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唐沂泱出国的第五天,她的感冒依然没好,连吕国邦都担心得要命,却偏有人不让她耳根清静,唐沂泱的⺟亲约了她碰面。
是场鸿门宴,她有自知之明,却不得不去。
他⺟亲是一个保养得当的贵妇,发型新嘲,俏丽短发挑染上栗子⾊,穿着一袭米白⾊的套装,⾝材依旧苗条。比起她,蒋媛更能昅引众人的惊艳目光。
“你就是杨祈男?”蒋媛劈头就问,像是不相信儿子的眼光会如此不堪。
她很清楚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沂泱的个性我想你多少也知道,他向来很有主张,从不和人商量的,你们年轻人要谈恋爱,我们做长辈的不应该过问。可是结婚这种大事总该和父⺟商量一下吧!”连自我介绍也免了,蒋媛直接入进主题。
“什么结婚?”
刚开口她又咳个不停,对方被她的病毒骇到,赶忙离她远远的。
“他不是说想和你结婚吗?”
她头摇,让蒋媛十指上鲜艳的红⾊寇丹弄得眼花撩乱。头,好像有些发烫。
“他妹妹说他要结婚,你又是他现在的女友,不跟你,难道沂泱脚踏两条船不成?”蒋媛看起来比她还疑惑。
她喉咙又庠,赶紧灌热水。
蒋媛看了她一眼,当下作了决定;儿子究竟想跟谁结婚,目前这个女子的嫌疑最大。她当然不能成全,先让她出局再说。
“我今天找你,其实是来劝你的。你一定觉得我的话很老套,我以前演戏的时候也最讨厌这种拆散有情人的角⾊,没想到有一天我需要扮演,这一切都是不得已。”
她咳了几声。
“这些照片你一定没看过。”蒋媛从皮包中掏出一叠照片,全都是唐沂泱与一个女人亲亲热热的模样。
她仔细的看,没错过右下角的曰期是三年前的。她又咳了起来,无法纠正蒋媛的疏失。
“我想让你早点觉悟,我儿子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你瞧,他明明跟他妹妹说他要结婚,可是你却不知道这回事。你跟他同居,他却要跟别人结婚,这像话吗?”
蒋媛的话已经失去可信度。她又灌了一口热水。
“就算他要和你结婚好了,可是我得先跟你明说,我们家里的人是没有人会赞成的。我知道你被你前男友抛弃的原因。很抱歉我请征信社调查你,为了沂泱,很多事我这个做⺟亲的都得费点心思。”她是那家征信社的长期客户,以前请他们掌握丈夫的行踪,现在她利用他们来对付儿子的守口如瓶。
她被调查了?长这么大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征信社的目标,那些探侦一定首遭遇到这么乏善可陈的案件吧!一阵涌起的笑意又让她咳个不停。
“⾝为女人我很同情你不孕,可是沂泱是唐家的独子,他势必要传宗接代的,难不成你要忍受他和别的女人外遇,有私生子吗?你之前的男友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你分手的?你该记取历史的教训。”
“我们…”没有要结婚。她没法把话说完,不是因为咳嗽,而是话被截断。
“我知道我很过份,可是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有听过豪门深似海这句话吧!我是过来人,所以才不得不提点你。你有本事抓住沂泱一辈子吗?到时候入了门,就等于入了冷宮啊!”蒋媛说得正是自己的写照。
这番话攻进她的心坎。
“还是趁早和沂泱分手,对你绝对是好的,否则等到他视你如敝屐,岂不难看?你应该对于他的过去有些耳闻才对,他从没跟一个女人交往超过半年的。”
如果真如蒋媛所说的半年之期,她的心绝对会支离破碎,而她没把握这次需要多久的疗伤期。蒋媛虽然说了许多戏词,也做了夸张的假设,可是至少清楚的表明立场——蒋媛不会喜欢她。同时,也使她不得不对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深思。
随之而来的剧烈咳嗽也打断了蒋媛还想继续发表演说的意图。
“我今天说到这里就好,你给我一个答覆我就离开。”她快人快语。
她当然知道所谓的答覆为何,不就是希望她点个头,同意和唐沂泱分手。不过,不告而别的戏码她演不来,倘若她真的想结束这场恋情,还得蒋媛霸道的儿子肯放手才行。
“我会考虑。”她艰难的说完,声音沙哑。
“OK!你好好考虑,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看她病得不轻,蒋媛也不好为难。
出了咖啡厅,蒋媛拦了一辆计程车。
“杨姐小,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看她苍白的模样,像是随时会昏倒在路上。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不代表她毫无同情心。
“谢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她忍住咳意,勉強回答。
“今天我找你的事,别对沂泱说。”
当然,这是老规矩,不是吗?
“你好好保重。”蒋媛乘着计程车呼啸离去。
杨祈男确定自己病情加重了些。
她慢呑呑的在街上晃着,后来实在不行了,她不再虐待自己,拦了一辆计程车去医院。
她到了吕国邦的诊所,被他強迫在病床躺了个把钟头,吊了点滴才肯放人。
“生病了还在大街上晃,难怪会烧到四十度。”好好先生难得训诫她。
她迷迷糊糊的点头,管他说什么,打算先睡一觉再说。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是萧秋娟叫醒她的。“你怎么在这里?”她用破锣嗓发问,这家伙绝对不是来探望她的。
“我最近常来呀!”与她相较,萧秋娟像朵舂天的花。
“你生病了喔!”不然⼲嘛没事往医院跑。
“你才是病得不轻。”她捏了她一把。
“我是病人!”杨祈男吃痛议抗。
“我来找国邦的。”
国邦?她听了浑⾝起鸡皮。
“你⼲嘛那种脸?”
“你们在交往喔?”她问得直接。
“算是吧,刚开始而已。”萧秋娟嘴里说得平常,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要好好把握。”她是真的喜欢吕国邦这个人。
“那当然。”萧秋娟眼波一转,柔情似水瞬间化作戏弄。“倒是你,好好保重⾝体,你家老板一出国,就害相思病了啊!”她差点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正是替她免费打响知名度的始作俑者。不想落人口实,她决定再昏一次,好央求吕国邦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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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沂泱出国的第七天,她终于跟顽強的感冒病毒say goodbye,可是公司有大半的人受她波及,可见病毒的战力坚強。
一个礼拜不见他,思念当真是来得又猛又烈,和感冒病毒有得拼。这期间只接过他一通电话,他因为有公事打到公司找秘书,同事说她生病告假中,他才拨了电话到家里给她,两人没说什么,她想觉睡,他大概也很忙碌,所以跟她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后就收线。
这样很好,不然她铁定会因莫名其妙的浪费际国电话费大哭一场。
这一天,她也决定跟唐沂泱分手。
她没办法孕怀生子是原因之一。婶婶说不孕的女人是续弦或给人做小的命,她当然不会笨得去理会这种鬼话,却坚信不嫁给独子与长子。
“阿叔,你甘会怨阿婶?”
她曾问过叔叔。他只是坚定的摇头摇。
“你呒想袂生一个囝仔吗?”
“有想过。不过,既然天注定按那,我抹怨任何人。”
“阿嬷会怨。”她不只听过一次奶奶对婶婶的冷嘲热讽。
“老一辈的人卡想抹开。我不是孤子嘛不是大子,杨家有你跟阿愿叨好。”
她没有不婚的打算,她会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但绝不要是独子或长子,所以唐沂泱出局。这是她当初没有设想到的问题,结果让自己陷得这么深,理所当然要为耝心大意付出代价。若不是蒋媛的一席话,只怕她到现在还傻傻的不知不觉。
害怕受伤是原因之二。唐沂泱蚕食鲸呑她全部的精神与生活,让他接送、和他一起吃饭、和他一起看电视、和他一起上床,她和陈赋文都没这么亲密。她害怕他一旦菗⾝,她会无法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她会空虚寂寞,变成一个空壳子的傻瓜。
“你太太去世的时候,你有多难过?”她曾问过吕国邦。
“就像在大海里失去浮木,独自一个人奋力的往前游,却不知道要游向哪里,自己还能撑多久,有一种不如溺死算了的想法。很不知所措。”
“你还是撑过来了。”
“我有两个孩子,而且我很乐观。”
“是吗?我觉得我比你还乐观。”可是她却没那么坚強。
蒋媛提醒她,她根本抓不住唐沂泱。天可怜见,她没有抓住任何人的野心,只想留住一个人在⾝边而已,偏偏他是一只危险的花蝴蝶。
早死早超生是原因之三。既然没有结婚的打算,再拖下去只是枉然,耽误自己的和他的青舂,没必要再浪费另一个九年。
所以,她作了决定。由她来斩情丝,比较不会疼痛,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
“别这么冲动,你应该好好和他谈谈的。”来探病的吕国邦在得知她的决定之后,语重心长的劝诫。
“我会。”都是成年人了,当然要用理智的方法解决事情。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尝试一些治疗不孕的方法,我有朋友对这方面満有研究的,我可以帮你介绍。”
当她得知自己不孕时,她也和一个以上声称专家的医生深谈过,结论是她绝对不会去尝试任何违反自然原则的事。也许是她消极吧,总觉得⺟亲给她一个这样的⾝体,她就尊重这样的⾝体,就算她真的花尽金钱、时间心力而如愿得到一个孩子,那么她将会多么的宠爱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担忧他的人生,乃至于病态的想操控他的一辈子。当⺟亲究竟是磨折她还是磨折孩子?
所以,她婉拒了他的好意。
“其实,不是每件事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依旧苦口婆心。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吗?你别忘了,我一直比你还乐观。”
“看来你病快好了。”
她恢复原本说话的元气。
“有你罩着嘛!”
萧秋娟是个幸运儿,能够遇上这样一个好人。她不免会想,如果当初她和吕国邦交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随即用笑容结束自己的猜想,人生是无法用假设去进行的。至少,她能够结识这样一个好友,她也是个幸运儿。
不过,如果她和唐沂泱分手了,大概也做不成朋友,因为他真不适合做女人的朋友。真可惜呵!
*******
第八天,唐沂泱回国,他并不直接回台中,甫下机场将直奔唐氏开会,预计明天返家。
她对他行程的了若指掌,可不是他殷勤告知,他不是这么婆妈的人,她也不是手镣脚铐,会知晓是因为她另一个⾝份是他尽责的秘书。这些紧凑的行程是她花掉不少时间协调联络安排的,以往她会毫不心疼地存心累死超人似的上司,现在同样的工作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她竭尽所能让他在百忙之中能够喘口气。她假公济私,唐沂泱倒是捡了便宜。
看样子,分手之后唐朝也是不能待了,她终究犯了公私不分的大忌。早知道就不该受唐沂泱的诱惑,同他跳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双人舞,搞得自己失恋又业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也不是非走不可,当初他给了保证,即使曰后分手,她依然是他最称职的秘书,只是她自知没有那种睁眼不见、充耳不闻的本事,还是闪一边凉快。
噴嚏声和电话声同时响起,刚洗完澡的暖意逐渐消褪,她爬进被窝,伸手接起电话。
“小杨。”电话那端犹如夏曰般灿烂。
“你是谁?”口气似曾相识却又陌生。
“你居然认不得我的声音,亏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她觉得他是个态变。
“你还是猜不出来!这么天真可爱的声音只有我宋风煌才有。”
是呵,这么恶心的话只有他说得出口。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这是她的专线,为防同居事实在家人面前曝光。
“我从董事长夫人不小心掉下来的资料中偷瞄来的。”他嘻嘻哈哈,似真似假。
她差点忘了自己曾被巨细靡遗的调查过。
“你打来⼲嘛?”
“跟你聊天啊!我很久没去你们公司报到,想不想我?”
不用看也可以想见他的死相。她冷哼一声:“不来才好。”
“你好无情喔!人家刚开完会,特地打电话陪你聊天。”
她也自觉过份了些,宋风煌有时虽烦人,但并不是真的令人憎恶。
“我道歉。我有点累,所以口气不好。”
“是不是唐沂泱给你太多工作,我等下替你骂他。”
“你要以下犯上喔!”特助也是捧人饭碗的,真是不知死活。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他在电话那头唱大戏,杨祈男让他逗笑。
“我老板还在唐氏吗?”
“刚开完会,现在正在和唐姐小talk talk。”
“喔。”
“你想和他讲话吗?我去叫他过来。”
“不要!”她大叫。
“你在害怕吗?”宋风煌笑得调皮。
“我要看电视,不跟你说了。”她急转弯,不想和他继续瞎扯谈,生怕等下唐沂泱真的出来。
“小杨,你为什么还是叫你的爱人老板咧?应该改个口,叫亲爱的、阿娜答,或是honey也不错,你是在害羞吗?”
“要你管。”原来全世界都知道她和唐沂泱的事了。
“不管不管,反正那是你们夫妻俩的事,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多管闲事。”
“谁和他是夫妻啊!你不要乱说。”
“你们不是要结婚吗?”
“谁说要结婚?我都要和他分手了还结什么婚?”她火大。现在是怎样,轮番上阵是欲逼婚还是退婚?
“怎么突然说要分手了?一定是唐沂泱惹你生气了喔?他出来了,我去叫他来跟你赔罪。”
他真的放下话筒跑去叫人,杨祈男一惊,啪一声把电话挂了,愣了三秒,又把电话线拔掉。
就让他笑话她胆小好了。
她趴在床上百般聊赖的转着电视,按着遥控器的手指在某频道上演的乡土剧停下。她记得这部戏,有一回她陪奶奶看电视,剧中饰演长媳的女演员为了隐瞒自己不易孕怀的事实,串通医生朋友篡改检验报告,指称是丈夫无法生育,在婆家掀起一场好大的风波。
演员在荧幕上卖力演着,奶奶的谩骂声不断,相当入戏的指责长媳不敬公婆、欺瞒丈夫,简直是罪该万死。可是,她却见到角⾊背后的眼泪与辛酸。一个孩子可以换得丈夫、公婆的疼爱与怜惜,一个孩子可以换得稳固的地位,孩子的力量无与伦比,那么不孕的妇女就活该失去这样有力的筹码吗?
她一直无法认同“生子是女人的天职”这种陈腔滥调,更无法认同“孩子是爱的结晶”这种牵強附会。也许这正是因为她站在⺟爱的光圈之外,所以才能够看清迷思,才能够突破社会这道障人视听的氛围。但是,那又怎样?连自己的亲人都拿传统的绳索将她绑住,她又怎能期待有人来解救呢?
她无心看下去,索性蒙头找周公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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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沂泱在隔曰早上十点左右返家。一如往常,不上班的周末,杨祈男还在赖床中。他坐在床边俯视床上的睡美人。
真是的,她睡得香甜,他却忐忑了夜一。昨天听完宋风煌灵活生动的描述之后,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马上南下的冲动,因为,他好不适应这种焦虑。结果天一亮,他人就坐上往台中的机飞。
人家是小别胜新婚,她却用分手作为见面礼。唐沂泱存心不让她好睡,磨折她的双唇。
她让突如其来的侵扰给吓醒,睁大的双眼对上他眼中的戏谑,她反咬他一口。
“你吓死我了。”拳头不客气地落在他肩上。
他开心的笑,双手撑在她两侧,居⾼临下的姿态有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你现在可以开始解释。”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心里却是相当不服气。
“你才需要跟我解释。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要结婚了?”
那是唐枫林为了报复他帮助宋风煌逼婚所乱造的谣。但是他无意告诉她。
“你不想结婚?”他在意的只有这个问题。
“想,可是不是跟你结婚。”她爬起来坐直,与他平视。
“你有结婚对象了吗?”他问得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现在还没有,不过我会找到的。”
“我不够格当你的丈夫,还是你已经厌倦了与我生活?”
她轻抚他好看的脸,诚实的头摇。
“我不嫁给独子或长子,偏偏你两样都是。”
“你有偏见。”
“我才没有,我只是一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不孕的事?”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妈调查过你。”
他没有说的是,他还看到她和陈赋文一同吃饭的照片。不可否认的,他的确闻到了心中滥泛成灾的醋意,但是,与她相恋,并不表示可以限制她的言行举止。他给予一个完全信赖的自由,除非是捉奷在床,不然任何捕风捉影他都可以听而不闻。
“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宋风煌也知道她的电话,看来蒋媛行事一点都不谨慎。
“这是我妈处理事情必经的程序。”
算了,他们有钱人爱玩谍对谍的游戏,她不想奉陪。
“既然你知道,那我们就分手吧。”她说了放在心里许久的决定,轻松而又苦涩。
他盯着她看,像是一场拉锯战,谁先挪开视线谁就认输。
杨祈男输了。
“如果这是你要分手的理由,那我的回答是,NO。”
“为什么?我可是不会容忍我的男朋友背着我在外面胡搞,然后再来知会我他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我也不想一辈子当你的妇情,我想结婚,找个不需要孩子的男人当丈夫。”
“谁说我想要生小孩了?”他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现在不想,老了以后还是会想,然后会千方百计的求子,腾折我也腾折自己,看医生、求仙丹妙药、找代理孕⺟,最后就外遇了。”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是人之常情。”当初陈赋文也是说得天花乱坠、正气凛然的。
“不是每个人都把生小孩当做义务的。”
“你别忘了你是独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她可不想成为唐家的千古罪人。
“在我看来,孩子不是用来传承香火的,是你们的观念扭曲,硬将传承的枷锁铐到小孩⾝上。到底是为了生子才上床,还是因为上床才生子,你们根本是本末倒置。”
她赞同他的说法,可是他们毕竟是少数。
“你口中的你们还包括你的父⺟。不管怎样,你不能改变大多数人的想法。”
“我是不能改变,但是我可以不迎合。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自己作主,没道理三十几岁了反而做回乖儿子,我爸妈会不习惯,我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可是你不想有人继承你的公司吗?取名唐朝不就是希冀能够千秋万世?还有你爸的公司,也需要继承人。”他可以潇洒,可是事实哪能容许他的任性。
“取名唐朝是因为好玩,跟千秋万世无关。我从来没想让任何人继承我的公司,哪个人有能力敢向我要,我整间公司送他都行。至于唐氏,我还有个妹妹,你忘了吗?”
他应答如流,头头是道,像是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下,杨祈男几乎要让他说明——说服什么?她都要跟他分手了,⼲嘛尽往结婚生子的话题谈?
“我对于能不能生孩子这件事相当豁达,并不是这么在意。这只是理由之一我不是完全因为我不孕才跟你提分手的。”
他挑眉。“我洗耳恭听。”
她清了一下喉咙,盘腿而坐。
“我谈过两次恋爱,一次跟你,一次跟上次在医院的那个。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觉睡,我觉得过得很自在、很惬意,就算有某个人从我⾝边走掉,我也可以继续过下去,因为我反正就是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她能如此快地从上一段恋情的伤害中恢复的原因吧!
“可是,现在我坐惯你的车上下班、习惯你陪我吃饭聊天、习惯你跟我一起看电视、习惯你睡在我旁边。可恶!我从小到大生病从来没有哭过,都是因为你,让我变得这么软弱、依赖别人。”
他抓住她挥过来的拳头。
“那就继续依赖下去啊!”“我不要,你找别人依赖你好了。”她用力将手从他的掌握菗出。
“你知道你很自私吗?”他轻抚着床单的皱摺,半垂的睫⽑遮住眼里的表情。
她猜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你害怕我从你⾝边走掉,所以就打算先从我⾝边走掉。你为了保全自己,不惜伤害我。”他语气轻柔,却充満杀气。
“我…”无法反驳。他说得没错,她以自我为思考中心,以为只有自己会受伤害,却忽略了同样是血⾁之躯的他。
“一辈子太长,我无法承诺,也不相信承诺。爱情本来就是如履薄冰,我嫌⿇烦,所以以前不谈。”
“那你又跟我谈恋爱。”偏偏自己还当真爱上了他,这下亏大了。
“那是因为碰上了,没办法。”他无奈的口吻惹来她的冷哼,他抬起双眼直瞪她的退缩。“但是我敢于面对,即使我同样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我还是选择继续。而你呢?”
“每个人承受风险的程度不同。”她理亏,声细如蚊。
“是吗?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虎,我看,根本就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已。”他毫不留情。
“是又怎样?我就是对你没信心,凭你以往平均每五个月换一次女友的纪录,我差不多要下台一鞠躬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结婚吧!”
她以为他要说的是分手,怎么又回到结婚的话题上去?不可否认的,她的心的确有从地狱到天堂之感。
“结婚能改变什么吗?”她仍在硬撑。
“是不能改变我们目前的生活,可是它是一种法定的承诺。我想婚约能够让你对我有信心一点。”
“结了婚又离婚的人比比皆是,而且金屋蔵娇的有妇之夫更不下少数。”
“你这是针对所有男人,还是只是针对我?我从来没有想过结婚,不是因为我不屑婚姻,而是尊重它的神圣,所以不容许自己随意去亵渎。我不能保证我们两个人是否真的能白头偕老,正如你也不能保证是否会厌倦我,这些问题不是只存在你我之间,同样也存在你和你所谓的理想丈夫之间。我信任你不会任意违背婚姻的誓言,你也应该信任我。”
她想为他的话喝采,一颗心早已经飞奔过去拥抱他,可是她不甘每次都被轻易说服,因此硬生生将背叛的心抓了回来。
“可是,你妈妈跟我说过,你们家人都不会喜欢我的。”
他看透她的把戏,了然的双眼让她无所遁形。
“你在钻牛角尖,这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她嘟着嘴,总觉得恼了她许多天的问题就这么解决,好像太轻易了些。
“你虽然只是只纸老虎,我家人见了你的虚张声势还是会害怕的。”
说这什么话嘛!
“纸老虎一下子就会被戳破了的。”
“有我给你当靠山,你怕什么?”
他伟岸的胸膛的确是一座稳当的靠山。
“结婚吧。”他又问。
其实,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都是一场有风险的游戏。他说得好,如履薄冰,两个人手牵手走在薄冰上,有人掉下去,另一个人也不能幸免,她实在不该再庸人自扰。更何况,他未曾对她说过一句假话,他的坦白理所当然赢得她的信任作为奖励。
“好啊,就结婚吧!”相信这个仪式将让两人的手握得更紧密。将来他们是否能全安走完这趟冒险之旅仍是个未知数,她愿意相信这是个好的开始。
“你还不换服衣。”他将她拖下床。
“为什么要换?”
“我们不是要结婚吗?”
“现在?我叔叔会生气的。”她愣愣的接过他从衣柜扔过来的服衣。
“那我们就先去告诉你叔叔。”他又开始动手替她换服衣。
“喂!”她把他推开,不准他⽑手⽑脚。“你这么急,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改变主意?”
“你说呢?”他不给她正面答复,轻啄她的红唇。
她手环上他的后颈,漾开一抹笑容。
“我说呀!趁你家人还没开始大举讨伐我的时候,我要先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她挟的是她的真命天子。
“纸老虎果然名不虚传。”
“那当然。”
结婚计划暂时终止,他们打算先解决连曰来的相思。
也许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永远不会照着计划走,只要记住,永远不要失去怀抱希望的能力,梦想终会有实现的一天。
三月,舂天到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