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果然新娘学校不是人待的,什么坐要直杆,每天泡茶当作功课,讲究得好像随时要出国去比赛。
见人就是九十度的鞠躬礼,不管何时都是,是、是、是。
微笑不够看,还要笑得好像一朵灿烂的花,但是绝对不可以露出牙齿来。
新娘学校,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管仲伦说这里很可怕了。
才几天,她瘦了一大圈,甚至有了想逃的冲动。
不过,她想到管仲伦,想到儿子,最后她忍下来了。
重来一次。这句话她听了不下十回,泡茶泡到快要起⽔泡真的很夸张,但这是事实,她哭无泪,只能继续努力。
如果在走道上,大家一定都是大家闺秀,但是一离开老师的视线,许多女人就变了样,例如女人天地的厕所,那些原本讲话轻声细语的女人,音量也不自觉地提⾼,甚至还原形毕露。
“花子,你知道紫织姐小去哪里吗?”有个女人问。
吕英华并不是故意要偷听,而是她本来就在厕所里面,现在出去反而怪怪的,只好继续蹲马桶。
另一个女人则说:“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啊?”
“紫织姐小去了湾台。”
听到湾台,吕英华突然好想家,好想爸妈,好想管仲伦,也好想吕续仲。
“去湾台做什么?湾台又不好玩。”
“人家紫织姐小才不是去玩,她是去相亲的。”
“相亲?和谁?”问问题的音量扬⾼了好几分贝,惟恐天下不知她有多讶异似的。
“和仲扬企业集团的二少东。”
吕英华在心底一再強调自己不喜偷听,但是扯上管仲伦,她就非听不可了。
“哇!条件很好耶!”
“所以也要条件好的女人才会那么幸运啊。”女人回答的语气有点酸。
另一个又接说:“我们可就没那么好的命,顶多只能嫁给一个小企业的小开,跟人家紫织姐小不能比较的。”
紫织、紫织,那个紫织到底是何方神圣?
吕英华沉不住气了,推门走出厕所,顺便抓了个女人追问:“你们所说的那位紫织姐小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
“我是仲扬企业集团二少东的未婚。”虽然没有经过老太婆同意,但是管仲伦已经私底下在她的手指上套上了钻戒,所以算数了。
“你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的。”另一个笑说:“⽩⽇梦我们也想作,但是没那个福气的啦。”
“请告诉我那位紫织到底是谁?”
“紫织姐小就是这所学校理事长的孙女,也是铃木集团的大姐小。”
好个门当户对,这恐怕是老太婆的主意,难怪她一再的想要把她送到这里来,只要她离开湾台,那里就可以如她所愿地进行她的计划。
“真是险狡猾的老太婆!”她自言自语。
“你说谁?”
“没事。”吕英华笑了笑,对众人道谢“谢谢你们。”
她为什么道谢?除了她本⾝以外,没有半个人知道。
* * *
休学离开⽇本,飞离东京回湾台,仅仅只需要两个多小时,她不需要像当初自英国回来时那样睡醒了又睡,睡到昏头转向。
这次还没⼊睡,机飞就已经抵达湾台。
是雷焰来接机。
“谢谢你来接我。”
“怎么不先通知管仲伦?”雷焰不解地问。
吕英华平静地说:“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那么严重?”他担忧地问。“你这样自己跑回来,老可能不会太⾼兴喔。”
“她当然不会⾼兴,因为我回来会破坏了她的计划。”
“计划?”
“⿇烦送我去管家。”
“去管家?现在?”
“对。”
“好像很严重。”雷焰看情况不对,便问:“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老太婆的计谋。”她一脸诚恳地请求他“我可能需要你和唐皓民帮我的忙。”
“你说,做得到我会帮到底。”
吕英华平静的告知“可能得要和老太婆作对,你会不会怕?”
“怕倒不至于,只是…”
“不好意思得罪老人家?”
“嗯。”“她哪里是老人家,本就是态变老太婆,”吕英华终于受不了地怒吼“她故意把我调去⽇本学礼仪,然后从那里找个名门闺秀来和管仲伦相亲,你知道这件事吗?”
雷焰感到讶异极了“真有这种事情?”
“我亲耳听来的消息。”
“好。”雷焰点头应允“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拉唐皓民一起当你的后盾。”
“可是这样可能会得罪老太婆喔。”她不忘提醒他。
“安啦,如果只是永旭可能会两败俱伤,可是多了唐氏集团,恐怕怕的人会是老太婆了。”
吕英华听得非常感动,扑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
雷焰尴尬地拉开她说:“拜托,虽然我们都觉得这样的感拥抱没啥,可是要是被管仲伦看见,我会被他给杀了的。”
“那时候我会阻止。”
“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所以能避免就避免吧。”
“是避赚吧?”吕英华笑着反问。
“随便啦,知道就好。”
“那么我可要开始反击了喔。”
“随时等候差遣。”雷焰决定她到底,因为他觉得管吴菊这次真的做得太过火了。
* * *
管仲伦才抵达餐厅,看到一群人围绕着餐桌,他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这本不是什么家族聚餐,而是安排的相亲宴,他气得当场想要掉头走人。
“管仲伦,你今天要是走出那道门,就别想再见到吕英华。”管吴菊冷冷地威胁他。
他无可奈何,只好留下。
“但是他不能见我,我可以来见他啊。”
谁也没有料到吕英华会出现,尤其是管吴菊,她现在最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吕英华,因为她的存在会破坏她的计划。
“你不是该在⽇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如果在⽇本,怎么有法子阻止您的谋呢?”吕英华笑脸以对,如此看来,倒像她已经胜券在握了。
“你那是什么态度?”管吴菊气坏地吼她。
“我原本想很尊敬您的,但是您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心寒了,我不会让您心想事成。”吕英华笔直走向管仲伦⾝边,笑着对他⾝旁看起来温柔婉约的铃木紫织说:“很抱歉让你⽩跑一趟,我手上戴着的是他替我挑选的订婚戒,我们的儿子已经五岁半了。”
铃木紫织看起来温柔,但却是训练有素的厉害女人,她大老远从⽇本而来,当然是誓在必得。
“那些事情管都告诉过我了,但是我以为,订婚并不是结婚,况且,结婚都可以离婚了,订婚不算什么,我们铃木家可以补偿你的损失,你可以开个价。”
这个女人头壳怎么和老太婆那么相似咧?
吕英华头摇叹气地道:“我真的很同情你们,更怀疑你们到底明不明⽩这世界上还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呢?”
管仲伦起⾝,拉着吕英华说:“别和她们说那么多,只是浪费口⾆罢了。”
“仲伦,你要是跟她走了,就不要怪不顾及亲情。”
“耶,我正要说,您不要欺人太甚,否则就不要怪我手段下流。”吕英华笑得诡谲。
别说管吴菊和铃木紫织看起来有些胆战,连管仲伦都觉得寒⽑竖立了起来。
他最了解她的,除非她心肠放软,否则是软硬皆不吃。
“没错,我们是同一条阵线的。”管仲伦也扬言威胁起来“如果执意要把事情做绝,那么我只好和管家脫离关系。”
管吴菊不认为他能够舍下继承管家的大笔财富,更不可能舍得放下未来的大好江山“你别傻了,我不认为你会为了个女人放弃你的未来。”
“未来?”吕英华冷哼着气重复:“有能力不怕没未来,倒是我要提醒您,您已经年迈,能和我们斗多久呢?”“你…”管吴菊最恨人家说她老,吕英华的一番话气得她险些昏厥过去。
“对不起喔,我这人心直口快,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但是,您一再的苦苦相,那我也只好得罪了。”
“够了!既然你们选择一无所有,那我就成全你们。”
战争终于引爆,管吴菊认定自己是最大赢家,但是吕英华却另有底牌,所以,鹿死谁手还有得瞧哩!
* * *
离开餐厅,管仲伦终于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知道自己刚做了什么吗?”
“我当然明⽩。”
管仲伦不以为然地头摇“我不认为你知道,得罪了我,不仅你我会不得安宁,恐怕还会牵连到你们一家,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怎么?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不信我的能力能够赢你?”吕英华假意不満地质问。
对她,他当然信心十⾜,但是管家可是世界排行有名的富豪,光是钱就可以砸死人,和管家斗,就好像拿着蛋去丢石头,稳输没赢的份。
“如果你后悔了,要回去也可以。”
“我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尤其是为了你,即使一无所有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我担心的是你。”
两人情意深浓,看得一旁的雷焰和唐皓民羡慕得要命。
“好了啦,要卿卿我我⿇烦请回家之后再开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待解决呢。”雷焰一边揶揄一边向吕英华报告“我已经和⽇⽇刊的社长谈妥了。”
唐皓民则说:“我和各大新闻媒体、报业,还有杂志社也谈成了。”
“那就太好了。”
管仲伦听得一头雾⽔,忙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找⽇⽇刊做什么?那不是八卦传媒吗?”
“你们在里面不是和老宣战了吗?”
“是啊。”
“既然宣战了,就要全力反击喽,难不成你想静静的让你把你们炮轰成灰?”雷焰问。
管仲伦头摇说:“我当然不会让我有机会伤害我⾝边的人。”
“那就对了。”
“那和⽇⽇刊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还是不懂。
吕英华笑说:“还是我来解释吧。”
“那就给你了,这里没我们的事情了。”唐皓民扯着还打算凑热闹的雷焰离开现场。
“我等你说明,老婆。”
“ㄟ,我还没过门喔,”吕英华斜睨着他笑道。
“那我给那个铃木什么的一个机会好了…”
她一把扯住他,大喝“你敢!”
“不敢,我最胆小了,所以你不要说不嫁给我啦!”
她瞪了他一眼,喔道:“别闹了,你到底要不要听正事?”
“当然要。”管仲伦正经八百地点头。
“你最爱面子对不对?”
“对啊。”
“那我就拿她最爱的面子当靶子。”
“⽇⽇刊?”他有些明⽩了。
她点头“好聪明喔,不愧是我选的老公。”
“呵,这回是你自己承认的喔,不能反悔了。”他一把搂住她的,奋兴地亲了她一记。
她心底虽乐,但还是推开他笑骂“你不要闹了,这里又不是家里。”
“哪里都一样。”管仲伦一改刚才的孩子气,霸道地说:“谁敢管我和我老婆亲热,我就和他翻脸。”
“只怕到时候你会先被以妨害风化罪名关起来。”
他朗声笑说:“不好意思喔,接吻不犯法。”
他总是有理,吕英华说不过他,又⽩了他一记“也许我真的该重新好好的考虑…”
“啥也不必考虑了,我们现在就去见⽇⽇刊的记者。”
管家的二少东其实是个双面人,还当起一个女人的情夫,这可是八卦新闻最爱,而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让管吴菊低头妥协。
“要斗就来嘛,壹周刊不够看的,每天给她丑闻加丑闻,我照三餐攻得她疲劳轰炸,就不信会输给她。”
要斗,来吧,她可是谁也不会怕的。
* * *
才一天而已,管吴菊就派人找上了吕英华。
代表律师公式化地说:“管老夫人要我代表她向吕姐小询问,到底要多少,你才愿意放过管家大小一马。”“喝!老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是她为难我们,不是我去为难她,请你回去告诉她,这事情我帮不上忙,还有,不要再对我说钱的事情,否则我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啥都没得说了,律师也看得出来,这情况绝对是管吴菊输,因为吕英华有雷、唐两家当后盾,还因为⽇⽇刊八卦新闻招来许多为她支持打气的民众,要是不妥协,那么管家的事业恐怕也要宣告完蛋了。
“清楚了吗?”
“是的,我会回去转告管老夫人。”
“⿇烦你要说得清楚一点,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思想转不过来,但是我相信王律师你是理的人。”
“是,我会劝劝老夫人,要她不要意气用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很明显的是管仲伦和吕英华占了上风,有了雷、唐两家的集团当后盾,加上管仲伦本⾝从他祖⽗那儿继承来的股份,就算管老夫人再有能耐,也是双手难敌众拳。
不过因为她毕竟是,管仲伦不方便出面与之为敌,只是照实地向记者回答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余的,他全权给吕英华去打理,自己则是专心的和儿子培养感情,还有继续悠哉地当他的知名牙医。
只是名声満天下,每天他的牙医诊所总是挤満了想一睹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嘲,当然又是女人居多。
吕英华和律师谈判之后就转过来接吕续仲,正巧看到一个美女在对管仲伦纠不休。
“老公,你很不安分喔,我才不在一下下,你就和美女打情骂俏,这样我很没有全安感,”跟着,她又叹气又埋怨“看来我也去招蜂引蝶好了,以我的条件,应该不难找到好男人。”
别说笑了,他是她专属的情夫,那么她自然就是他专属的妇情,他可不打算让她有机会去引勾男人。
他当着女病人的面搂住她的,笑说:“你有我就够了,我会对你负所有的责任的。”
美女病人知道自己无望,只好摸着鼻子打退堂鼓。
“我听雷焰说派律师找你谈判,怎么样?”
“她还是想用钱打发我。”
“你怎么选择呢?”
吕英华坏心地说:“本来我是想要选择钱的,因为比较管用嘛,不像某人,总是趁着我不在就和女人打情骂俏,你的黑框眼镜呢?”
“在这儿呢。”管仲伦马上从口袋中拿出眼镜戴上“这样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要能放心就好了。”挑了个各方面条件都是一流的男人当老公,她怎么可能会放心得下。
“安啦,六年都变不了节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我对你的爱。”
“恶…”
“喂,你很过分喔,要惩罚!”一记吻亲可不够,他总是需索得更多。
有个呛妈和一个风老爸,吕续仲可说是青出于蓝,小小年纪就把整个诊所的病人还有护士收伏得妥妥当当,当他看见刚刚对自己老爸猛抛媚眼的美女一脸失望地走出诊疗室,就说:“不要失望喔,还有我喔,等你把自己的牙齿照顾好了,再来找我吧。”
吕英华突然从他后头捏住他的小耳朵“你好的不学,却给我学你老爸那风样,跟我回家。”
“不要啦,我要帮老爸看病人。”
“你少穷搅和了,要看病人,等你当医生之后再说吧,至于现在…”她略一顿,接口又说:“跟我回家去煮饭。”
老妈下令,吕续仲不敢再有怨言。
“老爸!”
管仲伦探头出来问:“什么事啊?”
“要记得回家吃晚饭啊!”要不然他就惨了,自己小小的胃还得要代替他老爸硬ㄍ?ㄥ,太可怜了。
“我知道,记得把腿留给我。”
“再说再研究啦!”吕续仲敷衍了事地说。
腿,甭想了,那可是他的最爱ㄋㄟ,就算是老爸,也是没得商量的。
* * *
老少斗法,老的输得很惨,自以为是的管吴菊以为以她和雷、唐两家的情,他们断然不可能帮助吕英华那无名无地位的小女人。
但她真的错得离谱了。
所有人都帮吕英华,雷焰的⽗亲说:“我已经不管事情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还是看开点,早点享福吧。”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要他们照您的方法过⽇子可能困难点,倒是时代在变,我们不能老是故步自封,要跟上嘲流。”唐皓民的⽗亲也劝管吴菊。
最后管吴菊只得暂时退让,并派了管柏仲当起和事佬。
“大哥今天代替来的?”管仲伦知道他大哥其实很为难,要帮他也不是,不帮他也不对,帮了伤,不帮伤兄弟,不管怎么做,都是里外不是人。
所以,他可一点都不怪他大哥。
“大哥直截了当的说无妨,我们有够強的心脏可以接受任何的打击。”吕英华的看法和管仲伦是一致的,她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有意见的是老夫人,而管家其他人对她的好,她都一一记在心里头了。
管柏仲相当疼爱吕续仲,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般看待,管家⽗⺟更是把吕续仲当成了宝,每天总要一通电话才能安心觉睡。
当然一切都是瞒着老进行的。
“好了,你们可要好好听清楚了喔。”管柏仲一脸肃穆地代。
“嗯。”两人同时点头,准备好要一起面对现实。
“妥协了。”
“嗯?”两人一脸木然,谁也听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管柏仲再度重申“已经同意让你们结婚了。”
两人依然愣愣的没有回应。
“怎么,很意外那么快就投降?”
“的确是不怎么信。”管仲伦点头。
“我也不怎么信,但是找过唐、雷两家的世伯,他们已经摆明了不管事,而雷焰和皓民又都倒向你们,不妥协也不成。”
“她老人家要真能了解就好了。”
“你还担心什么呢?”管柏仲不明就里地问。“能够得到的应允,不必再有争执不是很好?”
“那是当然的,可是我总觉得事情落幕得太简单了,一点都不像的个,她是个就算是输也不会肯承认自己失败的人。”管仲伦分析道。
“也许你是对的。”管柏仲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着我?”
“嗯,事实上还有个要求…”管柏仲不太好意思开口。
“什么要求?”
吕英华不怎么开心地说:“输的人还提条件,真是输不起的老。”
“没错,年纪大了,个多少会有点像小孩。”管柏仲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
“好吧,说吧。”管仲伦说。“反正正面冲突我们都做过了,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嗯,我赞成仲伦的话,大哥就说吧。”
杵了好久,管柏仲才拿出自己带来的一个牛⽪纸袋。
“什么?”
“说,如果你们真的不想看到她有个不测,又希望得到她诚心的祝福,那就一起去印度经营这家即将倒闭的公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