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冲锋,再冲锋
炮轰击个不停,枪声如爆豆般一直劈里啪啦的响个不列的淮军火枪手的射击几乎没有停过,平时严苛的训练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每个枪手装弹的动作除了偶尔有些变形外,几乎都没有停顿过。每个士兵在轮到自己射击时,迅速以标准的动作把火枪举起,听着口令一起击发,施放完毕后,便立刻退后装葯填弹,让后列的同袍上前继续动作,这样一来一回,因为训练严格而自然形成的条件反射,所有的动作都是有条不紊,娴熟的动作保障了射击的速度,代表张华轩到前敌协同的苗以德还有闲暇算了一下每个士兵平均每分钟从装弹到射击的速度…
每分钟两发,以训练速度来说,这个成绩算是合格,最多可以打一个中等,可是在对面有几万人嗷嗷叫着冲杀过来的时候,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俗!
淮军可能有很多缺陷,比如没现代化的军事构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参谋本部,训练上没有针对场战突发情况的有计划的训练方式和办法,没有科学的军官选拔与任用制度,还没有形成士官制度,没有本国文化传承形成的现代军队灵魂,军官只有少数人有丰富的场战经验,更多的只是刚刚摆脫平民的⾝份,只是在接受能力与理解能力上比普通士兵強点,而士兵只是用棍棒和皮鞭打出来的稍显机械的工具,他们在既定条件下可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训练成果,而一旦把淮军士兵放在一个比较考验应变与主观能动性地条件下。这支军队可能立刻恢复菜鸟本⾊…
幸运地是。今天的这场会战,等于是按着淮军将士平时训练的方式办法,打了一场教科书般的战役!
在淮军枪炮的射程之內,没有人能够侥幸成功破围!六十门火炮的威力,齐射不停的火枪射击,很快就把捻子地嚣张气焰打了下去。没有人可以在没有装甲防护,没有自己一方的炮火掩护。没有有效的还击办法,然后就凭着手里地大刀长矛与血气之勇,就能与训练有素地纯火器军队较量。
在无休止的火枪声中。开始开气势如虹的捻军已经败退下去。如嘲而来,如嘲而退,旗帜倒卷。鼓声也慢慢低沉下去。
韩老万与刘永敬等大捻首已经是目瞪口呆,很多人看着对面地淮军,直如面对一只嗜血的怪兽。
当世之时,英军以四千人横行国中时,除了少数与其交战的清军外。还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到,什么是近代火器军队的威力所在。而现在捻首们眼前的这支军队,装备比当年地英军还要先进几分,而強悍的精神,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捻军虽然败退,这一仗却还没有结束,韩老万气地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这一次蓝旗把家底都掏了出来,大大小小的寨子圩子所有的男丁都一起扛着大旗出来,整个顺和集附近方圆近两百里地,能动能喘气的爷们都聚集在他蓝旗大当家的旗下,加起来七八万人,能打上阵的也近五六万人,有盔甲和精良武器的也有万把人,更強的是还集结了四千来人的骑兵,这样一支強悍的武装力量,除非在淮北的几部清军一起集结,凑个两三万人,不然甭想打他的主意。
可对面的这支军队,満打満算排在前面的战兵就七八千人,蓝旗一次出手就是三万来人,还没碰到人家的衣角边就被撵狗一样的撵了回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有头脸的大当家一起合计,断不能就这么着被人打跑了算完,退回来的乱哄哄的捻众中挑几个先跑的,立刻动手杀了祭旗,这一次骑兵不能步卒与对方接战⾁搏后再出动了,而是与步卒一起动作,直接扑向敌军两翼!
议完了事,韩老万仍然留下居中指挥,韩奇峰与刘玉渊两个亲自上去,指挥捻子步卒冲阵,骑兵交给刘永敬和刘天台,蓝旗捻子主力齐出,大将捻首一起上场战,非得把刚刚丢掉的颜面给找回来!
看一眼留在敌人阵前的千多具尸体,还有一些伤兵在死尸堆里爬动,隐隐约约的,好像还能听到伤兵的哭叫呻昑,韩老万阴沉着脸,挥一挥手道:“咱蓝旗能不能立住脚,留在顺河集这地界,就看几个兄弟的了。”
刘永敬略一点头,便先驱骑而去,今天这一场仗打的窝囊,众人没有说话,他自己却很不得劲,昨晚的遭遇战他打的不差,淮军也没今
強,几万人被人几轮火枪一放就这么败退了下来,真鬼!
刘永敬先走,韩奇峰与刘玉渊也一起向韩老万辞行,见识了刚刚淮军火器威力后,韩老万对这两人一时竟是想不到什么措辞,好给他两人打气提神。
看到韩老万一脸愣征的模样,刘玉渊悄没声儿的一笑,向着韩老万道:“大掌旗甭想了,咱们淮地男儿就没怕过谁,我刚看过了,他再猛的火器,只要咱们近了⾝,击跨他一边,破了这个怪模怪样的长方阵,让他们不能这么着从容放枪,就这么就成!”
韩老万听的大喜,挑着大拇哥夸道:“成,我等你们的好信儿!”
刘玉渊又“嘿嘿”一笑,満脸的喜气,与韩奇峰两人一起离开,前去接掌刚刚败退的步卒大阵。
他们都是一方捻首,都有自己的部曲,刚刚冲阵的时候出派去的却不是自己部曲里的主力,这一次自己亲自上阵,⾝边却都是带的心腹麾下,这些人都是由积年大盗或是横行乡里的流氓地痞组成,杀人越货刀头舔血的事做的多了,不论是胆气臂力都超出普通的士兵很多,等这些大捻首到达刚刚乱哄哄的队伍里时,他们原本的部曲纷纷跪下,向着自家主将下跪行礼,然后对自己刚刚的表现请罪。
“好好好,怪不得你们,其实是清狗的火枪厉害,我隔着老远,也听到枪子儿在半空里直飞,嗖嗖直响,一时胆怯也是有的。”
韩奇峰生性温良,与蓝旗的那些強悍的捻首不同,不管是有饿狼之称的刘永敬,或是号称土狗的刘玉渊,在处理军务上都比他強的多,所以两人一起来到大阵里,他这个韩姓人却由着刘玉渊当家话事。
看到刘玉渊笑容可掬,韩奇峰心里却是打了个突。这刘狗生性凶暴狂暴,发起脾气来能砍自己亲爹的人,越是笑的厉害,杀起人来,却越是凶残。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刘玉渊脸上的笑容不变,话锋一转,却是冰冷发寒:“不过军法无情,要是人人都和你们一样,见着枪子儿就跑,咱捻子还起什么事,咱蓝旗老少,还能在五旗头领面前直起腰来说话?”
刘玉渊说完,随便一圈,反正这会子站在这儿的都是刚刚退下来的,他倒也心里有数,指的人多半不是刘姓,多以韩姓和张姓捻子为主,随手一指就是几十号人,随着他的动作,他的麾下心腹立刻上前,一个个把人捆翻,然后开刀问斩。
血淋淋的人头被挑在枪尖,几十个骑兵沿着几万人的大阵转了一圈,所有的捻子都看的真切分明,几个掌盘子的大旗主这么一做,各人心中都是发紧,知道今儿断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从一接仗到现在这会,眼看就是中午,热辣辣的太阳光照的人头晕眼花,⾝上全是油津津的热汗,淮军备有⼲粮和水壶,打退了敌人第一阵的攻击后,两边暂且处于相峙,淮军士兵们在军官的准许下取水饮用,有些肚子饿的厉害的,顾不得満鼻子的硫磺与腥血味,取出带的⼲粮就大嚼大吃。
捻子们就惨了一些,败退下来后旗首们都没好心气,刘玉渊砍了几十颗人头让大伙儿看了个真切,还有情绪想喝水吃饭的人原也不多。
捱到这个时候,淮军体力完好,士气更加⾼涨,而捻军们士兵低落,体力在来回的刺冲与败逃中也消耗的厉害,而且后勤准备的不充分,水很少,没有吃的,大伙儿被大太阳晒着,不少人都嘴唇⼲裂,看到人头后没有了再跑的心思,却是巴不得立刻再开战,不管胜败先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十二点钟左右,捻军终于再一次准备完毕,军中几十面大鼓又敲打了起来,四万多步卒乱哄哄列队完毕,这一次蓝旗不再保留实力,人数与上一阵差不多,各捻首旗下的精兵強将充实其中,那些只拿过锄头和镰刀的老少爷们被留在后头,只要摇旗呐喊就好。
步卒在鼓声中开动,俗话说人一満万不可胜数,三四万人密密⿇⿇的聚集在一起,人头动耸,看起来一眼望不到边,也算是声势煊赫,刚刚被倒卷的旗帜又重新竖了起来,鼓声中,刀枪如林,旗帜飘扬,在扬起了大量灰尘后,捻军终于又一次向着淮军冲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