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狄,你怎么了?”卫千暮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抱着酒瓶的狄南浦,他満⾝酒气地站在他的门外。
最近他怎么老是遇到这样的情景?上次是翰,这次轮到狄了吗?他这儿都快成为醉汉收容所了!
恰巧今天巫翰因为和晚晴闹别扭,也躲到这儿来,他靠着门,脸上扬起喜⾊。
“你也喝醉了?我以为向来温文尔雅的温剑,是绝对不会有醉卧街边的一天呢!”
“先进来再说。”将南浦拉进屋里,千暮倒了杯热茶,塞进他的手中。
翰赶紧靠过来凑起热闹“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怡君你弃你了吧?”
南浦的脸⾊立刻黯淡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竟有些颤抖。
“不会吧?我猜得这么准?”翰收起玩笑的神⾊,认真起来“究竟怎么了?那小丫头移情别恋了?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出⾊的男人吗?莫非…”
他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莫非,是我?”
“好了,翰!”千暮让他适可而止。狄虽然脾气好,但过了头,也不排除失手杀人的可能。
翰照老规矩为每个人倒上一杯酒:暮——⽩兰地,狄——威士忌,他自己——红酒!
将酒放到南浦手边,翰摆出一副邀请的姿态“现在可以说了吧!”
南浦晃着手中的威士忌,将事情的经过一口气道来。
听完事情的始末,翰⾝为情场老手,朋友有问题岂可袖手旁观。
他搭上南浦的肩,口气中不乏无奈“说真的,我觉得怡君那丫头的话有几分道理!你对你妹妹一昧的容忍,都忍了十七年了,也没见什么功效啊!说不定,她出招,还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把事情解决了呢!”
“你闭嘴!”千暮把他推到一边“狄和怡君的冲突是格上的冲突,即使解决了这件事,以后还会发生其他的事。”
“是吗?”翰翻了一个⽩眼“我和晚晴也常常起冲突啊!还不是吵过就好,好了再吵,有什么关系?”
“这是个人的格问题。”千暮难得将自己的诊断对象,由死人转变成活人“狄,其实怡君真的说得很对,表面上你什么都好,可那些好有多少是你自我庒抑换来的,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
翰靠着千暮,两个人唱起双簧“说好听点是肚量大、容忍力強,说难听点就是虚伪。”
千暮抿了一口⽩兰地接着分析“这种伪装是要看对象的,对外人装装也就算了,要是对最亲爱的人——比如对⽗⺟、我、翰、还有怡君都用这套,就说明你本就不相信我们,我们彼此之间还有很大的隔阂。”
“事实上,你除了对我和暮不伪装以外,在其他人面前——包括你爸,妈,怡君——都载上了那个『好好先生』的面具。”
翰伸手拿下南浦眼镜。“你说你爱她,可你是带着一层防护罩去爱她,你说她怎么不伤心、怎么会不跟你分手。”
“我只是习惯了…”南浦习惯地去扶眼镜,结果手空空地悬在了半空中。
“这就是习惯!”千暮拨开他的手“你习惯对待任何人都带着那副伪装,就像透过雾去看景物,怎么看都觉得很美,可那种美毕竟是伪假的。
怡君就如同一缕灿烂的光,照进了你的生活,开始的时候你还觉得很新鲜,可当她真的将你周围丑陋的一面,也照得清清楚楚时,你就受不了了。”
“所以,”翰将他的眼镜重新戴回去“究竟是雾里看花,还是光灿烂,就看你自己决定了!不过动作要快点,不然就会像暮和草草那样,差点就天人永隔了。”
“你闭上那张乌鸦嘴!”千暮顺手拿起一边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幸好翰⾝手敏捷,轻松避开了。烟灰缸掉在地上,变成碎片。
翰嘻⽪笑脸地看向千暮“你搬家正好重买一个!”
“不用了,”他将烟盒成一团,一个漂亮的弧线正中垃圾桶“我戒了!”
被他们这一番瞎胡闹,南浦茫的眼神重新恢复自信“怎么想戒烟?”
“一定是为了那『草』!”
被人猜中心思,千暮脸上勾出了一个淡得几乎无法看见的浅笑“她这次得了肺炎,肺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等她出院就要搬去D。H。M和我同住了,我希望自己七十岁的时候,她还在我⾝边,当然得从现在就开始为她着想。”
“乖乖!不得了!”巫翰啧啧称奇“以冷淡著称的冷剑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说出去都没人信啊!我真佩服草草的眼光,居然早就看出你是新世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同居?”南浦十分惊讶“她⽗⺟同意?”
“是同住,不是同居!”千暮差点被手中的⽩兰地呛死“经过三天三夜的测试,她⽗⺟那边是没问题了。她和那个朱健同在一个屋檐下,越想越觉得别扭,还是搬去和我一起住比较好。”
“闹了半天是吃醋啊!”翰真是越来越惊讶于千暮的转变,一向没心没情的他现在连吃醋都学会了——草草真是教调有方!
翰将狄南浦的脑袋扳过去面向千暮“看看,连这块『万年寒冰』都能融化,你还等什么?赶紧去找怡君说个清楚啊!”一口饮尽杯中的威士忌,南浦向门外走去。
翰跟在他⾝后,一看他走的方向,大叫了起来“喂!怡君她家在那个方向啊!你往哪儿走啊?”
千暮站在翰⾝后,拍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目送南浦远去。
“随他去吧!等他想通,自己会去找怡君的,现在我们说什么也没用。你我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
清晨,竺怡君的房门外窜进一个⾝影,那人来到边,轻轻呼唤着上的人儿。
“丫头,丫头,该起了,你不去学校了?”
“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觉睡,别来烦我!”她把小脸蔵在被子里,还蹭了蹭。
一只大手上她的短发“连我也不行?”
怡君倏地睁开眼睛,猛地从上坐了起来,定睛看向来人——
“哥哥?!”
她扑进哥哥的怀抱,亲昵地抱着他“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竺阙君妹妹凌的短发“我昨天夜里回来的,想说你睡了就没叫你。一早来看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要我别烦你!亏我一接到爷爷的电话,立时丢下手中两千四百万的合约,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说吧!咱们怡君女侠选中了哪位如意郞君?”
怡君垂下头,没有说话。
竺阙君看出她的脸⾊不对,手一抬,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哇——”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怡君眼泪、鼻涕全都下来了,她一把扯住他的⾐襟,嚎啕大哭起来“哥…”
“喂!喂!你要哭也别抱着我哭啊!这⾐服虽然不是名牌,也是我花了六千多元买的…喂!送洗也是要花钱的…喂!”
怡君菗菗噎噎地抱怨起来:“半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啊?”
“说你!别说我!”阙君趁机将自己的⾐服从她手中菗了出来。
怡君将事情的经过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竺阙君有了主意“问题的开键人物应该就是他妹妹狄北溪!”
竺阙君猛地站起⾝“丫头,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把事情给摆平的。”
此刻,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看起来尤为拔,给人极大的全安感。
他大步向门外走去,边走嘴里还边嘀咕:“你们要是订不成婚,我这趟回来的机票钱不就⽩⽩浪费了!等你下次真的要订婚,我又要花钱买机票…”
怡君听着哥哥的理由,完全无力。
他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对了,你赶快梳洗一下,一会儿让司机送我们去东方,这样也省点汽油钱…”
怡君瞪大双眼瞅着他“你去东方⼲嘛?”
竺阙君的眼中闪烁出⻩金般的光芒“我接任了你们学校经济系的客座教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赚点外快嘛!”
望着关上的门,怡君翻了一个⽩眼,直接倒在上。
“我就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心肝宝贝——钱!”
***
竺阙君走在校园,顺手拦住一个生学“请问你认识国贸系三年级的狄北溪吗?”
“你说那个闯祸精啊?”那个生学手一扬“你要是看到什么地方围着一群人,不用说,里面的那个一定是狄北溪!”
“她这么出名啊?”
竺阙君怀疑地向前走着,他正准备再拦下一个生学问个清楚时,突然视野接触到上述情景——一大群人围在一起。
他走了两步过去看看——正央中一个女生正挽着袖子教训两个大男生!
那个女生将两个男生踩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教训着:“玩弄女生?就凭你们俩这副德还敢脚踏两条船?我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那个女生跳下他们的⾝体,拍拍手上的尘土“这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两个男生仓皇地爬起来,临走不忘丢下一句:“狄北溪,你等着,看我找人来教训你!”感觉气势上赚回来一点,他们这才赶忙逃走。
围观的人散去,狄北溪拿起背包也要离开,此时竺阙君开口了:“你的手流⾎了。”
狄北溪回过头,防备的眼神打量着他。
竺阙君扬扬手上的手帕,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客座教授,你当然没见过我。”竺阙君将手帕塞到她手上。
“谢谢!”她低头拭去流出来的⾎。
狄北溪将手帕摊开“我弄脏了,洗好还你。我叫狄北溪,你叫什么名字?”
“竺阙君。”
她的神⾊一紧“你跟竺恰君什么关系?”
他轻快地耸耸肩“你和狄南浦什么关系,我和竺恰君就什么关系。”
“那你来找我,是有目的的喽?”狄北溪瞬间升起防备之心。
“可以这么说吧!”为了不让机票钱⽩⽩浪费——这算不算目的?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狄北溪菗⾝就要走,可惜竺阙君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
带着玩笑的表情,他靠近她“你怎么和我妹妹一样⽑躁啊?看看你那爱打抱不平的子,和我妹妹的『女侠精神』还真有点像耶!”
“不要把我们扯在一起。”她想要离开,左闪右闪却屡屡不成功。
他双手抱,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怕我?”
她的角勾出一抹冷笑“笑话!我⼲嘛怕你?”
“那好!咱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聊聊,你不会不敢去吧?”
“去就去!谁怕谁啊?”她率先向一旁的凉亭走去。
和丫头还真像啊!一就忍不住了!
“有话快说!”狄北溪带着防卫的神情,远远地站在凉亭的一角。
竺阙君看着她,脸上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说话间还不忘瞪上他一眼。
“我只是奇怪一个二十一岁的人,怎么还像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样,看不见,也分不清事情的好坏?”
“你如果想谈狄南浦的事,就趁早闭嘴,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们兄妹揷手。”
他双手抱,看向远方“我才不想管你们那些七八糟的家务事!我只是可怜狄南浦。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也只有一个丫头,可我比他幸运多了…”
他拉起袖子,将手臂举到她眼前“看到了没?一道疤痕,被狗咬的!
小时候,那丫头⽪得很,成天想当女侠。她跑去教训⾼年级的男生,人家放狗咬她,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得跑去救她喽!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竺阙君上狄北溪的目光,神情坦然“我当时一滴眼泪也没流,心里觉得不过是疼上几天,过去了不也就没事了;但丫头就惨了,在我前一直哭啊哭,哭得我单都了。
后来我的手臂上留下这道疤,我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可每次她看见,都会一副亏欠我很多的样子。我就借机敲诈她,让她帮我做这个、做那个,反倒赚了不少。”
狄北溪别过脸去“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无聊嘛!”他撇撇嘴,一脸无聊的神情。
“其实我想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你没有跑去救狄南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还是会好端端地出现在你面前;也许他还是你最亲爱的哥哥;也许他早在十七年前就命归⻩泉;也许他的⾝上留下了疤痕——那如今,心生愧疚的人会不会就是你呢?”
狄北溪低垂着头不说话,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在听。
“如果当初我没有冲出去救丫头,现在我的手上一定不会留有这道疤痕,但我心里会留下一道永远都会痛的伤口!我会不断地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你会不会呢?一定会,是不是?”
他背过⾝不去看她的表情“你们是兄妹!即使同⺟异⽗,但你们依然是兄妹!兄妹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有什么可以让你计较了十七年,还放不下?你们之间又有多少个十七年可以让你去计较、去埋怨、去愤恨?”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着无奈和伤感。
“我也为人兄长,我比丫头大五岁。竺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孩子成年以后,必须自己出去闯,所以她十三岁那年,我就去了国美,我们俩之间总是聚少离多。
孤⾝一人在国美打拚,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即使是闹别扭,都觉得特别亲切;回想她气嘟嘟的小嘴、发脾气的样子,我总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他的角真的勾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再过几年,她会嫁人,会为人、为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家,相聚的⽇子更短,到时候即使想在一起打打闹闹,也只是一种奢侈。
我说这些,你明⽩我的意思吗?”
他回过头,真诚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眸。在静如秋⽔的眼波里有着最直接、最动人的美丽情怀——一如亲情,隽永流长!
***
“草草…草草…”
竺怡君抱着一大束玫瑰来到聂草草的病房,推开门一瞧,晚晴也在里面。
“晚晴,你怎么也来了?”
晚晴将视线从笔记型电脑转移到她脸上,懒洋洋地答道:“无聊嘛!”
草草悄声对怡君说:“又和巫翰吵架了!”她说这番话时的音量,刚刚好控制在晚晴可以听见的范围內。
“喂!”晚晴立刻抱怨起来“不要仗着千暮宠你,就无法无天哦!”“我哪敢?”草草装出怕怕的表情,可嘴角的笑容却是无法骗人的。
“喂,你们都比我好多了!”怡君坐在病边,一脸的无精打采“我和呆瓜分手了。”
“分手?!怎么回事?”晚晴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她和翰那个家伙天天吵,也没闹到要分手的地步啊!
草草不敢相信“不是吧?狄南浦人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分手呢?”
“问题就出在他太好了!”
怡君一甩手,将两人之间的问题吐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晚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在爱情上,她的“聪明绝顶”完全派不上用处,所以她和巫翰的感情路,才会走得那么辛苦。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你不后悔?”
“后悔?后悔又能怎样?说都说出口了!再说,他又没有挽留我!”
事实上,她今天来医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个呆瓜。才几天,她就感觉好象已经几年没见到他似的。
草草摊开怡君的掌心,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相不相信手相?”
“什么手相?”
“就是透过手掌的纹路,来预测你的感情、事业和寿命。”
“这样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一生?骗人嘛!”晚晴对此嗤之以鼻。
草草⽩了她一眼“看看又不会怎么样!我就看过狄南浦的掌心…”
“怎么样?他的掌心怎么样?”怡君告诉自己,她的动完全是好奇心作祟,与其他无关。
“我从没看过那么清晰的掌纹,尤其是他的感情线,一线到底,没有杂纹,这说明他的爱情会从一而终,所以…”草草大力拍着怡君的肩膀“这么好的男人千万别错过了!”
怡君愣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晚晴抱着电脑冲出病房“我下次再来看你!”
草草得意地看着自己的计谋得逞,可她的目光一对上靠在门边的卫千暮,立刻吐了吐小⾆头,转为做坏事被逮到的羞赧。
千暮双手抱,⾼深莫测地看着病上的人儿“你看过狄的手相?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翘,可脸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冷淡“你刚刚说的那个掌纹…好象是我的吧?”
草草识时务地连同脑袋一起钻进被子里,闷闷地说着:“不过是用你的掌纹说说嘛!又不会死!你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再说,我怎么知道她们的反应会这么大?”
被子外面的人还给她一个同样闷闷的笑声,只可惜她你着脸,没瞧见。
就说吧!跟她在一起,就像和快乐做邻居,虽然有无数的荒唐和莫名其妙,却让他的生活因此而丰富起来、美丽起来。这也许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但他甘之如饴!
***
“姐小,你可回来了!”金伯一见竺怡君,立刻慌慌张张地了上来“有人在等你!”
“等我?”怡君的一颗心立刻飞上了天“是狄先生?”
“不是狄先生,是狄姐小!”金伯还怕她一时想不起来,不断地提醒着“就是上次来闹事的那个狄姐小——狄先生的妹妹!”
怡君的神⾊一紧“她来⼲嘛?”
“不知道,她说她在花园等你,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姐小,要不要叫警卫把她轰出去?”
“不用了,我去见她。”再怎么说,她也是狄南浦的妹妹,狄伯⽗和爷爷又有情,她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你找我?有事?”
她一走进花园,就看见狄北溪坐在椅子上,怡君走上前,开门见山地问她来的目的。
狄北溪抬头打量了她半晌,这才开口:“听说你和狄南浦分手了?”
“你专程来,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来嘲笑我?”
“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怡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像!”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狄北溪站起来,眼神有点复杂“为什么和他分手?”
怡君柳眉一扬“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是想帮你耶!”
怡君才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呢!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终狄北溪先妥协了,谁让她理亏呢!“你哥哥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了许多话…”
“别告诉我,你被他说动了喔?呆瓜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我又说了那么多,你都没被感动,我不相信凭我哥几句话你就悟道了。”
狄北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被感动了!就像你哥说的那样,再怎么说他都是我哥,救他是我的本能,不救他我才会终生后悔!”
怡君更不明⽩了“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他?”
狄北溪的眼光在一瞬间又变得凌厉起来“那年我才四岁,他因为忧郁症被送进了疗养院,躲开了这一切,可我没能躲开。
在幼稚园里,小朋友们说我哥哥是疯子,被关进了疯人院。我为他辩驳,跟小朋友们打架,我告诉自己:等哥哥回来,哥哥一定会保护北溪的…
后来他是回来了,可完全像变了个人似地,不说话,脸上那若有似无的微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实真,一副乖孩子的模样,让我看到就有气。”
怡君笑着摇头摇“其实是你们的心变了,所以你们看着彼此,也都不是原来的对方了。”
“也许吧!”狄北溪继续说下去“后来,大家发现他有超強的记忆力,他被捧上了天,我在爸妈眼里,顿时矮了下去…”
“谁说的?在⽗⺟眼里,你们是平等的。”怡君急急地揷话进来“就像我和我哥,就算我哥再优秀,爷爷、爸妈还不是一样疼我。”
狄北溪瞪了她一眼“你不要揷嘴好不好?这样下去我就说不完了!”
“好好!你说,我不说,行了吧?”
“再后来,他认识了卫千暮、巫翰,在家的时间就更少了。学业上,他跳级,十八岁法律系毕业,二十岁就拿到了四个家国的律师资格,成了人人称赞的大律师,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怡君在心中数了三秒钟,确定她停了下来,这才接话:
“可这也不代表他不关心你啊!只是他的关心不放在脸上罢了。就像我和我哥…”
“我知道!”狄北溪赶紧堵住她的口,免得她说起她和她哥,又是没完没了。
“其实我早就不再怪他了,只是找不到台阶下。
你和他往,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巧玲,毕竟巧玲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我一手撮合他们的,现在搞成这样,全是我的错…”
“对!全是你的错!这全部都是你的错!”
一个突兀的声音揷了进来,竺怡君和狄北溪同时回头望过去,两人都吓呆了。
“巧玲?!”
怡君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李巧玲脸上的神⾊不大正常。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
李巧玲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我原本是去找狄北溪的,想让她帮我把南浦夺回来。我想,南浦那么疼她,一定会听她的话。可我发现她正好要出门,于是我就一路跟过来,却发现她是来找你的。
我本以为她是来找你算帐,所以我就从围墙爬进来,想来看场好戏,没想到竟看见你们坐在一起,尽释前嫌的感人画面!”
狄北溪上前一步,想跟她好好解释:“巧玲,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什么都不听!”李巧玲你着耳朵拚命头摇“你和南浦还真是一对好兄妹啊!和他在一起,他要我听他说;和你在一起,你又要我听你说,你们俩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说?”
狄北溪想走到她面前,恰君却在⾝后悄悄拉住了她,低声说:“你要小心,她的精神状态好象不太正常。”
李巧玲直指狄北溪“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自以为了不起,四处去打抱不平!你以为我把你当好朋友吗?你错了!我讨厌你!打从心底讨厌你!”
狄北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巧玲,这只是你一时的气话吧?怎么你以前从没跟我说过?”
“以前?以前我要利用你讨好南浦,我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提到南浦,李巧玲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知道我每次和南浦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什么吗?”
见狄北溪不说话,她一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襟“每次和他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你,狄北溪!谈论你在学校做了什么事、闯了什么祸、惹了什么⿇烦!
你以为你在学校惹出那么多⿇烦,为什么至今都没人来报复?那都是南浦在背后用金钱、势力、情硬庒下来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这怎么可能?”狄北溪一脸的不相信。
她对他的态度那么恶劣,他为什么还要处处帮她,处处护着她?是因为愧疚?或者只因为她是他妹妹?
李巧玲放开她,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他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想得到你的消息,他不爱我…他不爱我!这都是你的错!”
她目光瞟向一边的竺怡君,态度立刻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还有你!还有你这个女人!你抢走了我的南浦。我那么辛苦地伪装,那么辛苦地讨好狄北溪,就是希望有一天南浦能看到我的好,能爱上我!可是你…你出现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他。是你!是你抢走了他!”
“别傻了!”怡君不知死活地顶了回去“你以为把自己的个全部隐蔵起来,狄南浦就会爱上你?一个连自我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人爱?
若他真的爱上了伪装后的你,那不也是『假』的嘛!实真的你,他还是不爱啊!你做得那么辛苦,还不都是没用。”
“你闭嘴!闭嘴!”
被人说中痛处的李巧玲恼羞成怒地叫着,一切将进⼊失控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狄南浦出现了。
他接到金伯的电话,以为狄北溪来竺家闹事,遂赶了过来,没想到赶上的竟是这一幕。
“巧玲?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浦?”看见爱人,李巧玲过度动的神情总算有点松动。可一想到这是竺家,她的负面情绪又涌了上来“你是来找这个女人的吧?”
南浦看她的神⾊不似以往,遂小心翼翼地向怡君那边走去“巧玲,你冷静点,我是来带北溪离开的。”
原本満心喜的怡君像只怈了气的⽪球。也不知道草草说的是真是假?
唉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等弄走了李巧玲,再去看看他的掌纹吧!
此时的李巧玲像一个受伤的孩子,菗菗噎噎地哭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这个女人和狄北溪,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没有人发现李巧玲的⾝边有一把剪花草的大剪刀,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拿起大剪刀,立刻架在离她最近的狄北溪脖子上。
她冷笑着将利刃贴近北溪的颈项“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嘛!所有人不是都怕你,都要听你的话嘛!你现在是不是也有点害怕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狰狞可怕,完全不复以往的乖巧可人。
“巧玲,你冷静点!”狄北溪试图让她放下剪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商量后,南浦就会回到我⾝边吗?”
她把最后的希望给了南浦,而他往常惯有的平静,此刻却显得那么无情“你说啊!快说啊!你会回到我⾝边吗?”
南浦扫了一眼怡君,极力控制自己紧张的神经,以尽量委婉的语气说着自己的决定。
“巧玲,你记得暮吗?舞会上你们见过的。他说我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层伪装,大家都透过雾去看周围的景物,彼此都觉得很美,可那种美毕竟是虚假的。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你将⾝上的很多东西都隐蔵了起来,害怕我看见,也害怕我不喜。其实你很累,我也很累!
我要的女朋友,不是打扮漂亮,然后静静的听我说话;我所需要的,是一个实真的人,可以陪我分享喜悦、哀愁,可以指出我的缺点,甚至丑陋面的『伴侣』,一个实实在在的『伴侣』你明⽩吗?”
喜悦在一瞬间涌上怡君的眉梢“呆瓜,你…”“我不明⽩!不明⽩!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你不爱我了!”李巧玲颤抖的双手让剪刀充満了危险,也适时打断了怡君即将出口的话。
“巧玲,你别动,先放开北溪,我们有话慢慢谈。”看着那把剪刀在北溪的脖子前晃过来晃过去,狄南浦紧张得冷汗直冒!
狄北溪企图挣脫她的箝制“是啊!巧玲,你先放下剪刀。”
“我恨你!我恨你!就因为你的存在,我们的谈话总是围绕着你,每次我一谈到别的,南浦总是会将话题又绕回到你⾝上。”
看着狄北溪,她得意地笑了起来“如果你死了,我就可以和南浦谈谈我,谈我的童年、谈我的家人、谈莎士比亚…他就会发现我的好,他就不会再喜别人,他就会回到我⾝边了!哈哈——”
眼看她一用力,利刀就要划过北溪的咽喉,狄南浦再也顾不得许多,随手折下⾝边的树枝,一招“飞龙腾空”将北溪从巧玲的怀里带开。
他本应一掌击退巧玲的,可掌到李巧玲⾝前,却硬是收了回来。
混下,李巧玲将剪刀刺向狄北溪的后背,南浦忙不迭地伸手去挡,剪刀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怡君早已慌了,下意识地用蛮力狠狠推开李巧玲,直奔到南浦的⾝边。
“呆瓜,用⾝体挡,你不要命了?”
狄北溪吓坏了,抱着南浦鲜⾎直流的手臂,止不住地掉下泪来。
“哥哥,你怎么样?”
“你叫我什么?!”狄南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抓着北溪“你刚刚叫我什么?”
怡君赶紧揷话进来:“哥哥,她刚刚叫你哥啊!”顾不得手上的伤,南浦一把抱住妹妹“十七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你叫我『哥哥』了…我终于等到了!”
“哥哥、哥哥…对不起…”此刻,狄北溪早已泣不成声。
“不!是我的错,是我一直在逃避问题…”
金伯不是时候地揷话进来“狄先生,这位姐小…要不要送察警局?”
“不!不要惊动警方。”南浦走过去,扶起泪流満面的巧玲“对不起,巧玲!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
“不要说了!”瞥见他依然⾎流不止的手臂,她已分不清心中的感觉是恨、是怨,或是自责。只是无论她的感觉是什么,都已无法改变这已成定局的事实了。
挣脫他,她飞快地冲出花园,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好了,雨过天晴喽!”怡君扶起他们兄妹俩“要诉兄妹情,也得先把你手上的伤给包扎好啊!”“我没事,只是⽪外伤,一会儿再包扎就好了。”南浦拉着怡君的手,脸上不乏愧疚的神⾊“对不起,那天我…”
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我忘记了!反正你也回心转意了嘛!我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女侠就要有女侠风范,哪能那么小气,是吧?她将⾝体的重量给他受伤的手臂,痛得狄南浦大叫。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已换上一张巫婆脸,一手?K,一手戳着狄南浦的额头算起帐来。
“我那天不过是随便说说分手,你居然真的走了,连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直到今天才出现,你什么意思啊你?那天晚上你抓得我很痛耶!你知不知道?
你和千暮、翰他们成立D。H。M,要不是草草告诉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还有,你这个呆瓜怎么那么呆啊?剪刀在前面,你要救妹妹也要看情形啊!用⾝体挡?你当你是铁板做的?还有…”
“救命啊!”南浦受不了地拉过狄北溪当挡箭牌,三个人在花园里玩闹起来。
満园秋⾊正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