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五月圆⽇,接近掌灯时分,京城里还喧喧闹闹,因为今天是一个月中唯一一天,将关闭城门的时间从酉时初延到亥时末的⽇子,许多商家与铺子、各类临时小贩都趁着今天想多做点生意。
这是每个月必然会有的市集夜,没什么好奇怪的,稀奇的是——不论是街头巷尾的市井小民,还是大门大户的达官贵人,嘴里提的、眼睛看的、耳朵听的,全部都是同一件事。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轰动京城半个月了,京城里每个人都知道,今晚是德王爷纳妾的好⽇子。
本来王府纳个妾也没什么好值得大家喧闹的,真正叫人吃惊的,是这对喜事主角的⾝分——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花魁。
德王爷,当今太上皇的胞弟,年逾四十依然没有娶,眼⾼于顶,不论多漂亮的女人在他面前,他都只有嫌弃、不曾赞美;然而现在,他却对一名女子一见钟情、不顾⾝分的差异,坚决亲自回王府。
而这个女子正是自出现以来,连续四年被公认为京城第一花魁的云仙,清倌之⾝,才貌双绝。
男人们羡慕王爷的福,女人们羡慕云仙的际遇;一旦进了王府,花魁女从此飞上枝头成凤凰,又是德王爷亲自点选的唯一侍妾,万千宠爱集于一⾝,富贵荣华从此享用不尽。
一般人纳妾是简单的⼊门礼便罢,但是德王爷却决定大宴宾客。
随着众人的谈论,时间一分一秒经过,愈接近纳妾的吉时,聚集的人嘲愈往东边的街巷移动,这条通往德王府的街道,愈来愈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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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的人声,只让她觉得害怕。
屋外,锣鼓、人声相喧嚣的声音远远传来,她蜷缩在京城西边巷尾一栋废屋的角落里,跟德王爷府正好是不同的方向,⾝边点着一盏小小的烛光,人声愈是吵嚷,她的心就愈担心、愈害怕。
双手紧抱着包袱,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醉花楼里,姊姊对她说的话——
她换上轻便的男装,长发也往上梳拢蔵在儒帽里,她从镜子前转回⾝,不明⽩地望着自己最敬爱的姊姊。
“⽔儿,你静静听我说。”昏暗的光线中,云仙低着声音说道:“姊姊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要乖乖留在那里,如果两天內我一直没去找你,那么你就离开京城,记住,绝对不可以换回女装,也永远不要再回来。”
“姊姊…”她摇着头。
没有姊姊,她一个人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儿,听话。”她疼爱地轻抚着妹妹的脸。“如果可以,姊姊也希望可以一直照顾你,我们姊妹永远都不要分开。可是爹娘的仇,我一定要报,明天是我最好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次,你明⽩吗?”
她红着眼眶点点头。
“姊姊,你…你一定要回来。”
“姊姊会尽力。”云仙搂抱住妹妹,低声道:“⽔儿,你记住,我们的仇人,是德王爷,你绝不能被他找到,万一…姊姊没有办法报仇,你…就当作这段仇恨不存在,绝对不可以尝试报仇,懂吗?”
“可是…”
“⽔儿,听姊姊的话。”云仙打断她“你一个人,是无法和他对抗的,他是⾝分尊贵的王爷,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近的。姊姊的心愿和爹娘一样,只要⽔儿好好活着,一辈子过得好,不要被人欺负,那就好了,你懂吗?”
为⽗⺟雪仇的事她来做,她只希望体弱又胆小的妹妹一生平平安安,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懂。”⽔儿望着姊姊,只能点点头。
她自小就体弱多病,只能依靠姊姊照顾,无论姊姊说什么,她都会听的,她唯一能回报姊姊的方式,就是别再让她多担心。
“好了,姊姊现在就先带你离开这里。”
背起预先收拾好的包袱,拿出蔵在底下的佩刀,她搂着妹妹从后头飞⾝下楼,迅速离开了醉花楼。
那一年,她也是这样躲蔵在黑黑的地方,只是那时候她被姊姊护着,而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姊姊…绝对不可以有事…
可是…如果姊姊有个什么…她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姊姊只是慢了一点,她一定会来的,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姊姊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
她不安地在心里拚命祈祷,一点也没察觉到外面的吵杂声渐渐变小,锣鼓声也消失,这个偏僻的巷弄渐渐变得安静无比。
一个多时辰后,紧闭的门板突然被打开,又迅速合上。
“姊姊!”一眼就认出来人的⾝影,她扑⾝过去。
门口的人回⾝恰恰好来得及扶抱住她,免得她跌伤了自己。
“⽔儿,小心点儿。”她暗自叹气,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没有回来,这个让人挂心的小你妹该怎么办?
可是⽔儿没有注意自己,只注意到姊姊嘴角微微渗出的⾎迹。
“姊姊…你受伤了!”
“我没事。”她立刻熄掉烛火,将包袱牢牢绑在她⾝上。“⽔儿,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嗯。”⽔儿点点头。
“⽔儿,万一我们不幸被追上,你只要记住一直跑、不要停;万一我们分散了,你要记住,在爹娘忌⽇那一天回⽔家堡,我们一定可以再见。”云仙代着。
“好。”⽔儿再点头,握住姊姊的手。“姊姊,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她手无缚之力,只能尽量不拖累姊姊,姊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只要姊姊不要有事、不要离开她。
“嗯,放心吧,凭他们动不了我的。”云仙笑了笑,然后一手握刀、一手牵着妹妹往后方的门走出去,趁着追兵还没找来,迅速往西城门走。
虽说今天城门延迟关闭,但一过酉时,四边的城门中就会关闭三个,只留西城门能够进出,这也是她之所以选择将妹妹蔵在这里的理由。
能愈快出城,她和妹妹就会愈全安。
就在她们顺利来到西城门口的时候,由王府出派的另一队追兵也同时出现,距离城门口只有十几丈远。
“传德王爷口谕,立刻关闭城门。”带头的侍卫长大喊。
云仙心下一惊,趁着城门守卫还不及反应,拉着妹妹立刻冲出城门。
“站住!”侍卫长发现了她,立刻大喊:“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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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京城里热闹亲的时候,西城门外十里处的小山丘上却是安安静静的,一抹深⾊的人影拔地立于亭中。
深夜的官道中几乎没有人烟,四周没有灯火,月⾊照不上他的脸庞,只感受得到他一⾝冷肃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远远地,一匹华丽的马车从城门方向出现,由远而近,朝着十里亭直直奔来,一路扬起阵阵烟尘,由此可知赶车的人是以多么快的速度在催跑。
当马车停在⼊亭处的同时,马车门也打开。
“你迟了。”亭里的男子冷沉着声说道。
“是你来早了。”与亭里冷肃的男子恰恰相反,从马车里跳下来的男子手持折扇,⾝上淡雅的蓝袍在月光的映照下微闪银光,一看就知道质地非凡,而间罕见的⽩⽟垂饰,更显出他一⾝的贵气。
他是胤,当今的五皇子,当今天子的亲弟弟。
这两个男人,一个冷肃、一个随和,一个独来独往、一个乘车伴随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兜在一起的人。
偏偏,这个蓝袍的贵气男子就是踏进亭子里,不忘挥手示意要随从将马车里的酒菜端出来。
“舒服的酒楼你不约,偏偏中意这样的荒山野地,你也真是不懂得享受。”胤啧啧头摇。
“你可以不来。”冷肃男子挥袍落坐,语气冷淡得似巴不得他不要来。
“那怎么行?你难得来一次京城,若不好好招待你,我连觉睡都会睡不好。”胤也落坐,让随从把酒菜摆上桌。“不过,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下回你来,直接到我府中小住几天如何?”
“⿇烦。”简单两个字,代表拒绝。
“一点都不⿇烦。”事实上,胤非常⾼兴能招待他,巴不得他⼲脆住在府中别走了。
“再多说一句,我立刻走。”
“好好好,我不说了。”胤连忙道,深怕他真的转头走人。
唉,认识他八年,这男人孤僻的子还是一样,一点也没有因为年纪增长或者阅历增加而变得好一点。
“你找我有什么事?”不理会对面的人一脸哀怨,冷肃男子直接问道。他人才踏进京城周围二十里的土地,胤的邀请就来了,当然他反约在这里,胤只能乖乖来赴约。
“也没什么,主要是想见见你。”收起玩笑的态度,胤仔细地打量他,眼里带着关心。
“见到又如何?”
“人生太轻易离别,太难得聚首,你不肯留在京城,又从来不主动联络我,我只好多找机会见你了。”说到这个,胤就觉得自己实在哀怨。
从相识开始,他就是这副冷冷漠漠的样子、独来独往,管他什么人情世故、什么际往来,他就是不理,也没趣兴与人攀,他们两个人会从陌生到现在这般称得上“有情”还得归功于自己的不屈不挠,硬是把“萍⽔相逢”这四个字变成“相知己”
这么多年来的主动总算也没⽩费,虽然这家伙的外表就是一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至少每每在他找上他、相约见面时,他从来没慡过约,光凭这一点,胤就告诉自己该満⾜了。
放眼天下,有谁不知道“绝剑”——南宮缺的孤僻个?
全天下能和他算得上情的人,本是屈指可数,搞不好还完全没有!
而他却可以算上是那些“屈指”的其中之一了。
虽然南宮缺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几回他有危险,南宮缺却总是不辞远途的赶来救援他,他这才明⽩,南宮缺的情,不是形于外的态度,而是放在心底。
了解这一点,他也就不在乎南宮缺待人的态度像不像个大冰块了,嘴巴上的不満也只是抱怨一下而已。
“你太闲了。”对于他的感慨,南宮缺只有这句话。
“谁叫你不常常来找我,我只好闲得埋怨你啦。”
“说重点!”不理会他的抱怨,南宮缺径自饮下一杯酒。
“好吧。”遇上个不爱聊天的男人,胤很能适应地收起废话。“他想见你。”
没头没尾的“他”是谁,两人却心知肚明。
“没必要。”一如以往,南宮缺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拒绝。
“对他来说,见不到你,是他一辈子的遗憾。”胤望着他“看在他如今只是一个期待见到儿子的老人,你不能见见他?”
“他的儿子,全在宮中;他的遗憾,与我无关。”南宮缺依旧冷淡。
“南宮…”
“如果你要谈的只有这件事,我走了。”一口⼲完酒,南宮缺还真的起⾝打算走人。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走。”胤连忙拉住他。
南宮缺清冷地望着他,一动也不动。
“我保证不说了,行了吧?”胤叹气。
南宮缺这才转回⾝,但没有坐回原位,反而屈起一膝,跨坐上梁柱间围起的栏杆上。
“我不勉強你,但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见他?”胤亲自为他斟酒。
“没必要。”
“你恨他?”
“他做了什么事,值得我恨他?”南宮缺语调不冷不热。
“这…”胤一时语塞。
“我对别人的事没有趣兴,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恨一个人。”南宮缺再加上一句,算是回答了他,然后拿了壶酒,径自转到亭边的栏杆上缘靠坐。
听到这句话,胤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南宮并不恨他;悲的是…他语气里的冷漠,表明了本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可是,他们两人明明是至亲…
“你的重点还没说。”南宮缺冷淡地提醒。
“这件事也是我今天来的重点呀!”胤一脸怈气。他很认真想说服他耶,偏偏南宮缺一点都不能体谅他的苦心。
不体谅也就罢了,南宮缺连看也不看他,就着月⾊喝他的酒,本直接把他当成空气。
看到这种情况,胤连叹气的力气也没了。
真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教育,会养出南宮缺这种随心所、不卖任何人情面的冷漠子?
不知道这世上找不找得出能让南宮缺在乎的人,如果真的有,胤决定一定要好好巴结这个人,然后好好瞧一瞧南宮缺不能随而为、不得不让步的模样,那肯定是天下奇观。
“算了,就知道想说服你不是件容易的事。”南宮缺不只孤傲,还固执得从来不听别人说,能听他“你隆拐饷淳茫?丫?闶呛芨你孀恿恕!富故窍忍柑改憷淳┏堑哪康陌伞!?br />
南宮缺行踪不定,要找他实在不容易;胤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掌握到他的行踪,只是京城附近胤的眼线不少,所以才能在南宮缺一踏⼊京城的范围时,就轻易找到他。
“我能有什么目的?”南宮缺眼里像是有抹笑意。
“有人特地邀请你来,不是吗?”胤挑眉微笑。
“有什么人的邀请,能够值得我来一趟?”他懒懒地反问,再⼲掉一杯酒,然后甩开杯子。
“对人,你没趣兴,但对剑,你就有趣兴了吧?”胤也⼲掉一杯酒。“德王叔发函给所有扬名的剑客,想举办一场『论剑大会』,你号称绝剑,人赞——剑艺之⾼为天下之绝,自然也在德王叔的邀请名单內…”
胤话还没说完,南宮缺就大笑出声。
听一个人的笑声,就大概可以推敲出这个人现在的情绪,而南宮缺的这种笑声,很明显就表示出了他的不以为然和——狂傲。
“我说错了,你不是为论剑而来。”胤很平静地接受自己推测错误。
想想也是,德王叔的论剑会因为纳妾事件而取消,南宮当然不可能是为这件事而来。
“但我来,的确是因为我对德王爷这个人有趣兴。”很让胤意外地,南宮缺这次居然主动告诉他。
胤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你为什么会对王叔…有趣兴?”
“听说德王爷一生只爱一个女人,所以年逾四十却始终不愿娶亲,对吗?”
“是,不过这个传说只到今晚为止。”胤打开扇子,起⾝到南宮缺对面,同样跨坐上栏杆。“德王府今⽇纳妾,人是王叔亲自挑选中意的——醉花楼的花魁,云仙姑娘。”
“花魁?”
“没错。”胤点点头,眼神转向城门方向,语气保持平淡:“我曾无意中在王叔的书房中看见过一幅美人图,画中的女子绝美脫俗,王叔说那是他这辈子唯一钟爱的女子;而云仙的容貌——与那幅美人图有六、七分相似。”
“你也上这位花魁了。”这话是肯定句。
胤一怔,然后笑了,并不否认。
“你明明是个冷情的人,怎么会心思如此细腻?”也不过是说话的语气稍稍不同,他就听出来了。
“愈是刻意,就愈明显。”南宮缺抬手,凌空抓过两壶酒,一壶丢给他。
两人举壶对饮了一口。
“你还没说为什么对王叔的亲事感趣兴?”胤转回正题。
“你知道德王爷钟爱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吗?”南宮缺不答反问。
“王叔不肯说,但我看见那张美人图的右上角题着三个字——⽔美人。”胤说完,深思地看着南宮缺“南宮,你究竟要查什么?”
南宮缺对⾝外事一向冷淡得很,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件事感趣兴,除非这件事与他有关…
但,南宮并不与王室扯上关系,那跟王叔之间又会有什么牵扯?
南宮缺没回答,只是微?起眼,远视到城门上的灯火异于平常。“京城有事了。”
一听到这句话,胤立刻转回头,看见城楼上燃起城门紧急关闭的灯号,心里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觉。
“南宮,跟我一同进城。”胤立刻道。
南宮缺径自饮酒。
“我不进城。”
“那…答应我,不要对王叔采取任何行动。”直觉南宮缺所提的事不简单,但现下又没时间让他问清楚,胤只能先这么要求。
“你回去吧。”南宮缺不给承诺。
“你…”胤叹气,拿他的臭脾气没奈何,只好解下上的⽩⽟饰物,递给他。“收下这个。”
南宮缺看也没看一眼。“不必。”
“收着。”胤坚持。“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别想撇下我。”如果南宮想惹的人是德王叔,他这块代表皇子⾝分的⽟牌总会有点用处。
南宮缺还是不收。
“算我求你,别让我走不开,可以吗?”真是可怜,送人家东西还得用拜托的,世上还有比他更没有地位的皇子吗?
“你拢鼓瞎?辈荒头车亟酉掠衽频跏危?僖你跏喂疑纤?呐褰1?耍?氚咨?慕1?鹾系鼗ハ嗷杂场?br />
胤总算満意。
“那我先回城,再联络。”胤飞⾝回马车上,车夫立刻驾车回转京城。
十里亭里,南宮缺只淡淡扫了远去的马车一眼,然后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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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郊道上一片昏暗,⽔儿本辨识不清方向,只记着姊姊的话,不断往前跑。
城外的道路一点也不平坦,她跌了好几次;跌倒了,就再爬起来,一⾝⼲净的⾐服早就染満尘土,腿双因为撞伤而疼痛,可是她不敢停!
⾝后追兵的喊喝声不断,而且愈来愈近,她愈惊愈惧,爬上十里坡,进了亭子里才发现里头早已有了人。
“啊!”她惊惶地低叫一声,直觉要退出亭子,却又没注意到后面的阶梯,一脚踩空地跌了下去。
“啊——”低叫变成大叫。
她闭起眼完全不敢看自己会有什么后果,惊吓间只觉得有个东西弹了自己一下,让她后倒的动作由庇股先着地,幸运地没拿后脑勺去吻亲地面。
双手撑了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没事,她终于张开眼,意外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疼,她这才吐出气,了几下,心神一恢复,连忙爬起来又要跑,可是——来不及了。
“哪里跑!”王府侍卫已然追到。
⽔儿倒菗口气,立刻缩回亭子里,盈然的双眸里盛満惊惶无措,四下张望着不知道该躲到哪儿,或跑向哪里。
可是,哪里还有她可以躲的地方?
那个一⾝冷肃的男子依旧端坐在栏杆上,⽔儿只好缩向另一边,害怕地紧咬着下。
“来人,抓住她!”侍卫长一下令,侍卫就要进亭,一脚踩上阶梯的同时,一声冷冷的警告也同时响起——
“再向前一步,这辈子就别想再用脚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