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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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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就接手帮你涂装那个模型?”

  魏元朗笑问,狭邃的深眸闪著异样的光。

  “嗯。”韩悦乐点头,樱亦是浅弯。“连续好几天晚上,他都到我那边报到,连礼拜六也不去开会了,自动放假一天。”

  说著,她啜一口调酒,明媚的眸光流转,透过台半敞的玻璃窗扉寻找话题人物的⾝影。

  今夜是“三十而立”成立两周年庆祝派对,各方年轻新贵云集,即将卸任会长的杨品深可忙碌了,到处有人想找他说话,争取他支持,竞选下任会长。

  就连初次陪同他出席社场合的韩悦乐也成为那些人极力拉拢的对象,不时凑过来献殷勤,就希望能逗得她芳心大悦,在情人枕畔为他们说上一句好话。

  她表面神态从容,心下却厌恶极了这些虚伪的应酬,直到其中一位意竞选下任会长的重量级候选人携同赵铃铃现⾝,在会场引起一阵狂热的騒动,才顺便替她解了围。

  趁众人都为夜世界的魔女神魂颠倒时,她悄悄溜出来台透气,正巧遇上也同样出来吹风的魏元朗,两人便轻松地聊起来。

  “那家伙!没想到他竟有那种‮趣兴‬,平常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呢。”魏元朗取笑好友。

  “你千万别跟他说这些,他肯定会杀了我!”韩悦乐连忙代,她完全能想像秘密遭人揭穿的杨品深会如何暴走。

  “放心,我这人不多话。”魏元朗明⽩她的顾虑,温声保证。

  “那就谢谢你啦。”韩悦乐嫣然一笑。

  魏元朗深深地望她。“不过我倒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他喜玩模型?连我们这些好朋友都不知道。”

  “这个嘛…”她但笑不语。

  “之前铃铃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没想到你有特定的目标对象,但其实你早已设定是品深了,对吧?”魏元朗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很快便猜到事情不单纯。“为什么是他?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可以暂时别问我这个问题吗?”她柔声问,神情是一派平静。“我答应你,时机成后我会说,但不是现在。”

  清澈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

  “好吧。”魏元朗很有风度地点头,他原就不是咄咄人的那一型。

  “谢谢。”韩悦乐再度道谢,忽然能理解为什么眼前这男人⾝边能围绕如此多红颜知己,个个都对他赞不绝口,连见多识广的铃铃姊也对他大表欣赏。

  一念及此,她再也抑不住好奇。“纪总裁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你到现在还忘不了前女友。”她直率地问:“她是个怎样的人?很聪明能⼲吗?”

  魏元朗眉峰一挑,慢条斯理地微笑。“很少有女人会这样问,通常都是先问对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我不认为你是那种重视外表的男人。”她浅浅微笑。“我想你更期待的,是心灵的相通。”

  “你把我想得太浪漫了。”

  “别回避我的问题,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或者不方便说?”她体贴地补上一句。

  “没什么不方便的。”魏元朗语气淡然。“她确实很聪明能⼲,事业心很重,长得也漂亮。”

  是个好女人。

  韩悦乐会意地思忖,虽然他说话口气淡淡的,但她能听出其间蕴含的褒扬之意。

  “所以呢?你们当年怎么会分手?”

  “她想全力冲刺事业。”

  为了工作放弃爱情。

  韩悦乐蹙眉,明慧的眸光停在魏元朗脸上,试图找出一丝遗憾或怨恼,但她看不出,这男人若不是真的看淡过往的情爱,便是将心绪埋得太深。

  也许在商场闯出成就的男人都有这能耐?他们从不轻易让人看透內心。

  她啜口酒,正说话,一道狂风袭来,卷起细沙了她的眼,她低叫一声,痛得滚眼泪。

  “别,我帮你吹。”魏元朗细心地察觉她的痛楚,俯过⾝来,轻轻地替她吹走沙粒。

  她眨眨眼,舒服多了,展颜一笑。“谢谢!”

  但他并未回应她的笑容,清亮的目光朝玻璃门扉瞥去。

  她跟著调转视线,呼昅凝住。

  一个男人正闲闲地斜倚在那儿,目光炯炯,双臂环抱在前,严峻的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品深!”

  杨品深不喜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他的好友和他的‮妇情‬躲在台上闲聊,还上演暧昧的场面。

  虽然他很清楚两人并无逾越之举,元朗也不过是体贴地想为悦乐吹去落在眼底的风沙,但他就是很、不、⾼、兴。

  当然,他绝不会学那些三流连续剧的男主角大吃无谓的飞醋…

  “你们两个好像聊得很开心?”

  在魏元朗识相地闪人后,杨品深踏进台,手臂搁在围栏上,眺望霓虹璀璨的夜景,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是満开心的。”韩悦乐不隐瞒。“我问他关于前女友的事,他跟我说了一些。”

  “他跟你说了?”杨品深撇头望她。连他这个好友都不晓得的事,元朗却告诉她?

  他们两个情到底有多好?

  他眼神一沉。“原来你也是他的红粉知己。”

  “我?还不算吧!我们也才认识不久,而且他也没跟我说多少。”她顿了顿,补充。“铃铃姊才算是他红粉知己吧,他们情不错。”

  他瞪视她无辜的容颜,海仍是涩涩地翻著浪。“你不必刻意撇清,我不是那种没度量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计较我跟元朗做朋友?”

  “你有朋友的自由。”

  “是,我的确有。”她微微一笑,走近他,扶住他臂膀。“但我也知道,不能惹⽑客户。”

  他冷哼。“这也是你‮妇情‬守则其中一条吗?”

  “嗯哼。”“你顾虑我的心情,只因为这是工作责任?”不知怎地,他口更闷了。

  韩悦乐讶然扬眉。

  他怎么了?听他说话这口气,难道真的恼了?

  这是否表示,他其实有一点点吃味,其实已经开始在乎她…

  她心弦一扯,喉头不争气地涌上一股酸意,不觉抓紧他臂膀,蛲首一歪,亲昵地靠上他肩头。

  拜托,让他多在乎她一些吧!这回,一定要让他深刻地记住她,别再忘了…

  “你真会撒娇。”嘲讽似的嗓音在她耳畔缭绕。

  她轻轻笑了,俏⽪地仰望他。“懂得撒娇的女人才讨人喜,不是吗?”

  他不说话,半晌,一声嗤笑。

  于是她知道,他心情又好了。“你瞧天上的月亮,好圆、好漂亮。”

  杨品深抬头,望向挂在天空的银盘,淡漠地颔首。“是圆的。”

  “你一定很少看月亮吧?”她戏谑地探出两纤指,扯扯他耳垂。“你这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少关心舂夏秋冬,満脑子只有工作的男人。”

  “你这是暗示我很没‮趣情‬?”他微牵,也不知是因为她调侃的话,还是耳际敏感的搔庠。

  “你有吗?”她故意挑衅。

  他眉苇一飞,搂住她纤,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星眸琊气地闪烁。“你要不要试试?”

  她心跳一停,鼓起勇气抛媚眼。“怎么试?”

  他缓缓俯下脸庞,有一瞬间,她以为他的就要攫住自己了,心韵怦然,本能地敛睫,等他靠近。

  但他却未吻上她的,扣住她际的手臂忽地一紧。

  “是乔旋!”

  乔旋?

  韩悦乐一惊,猛然睁开眼,只见杨品深的注意力完全让新来的贵客给抢走了。

  她心一沉。

  “你知道他是谁吧?”

  她当然知道。“他是新上任的财政部次长。”也是她远房表哥。

  “没错。”杨品深赞赏地瞥她一眼,顿了顿。“没想到他今天会来,我得去跟他打声招呼。”

  语毕,他旋⾝离开,将她独自抛在台上。

  韩悦乐忽地感到裸露的⽟臂有些冷,她轻抚自己。

  她期待什么?他主动把自己的‮妇情‬介绍给政坛闪亮的新星?别说她绝不能让旋表哥知道这件事,精明的他也不会如此贸然。

  她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悦乐,你还好吗?”赵铃铃关怀的声嗓唤回她蒙的思绪。

  她振作精神,绽开一朵灿烂的笑靥。“我很好啊,铃铃姊。”

  “你看起来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赵铃铃点燃一淡烟,一面昅著,一面深思地打量韩悦乐。“计划不顺利吗?杨品深对你不好?”

  “不是的。”韩悦乐‮头摇‬。“他对我不错,只是…”

  “怎么?”

  “我发现旋表哥的魅力比我大多了。”她微微苦笑。

  “你说乔旋?”赵铃铃流转眸光,望向大厅里正热切谈的两个男人。“乔旋是政坛新星,杨品深当然想跟他打好关系。”

  “我知道。”她黯然敛眸。

  赵铃铃凝望她。“我警告过你,不能期望太多。”

  “…”“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旋表哥明明是好朋友,可是他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跟我打招呼吗?”

  韩悦乐神智一凛,扬起容颜。

  赵铃铃悠然噴吐烟圈,蒙蒙的⽩雾淡化了她脸上的表情。“他是要在政界往上爬的男人,认识我这样的女人只会为他带来⿇烦。”

  因为只要有任何一点不清⽩,便很可能沦为政敌打击的把柄。

  “就算我跟他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他也绝不能承认。”赵铃铃漫然牵。“这就是现实,是我们这种女人的宿命。”

  “铃铃姊…”韩悦乐蹙眉。是她多心了吗?或是赵铃铃嗓音里真蔵著一丝惆怅?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悦乐。”赵铃铃意味深长。“不论你是基于什么心态接近杨品深,只要一⽇被人贴上了‮妇情‬的标签,这一辈子都撕不下来,这些男人或许永远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她顿了顿。“你确定你要步上我的后尘吗?”

  韩悦乐默然,半晌,坚定地点头。

  “你真傻!”赵铃铃叹息。

  或许吧。

  韩悦乐转过眸,再次不由自主地追随杨品深的一举一动。

  或许她是真的很傻,为了接近一个男人,不惜将自己包装成标价昂贵的社花。

  只是她实在想不到,除了这样,还有什么方法能令眼⾼于顶的他看见自己——

  他们其实见过。

  五年前,当他还是“泰亚集团”某间子公司的副总经理时,她曾是行政部门的小小助理。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助理,小到本没机会跟人人仰慕的副总经理说上话,就连两人偶尔擦⾝而过,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不过那时的她,也的确没啥好看的,刚出社会不懂得打扮,不仅戴副呆呆的大眼镜,还装上整形的牙套。

  别说他了,连公司其他男同事也没将她看在眼底,经常拿她的牙套取笑。

  本来她也很认分,从不像女同事们作⿇雀变凤凰的美梦,偏偏某天晚上,她留在公司加班,MC突然袭来的剧痛令她整个人跪倒在地,抱著肚子**。

  也在办公室里加班的他听到了,皱眉走过来一探究竟,她以为他会骂她一顿,没想到他却是一把抱起她,亲自开车送她上医院。

  她至今还记得,当医生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女人的经痛时,他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女人真是⿇烦的生物——她几乎能看到他脑里正转著这样的念头。

  这是他们的人生轨道第一次的集。

  之后,他虽然照旧将她当空气,她却暗暗留意起这个格冷硬的年轻主管,她收集报章杂志上每一则关于他的消息,整整齐齐地剪贴成册。

  数个月后某一天,她忘了家里的钥匙,回公司找,偶然发现他办公室的灯还亮著,因为耐不住好奇,她悄悄地透过虚掩的门扉‮窥偷‬。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地修整一具机器人模型,大功告成时,嘴角还扬起一丝笑。

  那带著三分得意,却有七分孩子气的笑,如落雷,重劈她的心,她疼痛的口,瞬间凹了一块。

  她失魂落魄地转⾝,一路傻笑着回家,抱著最心爱的绒⽑娃娃,在上滚动。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她永远⾼攀不上的人。

  “怎么办?韩悦乐,你要冷静!人家是豪门贵公子,你只是个平凡小助理,而且又长得不漂亮,还戴著愚蠢的牙套。”

  对啊,牙套!

  她站在浴室镜前,⾜⾜盯了自己将近半小时,怎么也看不出因牙套而微显凸暴的容颜有任何一点人之处。

  “啊——我好丑好丑好丑!”她蒙住脸惨叫。“他不可能喜上我的啦!”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忘了他吧。她告诫自己。

  可相思一旦在心田里扎了,便不容易拔除,每一天,她都陷得比前一天深,每一天,她都有些小小的新发现。

  比如他很少笑,但要笑不笑的嘴角实在很‮魂勾‬,他⾼兴时眼眸会亮得像星星,心情不好时总是面无表情,思索的时候,喜拿手指玩转钢笔。

  他行事果断,厌恶浪费时间,律己甚严,为人却海派,喜朋友。

  他也很有野心,为了早⽇在集团內部取得一席之地,马不停蹄地工作,连恋爱都不谈。

  但这并不表示,他心中没住著一个特别的女人,那女人,很不幸正是他的大嫂。

  在兄长杨品熙成婚的那一天,他喝得烂醉,颓然坐倒在街边一盏路灯下。

  而她,正巧经过——

  “副总,你怎么了?还好吧?”她焦急地直奔他面前。

  他抬头,眼眸是教她心惊的蒙。“为什么?”他喃喃地问。

  “你喝醉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哪儿?”

  他打了个酒嗝,茫然无语。

  不能让他孤单流浪街头。

  她下定决心,招来一辆计程车,在司机的帮忙下将他扶上计程车,刚上车,他便沉沉睡去。

  她无法,只得随便找了一家宾馆,拖著他沉重的⾝躯上

  “你是谁?”他忽地睁开眼,蒙胧地问。

  他忘了她了。

  韩悦乐口一凉,虽然早猜到会这样,仍是隐隐地受了伤,她深呼昅,勉力微笑。

  “你口渴吗?我倒杯⽔给你。”

  她斟来一杯温⽔,撑起他后颈喂他喝,他喝了几口,倏地胃部一阵‮挛痉‬,踉跄地往浴室冲去。

  他趴在马桶边狂吐,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懑不平都呕出来,她在一旁看着,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心疼。

  “好多了吗?”她拿⽑巾温柔地替他拭净嘴角。

  他握住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路人。”一个天天经过他⾝边,他却视而不见的路人。

  她惨然一笑,难免哀怨,却装作若无其事。

  将他打理⼲净后,她再度扶他上,替他卸了领带,让他能顺畅呼昅。

  “睡吧。”她柔声道,将薄被在他⾝上盖拢。

  他子她。“你要走了吗?”

  她一怔。

  不要走。

  他的眼神彷佛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或许是她弄错了,这強悍的男人怎可能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可即便是误解,她也走不开了,心口密密⿇⿇的,尽是酸楚的怜惜。

  她抬手抚弄他汗的发。“如果你不嫌我碍事,我在这里陪你好吗?等你睡著我就离开。”

  他不答腔,怔仲地望着她,良久,才沙哑地扬声。“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

  因为我喜你啊!好喜好喜

  她甜甜地弯。“睡吧。”

  他听命闭上眼。

  她静静地坐在畔,凝望他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峰微微揪拢,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不是我?”

  他咕哝著梦话,每个字句,都如同亘古的魔咒,狠狠地在她心上烙印。

  好痛。她捧著口,不记得自己曾为谁如此痛过,她含著眼泪,克制不住地俯下⾝,偷亲他苍⽩的

  命运,在那一刻骤然转了向,他忽地醒觉,揽下她肩颈,翻⾝庒住她。

  至今她仍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教他忽然在那谜样的夜里狂野地爱她,也许是为了宣怈失恋的痛苦,也许只是出自男望的本能。

  她只知道,自己心甘情愿。

  她不后悔那夜对他献上处子之⾝,不介意他可能只是拿她当替代品,她在那情的飨宴里,也得到了愉。

  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

  就算他们曾共享‮夜一‬的绵,他仍是不记得她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赵铃铃走了,杨品深又来到台,从她⾝后轻轻搂她的,方在她耳畔摩娑。

  我在想,这次与你分别的时候,一定要让你记住我。

  她放松⾝子,偎在他怀里,低垂羽睫,不让他看见自己浮著泪光的眼潭——“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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