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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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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堂主,你说的牙先生到底还来不来啊?”

  五雅堂內其乐融融,比往常的客人多了三成。昨⽇乌清商就把牙先生即将来此说文论经的风声放了出来,这些人都是慕名前来的,想要一睹牙先生的风采。

  只是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就要到正午了,怎么还没看到牙先生的⾝影啊?

  “你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骗我们的茶⽔钱吧?”

  有⽑躁的客官发问,不用乌清商亲自上前解释,自有旁边的客人为他辩解“小兄弟,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乌家开这间五雅堂少说也快三十年了,他们祖孙三代什么时候骗过人、捞过黑心钱?你这样说,我们可不依。”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乌清商赶着出来调停,来者皆是客,再说事由他起,错也在他,他岂能坐视旁观?“也许我弄错了牙先生来此的确切时间,也许先生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给耽搁了。孔子不也曾在行进途中因为小孩而绕道吗!或许,这牙先生颇有孔子风范呢。”

  他这一席话引来众人哗然“哇!乌堂主,你真的好有学问哦!连孔圣人的事,你都知道?”

  乌清商反倒不好意思了,他又是抓耳又是挠腮,不停地给各位客官加⽔添茶“我哪有什么学问啊!这些都是在这五雅堂里听来的。”他没有别的爱好,就是想多懂点儿东西,做个真正的茶博士。

  要说真的有学问,还是那些教人读书识字、懂礼节识大体的先生。乌清商近切地盼望着牙先生的大驾光临。

  “牙先生到!”

  “牙先生到了,牙先生到了,快去接牙先生啊!”乌清商慌得不知如何才好,仿佛在接自己的新嫁娘一般。

  摔开手里的布巾,丢下⽔壶,他这就往门口冲去。他急得忘了横在‮央中‬的门槛,直直地向前绊去,这一摔…

  “你没事吧?”

  好…好舒服的嗓音,是谁?这世上若真有安抚人心的圣人,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莫非…莫非他就是…牙先生?

  他紧紧握住牙先生的手,动得几乎发出呐喊“牙先生,您来到五雅堂。”

  “我也很⾼兴来到您这块风⽔宝地,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乌清商顺着温和的声音缓缓地抬起眸,眼前驻⾜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虽是书生青⾐⽩袖的装扮,但那两个耳朵眼儿还是轻易地出卖了书生的‮实真‬⾝份。

  “你是女子?”

  “我没说自己是男人啊!这世上也没人规定先生不能由女子担当。”梳⾼的发顺着肩膀垂下来,牙先生用指尖撩起末梢的发丝,与其说‮媚妩‬,倒不如用辽阔的秀气来形容更为妥帖。

  乌清商自认无点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描绘眼前的牙先生。明明是女子,可从她的⾐着打扮上看却分明透着男儿的英气。她不是故意伪装成男子,只是以书生的面目出现就让人不由得将她当男人看待。再瞧那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透着灵气,让你摸不请她这一刻在想些什么,下一刻又会做些什么——真正的秀才就该是她这样“秀气的才女”吧!

  完了,乌清商发觉自己的眼睛正不受控制地围着她的⾝影转动。好在…此时此刻他所留恋的人正用同样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

  “乌清商,五雅堂的堂主,这里的人都叫我‘乌堂主’。”先生问名姓,谁敢不说?

  像是对他的回答很満意,牙先生主动向他推销起自己“我叫牙鹤书,大家都叫我‘牙先生’。”

  牙鹤书!嘿嘿.!连她的名宇都好诗情画意哦!乌清商更加放任自己将痴的眼神飘在她的⾝上,不想却换来牙鹤书关切的询问。

  “乌堂主,您娶了吗?”

  哇!好!乌清商‮奋兴‬地简直要跳起来,他中意的牙先生问他是否已娶,这还用说?他猛力地‮头摇‬,差点儿都要把头摇了下来“我当然没娶。”这都是为了等待牙先生的降临。

  听他如此一说,牙鹤书的脸⾊反倒更为沉重“您尚未娶啊?这可就糟糕了!”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他没娶会变得更糟糕了?难道…莫非…也许…一定是牙先生不想嫁给他。乌清商捶顿⾜大骂自己是猪头,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鸟样,居然敢奢望娶先生为,这简直是…简直是对先生的侮辱嘛!

  完了,从此他乌清商再无心动的可能,他命中注定这一辈子都将打光

  “再这样下去,你会注定一辈子打光的。”

  “是啊!啊?”乌清商诧异地转过头,心想这牙先生未免也太神了,连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都能看透?“你…你说什么?”

  没见过这么傻的掌柜,难怪叫“乌清商”天生就做不来奷商,这本就是智商问题。牙鹤书保持着最良好的笑容,天知道这全是因为职业需要。

  “我是看乌堂主的气⾊不太好,所以问你娶了没有。看您这副样子,即使娶,恐怕也只有让老婆守活寡的份。”

  她从袖中左摸摸右掏掏,弄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两只手不够用了,索全都堆到乌清商的手上“你先帮我抓着。”在他的手中找着需要的东西,就像在别人的银袋里掏银子付账,感觉不太好哦!

  找了好半天,她翻出两颗看上去很像泥丸的东西。“我这里有两颗‘青舂无敌丹’,男用可舒经活络,威力无敌;女用可驻颜养容,魅力无敌。你先拿去试试,我那里还有两百来颗,吃完再来取。效果不错的话,尽请介绍给你的亲朋好友。要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连人家古人都懂的道理,我们怎么能视若罔闻呢?”

  他的⾝体真有她形容得那么差吗?乌清商简直要哭了,他还年轻,可不想英年早逝,要知道像先生这样有学识的人所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乌清商一鼓作气地将两颗如鹅蛋般大小的药丸全都塞进了嘴巴,咕卿咕卿咬一咬,像呑米饭一般咽了下去。

  真听话——牙鹤书欣喜地凑到跟前“味道怎么样?”

  “香的。”

  废话,山芋做的能不香吗?

  牙鹤书一招手,招来了随行的大鼻鸦“去!去拿两百颗‘青舂无敌丹’给…你叫…对对!就是给乌堂主,他可是我介绍的,给他便宜点儿,来个二百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千万别跟他多要钱,千万别!谁敢跟他多要,我回去跟谁算账!听到了没?”

  乌清商眼见着牙先生为了他的健康如此劳心劳力,着实过意不去“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我不能让牙先生为我劳神。”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推辞“实际价格是四百两银子,看在我跟你如此投缘的份上,就算你三百两,再多送你五十颗。记住!你可千万记住,好东西要与你的亲戚、朋友一同分享。人不能太自私,像我!像我什么时候自私过?有好东西我总是跟大伙儿一块分享的,现在不就在跟你一同分享吗?”

  到底是说文论经的先生,说出来的话句句在理,字字⼊扣。乌清商赶紧让小二从账房里拿了三百两银票,这就双手奉上“这是三百两,多谢牙先生的关心。我真是感不尽啊!”“哪里的话?这都是朋友间应该的嘛!”瞧见那三百两银票,牙鹤书眼不跳来心不慌,颇有圣人风范,她甚至将那我银票向外推去。“像我们这样做学问的人,谈银子那多俗啊!忒俗!

  她怕俗,可⾝边的书童、小厮没一个怕啊!他们这就手忙脚地从乌清商的手中“抢”过银票往兜里揣,三百两就这么轻易地赚到了。

  牙先生果然是天下难得的秀才——秀你的钱财不打折。

  “各位好!各位早!各位客官呱呱叫!”

  大清早牙鹤书的心情特别好,原本她和大鼻鸦商量着,只打算在五雅堂说文论经的。可是乌清商听说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立刻将五雅堂后院的厢房通通收拾了出来,自己却搬进了前厅的小门房里去住。

  她感谢他,他却只会说“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用她的话来形容,这世上没见过比他更笨的人。

  没有他这种笨人,她也发不了财,当不了先生。如今又省下一笔住客栈的银子,看来这趟大有收获啊!

  只要想到这些令人惊喜的事她就特别有精神,坐在五雅堂的‮央中‬,她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就开始说文论经的第一论,论亲情。”

  好伟大的话题,乌清商不噤露出崇拜又略显伤怀的眼神。他娘刚怀上他时,他爹就撒手人寰了,他可算是名副其实的遗腹子。他出生三天,他娘便随他爹而去。他六岁死了,十六岁的时候爷爷驾鹤西归,从此就由他撑着五雅堂直到今天。可见亲情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需要了。且听牙先生怎么说——

  “当你们坐在这里喝茶聊天的时候,你们可曾想到家中令人敬畏的老⽗和年迈的老⺟;辛劳的丈夫和不辞辛苦的子;那正在学堂里用心读书想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儿子;还有只需再美一些就能嫁与⾼官富商的待嫁之女。想想他们吧!你们快想想他们吧!”

  坐在台上的大鼻鸦起二胡,闭着双眸拉起感伤的乐曲,听上去有点儿像送葬时的哀乐,颇有点儿惨不忍听的意味。台下喝茶的客官们一边听着牙鹤书的鼓动,一边沉浸在那种哀乐的气氛里,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牙鹤书不失时机地站到台前,走近众人,她摇摆着双手向天祈问:“想到了吗?你们全都想到他们了吗?”

  众人齐声涕泣:“想到了——”

  “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为他们做点儿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不为他们做点儿什么呢?”大鼻鸦跟在她后面演双簧,声音抑扬顿挫、很有空⾕回声的效果,极具震撼力。

  牙鹤书颤抖着双手穿梭于众人⾝旁“难道我们还要这样一直忽略陪在我们⾝边、对我们最好、为我们无私奉献的人吗?”

  “不要。”不知谁大吼了一声,其他人便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难道要等到失去这些人。我们才想起他们的好,才想起至今为止都没有为他们奉献过、牺牲过吗?”

  “不要!”人群中开始有人们心自问,脸上的每块肌⾁都挤出似乎“痛不生”的四个字。

  “难道别人不对我好,我⾝为老⽗、‮娘老‬、丈夫、子,或是儿子、女儿,就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吗?”

  “能——”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蛮成气候的,甚至有人动地站了起来不时地甩动着肥厚的胳膊。

  牙鹤书再接再厉,风助火势越烧越旺“那我什还等什么?快点儿行动起来吧!‘全家福’药⽔,让您全家福气多多、満意多多、好运多多——在这里,我还要特别申明一点,买得越多的家庭,福气就越多。你若是不买,也许你的福气就会被你的邻居全部抢走。你不仅不能一帆风顺,也许还会晦气环绕,大难临头哦!”“我要买!我也要买!”

  “我买三十…不!五十瓶。”

  “我买一百瓶。”

  “给我来三百瓶。”

  “我全都要了。”

  有那么几个自认财大气耝的家伙纷纷行动起来,打算买下整个州的福气。一时间,五雅堂成了一锅粥,最累的人就属乌清商了。一会儿端茶倒⽔,一会儿维持堂里秩序,生怕那些耝人挤坏了秀外慧中的牙先生。

  刚才安静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了起来才觉得整个五雅堂人数爆満。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经过昨夜的休整,著名说文论经家牙鹤书下榻五雅堂的事已经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州,今儿个一大早大家就挤了进来。

  能不快吗?你以为单单只是乌清商那几句无关痛庠的放风招来了众人吗?

  这消息传得可是有来头的,昨夜街头巷尾也不知哪来的一些陌生人,纷纷传诵着牙先生的光辉史。说她的口才让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幡然悔悟,让无数贪官污吏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居然还有人说,她为当今圣上讲过经,论过典。如此一来,尚未登场的牙先生就已经在州里威名远扬了。

  原本最得意的人就要属乌清商了,能跟自己无比崇拜的先生同处一间屋檐下,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即使累到半夜连上茅房的力气都没有,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看到面前众人围着牙先生的场景,他难免有些自卑。像他这样一个掌柜的,怎有资格站在人家牙先生的⾝旁?

  这样想下去,他只能坐在一边用手撑着头发呆,忽略了黑庒庒的乌鸦正一只只排着队从他的头顶飞过。

  呱!呱!呱…

  ********

  “乌堂主,我看你好像精神不太好哦?”又来了!好不容易与牙先生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为什么首句台词永远是问候他惭愧又自卑的⾝体呢?

  直到上一刻为止,在牙先生关切的询问下,乌清商已经买下了两百五十颗“青舂无敌丹”三百颗“岁月无痕丸”四百二十包“吃我好轻松”外加七百二十八粒“痘不见”外用颗粒。

  如今乌清商只要听到牙鹤书说“你好像…不太好”他就心惊胆战、这意味着他又要掏银票买一大堆药囤积在屋里,再来两次,他迟早无药而治——死了,自然就不需要任何药了。

  瞧他那呆滞的表情,牙鹤书决定添点儿柴,助助声势“看来,乌堂主不仅是精神不太好,连耳力也有下降。不如买把‘千里传音’伞,保准你打着这把伞走到多远,都能听见我叫你。”

  “不用了,不用了!”乌清商连忙摆手拒绝她的好意。转念一想,人家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在关心他,他若真是拒绝实在是辜负了牙先生的一番苦心。不如再买一把,反正伞总是要买的,多买几把备在家中也没什么不好。

  “牙先牛,请问…那么好的伞会不会很贵?”

  “不贵不贵,像你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完全不用着急,只要穿上这种‘步步登⾼’鞋,我保证你半年內绝对能长对比七尺还多一尺。”

  她说的话,他怎么都听不懂啊?乌清商踮起脚尖,拿出不算矮的⾝⾼四处张望着,却看见一群又一群的人将牙鹤书团团围住。他掏了掏耳朵,确定刚才那些话是牙鹤书发出的声音,只是为什么雨伞会变成布鞋呢?

  莫非…雨伞的布料原来是用来做布鞋的?再听听!

  “相信我哦!这种⾐服真的很特别,它可以据你的⾝长自动调节。刚才看到王太爷家的孙女,我都没把它介绍给她呢!主要是看你跟我特别投缘,我才会想将它卖…不不不!说卖就太见外了,咱们半买半送,你付我一半价钱就好了…不多,才六百三十九两银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哦!他明⽩了,在天晴的时候将雨伞上的布料撕下来做鞋,穿了鞋的小伙子个儿突然长⾼了,所以才买了这种能据⾝⾼自动调节长短的⾐服。果然是牙先生,见解不俗。

  “你瞧你,穿了这件⾐裳多漂亮,有⾐无饰那不是⽩穿了这么贵的⾐衫嘛!来来来,我这里有串女真族的珠宝非常能衬出‮姐小‬的气质,不妨戴上试试。来嘛!来嘛!试试我又不跟你收钱…哎哟哟!这是哪家的姑娘真的好俊哦!”说着说着,牙鹤书还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指捏了捏那姑娘的下巴,怎么看怎么像路边的小生正在‮戏调‬大家闺秀。“你要是戴着这饰物出门,别说是富家公子,就连我这样的先生也被你晕了。所以,你要常备这种‘清新⽔’,晕的时候就拿来擦上一点儿,很快就如鱼得⽔、如沐舂风、如影随行了。真是俊死人了呢!呵呵呵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听不懂,一定是我学问不够好——乌清商责怪着自己的愚笨,却发现就这么半会儿的工夫,牙先生已经卖出了至少上千两的东西了。

  “牙先生!牙先生——”

  又是那个乌清商,喊什么喊?没见她正在将自己的口才训练到了极至吗?正想不理他,却听乌清商站在人群外大叫着:“接下来…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文论经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牙鹤书这才想起正事来“对对对,不管我见到你们再怎么亲切、再如何⾼兴,但我来这里到底是做学问要紧。”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细抿一⽇,随即放下,整张脸散发出英气的笑容。“喝‘更夫山⽔’让您永远年轻。快点儿将它介绍给你的亲朋好友,大家一起年轻。”

  噗——

  乌清商将一口茶直接噴了出去,他猛一抬眼正巧撞见牙鹤书遥望他的眼神。那眼神是审视、是冷漠,更是威胁。

  他想他真的不了解牙先生的心思才对,因为他完全不懂一个说文论经的先生为什么介绍了那么多在集市上都看不到的货物。

  自古圣人多寂寞,也许她就是宁愿寂寞的那个人。

  ********

  说文论经的⽇子已经持续了十多天,来五雅堂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没有位置可坐。不过他们也不需要什么位置,只要牙鹤书一登场,他们就像疯了一样叫啊喊啊,说着一些像乌清商这样的愚人永远听不懂的话。

  什么“五雅会,你会我会大家会,会钱会财会大家”若不是听“五雅堂”这个名字听了三十多年,他还真以为自己听到的是“乌鸦会”呢!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牙先生每天说文论经的时候不多,卖出去的东西可不少,更让他感到纳闷的还在后头呢。

  这牙先生明明是个姑娘家,她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魔力能将众姑娘哄得团团转,每天跟在她⾝后滴溜溜地叫着“鹤书鹤书你好帅,我们为你卖命来!卖命来!”

  也许牙先生广博的学识让她天生就具有亲和力吧!所以在这样一个月満人缺的夜晚,感到寂寞的人是他乌清商,而非牙先生。

  是不是当一个人有学问、有见识就会活得更充实?乌清商从前不曾觉得,但自从见到牙先生以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子过得空虚而无聊。

  每天穿梭于五雅堂之间,一个堂堂大男人成⽇里跟茶⽔、点心为伍,如果…如果他也能像牙先生那样生活得丰富多彩,被众人捧在掌心,受到众姑娘、‮姐小‬乃至大妈、大爷的追捧,那该多好!

  拿一句牙先生常说的话告诫自己:心动不如行动,快点儿启动吧!

  他这就全速启动,拉拉袖子,扯扯⾐服,自我感觉良好,他这才向后院厢房走去。

  见到牙先生该说点儿什么呢?那个…

  “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像你那样受到众人的?”或者说“我想跟在你后面学点儿东西,你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弟吗?”

  “收徒弟不敢当,你想跟在我后面学点儿东西倒是没有问题。”

  “牙先生?”

  牙鹤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依旧是一⾝书生打扮,手中握着书卷,脸上挂着谦和的笑,一副英气发的样子。

  一见她,乌清商就紧张,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结结巴巴地啃下来。“我…我很佩服牙先生的学识,觉得您…您在众人面前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帅…帅呆了、酷毙了,让我见你没辙了…我这都在说些什么啊?”

  这时候手里要有沏茶的⽔壶就好了,他直接拿热⽔将自己烫醒。“能否跟在您⾝后学学…学…”

  “学着将亲情、友情传递出去。”

  牙鹤书早就听见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叹息声,她正需要一个人帮她打开这方⽔土的人脉。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乌清商呆是呆了点儿,但利用他的呆却在这一片赢得了莫大的人缘。无论是度还是信誉度都好得不像话,如果让他来帮他们,那可就万事大吉了。

  “乌清商,要我教你可以,但我也要试试你有没有天赋。”指指右手边堆积货物的库房,她堆起万般亲切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那里有五百瓶‘⽩发’号出品的发油,只要你将它们全都卖出去,就说明你颇有当我学徒的潜力。去试试吧!”

  卖发油?还是“⽩发”号发油?他只听说过桂花油,怎么又冒出了⽩发油?用了它之后不会黑发变银丝吧?

  “可不可以换个任务给我?” 比方说帮你誊文写经,又比方说为你端茶倒⽔——在牙先生深切的眼神中,他认命地接过这项重担。“我尽力!我尽力!”

  最难的任务给了最笨的人,牙鹤书期盼着早⽇看到想要的结果。“你可要快点儿尽力哦!”“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又是这两句,牙鹤书甩甩头这就向厢房走去。推开门,一只头戴⽩帽的黑乌鸦冲着她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黑⾊的⾝影随即闯⼊她的视野,心惊胆战的表情被长久练就出的装傻蒙混过去。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大鼻鸦?”

  他们合作了多年,两人间亦师亦友。然而有时候,她总觉得大鼻鸦这家伙神神秘秘的,还真让她有些害怕呢!

  自发地倒了杯茶⽔,大鼻鸦送⼊口中“你还真厉害,男女老少全部通吃——连呆呆的五雅堂堂主都不放过。”

  “这可是我们这一行的基‮功本‬喔!你不也是,三年前那个什么⽩‮姐小‬不就是拜倒在你的…”

  她话未说尽,却听见旁边重重的一声茶杯落地的碰撞声,吓得她赶忙捂住嘴。她又忘了,在大鼻鸦面前,不能提起任何有关三年前或是⽩‮姐小‬的事,否则等于找死。她虽不是美女,到底属红颜范畴,命比纸薄的事她不做。

  “你…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就这样!就这样厂’完了,跟那个呆瓜乌清商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她也跟他一样,话讲两遍才算完,真是浪费口⽔!

  “你确定乌清商能被你拉拢过来,做我们乌鸦会的一员吗?” 大鼻鸦不动声⾊地再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如果茶能灌醉自己,他现在已经酩酊大醉到让牙鹤书有⾜够的胆子将他踢出去。

  “他能不能跟我们同流合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依靠自己的人缘关系帮我把那些烂到家的‘⽩发’号发油换成⽩花花的银子。”要那种呆瓜加⼊乌鸦会,她真的可以看见一群乌鸦会从她的头顶上飞出去,那只意味着两个字——失败。

  咦!真奇怪,这大鼻鸦今晚跑进她的房里尽谈这些八字摸不着边的事做什么?“要是有庇就快放出来吧!”

  大鼻鸦冷笑了两声“堂堂牙先生竟然出口如此耝俗不堪,你不怕乌清商知道真相以后把你轰出这五雅堂吗?”

  “今晚你为什么总是提到乌清商?”难道说大鼻鸦对那个呆子有意思?咦!她忽然觉得全⾝好冷“大鼻鸦,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你不想吗?”大鼻鸦失笑地望着她“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十岁起就跟着会长,今年也快二十了吧!要是再不嫁,我怀疑你是否还能嫁得出去。”

  “才…才不要你担心呢!”说得轻松,她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我牙鹤书英姿焕发,男女老少谁不爱我?有那么多的痴者追着我、喜我、崇拜我,我⼲吗还要嫁人?我才不想嫁人呢!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确保这一生⾐食无忧。”

  一生?一生有多久?如果你知道自己一生的希望即将磨灭,这一生又有何用?“喂!小乌鸦。”这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使用的名字,他喜这么叫她。

  “乌清商是个不错的男人,你也该是定下来的年纪了。记住!天下乌鸦一般黑,找个⽩点儿的男人,⼲⼲净净过完下半辈子。”

  丢下茶杯,他诡异地拉开门,再诡异地从她眼前闪过。留下小乌鸦恐慌地待在屋子里,不好!当没有人与她说话的时候,她会情不自噤地想到大鼻鸦刚才说的那些话。

  心底里有块埋没了许久的地方被挖了出来,小乌鸦冲到门口,猛地拉‮房开‬门大声冲着老鸦叫道:“你自己都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也要做只乌鸦,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我要当男人,当倾倒众生的男人!”

  天下没有长着⽩羽⽑的乌鸦,即使像乌清商这样的傻瓜,也不可能掉光了黑⽑,重新长出⽩羽来——嫁人?她可是倾倒众生的牙先生,谁嫁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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