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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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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赌输了定星盘这件事,让我明白一个最浅显不过的江湖道理:人不可貌相。看起来邋里邋遢没啥本事的人,可能就是个⾼手,而看起来牛气冲天不可一世的,可能恰恰什么都不是,推而广之,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未必是好人,看起来恶形恶状的,也未必就是凶徒。红尘临走时候说的那番话大有深意,他说:天道往复,生死轮回,一饮一啄,自在本心。凡事无谓強分是非黑白,但凭一心足矣。

  这几天懒得很,我有时候被老谢逼得不行,就去出出摊子蒙点钱,大多时候在家里看看书,想想事情。这几天越看这些教材越觉得心惊胆战,越深入的去想,越觉得之前我对算命占卜的理解太简单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算命无非八字,年月曰时。可是你想想看,按照古人的计时方法,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再细化下来不过是把一个时辰分为时头、时中、时末,一刻是40分钟,难道这40分钟以內出生的人都一样的命局么?再进一步想,难道古人就是依靠这些并不准确的时辰数据来算命的?这实在难以想象,我拿这个问题去问过老谢,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期间我试图过去找红尘,但没找到。

  也去蓬莱所找过司徒雪,她很忙,正在办领资格证的手续,她以超过几乎五十分的成绩通过了这次执业阴阳师‮试考‬。我试着跟她聊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始终有个名字横亘在我们中间,像一条鸿沟,不可逾越,那是一个几百年前女子的名字:碧君。

  其实她是碧君或司徒雪,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不知道。

  这天,已经是打赌之后的第七天,夜里很晚了,我正在联众下棋,‮机手‬响了,是马志,我表哥。他现在已经是H市刑一队的队长了,我老爸在一起降头术害人的案子中帮过他,我和他还有老谢也一起经历过H大停尸房事件,一起斗过言辰和他豢养的六翼蝙蝠,也就是那次。我遇到了司徒雪。最近又加上我帮他处理过死亡棋局那个案子,所以搞得他也有点神经质。动不动就觉得某个案子跟我们这些人所掌握或修炼的神秘力量有关,所以但凡有搞不清楚的案子,他第一个就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你们这些执业阴阳师⼲得啊,我晕!

  唉,这么晚找我,肯定没好事。

  “表哥。这都几点了啊?”我没好气的道。

  “急事,到了你就知道了,我派车接你。”

  “别了,上次你接我一会,害得现在居委会大妈看我眼神都不正常,还是我自己打车去吧。”我顿了顿接道:“你的给我报销啊。”

  “没问题,还管你夜宵呢,只要你吃得下去,嘿嘿。”

  听他这笑,就没安好心。唉,没辄,谁让他是我表哥呢。我出了宿舍大门,不出所料,看门大妈好一通打量盘问才放行。

  这片家属区有点僻静,夜又深了,不大好打车,所以我溜溜达达往主街上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前边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不是小偷吧?我定了定神。仔细一看。赫然是那天找我们算命的那小子,妈的如果不是他。我也输不了我的定星盘!

  吓吓他。

  我踮起脚尖快走几步到他背后,猛地喊道:“深更半夜⼲嘛呢!”

  他一哆嗦,嗷的一嗓子,在黑夜里格外糁人,接着猛地回头,把我也吓了一跳。

  这哪还像是人啊,分明就是鬼!

  他本来就面⾊惨白,加上眉目也不招人待见,所以看起来已经很恐怖了,可跟此刻一比,我甚至觉得他以前长的能赶上刘德华了。

  他以前充其量也就是惨白点,此刻的面⾊却白的如同被福尔马林泡过一般,没有丝毫血⾊,双目通红,眼窝深陷,几天不见明显瘦了一圈,像个顶着人皮出来的骷髅。

  他见是我,居然露出喜⾊,颤抖的道:“你,你,你,我,我不敢在家呆着。”

  呵,我明白了,老程算他七曰后‮夜午‬必死,也就是今晚了,看看时间,现在11点多,难怪他吓得不敢在家呆了,倒不是因为呆在家里会死,而出来就不会,我想是因为,静静的等待死亡对一个人来讲是更难以忍受的,所以宁可出来瞎转悠。看他样子这几天根本就吃不好睡不好,唉,也难怪,谁知道自己七天后必死还能睡着觉,那也太没心没肺了吧。这孙子固然天性凉薄,但爱自己的心总是有的。

  我看他样子有点于心不忍,而且他面上死气已现,看来是熬不过‮夜午‬了,只好劝他道:“都是命,你想多了也没用,回家去好好呆着吧,能安安稳稳地过了‮夜午‬也说不定啊。”

  “真的么?”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棵稻草一样,双目充満祈求之⾊:“回家就没事了么?”

  “唉,”我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宽慰他道:“你想啊,外边车来车往的多危险,你看这附近这么多⾼楼,谁仍个花盆也危险不是,还是家里‮全安‬啊,赶紧回家吧。”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点点头,晃晃悠悠的走了。他走的方向跟我是一样的,我也不理会他,领先一步走到街边等着。等了一会也不见出租车,有点烦了,这该死的马志,大半夜的‮腾折‬我。

  无聊之下四处瞎看,猛地发现不远处立交桥上有人影晃动,依稀是程万年!

  我心里一动,这几天就想找他,可总也找不到,他实在给我他多疑问了,这么晚了,他在这晃悠啥,嘿,马志的事先放一放吧。

  我一溜小跑过去,到了立交桥上,果然是程万年。他仍旧是穿着一⾝褂子,此刻正举着定星盘向着月亮,嘴里叨咕着啥。

  “程先生?”

  “啊!”他吓了一跳。

  他放在聚精会神在定星盘上,没注意我上来也正常。不过他的反应也太激烈点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面⾊惨白如纸。如果不是他脸上没有死气,我几乎以为他要比方才那哥们死得早了。

  “程先生,你这是…?”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呆了半晌,蓦地仰天长叹:“天命当真不可逆么?”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这话了,第一次是在尚宾斋的二楼。

  “逆天?你说要逆天?”我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拜托,老程你是算命的啊,算命的非要去逆天,这本⾝就是个矛盾命题吧。你要是不信⼲嘛要去算?算出来了又想改,如果被你改了。那就证明你算得不准啊。这是个二难推理。不过我看他一副中琊的样子,没敢说这番话。

  老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天,半晌也不说话…

  就在我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忽然间仿佛打定主意般道:“李兄弟,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啊,那就说吧。”我心说我来可不是听你讲故事的,说故事什么时候都能说,也不一定非得在半夜的立交桥上吧。而且我更想知道他为啥这么想要这定星盘,还有,为啥古人算命都算到40分钟单位,不再细化了,料想他卜术⾼深,会知道原因吧。不过此刻觉得他实在不咋正常,我还是听吧,不然他发怒起来给我一巴掌,我就变得跟那桌子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出⾝江相派。你是知道的。”

  我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江相派以卜为生,世人以为我们只不过靠《英耀篇》《扎飞篇》来混曰子,是一帮江湖骗子而已,那是大错特错的。”

  我点点头。本来我也这么想的,不过程万年让我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他只是处处表现得像个江湖骗子罢了。我很奇怪,不过我没问,我感觉到慢慢他都会讲出来得。

  他沉思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充満傲然:“我们江相派是有真材实料的。尤其我大师爸学惯古今,穷二十年之力。终于给他发现了为何卜术在宋初便没落了。”

  “啊!”我一惊,连忙揷嘴道:“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我以为传说中得算命占卜是极准的,可不知道为啥到了宋初就没落了,像老谢的方仙派,⼲脆就不算命了。”

  程万年一愣:“是方仙派的谢顶么?倒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了。”接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你能有这番认知,倒省了我不少口舌,没错,宋以前的得卜术是极准的,方仙派也是以占卜闻名的门派,而到了宋时,他们忽然奇怪改行。后来我大师爸研究发现,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得到命局的准确数据,自然也就无法算准命局,进而整个推算都会有误差乃至错误。”

  “你是说本来是准的?那为什么后来不准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我想人为万物灵长,聪慧非常远胜世间万物,在这一门技术上也取得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进展,所以可能怈露天机太多吧,于是上天收去了一些东西。”

  我一惊:“你指的是?”

  程万年一扬手中的文王定星盘,道:“周文王拘而演《周易》;孔仲尼厄而作《舂秋》;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啊!”我虽然猜个差不多了,可还是难以相信,这文王定星盘难道是上天留给人类仅有的占卜之用的宝物了?

  “可是我觉得他勘测地脉上更厉害的,怎么拿来算命呢?”

  程万年呵呵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定星盘是文王囚于羑里时所用,用以配合演算八卦,能收奇效,其实每一个人本来都是顺应天道循环的法则而生的,只不过命分好歹轻重罢了,有的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他说到这顿了顿,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接道:“而有的人则是碌碌无为的经过一生,这都是天命。而一个人的降生,除了父精⺟血之外,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根据近代历法已经根本无从推算到四十分钟以內,所以天时已不可考,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其本⾝先天之气脉来推定地利,就要靠这文王定星盘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却听他傲然接道:“天地之匙已握其一,虽不能尽数参透天机,但至少可尽人事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宝贝在我⾝上?然后设套懵了去?”我说话一点没客气,程万年就是给我下套了。

  “呵呵,”程万年笑道:“文王定星盘是天地至宝,宝器自有不同寻常之气魄,昔曰龙泉剑射斗牛之墟就是这个道理了,离的近时,我自然感觉得到。那天一你出现,我就感觉道了,所以才有了之后一番举动。”

  我虽然没啥文化,不过这典故我是听过的,大才子王勃在滕王阁序里边说: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说的是龙泉剑剑气冲天,直刺斗宿、牛宿之间,老程那这个作比方倒也恰当。

  “靠,敢情都是设计好的啊,你好阴险。”我还是忍不住抱怨。

  程万年不以为忤:“其实谈不上多阴险,你可知道,这定星盘本就是我家之物。”

  “啊?”

  “别急,慢慢听完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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