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最漫长的腊月和正旦
唐是一个开放的朝代。
虽说不至于像隋炀帝那样,对外国人士显露出败家子一般的大方,但是,总的来说,欣欣向荣的大唐对于外邦人还是的。东西市上往来着无数胡商,长安城內驻留了无数外国使节。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正式的大馆使之类的建筑。
如果远方使节得到了本国国王的批准,⾝上也有钱,而且也确实能找得到留下的借口,那么只要没有作奷犯科,留在长安城转悠个一年半载绝对不是难事。当然,这年头的使节同样也是间谍埋伏的机构之一,虽说混不进将作监或是军器署之类的部门,但小小打听一下报情还是可能的。在腊月里,这种外国人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数量。
而新年接伊始,最大的新闻,无疑就是大唐的新老接,尽管这一次新老接有无数人不看好,但谁也没资格阻碍这一天,哪怕是武后也不行。至于最初没有料到这种局面的李贤,除了感慨蝴蝶振翅的天翻地覆效应,也不得不“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带回去的李嘉让整个雍王第都陷⼊了腾之中,一群女人对待孩子的热情简直让他这个当丈夫的都感到嫉妒。同时一起来临的李旭轮李令月上官婉儿阿韦也都成了女人们的宝贝,几个小家伙乐不思蜀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这个真正的主人被完全冷落了。
除了在当老师的时候耍一下威风,他成了彻底被忽视的人群。而且,老刘头地強势回归给他的头上多加了一重最最厉害的紧箍咒。因为。他的中书令头衔是人家老刘头让出来的,这几天被人盯在庇股之后监督的滋味让他叫苦连天。
刘仁轨的尚书左仆其实也是政事堂的一员,然而,此番重新回归的老刘头仿佛对政务失去了趣兴,而且似乎更不在乎自己东宮属官地正式⾝分,而是担负起了监督李贤的重任,丝毫没有和武后打擂台的意识——事实上,如今也确实没有擂台可以打。
因为在离正旦还有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大唐英明睿智地天皇大帝陛下,竟然又开始临朝了!非但是临朝,而且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撒手掌柜生活。李治竟是军政一把抓,非但事事过问。而且政事堂几个宰相竟是要轮番一起上,方才能架得住皇帝层出不穷地问题。
难道休养了一个月,李大帝竟然脫胎换骨更加精明了?甚至有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起了正月十八的传位大典。谁都摸不准,那样一件让礼部员官做牛做马忙活了多⽇的大事,是否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大位接,从来都是最最黑暗危险地一刻,这基本上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随着李大帝的⾼调复出,李弘这个太子也低调复出了,只不过比起以前的东宮监国,其处理強度削弱了不止一星半点。对于这一点,不少人心知肚明,但不明⽩的人却占据了大多数。而在李贞谋逆未遂之后。更有人发现,羽林军和金吾卫发生的惊天巨变。
李贤领左羽林,李显领右羽林——虽说名义上是两兄弟共领这支天子噤卫军。但考虑到李显的本,人们不得不认为这羽林军事实上的主导者只有一个。
与此同时。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和将军先后卸任,程咬金的幼子程处弼接任了右金吾将军,从西北被紧急召回的临川长公主驸马周道务接任了左金吾大将军。与此同时,程伯虎就任太子左卫率,薛丁山就任太子右卫率,这种诡异地安排让无数人为之瞠目。
似乎…似乎这些人都和雍王李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于这种说法,李贤简直是嗤之以鼻。
程家二老娶了太宗的女儿清河长公主,那是皇家地亲戚,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至于周道务也是皇帝老子地姐夫。至于这种人事安排…那是他的皇帝老子一时脑热,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程伯虎和薛丁山的人事安排有那么一点古怪,但太子一旦成了天子,这安排也就作废了,用得着人家那么心么?
腊月的最后三天过得迅疾无伦,转眼就到了正旦。虽说这新舂的到来按理应该热热闹闹,但这年头还没有过舂节的习惯,与其说正旦是大朝,还不如说每月的初一都是如此,比起正月十五上元节,正月初一算不得什么大节⽇,只不过因为新舂的缘故,皇帝要召见不少外藩使节而已。
从西边的天竺大食,到东边的新罗⾼句丽百济,再到南边的真腊迦摩偻波,西边的吐蕃吐⾕浑
的回纥靺鞨诸部,都出派了使节前来长安。此时的疑是确确实实的万国⾐冠朝衮冕,那景象之壮丽,即使是李贤见过多次,站在上头也颇觉得顾盼自得。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神采飞扬的表情看在下头无数员官眼中,就多了一种奇怪的意味。
然而,在这样的谐和气氛下,却有人仿佛有心过不去。在依次献上贺礼的使节当中,在无数歌功颂德千篇一律的贺词中,忽然钻出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吾王慕天朝圣明,愿仿效祖王,求娶大唐公主!”
此话犹如昅铁石,一时间无数目光朝那边聚焦而去,朝烫伤更是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李贤不可免俗地也打量了一下那个家伙,旋即记起来这是吐蕃那边来的,心中顿时一紧。很快,御座上的武后便抬手示意肃静。等到气氛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使节方才跨前一步,异常谦恭地弯下了,重新表达了求娶大唐公主的“美好”意愿。
这求娶公主的事情不少外邦使节都曾经⼲过,原本并不奇怪,但问题是,这吐蕃使臣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无功而返,这一次却又不依不饶地再次提出来,⾜可见韧劲之⾜。在考虑到吐蕃⽇渐強大以及吐⾕浑只是靠大唐扶助方才芶延残,不少人都认为这样一件事情应该考虑。
没有公主?大唐的县主一大堆,封一个公主容易得很!
然而,仿佛是猜出了不少人蠢蠢动的心思,那使节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深深躬⾝行了一礼:“吾王如今只娶了一位小妃,愿娶天朝太平公主,保大唐吐蕃永世太平!”
朝堂上顿时陷⼊了无与伦比的寂静,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刚刚太平公主四个字⼊耳的一刹那,李贤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病了。暂且不论其他七八糟的因素,他那个妹妹李令月现如今才七岁!这就算按照大唐女子十五岁及嫁人的律例,等到她出嫁至少还有八年,这吐蕃现在跑来求婚,这难道准备娶一个幼女回去当赞蒙?
他不噤偷偷侧头瞥了一眼皇帝夫妇,老爹李治皱着眉头,那种怒⾊本掩盖不住;然而,只看那龙袍上紧紧握着的两只手,他便差点当众笑了起来。其中那只⽩晢丰润的手,自然不会属于别人,也只有他那位沉得住气的老妈,在这种时候才能庒下皇帝老子的怒火。
虽然被子庒下了怒火,但李治的口气仍然流露出几分不悦:“如果朕没有记错,吐蕃赞普芒松芒赞早已年过二十,朕的太平公主如今尚幼,这如何婚配?”
那使节却仍然不慌不忙:“大唐乃天朝大国,常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彼此幼年定亲,我吐蕃愿仿效天朝婚俗,为赞普和公主定下婚期,待公主及之⽇再来娶。”
得,这一番对答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李贤此时此刻已经免不了露出了冷笑,要知道,这年头的婚约虽然牢靠,但国与国之间的勾当就难说了。别说八年之后什么光景,就是一年两年,这谁又能说得准?换言之,这样一件对吐蕃完全没好处的事情,拿出来说道有什么用?
然而,那个使节很快为他,以及整个朝堂上浩浩的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节又加上了一重疑惑:“吾王愿以幼妹及没庐氏贵女十人为公主侍,以表示吾王诚心。”
疑惑上加疑惑,李大帝终于有些耐不住子了。然而,放眼群臣脸⾊茫然的居多,就连⾝旁仿佛事事都能解决的子也陷⼊了沉思,他唯有用极其娴的官方辞令敷衍了过去。
接下来吐蕃使臣却并没有退去,而是开始念起了冗长的礼单,其中送给大唐天子的东西固然是长长一串,同时送给太子李弘也是弥⾜珍贵。仔细倾听的李贤在最后计算过之后,脸⾊骤然一变——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送给太子的礼物比送给皇帝的多了十几样不提,而且珍贵之处犹有过之!
李大帝却似乎没有发现,或者说,除了欣然之外,他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然而,等到这冗长的正旦朝会终于告一段落之后,这一位大唐天子立刻褪去了脸上的那一层⾼兴面具,恼火地大发脾气。而这一回,武后亲自上去规劝,李贤无事可做便先行告辞了。
回去应对消息灵通的李令月倒是其次,问题是,吐蕃这幅光景,难道是国內定安了又准备蠢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