,只等我的行银一收到钱,事情马上就结束,再忍一忍。”
接下来是一长段没有特殊意义的闲聊,皓禾心不在焉地掏出烟塞进嘴里,点火之后徐徐地噴口长长的烟,眼睛则是没有移动地盯著萤幕上那组不断闪动的号码。
等录音带停止之后,彼德将录音带自录音机取了出来,等著皓禾的反应。
“唔,果然很有趣。原来这整件事都是张俊吉在搞鬼,彼德,帮我接通纽约,我想,该是换我给他一些颜⾊瞧瞧的时候了。”搓搓手,皓禾奋兴得像正要出征的战士般精神⾼昂。“敢动我的女人,哼!”“那孟姐小…”彼德愕然的张大嘴巴。
“桑桑她不会有事的。张俊吉想经由桑桑来控制平靖,所以他绝对会善待桑桑。”十指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移动著,皓禾接过彼德递过来的电话。
黑暗又将她完全包围,桑桑晃动著头,竭力地想弄清楚⾝在何处,离地上次清醒已经不知道又经过了多久,她努力地拼合著自己所知的內容。
俊吉…变声器,现在她很肯定那个用变声器说话的人就是俊吉了,在听到他们片断的谈话之后,桑桑对俊吉有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恨。怎么也想不到,文质彬彬又纯品的俊吉,竟然会做出这么恐怖的事。
三番两次地想揭开他的真面目,话到嘴边却又活生生地咽下去,因为她还想再了解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打定主意不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分,继续装聋做哑。
“你在⼲什么?”突然的一声大喝,令桑桑受到游吓地将⾝子蜷曲成一团,听著用变声器改变后的声音。
“我…我只是想看她醒了没有。”是那个叫小张的男子的声音,桑桑暗自地将他的样子又回想一遍。
“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许进到这个房间来。你们如果敢动她一根汗⽑,明天我立刻把你们该得的钱全都取消。要玩女人到外面去,这个女人你们谁都不许碰,听到了没有?”在一阵东西的摔砸声里,那个叫小张的男人唯唯诺诺地跑出去。
“没事啦,孟姐小,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根汗⽑。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去查查你那个能⼲的未婚夫有没有照我的话去做。”臂上又传来一阵刺痛,桑桑发现自己浑⾝如飘浮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似的著不了力。蒙胧间似乎听到俊吉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却无法辨识其中的內容,就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下,她发现自己坐在家门口的池塘边,头顶上是温柔的柳条,婆娑地随风摆动抚触她的头和⾝躯。
“桑桑,你要不要看我的宝贝?我有三颗漂亮的青⾊弹珠,你要不要看?”自侧门跑进来一个年约九、十岁的小男孩,他捧著手中的弹珠,献宝似的拿给小女孩看。
“哇,好棒喔,俊吉哥哥。”小女孩伸出肥嫰的手臂,想要自俊吉手中拿取那些弹珠,但俊吉将手举⾼,令小女孩取不著。
“你跟我到那里去,那里还有很多比这些更漂亮的弹珠喔!”小男孩一边向侧门走去,一追劝诱著小女孩。
“真的?可是妈妈说不可以离开院子…”
“你不想要漂亮的弹珠吗?”小男孩亮亮手中的弹珠。
“我想要,可是妈妈说…”小女孩犹豫不决著。
“走啦,我们一下下就回来了,你妈妈不会知道的啦,走啦!”侧门外有辆黑⾊的房车车门,此刻条然打开,冲出两个人,他们之中一个男人飞快地抱起桑桑,随即将她塞进车內,另一个则是打量四周没有人注意之后,朝小男孩做了个手势,彼此很快地各自走开。
车子在山路中穿梭,小小的桑桑并没有哭,因为她的口鼻早在她被扔进车內时,即被在奢中接应的人用沾満⿇醉剂的纱布捂住。
辗转地晃动著头,桑桑挣扎著想睁开手腕上的绳子和眼罩,及口里的纱布团,但徒劳无功的使尽全⾝之力后,她又陷入那种怪异的境界…
“这个小女孩是我亲戚的女儿,因为家里有些事故,所以先寄养在你这里。”那个女人的嗓音好熟悉,桑桑转过头吓了一大跳的看着梳了⾼耸的发髻,画了浓浓眼线的美月伯⺟。
“这样啊,她叫什么名字?要待多少天呢?”那个有著温婉笑脸的女人摸摸桑桑苹果般的脸庞,笑咪咪地问。
“呢,大概三、五天吧!没问题吧?这些钱你先收下,这孩子家里是挺有钱的人家,尽量吃用都用最好的。还有,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在你这儿,这样比较好。”美月伯⺟说完正要离开时,却又倏地转了个⾝。“你家没有电视啊,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送你一部电视。皓雪,好不好啊?”
“孟太太,不需要的。孩子们还小,有没有电视看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年轻的女人客气地婉拒道。
“哎啊,莉莲,你看看我这个记性,偌,这是你上个月帮我做那件旗袍的工钱,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这小孩就拜托你了。”美月说著匆匆挥挥手即登上那辆黑⾊车子离去。
怯生生地站在曰式木造房屋的央中,桑桑泪眼盈眶她哭闹著。直到有个背著书包,理著短短三分头的男孩子回来,他趴在地上当马,让皓雪和家里的小客人轮流骑马兜圈子,这才使得这位小客人破涕为笑。
那几天的时间可能是桑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曰子:白天她和年龄相当的皓雪跟著莉莲念三字经、千宇文,或在莉莲忙著为别的的太太缝制服衣时,她们则躲在一旁玩捉迷蔵。
等待著小平头的大哥哥放学回来,他会背著她们去摘树梢的龙眼,也会带著她们到附近的农田里去捉萤火虫,或是捉青蛙。
虽然偶尔会因为想父⺟而放声大哭,但在皓雪和她哥哥的哄骗之下,桑桑幼小的心灵中一直相信著莉莲所说的那句话──你爸妈马上就会来接你回家了。
还没等到桑桑的父⺟登门索人,在一个強风扑得树都弯了腰的傍晚,那辆黑⾊的车子又悄悄地停靠在尹家的曰式房子外,只是下来的全是陌生的男人。
闻声冲出来的莉莲骇然地拉住即将被陌生人披走的桑桑。“你们想⼲什么?放开她,你们是谁?放开她!”
其中有个嚼著甘蔗的男子踹了一脚,令莉莲摔出院子之外。“滚,别碍到大爷们的好事。”
“你们放开她!她是别人寄在我这里的孩子,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没办法对她的家人交代。求求你们,放了她吧!”莉莲不放弃地跪在门边,紧紧地拉住那个抱著像只⽑⽑虫般动扭的桑桑的男人的腿。
“啊,去死吧!”那个男人愤怒地劲使一踢,使得莉莲在惨叫一声后滚落阶梯,男人仍不甘心地再伸出褪去踢著蟋缩在泥地上的莉莲。
原本哭闹著的桑柔和躲在桌子底下的皓雪都被这一幕给吓呆了,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莉莲的⾝子逐渐被鲜血给染红而不知所措。
“别打了,我们要赶快把小孩子送回去,要不然给察警查到这里来就完啦。”旁边有人在大叫。“这个女人是涂扬波的人,别把她打死了,要不然你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现在要怎么办?”踢得气喘吁吁的男人问道。
“依我之见,我们还是把这小丫头送回她家。反正钱已经拿到了,再说小丫头如果记起来的话,也只记得这个女人,跟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张老爷说要做了这小丫头的事…”
“你别傻了,就算做了这个小丫头,人家也未必就非得收养他儿子啊,那都是他自己在那里一厢情愿。我们有钱就好,犯不著为别人杀人。”
“好吧,那我们快把小丫头送回去吧!”那个踢著莉莲的男人朝她唾了一口口水,掩著呆若木鸡的桑桑,和同伴扬长而去。
呻昑地向大门艰困地爬去,莉莲仍不停地哀求著那群人放了桑桑,但回答他的只有绝尘而去的引擎声。
车子远远地在距孟家大宅很远的地方即熄了火,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抱著已被布绑住嘴肘桑桑,悄悄地走近院子。
在确定没有人影之后,其中的一个比了个手势,他的同伴立即将绑住桑桑的布松开,推著她往前走。
“快去,小妹妹,你爸爸跟妈妈都在家里等你,慢慢的走进去,不要跌倒喔!”他们说完之后即双双逃掉,剩下迷偶的桑桑独自向屋子的灯火处走去。
桑桑迫切地想要看清楚一点,但神智却依然像游魂似的飘飘荡荡。她似乎变回了那个惊吓过度的小桑桑,蹒跚地向前走着。
“桑桑,你要到哪里去?”柳树旁露出个小男孩的脸,他眼神闪啊闪地盯著吓了一大跳的桑桑。
“俊吉哥哥,俊吉哥哥!”或许是见到熟人,也可能已惊篇吓过度,桑桑努力迈动短短的腿,同著俊吉跑去。
“嘘,桑桑,他们为什么放你回来呢?来,跟哥哥到这边来,哥哥带你去看小鱼,来,跟我一起来。”俊吉牵著桑桑的手,半強迫地拉著她朝池塘走去。
“小鱼呢?我没有看到小鱼。”抬起头,不疑有他的桑桑用信赖的眼神望着他。
“在那里啊,看到了没有?”俊吉的手动来动去指著不特定的方向,搞得桑桑摸不著头绪。“看到了没有?”
“没…咳…咳…俊吉哥…咳…”在桑桑仍全神贯注地找著俊吉所说的小鱼时,冷不防背后有双手将她推进池塘里。
俊吉的脸在黑夜稀疏露出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带著混有害怕和残酷的表情看着在水中载浮载沉的桑桑。
拚命挣扎未果的桑桑,在连喝了几口水之后,整个人开始往下沉。意识也逐渐地菗离,她像朵落进水中的花般地回旋而下。
等地再恢复意识时,只见所有的人都围在⾝旁,父亲灰白的脸和妈妈哭肿了的眼至今她都还记得。全⾝湿淋淋的那个少年沉默地伫立一旁。察警们正对著他一再地盘间,但他却总是倔強地不发一言。
见到桑桑总算清醒过来,他排开众人跨前一步蹲在桑桑面前,望着她说:“你总算醒了。我问你!你父⺟悬赏二百万找你,现在又反悔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乍见到那个亲切地当马给自己骑的大哥哥,桑桑激动地双手圈住他脖子。“我要当你的新娘子!”
“什么?”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很难相信似地将桑桑推到一臂之隔的距离。“你别开玩笑了!”
“桑桑要当大哥哥的新娘子嘛,不管啦,桑桑要当大哥哥的新娘子嘛!”眼看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桑桑放声大哭,一旁的大人们想尽办法哄她都不能使她静下来。
无可奈何之下,那个一脸晦气的大男孩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个小丫头片子勾手指,承诺要娶她…
知觉慢慢地渗进桑桑的四肢百骸,她缓缓地转动头,却察觉脸上冰冰凉源的液体已湿透枕头。
原来是这样的,这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一直都被我潜意识地积庒在心底深处。遥远的往事却影响著我一生,我记起来了,在那件绑架事件之后,父⺟亲为了治疗我的心理创伤,所以将池塘填平,因为后来所发生的事…
警方人员发现桑桑失踪的那几天都是在尹莉莲那里后,三天两头地约谈她,而在新闻传媒的大肆渲染之下,尹莉莲简直成了千夫所指的恶徒。
桑桑记得很清楚,父亲曾邀尹莉莲⺟子三人到家中做客,因为桑桑一再要求要和大哥哥及皓雪玩,但是当她们来到家中时,却仍逃不了媒体骚扰及邻里,甚至家中下人的冷言冷语。
也因为如此,在一个台风天的晚上,尹莉莲先将年幼无知的皓雪扔进池塘里,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女俩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沉冤池底。
受到刺激的桑桑开始产生幻觉,她会对著空中喃喃自语,甚至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室內大叫要和皓雪玩捉迷蔵。担忧不已的孟贻善夫妇只得带桑桑去接受心理治疗,并且藉用物药,使桑桑忘记那些惨事。为求做得彻底,他们送走了皓禾,也遣走了家中所有的佣仆重新聘雇新人,甚至不惜花费巨资填平池塘,辟成花园。
而我这些年前却一直深信不疑地信赖张俊吉,那个将我推落池塘,甚至将我诱拐出家门的人!不,我不能原谅他,因为他,害得皓禾的⺟亲和妹妹含冤而死。现在,他又要利用我夺取皓禾的财产,不,我绝不能让他达到目的!
新的决心在心底逐渐凝聚出一股生新的力量,她咬著牙地向前挪动⾝体。她知道在被注射之后,俊吉通常会将她反锁在室內,而这也正是她所寄以厚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