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人谋略(2)
魏国朝廷大臣素有亲秦派、亲楚派、亲齐派之别,皆因魏地四通八达,四面受敌,无有名山大川之阻,又与三大強国秦、齐、楚接邻,夹缝中求生存只能依附某一大国,这就造就了魏国朝廷这种独特的政治格局。
此次齐、楚同时向魏、韩发难,形势危机,魏国朝廷亲楚派和亲齐派大臣联合起来一同责难亲秦派大臣的国策错误,将战争原因归结为与秦结盟之故,力主断绝与秦关系,结好齐、楚,以保国泰民安。双方论战不休,因秦国迟迟没有出派援兵,亲楚派和亲齐派已在朝议上大获上风。
这些情况苏秦来前已有所掌握,明白想扭转魏国朝廷的风向困难重重,正因此事颇具挑战性,反而勾起了他莫大的趣兴和斗志。
苏秦看了一眼⾝边的魏国右相田需,心中暗打主意,此老者能够挤掉惠施而担任魏国右相,全赖秦国施庒于魏国的结果,其在亲秦派中的分量可想而知。此次他能亲自来接自己进宮,从中可看出魏襄王还是倾向于秦国一边,这对自己的游说应该是非常有利的。
田需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冷眼观察着年轻的燕国使臣,说实在的他对这位名不闻达的年轻文士并没有什么信心。
燕国此时派来使臣,犹如雪中送炭,曾让他燃起很大的希望,原本希望能借助燕国使臣的助力一举扭转朝中的不利局面,没想到屡创奇迹的辽东奇人凌云志竟然会出派这么一名默默无闻的年轻文士前来,显见诚意不足,让他颇为失望,因此也懒得多言。
魏襄王在文华殿接见的苏秦,殿中站立多位大臣,苏秦熟识的有太子政、左相公孙衍,余者不识。他潇洒地上前几步,俊美的脸上挂着淡雅的笑容,举止从容不迫,优雅一礼,道:“燕国使臣、亚卿、行府副总理苏秦,拜见大王。”
魏襄王双眼端详了一番,心里也有些怈气,道:“使者不必客气,不知凌将军派你来有何贵⼲?”
苏秦忽然出人意外地说道:“禀大王,我主派小使前来有密事相商。”言外之意要单独相谈,他打定主意先游说魏王,自然不想别人从中⼲扰。
魏臣一片哗然,辽东怪人凌云志这又是玩得什么花样?何事不能对人言,偏要搞得如此神秘。
其实他们冤枉了凌云志,此举完全是苏秦自己的注意,想取出奇制胜之效。
魏襄王一愕,疑惑地望向苏秦,立刻接触到一双睿智的眼眸,灵动而悠远,沉昑了一下,果断道:“太子、公孙爱卿、田爱卿留下,余者殿外候旨。”
魏王所言出乎所有魏臣的预料,大家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各异地退出了宮殿。
随着宮殿大门的关闭,大殿中仅剩下魏襄王、太子政、公孙衍、田需君臣四人,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秦的⾝上,看他有何事需要密商。
魏襄王⾼坐于上,望着苏秦,难得地露出笑容,道:“贵使生了一双好眼睛。好了,有何密事相商,现在可以说了吧。”脸上又恢复了肃容。
苏秦摆明了语不惊人,势不休,一副替人担忧的样子,道:“贵国离亡国不远矣!”
魏襄王君臣四人凝神静听苏秦的密事,没想到他弄出这么一句,谁愿意听这种丧气的话啊,君臣四人顿时变⾊,怒气洋溢。
魏襄王没好气地怒道:“你这小子怎敢出此狂妄乱语!要不说出个道理来,本王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苏秦神⾊如常,薄薄的嘴唇上下翻动,侃侃而谈道:“贵国地处天下之中,四通八达,四面受敌,无名山大川以阻,实兵家必争之险地也。
今齐、宋图魏于东,楚图韩于南,名义上不満魏、韩与秦结盟,实图贵国与韩也。魏、韩唇齿相依,楚若下韩之雍氏,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必挥军直下韩都新郑,一举呑并韩国。齐国亦然,大军若下煮枣,必大军直指大梁,试问贵国以何阻之?
贵国朝中大臣仍不知危在旦夕,犹喋喋不休争论依附何国之对错,殊不知虎狼呑并之心昭然若揭,依此离散之心,试问贵国离亡国之曰还远吗?”
苏秦的一番话,带给魏襄王君臣四人极大的震撼力,仔细斟酌,君臣不噤冷汗直流。由于一直以来齐、楚、秦三国多以胁迫手段強迫魏于之结盟,呑并之意渐淡,从而给魏国君臣养成了一种习惯性思维,‘他打我就是为了胁迫我’,忘却了三国所有手段的终极目标还是为了呑并,其实每一次军事胁迫都可随时转变成军事呑并的。没有了这种危机意识,可不是离亡国不远了吗。
魏襄王擦了一把冷汗,望着苏秦,说道:“苏先生一番话如晨钟暮鼓,令本王幡然醒悟。请问先生何策可以退敌?”魏襄王这回也变得客气了,礼贤下士,虚心求教。
苏秦慷慨激昂地说道:“魏曾有大恩于我国,贵我两国又为盟国,我主凌公乃大仁大义,知恩图报,重信守诺之圣人,今派小使前来,正为解贵国之危局也。常言道,‘天助自助之人’如果自己都没了自救之心,别人何以助之?贵国当务之急乃统一认识,凝聚人心,全力以赴,倾国全之兵孤注一掷地阻敌于煮枣,与齐决一死战,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
公孙衍闻言眼睛一亮,谨慎地问道:“倾国全之兵与齐一战,若他国乘虚而入岂不危矣?”
苏秦微微一笑道:“此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的微妙之处,正是存在这种危险的可能性,才更能激发出将士百姓一战而胜,视死如归的斗志和决心,莫忘记了最可怕的莫过于困兽之挣扎了。”
田需迟疑了一下,说道:“苏先生,此策过于凶险,别忘记我国还有秦国之強援呢,大可不必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