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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传说中的鸡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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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晖,生平不详。相传得蒙恬制笔之法,所制笔称作“金距笔”因锋短,犀利如距,故名。

  史书上对于黄晖的记载,极其简单,就连他生卒年月都不清楚。所谓距,就是公跖后突出像脚趾的部分。从这点看来,这位黄晖所擅长制的必然也是短峰硬毫笔。

  黄晖一听卢鸿说话的口气,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卢鸿表情一幅惊喜的样子,自己却实在想不明白卢鸿怎么会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卢公子可是听过在下的名么?”

  卢鸿心下急转,脸上过却早换过一幅笑容,说道:“黄坊主的大名,我自然是早就听说过的。”说罢忙起身相请道:“黄坊主请坐。”

  说完这话,再一看书房中的情形,却不由卢鸿脸上一阵尴尬。他这书房,要说到七八糟,实在也是天下难寻了。但见四周墙上挂着几大张图表,上边密密麻麻地标了小字,或红或黑,或纵或横,远远看去狼籍一片;在柱子上、屏风上也挂了纸条,上边注着大大小小的文字图符;案上、地下一堆堆得全是各类典籍,连上与椅子上,都排了半开的书卷,就算是收破烂的仓库也没见过这么的。进得卢九公子这书房,别说坐,就是站着找个脚的地方不碰着东西,也实在是不算容易。

  此刻黄晖顺着卢鸿相请的手势看去,椅子上地摊着一堆《诗序义》、《诗表隐》、《诗义疏》、《诗谊府》之类,再看看脚尖前边晃晃悠悠的两垛《周官论评》、《周官宁朔》、《周官驳难》、《周礼义决》等等,横七竖八地好像风一吹就要散倒下来的样子,连忙用力摇摇头,坚决地说:“在下还是站着好了。”

  卢鸿不由脸上一红,也不再纠此节,便站着与黄晖谈起制笔来。

  原来这唐时制笔,一般多用“卷心法”制作。所谓“卷心法”便是笔头中间有一丛“命”然后以绢或麻纸卷为笔心,这笔心占笔峰约有五分之三,其次加,再次加绢或纸,次又加,如此数层包而成。因其头如雀形,又通称作“雀头笔”其用料仍以兔毫为主,且笔头纳入笔斗一半以上,只留毫和锋颖的部分在斗外,毫部不受力的部分完全藏入斗内,如此笔头自然短小犀利,奋发强健,一笔而后笔锋回复如初,故特别适合快速书写。

  卢鸿日常所用的笔,便均是这雀头笔。只是他所用的笔,并非族内笔坊所出,而是由人专门从外买来的好笔。他心下奇怪,按说这黄晖大大有名,所谓胜名之下无虚士,所制笔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怎么会自家反倒要舍近求远外出购笔?难道此黄晖非彼黄晖?想到这里,便问黄晖道:“我闻人说,黄坊主曾得蒙恬制笔之法,所制距笔堪称一绝,不知可是有的?”

  黄晖一听此言,不由大吃一惊,说:“原来卢公子倒真是知道名。在下这制笔手艺,乃是家传,祖上确是学得蒙恬笔的制法。公子所说的距笔,是先父所创,在下自也做得,倒也小有薄名。只是当年遭遇兵荒,全家毁于战火。在下只身逃到范,蒙族长不弃,凭小小手艺在这笔坊混口饭吃,却是埋没了先人的名望。”

  卢鸿心下暗道如此,又问道:“既然你身负如此艺业,为何在我族中,名声不显,这距笔也再未得见,所为何事?”

  黄晖听了这话,不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说:“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笔坊,不外是为了族中写写划划做笔,倒有一半是族中学生们用的,再好的笔又有什么用?何况若真是做距笔,又有几个人用得起。那上等紫毫,价比黄金。我虽然也用兔毫做笔,但多是白毫,便是花毫也少见,紫毫却是一丝也没见过。没有好材料,我便有通天的本事,也造不出好笔来。”

  原来这兔毫按等级,分为数种。最上等的紫毫,是野兔脊背上最长的全黑色料。其他则称为花毫、白毫、三花、五花等,等级由高到低,依次排列。

  黄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只笔来说:“这只笔还是我初到此地时,用逃荒带来的一点紫毫作的一管距笔,今特地拿来,请公子过目。”

  卢鸿伸手接过这管笔,细细端详。笔长不过一掌,笔杆便是普通竹杆,初看似无出奇处。手执笔杆捻动两圈,只觉得大小适中,圆转如意;拿下湘妃竹的笔套,细看笔头,丝丝黑毫,齐整均匀;在掌心略略按,只觉得劲拔峭,收放自如。他是玩笔的老行家,不必蘸墨书写,便知确是难得的好笔,不由连声称赞:“好笔,好笔,果真是尖齐圆健,四德具备,不愧金距之名!”

  黄晖知道这卢九公子写得一手好字,颇有名声。今卢府下人来唤自己,说是卢公子要见自己,询问有关制笔事宜,便事先带了这管好笔,自然也是存了遂自荐的心思。此时见卢公子连声称好,不由心下得意。却听卢公子说道“尖齐圆健”的说法,不由大奇,连忙追问何意。

  这“尖、齐、圆、健”乃是后世人评价笔的标准,此时世人自然未曾听晓。所谓尖,是指笔毫聚拢时,末端要尖锐。笔尖则写字锋棱易出,锐意传神;所谓齐,是指笔毫长短一致,毫尖平齐。毫齐则运笔时万毫齐力,使转自如;所谓圆,是指笔毫圆如枣核之形,毫充足。如此书写时笔力完足,笔锋圆;所谓健,是指即笔弹力强劲,做书自然坚峻拔。

  卢鸿于是一一讲给黄晖听。黄晖边听边点头,口中赞叹不绝,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做笔的。公子所说的,我们心里也有,就是不曾有一个人能这么清楚地说出来。我早就听人说公子字写得好,是神童。今天一看,只怕天下的天才加一块,也没有公子这样的见识啊!”说罢激动不已,一幅黑脸膛也泛起了红光。口中兀自喃喃,不断品味刚才所言,连话的空也不给卢鸿,只顾自说自话地讲起自己多年做笔经验心得,与卢鸿所言笔之四德一一对应,越发觉得卢鸿所说言简意赅,深微到,真是讲出了自己心中多年来想说又说不出的话,不由得感慨叹息,如痴如醉。

  醉半,黄晖这才惊觉尚在卢鸿书房之中,只顾回味卢公子所言,倒将商量制笔的事给丢在了一旁,不由他本来泛红的脸又再深了些,直是有些发紫。赶忙道歉说:“倒是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人就这个毛病,一说起这些事儿来就收不住。”

  卢鸿微微一笑,说:“黄坊主客气了。只是我看坊主这管距笔,也是以卷心法所制。小可在古籍中偶然得一制笔之法,名为“披柱法”不知黄坊主可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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