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时候,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満。
清音头痛地看着眼前的阵仗,想不到会遇到这种鸟事。
两天前,她和海芽准备多曰终于成行,快快乐乐地往回家的路前进,除了她们两个外,还跟了阿莲和两名带刀侍卫保护她们,一路上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快乐,当然,阿莲还是面无表情。
原本邝允炽是要跟的,但他被皇上征召回京,而她又不想延期等待,所以,两人约定最慢一个月后都要出现在林大富的官邸。
一个月的算法是依照最直、最短的路线走,刚好来回一趟,无法耽搁的。
所以清音就自作聪明了,她请阿莲偷偷给海漠传了讯息,让他们到关外某客栈等她们,到时,可让他们直接带走海芽,而她和阿莲就可以慢慢地走走逛逛,不用担心逾期未归了。
可,问题出来了。
出了关之后,她们一直很低调,昨晚住进一家小客栈后,半夜突地闯进一群人,两名侍卫寡不敌众,硬拚了许久还是败下阵被缚了手脚,而躲在房间里的三个女的则是抱在一起颤抖。
“是我,不要怕。”
海芽率先认出闯入者的声音,尖叫着跳起来。“哥!是大哥!”
她有资格尖叫,这是当时每个人的想法。
“芽儿这一路上辛苦了,从西梁京城出来后发生了那么多事,终于让大哥找到你了。”两个兄妹抱在一起。
“大哥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跟我们约的不一样,海漠少主是否心中另有打算?”清音揷入他们。
海漠先安抚好自己的妹妹后,才定定地看向清音“是,我们原先是约好明天当面说清楚,我也会带着海芽一个人回去,但,师父要我把你一起带回去。”
师父?!
清音无奈地和阿莲对视一眼,对师父的话,他们这些小辈的只有听从没有质疑的份。
“我可能不太方便…”
海漠急切地打断她。“清音,你还在怨怪我上次把你扔下的事吗?当时情况不是我能控制的,实在是…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先是误信了鬼王的挑拨,没有相信你,又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澄清,我真的没把你当⾁盾挡鬼王的刀!”
“没关系的,都过那么久了。”
“那就跟我们回去吧!师父很想见你,他说你这趟立了很多功,一定要好好夸你。”
“可是…”
“我们当然要一起回去啊!清音姊,你不想跟我们在一起了吗?”海芽拉着清音不放手。
在林大富官邸內的最后那段期间,她见多了清音和那个可怕的男人相处的种种,虽然大多时候她只要一见到邝允炽靠近,她就会先躲到隔壁去,可是,他们那种暗嘲汹涌的情景她还是很担心。
只有把清音姊带回云平,才能阻止那个男人。
“海芽,清音姊没办法,我已经答应别人,就要遵守约定。”
“清音姊答应了什么?”
“我…我答应要跟王爷回南方。”这种事实在不好说清楚。
“为什么?!难道清音姊要脫离组织了?师父答应了吗?”搬出师父。
“不管如何,你先跟我们回去再说,有什么事,先见过师父后再决定。”海漠使了个拖延战术。
清音的表现一向突出,尤其在计谋上更受师父的肯定,他一直很喜欢她,也把她当另一个海芽来照顾,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轻易让别人把清音抢走,他相信师父的想法应该和他差不多。
“可是…没用的,我已经考虑清楚,组织的事我已不愿揷手,若是师父想惩治我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我是一定要回西梁的!”清音知道态度不強硬一点的话不行。
“不管,反正清音姊一定要跟我们回去!”海芽不依。
?G?没用?
“对,不管如何,先回去见了师父再说。”海漠装傻。
?G?这边也没用?
清音求助地看向杵在一边纳凉的阿莲,此姝还是一脸没有表情的表情,甚至在接触到她求救的讯号时,还给她装没看到地别开头,这…这里面难道她泠清音算是最好欺负的人是吗?“若我不跟呢?”
“师父交代,若你不从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下药,你现在反悔还有机会。”
她真的尽力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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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乖乖地跟着海漠一行人绕远路往云平前进,是的,是绕远路!因为一直线的近路已经是西梁的势力范围,所以海漠决定绕远路全安些,也就是说,即使运气再好,见了师父后能圆満收场,她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期限內回到林大富的官邸。
既然认清了事实,挣扎担心也没用,只有先把皮绷紧一点了。
“你是那个一直帮清音传讯息的丫头,师父也很想见你。”海漠终于把注意力放到阿莲⾝上。
“你们云平的事跟我这种下人是没有关系的,我只是鬼王府的奴婢,我现在负责跟随姐小,其它的事都不要找我。”
清音瞪着面无表情也能扯鬼话的阿莲,心里明了了阿莲的决定,这也算是阿莲给她的暗示--不要再拖她下水了,她已经选好边站了。
真是有点羡慕她了。
她就不可能那么轻松就站到一边去,她跟两边都牵连得太紧,得罪任何一方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真的是…她会不会被克得太严重了点?老天竟然一点生机都不留给她?
“清音,你和那个人的事最好别再想了,师父不会答应的。”海漠在阿莲那边碰了钉子,只好转头来找清音聊聊,顺便晓以大义。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用意,故意绕远路想慢慢说服我,磨折我的心志?”
“怎么这么说?大家还是很关心你。”被说中了。
“真的关心我的话,就不该连着几天都拿烤山鸡来喂我,明知道我吃素的,也不帮我准备野菜、饽饽或是⼲粮、番薯…什么都好!很困难吗?竟然拿那种⽑没拔⼲净的山鸡和野兔来喂我?我都快吐了!”
“我只是一时忘记,加上我们的行程有点赶,你、你应该早点说的,前几次我看你好像有咬了几口,我以为你终于开荤了…”
“那是因为我在逞強,我不想⿇烦你们,可是,我是真的忍无可忍了!还说关心我,要是我一直不说,只等着你来发现问题的话,早就饿死了!”
“清音,别生气,今晚一定帮你找些野菜回来。”从没看过清音这么难搞过。
“你们怎么都不随⾝携带些茶叶呢?每天只能喝这种生水,我喝得好不习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的!”她好想念王爷牌浓茶。
“茶叶太⿇烦了吧?还得先烧热水…”这个人,真的是清音吗?
“那就烧啊!我没有茶是不行的!我会活不下去的,人生无意义啊!这种事是不能嫌烦的!主动积极一点好吗?”
“下次…下个城镇我去找找看,你先忍着不要生病。”他自己也会忍着。
“还说关心我,人家一知道我喜欢喝茶,就叫手下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不分昼夜的赶回南方,拿了茶叶来孝敬我,平平都是男人,怎么差这么多?”都是这些曰子太养尊处优了啦!她已经很难回到平民生活。
“那是人家有本事,又有本钱吧?清音,你不要拿那种事来比较。”海漠已经气到嘴角菗搐。
才多久没见,清音好像脫胎换骨,变得不像寻常人家了。
“阿莲,你想想办法嘛!”已经看不过去的海芽,小声跟阿莲求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没办法。”
“清音姊在那边的时候,都是怎么过曰子的?”怎会性情大变呢?
她是有听静慧师姊说过清音姊是个虚伪又表里不一的人,清音姊也常说自己没那么好,难道…外表真是会骗人的吗?
“那不是一般人的生活。”
“是…是不是不屈服的话,就每天鞭数十下,驱之别院?”
“那好像是蚊子的生活吧?”
“哦!那我真的不懂,我最后住在清音姊隔壁时,清音姊每天看起来都很満足,不会像现在这样…刁。”
“那是环境造成的影响。”
“那清音姊回家后,还是会这样吗?”
“可能更痛苦。”由奢入简难。
“哦…”那她是不是害了清音姊?
“这不算什么?我还看过姐小故意吐了一整坨好料的在王爷手上。”
“啊?!”
“还拿王爷的锦衣袍袖抹嘴、擦鼻涕。”
“真的?!』
“拿一整盘清蒸⾁砸王爷。”
“骗人的吧?!』
清音姊竟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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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邝允炽知道他的姐小无法按照约定,回到林大富官邸时,会是什么表情?
他是面无表情的,实在是因为在放她成行之前,各种情况他都研究过,最有可能出的状况就是云平那边不放人。
因为若是他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清音走,人私成分不说,单就她鬼主意特多的小脑袋来看,那个怪组织是非常需要这种人才的,当然不放。
这样也好,就让姐小在那边试试不一样的生活吧!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吃苦?
“王爷不打算追上去?”
“不急,期限还未到,让她再多玩玩。』
“可,王爷不怕那边的人伤害姐小?既然她那么有用,若不能为己所用时,通常的处理方式都不会太好。”小朱子有点替那命运多舛的姐小担心。
“她那颗可爱的小脑袋可不是挂在脖子上装好看的。”
“那么,王爷也不担心姐小见异思迁你磕潜咦钣锌赡芑嶙龅谋闶怯镁“旆ㄍ?怖?招〗懔粝吕窗桑客?苍萸也惶福你盏牟糠帧**瞬皇呛苋菀妆湫牡穆穑俊?br />
“她若真敢那么做,她就死定了。”那些不知死活敢跟他抢人的人,和不识好歹妄想逃离他的人,统统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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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跋山涉水地回到云平,不只清音一个,同行的所有人都脫胎换骨了,这一趟,真是一个锻炼体魄、磨练心志的好机会,所有人都被清音锻炼、磨折得很彻底,回到了家,都有焕然一新、重新做人的舒畅感觉。
“姐小把得自王爷那边的真传,发挥得淋漓尽致,并且发扬光大了。”这是阿莲对清音的赞扬。
清音现在才发现,这种面无表情的称赞听起来特别受用。
“那…跟祖师王爷比起来,我会赢吗?”这点比较重要。
“放心,你绝对会死得很精采。”
“嗯?你是不是说错了?是赢得很精采吧?”
“不,你要是想这样把王爷整回去的话,王爷一定会很⾼兴,然后就会很斗志⾼昂地用力再把你整下去,到时,姐小只会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
“是、是吗?”
“姐小可以试试。”
试着去死?“不用了,人生苦短。”
希望王爷知道她失约的时候,心情不会太坏。
“师父那边比较⿇烦,他老人家平时很看重我,对我又好,一见到他的面,我可能什么话都不敢说,然后就乖乖留下来了。”垂头丧气。
“那你就死定了,王爷肯定会带兵把整个云平踩凹进去。”
清音瞪了阿莲良久,觉得这种话实在太过夸张。“不会的啦!他顶多拿我出气而已,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姐小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海漠少主叫你过去了,你去见你师父吧!我随便走走,看看有什么东西好带的。”一副观光买土产的样子。
她真的是愈来愈佩服阿莲了,还超级羡慕她这种个性哩!
跟师父的见面情况如她所预料中一样,一番热络的寒暄后,师父表现出关照、疼惜的长者风范,她也适当地表现出孺慕之情,接着,拉锯战也如预料中展开--
“清音这趟表现得极好,上头决定要升你的职等,以后你手下要多带着人,也会派几个人让你使唤,⾼不⾼兴?”
“不行啦!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其它什么都还不行,只会带坏一⼲小的,辜负大家的期待。”
“已经很好了,组织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有好运气的人更好,就这么说定了,不准你跟我客气;还是,你有其它的要求大胆说出来没关系,师父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我这师父不帮你帮谁?
“你放心,有师父在,其它人想怎么对付你都没用,师父替你挡着,清音有什么话就说吧!”
真厉害,一句话拐了几个弯,圆的和尖的全露出来了,暗的威胁和明的利诱也能让人明白,最重要的是,坏人让别人做,好人自己当。
呑呑口水,清音嗫嚅着。“我、我想退…”
“清音一定很久没回老家看看了吧?师父永远都记得在那个乡下地方见到可爱的小清音的情景,我一见你这丫头就喜欢,不管你行不行,都决定要带你进组织,唉!时间过得真快。”
“是、是啊!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我会回去看看。”
“不用回去也没关系,反正那边都没亲人了,你爹、娘几年前走了,两个哥哥也成家搬走了,还有一个弟弟在做学徒是吧?师父已经让人把他们都请来云平了,这里比较好过活,你们一家子人以后可以住一起,不用互相挂心了。”
他们才没有互相挂心好不好!都有自己的生活了说,到了这年纪还绑在一起是要互相拖累吗?
清音好想哭,这样牵扯一大堆出来到底有何意义?“师父…”
“师父了解的,你很感动对吧?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路上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结果,她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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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什么都没说,而大家也都不打算听她说,那就只有拖着了,一直拖到约定期限已到,她还不知死活地闲散在云平,在海芽等人的刻意讨好不过得好不快活,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良心发现地想起西梁的明月和王爷的浓茶,这个没有自觉的女人!
她既然成不了事、断不了后患,自会有人好心地过来帮忙。
只是,当这人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手段通常会比较激烈一点。
“那个是什么?你们快过来看看!”
云平城门上某个守卫以为眼花地揉揉眼,再用力地看过去,好像真的没看错。
好大的烟尘啊!“什么东西啊?是军队吗?出现了…看见旗帜了!那个红⾊的旗面上绣的是什么字啊?”
“是红⾊的吗?”一个老鸟惊慌地爬上眺望台。
“真的是那种腥红的血⾊?!还有那上面的旗号…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军队?!”
“前辈是在说什么?这军队很有来头吗?”菜鸟一脸惊怪。
“是大有来头啊!快传报上去,快通知少主和顶头的人!”
“是,那要怎么通知呢?”
“就说,鬼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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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不是已经停战了吗?鬼王也交出兵权了,他是想怎样?挑战神谕吗?西梁的皇帝竟然也不阻止?不怕朝廷的人作乱?”
议事厅中,众人议论纷纷。
“有报情进来了,说是原本驻守康平的霍将军已经把帅印交给邝允炽了,是由西梁皇上授权的。”
“怎么可能?!他不怕自己真命天子的地位不牢?”组织中的元老一号叱道。
“又有报情进来了,说是西梁皇上这趟要御驾亲征,邝允炽是先锋,皇帝已经驾临康平城,这趟是来真的。”
“这…这是…怎么可能?!”元二老号惊叫。
“这样一来,西梁朝廷就不用担心会触怒天威了,有皇帝御驾亲征,服征整个东蜀后,更能说服天下他乃天命真子的⾝分。”
“这可怎么办?!”众人心慌慌。
“你们这些年轻人快出主意,快救救云平啊!”元老们把希望投向议事厅內另一头无权发言的年轻人。
“海漠,你有主意吗?你是云平的少主,军事方面你最行。”师父点名。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面对面出城迎敌。”海漠道。
“清音,你说呢?你有没有在想主意啊?”师父又点名。
“我当然有在想。”而且想得很认真。
众人闻言,顿觉求生有望。
“那就好,有主意了吗?想到了什么?”
“嗯,我还在想…云平现在到底是以哪位为首?”清音沉昑。
“这很重要?”
“当然,对手是鬼王,他是以猎人头起家的,大家不会不知道他一贯的作战方式吧?”
“是、是有印象。”众人全⾝冒汗。
鬼王一出兵,敌军主帅的头就不保。
“唉!这种事应该早料到的,康平城主的头前几个月都还挂在他们的城门上晾着,大家都没心理准备吗?”清音摆摆手,有点风凉地道。
她会这么轻松,主要还是因为她是这议事厅里最小的,刚被揽进来的,前面人头众多,怎么排都轮不到她。
“清音!你快想些别的!想个解决的办法啊!”师父低喝着。
“人家有在想嘛!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啊!你们以为我很厉害?这组织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都有份啊!别只是指望别人好下好?”她也是有个性的。
“你这丫头,不是一直都跟在鬼王⾝边吗?你应该很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能摸到他的个性,快从里面找出方法!”师父有点火大。
“王爷的行事是很有风格的,他绝对不是个不拘小节、不记旧恶的好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很小心眼、脾气暴躁、个性恶劣、态度差劲,看过他手下人的办事效率就知道,即使他下的命令有多夸张离谱、天理不容,他们仍旧不会有半点质疑,接受命令然后完成任务。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头摇。
清音对他们的不受教很是受不了地道:“那是因为,敢质疑他的人,现在没半个还有命留在他的队部內;敢接下命令却给他半调子没完成任务的,现在没有哪个听到他的名号还能平心静气而不发疯发狂的。你们觉得是为什么呢?”
众人畏怯地互望几眼,呆傻道:“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不拘小节、不记旧恶,并且还很小心眼、脾气暴躁、个性恶劣、态度差劲的人?”
“很好,大家都记住了。”太好了,历史重演,有苦大家一起吃吧!
“那,清音⼲脆想办法跟他谈条件吧!”师父无力地道。
“对,谈条件!我们愿意和谈!”众人又求生有望地醒过来。
“鬼王是不谈条件的,从来没有过。”冷声浇醒他们。
“那怎么办?!”议事厅內顿时陷入一片恐慌。
他们云平只是个小国,怎能跟強大如西梁者对峙?并且敌方还有个像刽子手般锐利的鬼王正拿着大刀等着他们,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平时他们用尽心计、要尽心思,唯一能想到保住家国的方法就是靠组织的地下活动,但那东西…好像碰上鬼王后就一点用也没了。
“逃吧!乘还有机会,赶快从地道逃吧!”众元老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此了。
“报情又来了!外面的鬼王军已经完成合围之势,我们被团团包围住了!”
“完了…”
“真的是完蛋大吉。”
这突然加入的声音既轻淡又优雅,和议事厅內的沉窒完全不搭轧,简直悠闲恬淡得让所有人侧目,然后,这一侧目就像闪了眼睛一样,再也调不回正常视线。
这、这人是谁啊?!
这人⾝穿苍月⾊的锦袍,头载宝冠玉带,斜倚在大开的门边像是看热闹的,但他⾝上偏是有一股隐隐的威仪形而不露。
这种人只要一出现在人群中,是很难不被人注目的,那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多久了?为何都没人发现预警呢?
“是鬼王!”海漠是现场除了清音,唯一见过邝允炽的人。
而他那一声惊呼,比鬼王军团冲杀进城的效果还惊人,就见众元老以冲锋陷阵的气势冲到最里边,离鬼王最远的那面墙贴起壁纸来,若不仔细看还会不小心的把他们抖颤如落叶的⾝子看错为精神抖擞哩!
“不愧是元老级人物,倒是挺懂得体贴本王的,都给我一个个排排站好,领子拉低一点,这样本王只要一刀就能省事了。”
“十王爷口气未免狂妄了点,只不知我手上的人头够不够抵这边所有的人?”
哪一颗人头,可以抵在场的所有人?
海漠等人转头,看向勇敢跟鬼王对峙的师父,就见他抓着脸⾊煞白的清音在⾝前,一手扯住她的长发,令她不得不仰起头,另一手如爪般威胁着她的脖子。
“师父?!”海漠不敢置信地惊呼。“组织中的每个人都要有随时为云平牺牲奉献的准备,何必大惊小怪。”师父又扯了下清音的发,引来清音痛苦的呻昑。
“这样是没用的,师父忘了鬼王是不跟人谈条件的吗?更何况…清音这颗头还是这里面最没价值的。”历史又重演,但这一次,她却有苦自己吃。
“哼!那只是你这丫头看不清事实吧?到底值不值得由王爷来决定,你说是不是呢?王爷。”
清音根本不敢看邝允炽的脸,她觉得自己很丢脸,竟然让这种事不断发生在⾝上,上一趟海漠的背弃,或许还有可议之处;但这一次,她真的无话可说了,连她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师父都这样对她了…
“师父…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种主意吧?命令海漠少主不择手段也要把我带回来的真正原因,为的就是这一刻吧?”这个顿悟让人很心寒。
“丫头,这确实是一个打算,你可以怨我,我这当师父的也无话可说,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当初相中了你,也是因为看出你的价值,而你的表现也一直没让师父失望,本来想说服你继续在鬼王⾝边当个有用的內应的,只可惜你一心想退出组织,那就只好把你最后的价值给逼出来了。”
价值?!
她哪来的价值啊?
邝允炽是有说过要她跟他回南方没错,但她绝不会因为这一点示好,就得意得把自己摆得老⾼,那样…摔下来的时候肯定会很痛!
尤其邝允炽又是那种最喜欢玩鬼把戏的人,见不得别人好、得小心应付着、更不容许别人威胁他!
这样是行不通的…
其实,她不敢看邝允炽的脸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怕在他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上,见到对师父这荒唐提议的嘲弄和取笑,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有着逗他开心的可笑价值吧?
其实也不用太怀疑,他自己就曾说过了,若是她敢跑的话,她将会成为他所猎的最没有价值的人头,事实就是如此了。
果然,鬼王的答案马上揭晓--
“鬼王是从不跟人谈条件的。”他语气中的讥诮,让清音的绝望落到谷底。
“是吗?那我当着你的面了结自个儿徒弟的性命,你应该也没话说吧?”师父抓着清音脖子的手暗暗劲使,锐利的指甲刺破清音细嫰的肤皮,殷红的血缓慢地淌下。
“真是…”邝允炽的沉昑虽浅,但在这剑拔弩张的议事厅內,却有雷响般的效果。
“专爱惹⿇烦的姐小,这可怎么好呢?你真的甘愿把小命奉献给这种大爱无私的组织吗?”邝允炽噙着笑,盯着一直回避他视线的清音。
对他的问题,若清音不回答,交易便无从开始,所以师父“很体贴”地扯着她的发,硬要她面对他。
一接触到他那双眼,清音就不可自拔地红了眼,鼻头泛酸。
“如何?我对你一向很宽容,你想要怎样就怎样,想要我连吃两场败仗我也认赔,事后也没二话,还陪你泡茶,约你一同回南方寻乐去,你呢?你是觉得继续这样卖弄自己的小命好些,还是有点洗心⾰面想换个不同的生活方式了?”
清音瞠眼瞪着他,差点要像个白痴一样张着嘴傻傻地享受起人生中最美妙、最矛盾,也最诡异的一刻。
他、这个平时只会欺负人、开杀戒时从不手软的強者…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就像是当着敌人的面,敞露自己的弱点吗?
为什么?她不懂…
“还不懂吗?你这无情的师父比你还了解你自己的价值呢!他能提拔你,也懂得拿你威胁本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就是拿生命报答他,和飞奔到我的怀抱两种选择吗?”
鬼王一贯的鬼话连篇风格,还是没有变。
清音看着他,心中竟然有点埋怨他这样故作潇洒的个性。“你…你为什么…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我连着两次出卖你,你为什么不生气?还有说有笑的让我骗!你有病吗?还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我根本一点都不懂你。”
“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你,但快乐就好,两个人在一起都能快乐就好了,你还能奢求更多吗?”
啊~~快乐就好…清音眨了下眼,脸颊上的重量让她知道眼里的泪偷偷背叛了她。
但,竟然有点⾼兴说。
就如他说的,快乐就好,虽然他脾气坏、嘴巴贱,个性恶劣到极点,不过,他要让人快乐的时候,就能将人捧上天。
她还奢求呢!
“如何啊?姐小,你的小命正危在旦夕呢!要不要给咱大家一个痛快啊?”
这种时候他也能吊儿郎当。
清音突然好想笑,这种人…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寂寞无聊的!
她涕泗纵横,豁出去地扬声给个明白“我…我不要死!我要跟你回南方!你最好看着办,别让我死不瞑目。”
邝允炽对她聪明的选择很満意地点头,然后才瞄向她⾝后的师父。“姐小既然要我看着办,那就开始吧!本王愿意有限度的配合你的条件,开口吧!”
“王爷的有限度指的是…”
“我希望你不是太笨,净开些要我刎刀自尽,或自废武功、自断手脚的白痴条件,只有同样的白痴才会真的照办。”
“若不如此,怎能保证你会不会守信?下次还会不会找上门来?”
“那是你家的事,眼前你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要我自刎,那我要姐小活着何用?不如大家一起上路吧!可到时谁做谁的陪葬品,那就别计较太多了。”
“好,我就信你!希望鬼王别让我们失望。”
“那就没什么好你舻模?”苁ㄗ哟罂?诎桑挂桓被识骱频囱你br />
“我要你不准杀这里的每个人。”
“可以。”
这个交易一成立,现场所有人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
“我还要鬼王率军退回西梁,解除城外的包围网。”
“也可以。”
这样的条件都能接受,就更证明了清音在他心中的价值和地位了。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着強大的变化,尤其是清音,她觉得自己以后都没资格抱怨邝允炽的死德行了,因为,他曾这样当着多人的面说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情话”真正的价值连城呢!
“我还要鬼王承诺以后不再对云平发兵。”这个才是真正的狮子大开口!
所有人全屏住气息,不相信师父这么贪心,更不信鬼王会点头。
“有何不可?”但他点头了。
清音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怎么这么好欺负啊?会不会鬼王其实是个不懂谈判技巧的人,才会从不跟人谈条件?
“就这样了?我瞧你应该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了,除非你想要本王认你当⼲爹?”
“这三样,若鬼王能守诺,这丫头就是你的了,以后和云平一点关系也没有。”师父不得不点头,他已经从鬼王手上要到最大的胜利了,是史无前例的,他略微放心地挪了下手…
“我等的就是这个!”邝允炽话声一落,他手上的刀光一闪,蓝月刀已旋了出去,在众人错愕得无法反应的情况下,听到一串让人⽑骨悚然的惊叫和痛呼声。
刚才还趾⾼气扬的师父,现在已经痛苦地躺在地上,而那两只威胁着清音的手也告别他的⾝体,连骨带⾁,整齐的断在地上,血溅満地。
“你说过会放过大家的!你不守信吗?”海漠先是冲出来替师父点⽳止血,然后怒瞪鬼王。
“我的承诺是不杀各位,并不代表会保证各位⾝体的完整,他还活着,不是吗?”
“你…”海漠不敢再问,因为怕自己会是下一个缺手断脚的人,只好求救地看向清音。
而清音却是脸⾊苍白地站在原地,不敢转头,怕会看到可怕腥血的画面,对海漠的求助当然也看不到。
她无力地扯动嘴角,用尽气力才说出几个字,让所有人陷入绝望的几个字。
“你若还想继续…我在外面等你。”和阿莲一样,她也选好边站了。
“这样就够了,本王只是见不得有人这样欺负你,他用哪只手伤你、扯你的发,我就毁了哪只手,这样才能扯平。”邝允炽笑着收起蓝月刀,伸手扶过双脚有点虚浮的清音。
“我们回家吧!”
“王爷觉得这样值得吗?”
“姐小是指你师父的手?”
“不,就此收兵,还永远不得对云平出手。”
“哦!那实在不算什么,鬼王军团后面还有霍将军的兵马,他的本事也不弱,要完全服征东蜀几个小国应该没问题,我们只要回南方坐享其成就好。”
“我…我真的值得吗?”
“我已经证明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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