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相见争如不见
叶皖又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叹了口气,想要离开,又放不下田蓉的脚,终于站起⾝来,拎着东西慢慢地走出店。
“蓉蓉。”
田蓉正在做作业,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惊喜若狂。
“哥,你怎么来了?”说过这话,猛的想起叶皖离开的情形,飞快地推着轮椅扑向叶皖,投进叶皖的怀里,轻轻地哭出声来。
“哥,对不起,我爸爸妈妈…”
“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哥不是好好的么。”叶皖放得下,倒不在乎崔荣妹的薄情。
田蓉慢慢的止住了哭,盯着叶皖放在地上的一大堆东西看着:“哥,你买这么多东西⼲嘛,要很多钱的啊!”其他的东西田蓉认不出,五粮液礼品盒田蓉还是知道价格不匪。
“哥好久没来,给蓉蓉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啊,你看哥给你买的东西。”叶皖翻出皮鞋和时装。
田蓉不良于行,对于皮鞋倒看得淡,她拿过服衣看了又看,翻着衣领看到路易•威登的字样,脸上变了⾊。
“哥,你这段时间做什么了啊?怎么这么有钱。”
叶皖看着田蓉的脸庞,瓜子脸蛋儿,细细的眉⽑,小巧的鼻子和两颗虎牙,依然是娇憨的模样,莫名奇妙的又想到那个瘦弱的男孩。脸上颜⾊微变。
“哥,怎么了?你可不能做坏事啊。要是做坏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许瞒我!”
叶皖心里一动,暗暗地拿田蓉和小満进行比较。
两人都生得娇小,田蓉倒比小満长的漂亮一点。田蓉自小和叶皖在一起,万事不操心,对于叶皖说的任何一个字,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无条件相信,可这半年多没见,倒开始怀疑起叶皖走了歪路。虽然叶皖完全明白田蓉的好心,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悲凉。
小満呢?如果是小満处在田蓉的地位,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叶皖回过心神,微笑着对田蓉说:“蓉蓉,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你相信我么?”
没有理由,只是直觉,叶皖并不想现在就告诉田蓉所有的事。
田蓉的脸柔和了下来,看着叶皖,迟疑地说:“哥,我相信你。可是…可是你从哪里挣这么多钱啊?你上次离开,那一万块奖金都没拿。”
还是不信,叶皖暗叹了一口气。
田蓉是个敏感的女孩,她敏锐地感觉到叶皖变了,至于哪里变了,却又说不清。但是这样的变化,田蓉害怕,她也掌握不了。
田蓉的眼圈渐渐地的又红了,光洁的脸靠在叶皖的胸口:“哥,我好怕。”
这时门一响,田德生和崔荣妹两人拎着菜进来了。
叶皖站起⾝来:“田叔,田婶。”
田德生激动的丢下菜,一步迈到叶皖⾝边,伸臂揽过叶皖:“叶皖啊,你来啦!”
崔荣妹脸上发红,却也实实在在地想念叶皖,看见叶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个头⾼了,眼睛更亮了,穿的整洁又光鲜,心里的內疚也就少了许多,心结渐渐打开,也走到叶皖面前,看着叶皖的脸,赧颜道:“叶皖,莫怪你婶好么?”
叶皖还未说话,田德生眼珠子一瞪:“死女子,快去做饭!”
田德生有意支开崔荣妹,一是避开尴尬话题,二是不管怎么说,崔荣妹赶走小満也等于间接赶走了叶皖,要说叶皖心里没疙瘩那没可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谁知叶皖轻轻地拉住了崔荣妹:“田婶,今天我们出去吃饭。我半年多没来看你和田叔叔,今天就让我作个东,给二老赔个罪。”
田德生楞住了,崔荣妹更是心里又愧又羞,哆嗦着嘴唇,眼泪慢慢就流出来,笑着伸手摸着叶皖的脸:“田婶对不起你,你还这样说,田婶心里过不去啊。”
田德生恶声恶语地说:“你这个笨女人,叶皖这么好的孩子被你赶出门,现在人家不记恨还回来看你,你看看,你看看…”手指着崔荣妹半晌说不出话,脸气的通红。
田德生在家的地位,虽然不是妻管严,但绝对是崔荣妹当家。今天爆发小宇宙驯妻,完全是仗着占理,小心思当然也有着维护老婆,丑话先说的想法。
叶皖聪明机智,观其行闻其言岂能不明白,不过他确实没有记恨,骨子里把田家当成自己的家,把田德生夫妇当成自己的亲生父⺟,哪里会有孩子长年恨父⺟的道理。
所以叶皖也没说话,拎起烟酒和化妆品塞到崔荣妹手里,笑着说:“田婶,这烟是给田叔菗的,这化妆品我也不懂,随便买的,您用用看合适不合适。”
崔荣妹连连推让:“叶皖啊,你愿意回来,我们心里头别提有多⾼兴,还花钱买这些东西,哪里能要?”
田德生又一瞪眼:“叶皖是自家孩子,东西都买了,还能退不成,收起来,少啰嗦!”
崔荣妹白了田德生一眼,略带尴尬地对叶皖说:“你瞧你田叔,见不得烟酒…”到底把东西拎进了屋。
叶皖急着打听田万行的下落,便问起了田蓉的病。田蓉坐在一边听了脸⾊一暗。
田德生也是眉头紧皱:“蓉蓉治了这大半年,一直没效果。上个月大伯说要回去找方子,回武当去了。”
四人到附近找了一间中档的饭店坐下。崔荣妹看着女儿看叶皖的眼神充満痴迷,心里暗暗担心。
崔荣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田蓉才13岁,对于感情的事是一无所知,看她的模样,以后难免会把一颗心放在叶皖⾝上。
而叶皖,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就是没学历。以后在社会上能⼲什么啊,最多和他们一样做点小生意。
崔荣妹深以为没有知识而为聇,就田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在潜意识里要挑女婿那是一定要有学历的。叶皖,只是崔荣妹心里很好的一个孩子,却并不是很好的一个女婿。
叶皖正和田德生喝着啤酒。田德生长得⾼大,酒量却并不佳。此刻心里极为⾼兴,连喝几瓶,已经闹得満面通红,说话声音也大了。
“叶皖,你说你现在在给人家刻石头?”
“嗯,是在深圳古玩城,在一家玉器店打工。”
田德生大手一抹嘴,然后挥了挥:“这有什么出息?我告诉你啊,你卖菜,卖鸭子!别小瞧这鸭子,我和你田婶一个月能挣小两万呢!”
田德生来了兴致,头伸得老长,直要顶到叶皖的脑袋。崔荣妹可不⾼兴了,一把打到田德生肩膀:“你卖鸭子就有出息啊?要不是你没文化,至于我们娘俩跟着你又脏又累,成天家里都鸭⽑味!”
田德生头扭过来,冲着婆娘吼:“老子不卖鸭子,你们吃个庇啊?卖鸭子怎么啦,卖鸭子又不比别人低,别人挣钱,我也挣钱…”
“爸,别说啦。”田蓉嗔了一句,又对叶皖解释:“哥,你别听我爸白乎,他一喝酒就这样。”
叶皖微笑着,看着激动不休的田德生、面⾊难堪的崔荣妹和満脸哀愁的田蓉。忽然之间,他有点迷惘,这还是他熟悉的一家么?他思考着,分析着,却得不出结论。
“叶皖啊,你一个月挣多少啊?”崔荣妹给叶皖挟了一筷子豆角,顺嘴问道。
“田婶,我现在收入没个底,保底工资是每月5000,活要⼲得多就给的多。一般来说一个月七八千是有的。”叶皖说的很保守,其实他⼲第一个月,连奖励加工资就两万八了。
哦!崔荣妹面⾊不变,缓缓坐回位子。一个月七八千,在深圳属中等水平,一个人吃穿用度是够了,找个老婆也可以,但要买房子置业,那是休想。
“哥,你雕的玉好看么?”
“还可以吧,蓉蓉,你想要什么样的,哥下次给你雕一个。”
“呵呵,我想想啊。”
崔荣妹看着田蓉天真无琊,对叶皖仍然是亲昵如许,便又问道:“叶皖啊,你们那个玉店,招人都不问学历的啊?”
叶皖脸上的微笑僵住了,田蓉莫名奇妙地看着⺟亲,田德生没听清楚,张着嘴巴发呆。
其实,崔荣妹倒也不是有心伤害叶皖,只是想暗示叶皖没有学历,至于更深的心思倒也不合适现在就说。谁知道刚刚开了个头,叶皖便如此表情,崔荣妹很后悔,而田蓉在头脑里思索了⺟亲的这句话后,更是吓得面⾊发白,结结巴巴地对叶皖说:“哥啊,你别在意,我妈…”
叶皖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崔荣妹。
“田婶,这次我来,是想看看田蓉的脚。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本来想晚上回去再看看。不过大爷爷回武当找方子,我倒也不担心。”
“我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蓉蓉留一笔治疗的钱,密码是蓉蓉的生曰。钱不多,是我的心愿。”叶皖从怀里掏出一张行银卡,牵过田蓉的手,轻轻地塞在她的手心。
“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望田叔田婶的,今天,很⾼兴。”
叶皖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转⾝走出了包厢。
包厢里,空气如同凝固般静止了,田德生听得満腔怒火,崔荣妹一张脸白的不能看。田蓉捏着卡,眼泪“哗”的流了出来。
“妈,你说什么话啊,你又把叶皖哥哥气走了。”
“叭”的一声,田德生狠狠地打了崔荣妹一个嘴巴,指着崔荣妹,浑⾝发抖:“你他妈的瞧不起叶皖没念过书是不是?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找个研究生博士去!”
“我说错什么了啊?呜呜呜。”崔荣妹捂着脸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