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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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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不信我办不到!”

  阎阳带着満脸的不驯,一个跳跃便攀上⾼耸的围墙。

  精灵般清澈的双眼很小心的朝围墙內的景物梭巡一遍,证实没有人往他所在之处走来后才敢跳下墙。

  “呵!这不就进来了吗?虽然我是乘着夜⾊摸进来的,跟大哥是不能比啦!但只要能到这将军府里游一回呀!我阎阳回到黑岩宮內照样可以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世子、小宮女耀武扬威一番。”

  若不是今天午时,大哥带着他在这个有“小朱雁”之称的金安城逛大街的话,他都不知道大哥在几年前也曾瞒着所有人独自闯荡过敌人阵营。

  嘿!说到朱雁,其实就是中土四大国之一嘛!跟北方势力最強大的黑岩国比起来…应该是不会差多少,只是朱雁在南方,既临海又紧扼河陆各交通要道,听说经济繁荣得不得了,所以朱雁国內各大城市凭着丰富的税收,把建筑发展到美轮美奂的地步。

  至于他现在所处的金安城,其实原本只是北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就因为同样也是各路商旅从南到北的必经之地,所以也发展出可观的经济建设;又因为前一任的城主醉心于南方文化,而特地将此城仿朱雁城之特⾊建造,所以才有“小朱雁”之称。

  也因此,在北方因为无法长途跋涉亲到南方富美之地的人,一生之中至少也要到金安城一游,这也是阎阳此趟闹着大哥来逛这金安大街的原因。

  “哇!这将军府內果然就是不一样,让我先找出四大方位再说…照这颗最亮的星星看来,这里是南方…那么位在府內最西的蔵书阁就在那边了!”

  嘿嘿!他今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这样跳进来再摸出去就算了,白天听大哥说早几年前他独自偷溜进这将军府时,不只是逛了它一圈而已,他还顽皮的在位于府西的蔵书阁顶掀了片琉璃瓦,把他一直带在⾝边的小匕首贴着瓦片蔵得紧实,瓦片上还刻了一只乌⻳当记号。

  虽然这种行为有点嚣张,但既然是他最无所不能的大哥的话,那又另当别论;所以这一次他当然也要以大哥嚣张的行为为目标,不仅要在同一片瓦的旁边也蔵一个他的宝贝,他还要顺手把大哥的匕首带回去好好的炫耀一番!

  耶!现在光是用想的他就已经热血沸腾了,真不知他若真办成这件事后,会是怎样不得了的光景?

  ********

  “找不到人吗?”

  “属下已经找遍整间客栈,连厨房、茅房、跑堂管事的睡房,还有掌柜的漂亮女儿的闺房都没放过,就是没见到太──公子的影,属下敢确定公子绝对不在客栈內。”

  “我懂了,他肯定是白天见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惹得他连觉也不睡跑去玩个通宵了。”

  “主子是指十二街上的怡红院?还是下午逛过的上古街上古玩店?抑或是有着烧饼西施和豆浆西施为店招的街尾那间夜宵店?或者是城门最前端那间奇特的兵器铺?”

  被唤为主子的年轻男子原本心中已经有了底,但听见属下如此尽忠职守的把今曰所有逛过的行程数得又臭又长时,不得不啼笑皆非的摇起头。

  “若我说都不是,沙浪,你还想得到他会去哪里?”

  “属下半点头绪也没有,但若是我们不曾走过的地方的话,那便是公子听来的地方了。”

  “说得也是,但,从哪处听来的?”

  阎涤非挑眉轻问,那对眼保持着神秘莫测的冷静,让沙浪一点也不敢轻慢。

  “若不是客栈里听来的,便是主子白天跟公子聊过曾到某处一游的事。”

  “哪处?”他从来没见过还有谁比眼前这个沙浪更心细如发的。不仅有问必答,给的答案也绝不会让人失望。

  “将军府。”

  果然没让他失望。“就是那里了,看来这一趟有小阳跟着我们,完成任务的时间只会不断延后,绝不可能提前,所以我决定由你先代我去拜见祈老,我会带着小阳随后赶上。”

  沙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既不应允也不见‮议抗‬,但阎涤非却知道他心中的挣扎。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应该更清楚我对小阳的责任,就如同你愿意以性命护我一样,两者相抵之下,似乎是我比较占上风,因为你得听我的。”

  “属下希望这种情形不会再有下一次。”虽然被撇下来令人很不甘心,但他的原则让他只能退一步。

  阎涤非的‮全安‬是他的责任,他的原则是只对主子负责,至于那个死皮赖脸跟来的阎阳,虽然那小子的⾝分在黑岩国比他们两人都要崇⾼,但在他心中的主子只阎涤非一个。

  ********

  “有刺客?!”

  “是啊!蔵书阁外的园林里,将军已经率人把那里团团包围住了,夫人要我来陪‮姐小‬,嘱咐‮姐小‬没事别到外面去。”

  “刺客究竟有几人?父亲那边该没事吧?”

  “都没事,那刺客应该是逃不掉的了,听说才来了一个,见了巡夜的卫兵便跑,功夫如何倒是不知道了,‮姐小‬放心的睡下吧!”巧意拿了晨褛帮倪珑月披上,暗恨起这个没事跑来闹场的刺客,要不然‮姐小‬应该可以一觉到天亮的。

  “希望父亲只是把人抓住就好,你说那刺客见了人就跑,说不定只是小偷之类的,蔵书阁里是有些值钱的东西。”因为睡意尚在,倪珑月整个人迷迷蒙蒙,说话也有气无力。

  “有哪个偷儿会笨到跑进将军府来偷东西的?太想不开了吧!”

  “不如我们直接去跟他问清楚好了。”倪珑月说着就要推‮房开‬门走出去。

  “‮姐小‬别闹了好吗?要问也轮不到你啊!等那偷儿被抓到后,将军自会派人去问清楚的。”巧意一脸受不了的想把她拉回来。

  不过两人其实都没有多认真的想冲出去或是往回拉,就这样拉拉扯扯的玩了一会,直到做奴才的先投降。

  “好吧!我看‮姐小‬大概是暂时不想睡了,那我只准你到院子里去晃一圈,就得进房睡下。”

  “是,巧意嬷嬷。”

  “竟敢叫我嬷嬷?看我怎么治你!”

  “哈哈…来啊!我才不怕你,巧意嬷嬷、巧意婆婆、巧意姥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倪珑月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本人更像个踏着月⾊溜下凡间的精灵,纤细的⾝子在桂树下转起小圈圈,让微风将⾝上的裙纱扬起漂亮的波浪。

  那份超越世上众生的美态,落入正不知该逃往何处的阎阳眼中,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真见到了落下凡尘的仙女。

  他不顾后果的从树影间现⾝,双眼迷惑的紧盯着被他吓得花容失⾊的倪珑月。

  “别停呀!我喜欢看你像刚才那样转着圈子。”他竟天真的摆摆手,一副请她们别介意,继续玩的模样。

  “你是谁?!这里是将军府,怎能容你随便乱来!”巧意挡在主子面前怒喝登徒子。

  “我可没乱来,我只是…”阎阳无辜的搔搔头,似是很头痛找不到好听的借口。

  “难不成你跟蔵书阁那个刺客是一伙的,一个人丢下伙伴逃到这边来了!”

  “喂!臭婆娘,你口气好一点喔!什么刺客?我只是进来逛一圈就走人的,谁知道你们将军府的人这么爱大惊小怪,敲锣打鼓派了那么多人来围捕我一个就算了,还让我第一次尝到当贼的孬样,追得我找不到出路,当然要往这僻静的院子来躲了。还有,附注一点,我没有同伙,本大爷艺⾼人胆大,就是敢一个人夜闯将军府,怎样?”

  阎阳好不得意的翘起下巴。

  “臭庇!看我叫人来抓你!”

  “等等,我看他一点都不像坏人。”

  倪珑月终于有机会从巧意⾝后钻出来,她好奇的盯着眼前虽然⾼出她一个头,却看起来比她年幼些许的男孩。

  这男孩长得实在好看,剑眉星目,天庭广阔,若能再经几年的磨练,必定更加深他⾝上那股轩昂不屈的气势;从他⾝上的穿著和自然散发的贵气看来,他的⾝分该是不寻常的。

  “我当然不是坏人,我叫阎阳,你呢?告诉我你的闺名,改天我叫父王派人来提亲,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妃子。”看到仙女对他的善意,阎阳‮奋兴‬得无以复加。

  不过他的话却只让巧意更确定心中的猜想,那就是──他是个疯子。

  “‮姐小‬,不要理他!”

  “没事的。”倪珑月轻声安抚巧意,其实心里也明白巧意看得出这男子不像真正的刺客那般凶恶,要不然早吆喝着叫人来拿他了。

  “阎阳,你为什么要夜闯将军府?不知道这么做要是被抓到了,会要了你的命吗?”

  “哼!那还得要那些虾兵蟹将们抓得到本大侠才行!”

  “还在臭庇?我真的会叫人来喔!”巧意从没见过敢在将军府里这么大言不惭的人。

  “叫什么叫啊!小心我命令你学狗叫喔!”

  “你以为你是谁啊!”好吵。珑月有股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好了,阎阳,你最好快点离开吧!找不到你的人,我父亲一定会调动更多的兵力围堵所有信道,你若想全⾝而退的话就快走吧!”

  “我当然要走,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你订下来…我要跟你交换信物!”他认真的想了一下,接着“嘿”了一声,开始在⾝上东摸西找。

  “不巧我刚刚才把我随⾝的玉佩蔵到那片琉璃瓦下,不过你别担心,我还有另一个刚到手的宝贝,还热着呢!”

  “谁在担心呀?”巧意不放过机会吐他的槽。

  阎阳才没理她,兀自在怀中找寻刚才从瓦片下取出的,那把被大哥尘封多年的匕首,若不是刚才因为拿到这个宝贝太过‮奋兴‬,欢呼出声,他根本不会败露行踪。

  可是当他刚掏出匕首,想得太多又护主心切的巧意,早把他的举动当成图谋不诡,扯起嗓子大声的吆喝起来。

  “巧意?!”

  “臭老太婆!”

  两人同时被巧意的尖叫声吓到。

  “不管了,这宝贝就先给你保管了,我要闪人了。”阎阳二话不说的把匕首丢到珑月手中,一晃眼就真的跑得无影无踪。

  下一瞬间,一队亲卫军团刚好赶到现场,带队的是倪将军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左将。

  “‮姐小‬受惊了,请恕属下来迟,那名刺客是往哪逃的?”

  “那边!他才刚逃没多久,你们一定要抓到他!”巧意假装没看到珑月的眼⾊,指着正确的方向要他们赶紧抓人。

  “‮姐小‬放心,右将已经带着所有亲卫军往另一个方向搜捕过去,绝不会让这刺客逃脫。”左将说完,留下三名守卫保护她们两人后便寻线追过去。

  珑月只得苦着脸拉着巧意回房內。“你这样会害惨他的。”

  “我怎么知道…谁教他要突然拿这种危险东西出来!”

  “只是支漂亮的匕首。”

  “那谁又教他要骂我臭老太婆嘛!”

  ********

  当阎涤非赶到将军府时,见到的就阎阳被将军府亲卫军团团包围住的可怜情景,他毫不迟疑的纵⾝往战圈中心扑过去,在到达阎阳⾝边前几个起落间,轻松的扫倒几堆守兵。

  他在阎阳⾝前站定,神态凛若天神,镇定如恒,清湛的眼光凝视眼前情势,气势不怒而威。

  “大哥,您老人家何必多跑这一趟,这几只小虾米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嘛!”

  阎涤非面无表情的淡扫他一眼,直把他“看”到心虚得移开目光,才道:“说真话,要不然我现在马上离开,让你一个人搞定这些小虾米。”

  那怎么行?!

  “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我死定了。”阎阳马上声泪俱下的表现出他的盛情。

  “待会再跟你算帐,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要紧,跟紧我。”

  有阎涤非在的场面果然不同凡响,从刚才就处在劣势的阎阳马上得到喘息的空间,跟着阎涤非杀出一条路线。

  但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围在他们四周的士兵却像是永远都杀不完,有增无减,阎涤非审视眼前的局势,马上判定这些兵员的调度是有⾼人在他处指挥。

  “小阳,你先走,要不然我们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可是,大哥你怎么办?”

  “没有你这个累赘,还怕我走不了吗?”

  “好,但我要怎么走?用飞的吗?”可不可以先告诉他,他的翅膀在哪里?

  “就是用飞的!”

  阎涤非话声刚落,便见他凝起全⾝气劲,运转乾坤罡气护体,沉腰坐马,雄猛內劲疾雷般绕満周⾝,下一瞬间,阎阳发现自己被那股內劲你至空中,越过层层的包围网,极有可能就此顺势越过围墙──

  但令阎涤非终生悔恨的异变却在此时发生。

  怪只怪他低估了倪永将军行军布阵的能耐,就在阎阳⾝体飞越的同时,一阵索命箭雨已经疾射向他处。

  “不,该死!绝不能…”他不应该犯这种下地狱都无法弥补的错。

  阎涤非低啸一声拔地而起,企图能赶在阎阳之前迎击那片箭网,但即使以他常人无法及的快捷⾝手,也阻止不了注定要发生的厄运,眼看着阎阳极尽所能的避开迎面而来的箭矢,却仍有数枝利箭成功的刺穿他的⾝体,鲜血从伤处汩汩流出,景象惊心恐怖。

  “小阳!”阎涤非接住他坠落的⾝体,心痛得无以复加。

  “好象…走不了了…大哥,怎么办?”生命之泉不断的从阎阳的⾝体流失。

  “别说话,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灵巧的闪开下一阵箭雨,阎涤非重新落回地面。

  但这次情势已不同,受了重伤的阎阳真正成了拖累他的负担,尽管他的⾝手能以一挡百,仍是不得脫⾝。

  “大哥…你不要管我,先走…”

  “别说傻话,留点力气回去面对沙浪的冷眼吧!”

  “呵!那只超有个性的大熊…”只怕他没力气再跟他大眼瞪小眼了。

  “该死!这些人怎么杀都杀不完!”狂怒让阎涤非杀红了眼,周⾝不断有人倒下,但就是破不了缠斗的僵局,像噩梦一样。

  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噩梦!

  但梦总有醒的时候,而眼前的局势真有破灭的一刻吗?若有的话,当那一刻到来时,他怀中的阎阳是否也会像作完一场梦般,完好无缺?

  阎涤非逼开眼前的士兵,沉浑的声音低喝道:“你们这些蠢货,还不给我退下,去把你们的城主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胆子敢让黑岩国的太子死在金安城里?即使是惹上黑岩国的所有黑盔武士也在所不惜?”

  他并不是真的打不过这些士兵,只是此刻的他必须不断输真气给阎阳保住他一口气,想逃出这天罗地网是难上加难,他更怕阎阳撑不到这场缠斗结束,所以才不得不搬出这些话来争取时间。

  他的话马上得到他想要的效果,这金安城算什么,若真触怒了黑岩国,只需千名黑盔武士就可以把这小朱雁夷为平地。

  围兵之中某个显然有点分量的人下了停战的指示。“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的话?”

  阎涤非没有回答他,只是缓慢的蹲下⾝将阎阳放倒在他的腿上,因为昏厥在他怀中的阎阳显然有转醒的趋势,他贴近细看他的情况。

  “我见到仙女…搞不好真的是…”一口热血跟着这断断续续的呓语从阎阳的口中吐出。

  “小阳!”阎涤非惊恐的审视阎阳灰败的脸⾊。

  “大哥…”

  “小阳…”他失去了冷静,整个人陷入‮大巨‬的恐慌中,因为他知道噩梦要成真了。

  “对不起…”阎阳的最后一口气已尽。

  阎涤非的狂吼在喧闹的月夜中响起,听起来像是受伤的困兽,是真正绝望的仰天悲鸣。

  眼前闪过第一次见到阎阳的情景,那是继父也就是现在的黑岩王命人在荒冢中找到他,并将他带到⺟亲面前的同一天。

  他见到⺟亲怀抱中的小婴孩…

  “涤非,这是你的弟弟,一个拥有黑岩皇家血脉的亲弟弟,所以他是太子而你不是,你懂吗?你的生父已死,主上又慷慨的认你为继子,立你为黑岩国的长皇子,你应该要知足,留在有我和弟弟的地方好好的生活吧!”

  他耳中听着⺟亲轻柔中带着淡漠和距离的声音,眼底、心中満満的全是那小小的弟弟,并暗暗发誓他会知足,他才不在乎什么皇太子、皇长子!他只要他的亲人都活得好好的,只要⺟亲愿意多看他一眼,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才不要像那短命的父亲一样,死后没有墓碑,只是一坯⻩土堆,留下他一个人慢慢等死…

  从那天开始他便有了使命,他的人生将以帮助阎阳主持皇统大业为主,他不顾一切困难拜师学艺、熟读兵法、广纳各地贤人、拜访闻名剑士,全只为了有朝一曰当阎阳坐上黑岩宮內玄武宝殿的主位时,能有更无可动摇的根基后盾。

  阎阳是王,他就是他最忠心的辅臣;阎阳是帅,他就是能为他退敌攻城的主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但今天,此时此刻,这一切的努力究竟所为何来?

  他又一次失去生命的目的,这是谁造成的?

  谁该为今晚的悲剧负责?

  “你们要证据?没问题,当黑盔武士庒境的那一天,当金安城被灭之曰来临时,你们就能亲眼看到证据。”

  ********

  无从证实这两名夜闯将军府的人是否真是黑岩国的皇族,所以暂时被押在地牢內,两人关在一起,阎涤非虽然已经失去再战的斗志,却像顽石一样死都不肯放开阎阳的尸体。

  这是很令人头痛的问题,没有人愿意接近那座关着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的牢房,再加上前几趟送过去的饭每次都是原封不动的在那里养老鼠,所以到最后就再也没有人肯去送饭送水,那里成了最冷寥阴暗的角落。

  直到倪珑月踏进牢房的那一天。

  她早就从巧意口中听到事情的经过,关于阎涤非所说的她反而不是那么在意真假,只是无法相信前一刻还顽皮的跟她有说有笑的阎阳,下一刻已丧生在父亲所指挥的天罗地网之下。

  她心中有着不舍和浓浓的歉意,如果知道那晚会有那样可怕的事发生在阎阳⾝上,她会不顾噤忌的帮他脫逃的,就算暂时让他窝进她的闺房,或是假扮成他的人质…

  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她只能亡羊补牢的想办法多帮他的同伴一点忙。

  她提了一篮食物,里面只简单的放了几个馒头、一瓶清水和一小壶奶酒,还没走到关着阎涤非的牢房,就已经闻到那股可怕得让人作呕的恶臭味,是尸⾝‮败腐‬的味道。

  然后她见到了这个数曰前为府內引来轩然大波的男人,接着便是被他紧搂在胸前的阎阳…的尸体。

  昏暗的牢房內仅靠着嵌在⾼墙上的烛火来照明,但她还是看清了阎阳惨白的脸和⾝上⼲涸变黑的伤口,‮败腐‬之气便是从那些箭伤处传来的。

  “放了他吧!你这样留着他又如何?该让阎阳入土为安的。”

  他没有反应,一如她事前所预料的。

  “阎阳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那就让他走得安心,无牵无挂的不是比较好吗?相信他也不愿意见到你这样消沉颓丧下去…”

  这次他还是没有回话,但却有了反应,至少,他抬起了头,灼热的视线在昏暗中闪着愤恨的光芒,那双眼隔着铁栅逼视过来,像是在驳斥她:你懂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倪珑月心中一凛,知道了愤怒能帮助他振作,赶紧再接再厉。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阎阳吗?我认识他,就在那一晚,在他被困在府院之前,我们说过话。”

  她的话果然引起阎涤非的注意,他微眯起的眼中虽然満布不信,但至少减去些许戾气。

  “阎阳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突然跳到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所以我才大叫卫兵来抓拿他。”

  涤非一听至此,双眼出现一瞬间的愕然,马上又被愤懑之⾊取代,他知道他找到了那个该为此事负责的人了!

  珑月虽然为他眼中的恨意所慑,但没有退缩,她既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不会选在此时放弃计画。

  她从食物篮里拿出那盘馒头递进铁栅內,再用手把盘子推到他跟前,隐约之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他不会吃的,她知道,但她有办法逼他呑下由她这个仇人亲手奉上的食物。

  她早就想好了。

  “你不想报仇吗?”

  他瞪着她,等着下文。

  “如果饿死了谁替阎阳报仇?”

  他又轻哼了声,像在笑她的无知。

  “由你说的那些黑盔武士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只怕你的恫吓一点都威胁不了金安城,因为我听说城主刚刚召唤了我的父亲,要他尽快把你灭口,如果你真的是黑岩国的皇族的话。”

  这一招用得狠,但却并非全是谎言,城主下的命令是真的,只是倪将军太清楚得罪黑岩国的后果是如何的可怕,所以目前还在犹豫是否要听命行事。

  当她见到那具始终不移动半毫的‮大巨‬⾝影,终于挪出手臂朝地上抓起馒头时,她知道自己赢了,她几乎想欢呼出声,她是对的,至少她用对了方法让他不致自责过度而把自己饿死。

  不过这还只是计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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