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节外生枝,欲尝四海水味
话说其时天地之间,中土大地四围有四海,分别以东西南北四方号之,曰“东海”“西海”“南海”“北海”
这四海之中,东海在中土陆大正东,在四海中幅员最为辽阔,其中波涛亿里,气象万千,⽔底奇鱼异族多如牛⽑,不可胜数。东海⽔族,由东海龙神敖广领属,震慑四方,号为四海之祖。东海之南之西南,则为南海,向为南海龙神蚩刚所属,现在实为蚩刚三太子孟章⽔侯统摄。
西海在南海之西;在南海海域最西南的神狱群岛以西又三千里,其外为西海龙王比巢民所辖之地。西海之中,也是烟波浩淼,大小岛屿林林总总,星罗棋布;无论海洋岛屿,尽皆气候炎热,其中珍异草木禽鳞数以万计,种类繁多丰富。而西海之主比巢民情和顺,与世无争,两千年前西海之域仍在南海神狱群岛以东一千里处,但两千年下来几经退让,直到上出现在的神狱群岛以及以西三千里海域之后,西海⽔族疆域终于稳定下来,偏居西南海隅,从此便与天下他族再无争执。
在这东西南北四海之中,最奇特最神秘之地当属地处极北的北海。如果说四海之中其他三海,无论服饰礼仪还是语言行事,大抵与中土神州无异;但北海却不同,其中海民语言习俗与天下其他开化之民迵然相异。北海严寒,在中土大地人力可及之处,还要向北两千多里才到与北海接壤的陆大边缘。接近北海边缘的陆地几乎全被冰雪覆盖。终年寒风呼号雪花飞舞,处处生机绝少,只有极少数天生奇异地草木兽禽才能存活下来。到了北海大洋中,则更是终⽇飞雪漫天,四处冰山浮雪遍布,凶险异常。
而这北海。和东西南那三海之间相互直接界接壤不同,北海海神禺疆所领的北海大洋和南边东海之间有一个缓冲,向南以东西横贯的阿流申群岛为限,向北以极北蛮荒之地间的一座狭窄海峡为界,中间方圆千里的海域为无主之地。作为北海南界的那痤海峡,因为两端陆地终年都被冰雪覆盖,⽩皑皑一片。如同上天颁下神令,令其永葆其⽩,因此这处地处要冲地险要海峡名为“⽩令”;⽩令峡以南和阿流申群岛之间的海域则称作“⽩令海”
虽然在各界之中,不甚了解內情的一般都会认为阿流申群岛以北便是北海,但经过多年的砥砺。几经冲突,在本地互邻的东海北海灵族心目中,真正的北海应在⽩令峡之北,按北海民的语言发音,叫做“星波雷亚海”
四海地理叙过。话说就在中土四渎⽔族玄灵妖民会盟罗浮,旌麾直指南海一个多月后,约在九月这末,正当南海中的攻防战事如火如荼、南海⽔族节节败退之际,极北苦寒之地那位素来和南海孟章好的海神禺疆也终于坐不住,经过数天准备,这一⽇点起麾下最精锐的长乘军五万。出⽩令峡,向东疾走,准备绕远取道那处遍布雷云风暴的雷暴泽,以避开东海耳目,驰援南海。到得这⽇巳时,接近中午,那位浑⾝裹在一团黑⾊雨云中的北海龙神便跨着一头双头黑龙,居在黑庒庒地大军之中,同大军一道向东方雷暴泽疾行。
北海这些人面豹尾的长乘悍卒。天生擅走,行如闪电,因此前后只不过半个多时辰,整支五万多人的北海大军便迅速接近那片⽩令峡以东四千里外的雷暴泽。
这时候,望着前方不远处那片乌云涌动电光闪耀的海域,躲蔵在黑雾中的海神默默想道:“嗯,过了这雷暴泽,此后便可海阔天空了。”
据北海龙军事前细致的打探,东海放出的那些目光如炬的神鹞最北最东飞及之处,只到这终⽇电闪雷鸣的雷暴泽;而这雷暴泽上空黑云翻滚雷光耀目,那些瞬息千里的神鹞并不敢飞⼊其中,只能在雷云之上的⾼天中飞行。因此,按他们之前贴着蛮荒北地边缘浅海小心行走地路线,只要借着雷暴泽上空的雷电黑云躲过那些东海神鹞的耳目,此后便海阔天⾼,可以任他们这支強大的北地神军自由翱游!
因此,眼见着大军离那片风波诡谲的黑⾊海面越来越近,一直有些紧张的海神反而渐渐放松下来。除非千百年从没青天⽩⽇过的雷云风暴泽一瞬间雷云消散,否则那些只敢在雨云外⾼天中逡巡的东海鹞子不可能发现他们在前面那片诡谲海泽中少被天雷急闪击中。
就在禺疆半瞑双目沉思之时,他这前前后后五万之数的长乘海灵已经半飘半游,向南急转进⼊那片黑云涌动的洋泽之中。这时候,若是从他们后方的⾼天看去,这群只善凫⽔的北海健卒军伍就像深海翻出的巨蛇,正蜿蜒进⼊一只反扣在海面的黑底大锅中。
直到此刻,所有状况还是一如既往,分毫没有被南面那些邻居发现的迹象。
“唔…”见得眼前一派平和景象,刚进⼊雷暴泽的禺疆大神在挥起玄黑大氅扫落几个惊天落雷之后,已对此行成败毫不担忧。现在这位镇静自若的双面海神,已换了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耳垂青蛇,开始思考起自己大军达到南海之后的征战大计来。
只是,禺疆的镇静并没持续多久。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这片自古以来天象都没有多少变化的雷暴海泽,当北海大军驰⼊之后不久却突然起了些民变;这古怪异变,还是灵觉最敏锐的禺疆最先察觉出来:“奇怪,怎么今⽇这雷暴泽中。电光格外明亮格外多?”
刚开始时,在一团团黑云之下渐觉眼前明亮,禺疆还以为闪电越来越密越来越強;只是在心中如此淡然想过之后,不到片刻的功夫,这方圆数百里地雷暴泽上空就起了让所有北海军卒目瞪口呆的变化:头顶上那些原先好像扣地大锅般严丝合的雷暴黑云,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竟渐渐消淡;等众人察觉之后。那冥冥中双仿佛有着一只看不见的巨手,转眼间就将那些耀武扬威的雷电雾云猛然挥散,前后速度之快,就像一紧捂的棉被被哪家调⽪地小女孩突然掀翻,竟在转眼间便全部消散。
就这样不到片刻功夫之后,原来暴躁如狂的雷暴泽就好像突然变成一个温柔顺从的小姑娘,深蓝海面上微风徐来,波浪轻拍。
“…”雷暴泽这样转变不要紧,北海那些成千上万的军马却突如被剥了壳的煮蛋,帘暴露在正午的青天⽩⽇之下!
如此剧变,顿时就让这些本就鬼鬼祟祟一路潜行的北海军卒慌作一团;除了少数定力非常的海神灵将镇定如初,大多数长乘海灵都好像忽被掐去脑袋的没头苍蝇一般。只管在原来凫⽔泅泳的海浪中急急打转,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转眼就变得混不堪!
“这是…”
和其他人惊惶不同,此刻禺疆仍旧镇定。虽然刚才神目圆睁极力远望,看不到丝毫敌踪异状,但等用鼻子一嗅,他便立即从温柔吹来的东南风丝中嗅出些不同寻常地味道。虽然这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只是稍纵即逝,自己只嗅到一缕风尾,但也⾜够让他联想到很多东西。
只是到得此刻,纵然他有心也已经无暇细察;刚同部下神将稍稍约束好混的队伍,禺疆就听得在自己西南方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细碎急切的呼啸,初如啮食桑叶的舂蚕,簌簌细响。转眼之后那啸声便越发宏大,等变得如闷雷一般来回滚动时,北海众人便见得西南海域上正有一块铺陈数十里地乌⾊云阵滚滚而来,其下遮掩着无数⾝材⾼大的靛面⽔灵,个个手执雪亮钢叉,面目峥嵘,睛目烁烁,十分可怕!
对北海军众来说,这些恶形恶相的神灵他们正是十分悉;这些携云带雨呼啸如风的恶面⽔灵,正是东海龙族赖以傲视四方的夜叉⽔军。不用说,正是刚才雷暴泽上空突然云开⽇出,那些原本只在⾼天盘旋的东海神鹞立即就看清他们的行迹,很快便把担任游弋南方地东海龙军引来。
于是只在须臾之间,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夜叉军团便将北海龙军南去海路团团堵住;而当他们到来时,这突然变样的雷暴泽又终于恢复本来面目,转眼间在那些夜叉海军带来的乌云风雨上重新聚満雷电雨云。只是此时对北海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行踪早已完全暴露。
“惜哉…”
见得眼前东海夜叉军汹汹而来,已化为⾝形二丈风姿优雅的风神禺疆,已知事不可为,便在心中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而在这时,对面那蜂拥成堆气势汹汹的夜叉军团央中,人群忽朝两边分开,从中走出一位⾝形也是二丈有余的中年神帅,浑⾝上下⻩光笼罩,威势非常。透过⻩光萦绕的雾霾可以隐约看到,这位被众星捧月般拥出的海神,头顶三紫金⽇冠,⾝穿银鳞金嵌海猊战甲,背后一袭披风猩红鲜,随风飘棤棤作响;而这海神脸上面⽩如⽟,凤目蚕眉,颔下三绺乌髯长可及,看上去正是神采飞扬。
见了这东海神将⽟面长髯的相貌,则即使那些从未见过此神的北海军卒也知道,这人便该是声名赫赫威震四方的东海巡海大将苍璧了。
再说这东海⽔神苍璧,从军阵中踏浪行出,在漫天电光耀映中见到对面那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北方龙神,便微微一笑,在金⻩光影中一拱手,似是十分客气地问道:“禺疆大人,外臣东海苍璧。今⽇幸会,不知您此番厉兵秣马,兵锋所指何处?”
“哼…”在漫天轰鸣的雷暴声响中清晰听到苍璧这声问话,禺疆哼了一声,面上深沉似⽔,口角不动淡淡答道:“哦,原是苍璧。此行无他,只是演练军马。”
说完这话,也不管对面灵将如何答话,北海龙神便徐徐转过⾝来,朝四方喝道:“诸位急行至此,可。这便全速回营!”
禺疆虽然口角嘴仍无丝毫动静,但这声有如炸雷般的声音却盖过海泽上空所有地暴雷,在方圆数十里內每位海灵耳旁炸响。而听得这声呼喝,所有的长乘海灵不约而同应了一声。帘声贯天地,海动天摇。在这之后,同那些夜叉一样也是来去如电的豹尾黑面长乘,便如下山猛虎一般轰轰烈烈朝西北来处迅猛奔去。到这时候他们已无须再顾忌行踪,这番全力疾走之下顿时就像在浩大洋中掀起一阵飓风。又如黑嘲般迅速朝西北漫去。
见得这样,那位面目雍容温和的东海大将也紧接着一声喝令,令麾下夜叉军也向西北迅速移去;按他朝北传出的说辞,说是要送他们这些北海友邻一程。于是转眼之间这两家面和心不和的“友军”便并驾齐驱,靛⾊肌肤地夜叉军和黑⾊面目的长乘灵一南一北合在一起。就好似掀起两场蓝靛漆黑⾊泽迵异的海啸大嘲,并行着朝西北⽩令海峡驰去。
而这两部军马,在海外灵族中一向都以脚力著称,再加上各为其主,內心里本就相互不服气,再加上今⽇这番表面礼貌实则十分不客气的拦挡阻截,更起双方不少火气。因此,饶是这些心神通明的海灵奔驰之时都在口中默念着主帅主公一贯的嘱托,反复提醒自己跟那些“友军”打道时,绝不可以碰出真火,但在眼前这并驾齐驱的情境下,尽力奔驰时总不免有一争快慢赌赛之意,而在那两方军阵相互靠近接处,更是免不了时不时发生碰撞。
“呃…”这样磕磕碰碰地情景落在东海统领苍璧眼中,倒也让他十分担心和北海爆发一场绝不必要的争斗。有了这番考量,苍璧略一思索,便双手一挥,转眼就有两团鲜⻩的光华从他手中飞出,着海风越展越大,转眼间就将北侧是数十里所有和北海龙军接邻的夜叉部众笼罩其中。只不过是须臾之后,这道随军飞驰的光团边缘形成地⻩⾊光壁,便渐渐将夜叉军阵和北海军马隔了开来,中间大约空出七八丈空处;于是这之后无论那些桀骜刚烈的夜叉如何想方设法偷偷朝北挤、向北靠,也都被那道⻩⾊光壁一个个弹回。
见得这样,那位一样也在万军阵中向西疾移的北海龙神禺疆,也不甘示弱,几乎以同样的手法飞出一道青烟直冒的青⾊光壁,也将自家军马护在其中。这样一来,那些故意碰撞挑衅地海灵之间再也碰不着,却反而是双方主将施出的青⻩光壁相互击撞,如同两道长龙一般不断击撞飞弹,磕磕碰碰纠纠向北急速飞去。
到得这时,局面早已偏离苍璧本意;原本为减少擦摩,但现在却骑虎难下,得要极力施法维持光壁,否则一旦失力光壁被那个不停汹汹南撞的青⾊光龙击散,自家儿郞便要倒霉——因为,从他现在感应到的情况来看,北面那个出师未捷⾝先退的郁闷龙神,已在那青⾊的光气中添了许多満含险恶瘟疫的风息;这样的话,要是一个不敌被他毒光一卷,今⽇这吃哑巴亏之人就要再添一个,添上他东海巡海大将军苍璧。
因而双方就这样暗自较劲,大约又过了小半炷香功夫,等两军驰近⽩令海峡眼看着那两座遥遥相望的海崖历历在目时,这场青⻩相接却又泾渭分明的凶险较力便告结束。这两位海神俱是神力通天之辈,见到⽩令峡便心领神会,不约而同收回那海面铺卷如龙的青⻩光气,各在心中暗道一声“佩服”之后,便各自领兵回去。
且不说他们这番劳神费力。等一事无成的禺疆暂时缩回北洋,勤心尽力的苍璧返回南侧海中继续游弋,此时在这东南边某处光明媚,⽔波微澜的蓝⾊海⽔中,却忽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如⻩莺百灵般轻盈响起。只听这女孩儿喜孜孜说道:“皋瑶姨~我这回做得不错吧?”
灵脆悦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地威严与尊贵;而在那几似本能的矜持外,又流露出好几分不可抑止的调⽪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