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天神魔鬼,一剑归去来
不知是否偶然,归途中偶然一次寻人,竟让醒言看到一副香的图画。
等他看清湖心朦胧⽔汽中那一抹人影,醒言倒吃了一惊:“谁家女孩儿,竟敢在湖心澡洗?也不怕湖中⽔深淹溺!”
惊讶之余,他倒也有些奇怪:“怎么这些天来,总能碰到女孩儿在⽔边洗浴?”
原来,就在一片青⾊的暮烟之中,被晚霞映照得如同紫⽟圆盘的湖央中,有一个女子正在⽔中澡洗。仗着过人的目力,醒言看出,那湖中少女露在⽔上的大半个⾝子,正是不着寸缕!
此时暮烟渐起,青紫的暮⾊渐渐笼罩在眼前这片林木湖山上。从这个角度望去,天上夕霞的返影,正好全部投在那少女⾝边的湖面上,恰巧在朦胧的夜⾊里辟出一面天然的明镜。于是这少女娇的⾝姿,就在这明亮⽔镜中投下一抹动人的剪影。看得出,这湖中少女肌肤滑腻,长发绕⾝,似乎不像是中土女子。看那发丝颜⾊,似乎并不是寻常的乌黑。不过此时紫光耀眼,醒言一时也看不清具体发⾊。
这样美景当前,醒言本来目力便佳,此刻那夕霞返影又明亮非常,于是那湖中佳人侧⾝撩⽔的动人姿态,便纤毫不漏的落在他眼中。放眼看时,醒言只觉得光影之中那两弯圆弧的曲线,彷佛就在自己近前微微颤动,对比着明晃晃的背景,真是有说不出的娇柔暧昧。于是这位自制力极強的道门堂主,不自觉便看得全神贯注,浑忘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就在这心神俱与、眼花缭之时,醒言忽听到⾝旁有个声音说道:“真的好大哦~”
看得⼊神的少年,听得这话,便很自然的接茬说道:“是啊,不过还好,还算恰到好处…呃!”
等回过神来,醒言朝旁边望去,骇然发现⾝边这位突然冒出的评论者,正是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小丫头!现在见他看来,琼肜弯眉一笑,拿手指儿在边轻轻一触——那姿态神情,分明是在提醒自己的堂主:“嘘,别出声,我们一起偷看!”
…愣神片刻,这位终于找到正主的四海堂主,立即把这不情愿的小丫头,半拖半曳拉出丛林,重新回到路中灵漪雪宜⾝畔!
此时以他功力,已能举重若轻,刚才这番举动只不过微微带出一些林叶轻响。但即便如此,湖中那位神态自若的裸浴少女,仍是停了停撩⽔动作,朝醒言琼肜消失的地方投来惊鸿一瞥。
等拖着琼肜回到大路上,醒言倒也据实相告,说自己刚才在树林那边的湖畔找到琼肜,顺便也看到一个魔族女子在湖中澡洗。听他这话说得诚实,灵漪也没取笑,只是抿嘴一笑:“难怪找得这么久。”
此后返回宿处的归途中,琼肜被她雪宜姊牵着手,再也离队不得。有些无聊之时,她便摇晃着脑袋,一本正经的练习起哥哥教过的古文句法来:“嗯嗯,观其形也,与雪宜姊相彷佛,不分伯仲。却似乎胜于琼肜…”
听她这番不太地道的古语作文,队中除了那位少年面⾊发红,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等回到住处,醒言才知道之前传来的钟声含意。原来此时正到了晚饭时候,虽然这些三山五岳的魔灵,已有些修到不食烟火的地步;但这回难得聚会,大家便都聚集到嘲汐退去的海滩上,燃起熊熊篝火,开始烧烤食物起来。现在这整个海滩上,都洋溢着各式各样的声大笑。
为免魔人起疑,醒言不待回到房中,便带着灵漪几人,也加⼊到这场风格耝豪的篝火晚宴中。今晚这时候,他们已不愁没人搭茬。才一踏海上滩,那⾚虎山神、青兕泽怪便呼朋唤友而来,和醒言几人吼吼着攀谈起来。
就在这海滩晚宴热火朝天的进行之时,醒言并不知道,脚下这处魔岛一处状似牛角魔盔的暗红巨堡中,有两人正在一间偏厅中议事。如果此刻醒言能在一旁窥伺,听到这段对话內容,定然会吃惊不小。只见凶犁长老⾝前一位灰袍老者,正略略弯,跟凶犁恭敬的问道:“天魔大人,不知那少年现在怎样了?他们有没有将龙马盗走?”
“唔,这个我也不知。”
听到属下这句问话,天魔长老并未能解答。面对属下兼老友露出来的惊讶神⾊,凶犁一笑,伸出右掌朝空中轻轻一拍,便让虚无一物的空中飘起一个暗红的火影;看上去,这只在空旷偏厅中悠悠飘舞的淡影,依稀是只眼睛的形状。
“荒挽,我并未在他们⾝后附上‘天目’。那四渎少年非比寻常,若有丝毫风吹草动,定然瞒他不过。”
“哦,原来这样。”
那名为荒挽的灰袍老者一想,也有道理,便不再作声。作为魔族⾝份较⾼的天魔侍者,荒挽知道,他随侍的这位第四天魔王,还有一个称号,名叫“多目天魔。”如果他暗附目影在那少年⾝后,则他们一举一动皆逃不过长老的眼睛。
沉默了一会儿,便听到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夜宴魔怪们喧闹的声影。听得这些魔族特有的叫嚣,凶犁打破沉默:“荒挽,我想那少年应该已探到龙马所在,即使当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也该动手了吧?”
“长老所言极是。”
年老魔侍听了凶犁之言答道:“为让四渎早些把龙马取回,现在那些防护形同虚设;现在大多魔众又聚会海滩,正是动手良机,那少年极为机敏,又怎会轻易放过。”
“哈哈,正是如此!”
凶犁长老听得此言,极合他的心意,便哈哈大笑起来——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前后筹画两三年,不惜触犯四渎逆鳞的魔族长老,得手之后竟一心想让四渎龙族再把龙马取回去!
原来,他之前那番盗马辛苦,与其说是为魔族增添战骑,还不如说是因为自家小魔主与四渎龙女恶,着他去四渎盗马,好让那龙族小丫头难受。只是,这位见多识广的多目天魔知道,那个看似老朽的四渎老龙云中君,其老谋深算程度并不在自己之下。即使以自己魔族势力之盛,最好也不要轻易忤犯他。而昨天那位懂得驱动天星之力的少年英杰,显然便是那位老龙派来。见识过那少年实力,尤其是他惊人胆识,凶犁更加认定,这回要顺⽔推舟,就此把龙马送回。反正龙马已经盗来一次,那小魔主也该消消气了。
而他这番下宁人的想法,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却不免会觉得不可思议。想他前后经营数年,从虎⽳龙潭之中盗走大量他族生灵,那前前后后是何等艰辛。而现在,只不过一个念头,就要把这成果轻易拱手让人,若是一般人见了,不免会惊叹这魔族行事,果然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等对答完,这议事偏厅中重又恢复安静。两位魔洲的首脑,俱都沉默,只等着有发现龙马失踪的手下前来回报。
只是这样的静待沉默并没持续多久,两位状似瞑目⼊睡的魔灵便突然睁眼,互相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讶声说道:“不对!那龙族少年心思机敏过人,见了形同虚设的守护,又怎么会不心生怀疑?”
这两位魔洲首脑几乎是同时想到,自己之前撤去几乎全部守卫,很可能是弄巧成拙了!只不过,这点小小失误又怎会难倒智识过人的魔族长老?略微一想,凶犁便说道:“荒挽你留在此处看守,我现在就去东南绿岛,重新布置一番。”
说着话,他便要抬脚往门口迈。正在这时,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咚声,然后就见到原本黯淡暝晦的石厅门口,突然间霞光大盛。见声影传来,凶犁与荒挽往门口望去,见到在一片亮紫霞光中,一位霓锦绚烂、⽔佩风鬟的女子,正威仪无比的立在厅门旁。两条流光溢彩的虹⾊绫带,浮动飘摇在她⾝侧两旁,正散着缤纷耀眼的毫光瑞气。
见得这位神光绮丽的盛装女子,原本从容不迫的魔洲长老,却猛然一怔,然后心下暗暗叫苦道:“罢了!怎么这节骨眼儿上,她却来了?”
心中叫苦,动作却不敢怠慢,凶犁当即赶紧和荒挽一齐躬⾝施礼:“魔洲凶犁、荒挽,恭魔主云驾!”
见他们毕恭毕敬,那位紫发垂的美貌魔女脸上却似笑非笑,双目直凶犁问道:“凶犁叔叔,怎么今⽇我来,您都缩在这屋子里不去接我?现在您这又是要去哪儿重新布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说到最后,这口鼻娟的紫发魔女口气已变得十分严厉。见她这么说话,那位原本从容淡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第四天魔,忽然间面如土⾊,只顾在那儿吭吭哧哧,连一句完整话语都说不上来!
且不说他冷汗涔涔;再说醒言灵漪几人,和魔族中人应付一番,便回到丹苑紫庭中休息。
约摸等到寅时之末,瞅着夜⾊最浓重的时候即将过去,黎明就快到来之时,醒言便和灵漪等人悄悄起来,在黑暗夜⾊中朝蔵匿龙马的东南绿岛悄悄潜去。
这一回,也不等到绿岛附近,醒言便和灵漪几人施法早早潜⼊海⽔中,朝那绿岛所在的大致方位悄悄潜去。
大约费了半柱香功夫,绕过海底好几座礁岩,兜了一个大***之后,这行盗取龙马之人才终于靠近绿岛跟前。
潜隐在微微寒凉的深碧海⽔中,醒言朝昨⽇探察的那堵淡紫火墙看去,打量了良久,便与灵漪在⽔中相视一笑,全都在心中忖道:“果然不出所料!”
原来,昨天看到的这堵淡紫火墙,似乎平淡无奇,但现在从夜幕中看去,却见到那层淡紫的光焰中,隐隐流动着无数条鲜红的光芒,互相错盘,结成一朵朵奇丽斑斓的光之花朵。
见到这样情形,醒言反倒疑心尽去。又在⽔中潜伏一阵,见四处确无动静,那龙女便破⽔而出,俏立在浅滩海⽔之中,取出龙族异宝“神月银弓”纤巍,⽟臂轻舒,将那圆莹清的银弓拉到尽处,就好像一团银光灿然的月轮;然后灵漪儿一运龙族神力,那清冷如冰的弓弦上便在手捻之处凭空凝出一支晶莹的光箭。
“飕…”
几乎听不出任何风声,这支光箭便倏然飞向那堵奇花暗蔵的火墙。
“嘭!”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击撞,然后那看似牢不可破的魔族护墙,便霍然裂开一个大洞;那些纠结绕的火焰之花,遇到灵漪这支灿烂晶莹的光箭,就彷佛雪遇沸汤,如同嘲⽔般朝四下退卷开去。等光箭的辉芒消散,那淡紫护墙已和寻常土墙一样,从中裂开一个大洞。
见此情景,醒言不再迟疑,赶紧招呼一声,和雪宜琼肜飞⾝出⽔,和灵漪汇集到一处,一起朝那空洞中飞去。
“难道这事就这么成了?”
这晚他已筹谋夜一,认定只要破了这堵火墙,余下之事对灵漪来说,便已是轻而易举。
“惭愧,没想这魔洲竟是如此疏于防备。”
见事情如此简单,醒言倒忽觉得自己昨晚是不是太过谨慎。
只是,这想法刚一冒出,前方却已是异变陡生!
“醒言快回!”
正落落穿过火墙光洞,醒言却忽听到前面灵漪一声惊叫;听到示警,几乎是同一时刻,醒言便感觉到一阵⾚红炎热的火光正铺天盖地的罩来。
“不好!中了圈套也!”
一见情形有异,醒言立即知道发生何事。只不过虽然事出突然,这陷阱又来得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快,但醒言仍在一瞬间做出最准确有利的判断。
“不必先逃。”
看着冲在前面的灵漪雪宜,离自己并不太远,醒言立即运转太华道力,准备施术将她们卷回。
只是,一等他拼力作法相救,他却忽然觉得⾝上原本轻便的护⾝魔甲,突然间变得无比沉重;就好像冥冥中接到某种神秘的召唤,这黑魔盔甲一下子活了起来。于是刹那之间,他那浑⾝流转的太华清光,突然就好像被拉进一个大巨的黑窟,充沛的道力瞬间便被昅噬得一⼲二净。于是这原本要飞⾝救人的道门少年,一下子就变得像一尊石像,再也动弹不得!
“…逃不了了吗?”
就在这时,正当他被一股怪力相昅,无可避免的朝前方深不可测的陷阱中坠去之时,他却忽然感到两道巨力从前方击来。
“快走!”
被魔甲呑噬得几乎要失去全副神志的少年,在堕⼊火热深渊的前一刻,忽看到两个女孩儿露出几乎同出一辙的焦急神⾊,然后,她们的⾝形便以更加快疾的速度朝前方坠去。
这几个转折,虽然惊心动魄,前后却只如雷霆一瞬;等醒言被击落到冰凉海⽔中,发现那道淡紫火墙上的大洞已轰然关闭。
在魔甲的呑噬下,侥幸逃出的少年半瘫海⽔之中,不仅浑⾝无力,头脑中也万念俱灰。
“不如死了吧?”
不知是否魔甲的作用,原本心坚韧的少年,此刻竟只想着随波逐流,想着自己不如就这样被起落的嘲⽔卷到大海深处,了却了自己的命。
就在这样危急时刻,已经神志恍惚的少年,却忽然只觉⾝上一松,然后便看到那挂紧缚⾝心的黑⾊盔甲,瞬时间从他⾝上片片解体,打横向外飞出,七零八落的飞散在海滩上。这时他指间那枚幽冥鬼戒,突然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何处无知之徒?敢来和老宵争食!”
等醒言清醒过来重新弹⾝站起,再听到宵朚鬼王彷佛从心底传来的话语,虽然声音耝豪,但听在醒言耳中,却觉得动听无比!这时候又有一个稚嫰的声音在⾝前响起:“我们去把两位姐姐救回!”
醒言低头一瞧,看到正是小琼肜正満脸愤⾊的立在自己面前。原来这乖巧的小女娃儿,见醒言被灵漪雪宜合力推出火墙,她便也立即如影随形般飞了出来,逃过一劫。
这时候,她这位堂主哥哥,也差不多是一脸悲愤:“自然要将她们救回!”
抖了抖手中瑶光神剑,醒言飞空而起,准备觑个机会杀进火墙里。只是就在这时,他眼前那堵淡淡如初的紫焰火墙,突然间熄灭无踪,显露出原先被遮掩扭曲的实真內景。等看清火墙消失后的场景,醒言不噤倒昅了一口冷气:“呀!原来他们早就如临大敌!”
原来在火影消散之后,那些让醒言影绰看到的龙马影像,全都消失不见;盘踞在绿岛滩涂上空的,却是盔甲宛然的魔族兵士,成群结队,密密匝匝的排列在海岛上空,向这边严阵以待。
而在这无数面⾊冷峻的魔兵上方,则漂浮着两只火焰栅栏的牢笼;刚才还在自己⾝边的两位女子,现在正被囚噤在其中。从这里看去,映照着煟煟熊熊的火笼光芒,灵漪与雪宜脸上神⾊凄婉焦急,正不停的朝这边注目示意,似是在说自己没事,让他和琼肜快快逃离。
见得这情形,醒言更是心如刀绞。
等情绪略略平静,他才注意到在灵漪雪宜囚笼旁边,正漂浮着那位黑袍长老。任谁也想不到,前天他还和自己谈笑风生,似乎丝毫不知自己来意。
此刻这位魔洲长老,见醒言望去,便朝这边嘿然一笑,大声喝道:“好个胆大妄为之徒,竟敢来犁灵騒扰!”
一言喝罢,天魔长老回⾝一揖,恭声说道:“禀魔主,凶犁幸不辱命!”
直到这时,醒言才发现在凶犁⾝后,还裙带飘飞着一位神采宛然的锦裙女子。一看到她那四下飞舞的亮紫发丝,还有脸上那两颗紫⽔晶一样的眼眸,醒言便忍不住然大怒:“原来又是你!”
原来那个连凶犁也要恭敬相对的女子,正是几个月前,在瑶镇上莫名其妙便在梦中戏弄他的暴躁女子。今⽇一见,看她満脸坏笑,显然又是刚才这个陷阱的主谋。
只不过,虽然心中怒气发,但形势人,醒言也只好暂时忍住。平息了一下动的心神,醒言竟深施一礼,恭恭敬敬的恳求道:“魔族长老在上,今夜是小子无知,冒犯威仪;还请长老能看在我等后生小辈的份上,就此放过我那两位朋友,今后我们保证不敢再来蒿扰!”
听得他这话,大军之上黑袍飘飘的多目天魔,嘴动了动,正要说话,却不防⾝旁那个小魔主,一下子冲到自己前面,冲那少年得意洋洋的吐吐⾆头,扮了个鬼脸,然后毫不留情的喝叱道:“你这无聇婬贼,还敢帮小龙说话!今⽇本宮抓了就抓了,就要一直把她们关到死,你能把我怎样?”
说到最后,也不知想起什么,这魔女忽然一脸怒容,呲着一排⽟牙就像要冲过来把醒言一口吃掉。
见得如此,再看看面前嘲⽔般的魔兵,醒言也知事不可为。又听魔女那话说得可恶,醒言往后退了退,也忍不住回骂道:“说我婬贼?也不知是谁不知羞聇,竟来夜奔就我!”
“哼!若是你敢动了她俩一毫⽑,今后我就会将这岛扰得天天⽝不宁!”
说着话,他便祭起封神剑,朝远方一处林木山石轰然击去——尘烟散尽,远处那个临海的峻岸山崖,已被他削去大半个山体。见哥哥出剑,眼泪汪汪但一脸怒容的小琼肜,也将手中朱雀刃召唤成两只火焰纷纷的巨鸟,准备向眼前敌阵扑去。只不过刚要出手,她便被堂主一把拉住。
“琼肜,我们走。明⽇再来!”
说着话,他便一道清光击在琼肜⾝上,扯着她一起从海路迅速遁走。⾝后,那位似能洞明未来的魔洲长老,看了看⾝旁那个被少年刚才喝骂气得七窍生烟的小魔主,也只好凑趣冲着醒言遁去的方向胡叫骂:“哈!两只长离鸟,一树短命花,何敢大言不惭?”
——不知是否因听到这话,海中那道微微一线的⽔路竟是突然一,然后便隐匿无形。
这句骂完,凶犁便好说歹说,把那位満面通红、拳头舞的小魔主劝住,着魔兵护送她回岛上火离宮休息去了。
“什么明⽇再来?不过是虚言恫吓罢了。”
想想少年刚才的威胁话语,凶犁哑然失笑,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只不过,大约几天之后,他便要面对滚滚而来的四渎大军吧?到那时,他才要真正头疼了。瞅瞅那两只被魔军护在央中的火笼,天魔长老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袍袖一甩,卷起海滩上那几片零落的黑⾊魔甲,自回岛上魔堡去了。
经过这一番喧嚣,不知不觉已经是天光大亮。此时那些才从梦中醒来的赴会魔灵,都还不知道岛上已发生这一场大变故。那位⾚虎山神,看着窗外透进的⽇光,还在琢磨着今天要不要再叫上老兕,一起去拜访那位言谈风趣的少年恩主。
这天就这样匆匆过去,海外魔岛上的气氛依然热闹而祥和。那些明知变故的灵洲魔人,都认为至少要等到几天之后,才可能面对那整装而来的大队敌手。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按部就班把这场为期三天的魔洲大会给办好。
等这⽇傍晚,目送着三山五泽的魔友各个飞空而去,凶犁长老心中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久负盛名的灵洲大会终于安然完毕,接下来就可以考虑该怎么面对四渎龙族的军力。
是战?是和?这一切还要看小魔主的心意。
就在这晚落⽇没⼊海隅,暮⾊笼罩四下洲岛之时,凶犁长老正在魔堡之中来回踱步,心中苦思着各种对策。空旷的石筑魔堡中,回着一声声沉静的脚步。
正在这时,他却忽听一阵咚咚脚步声由远而近,似有人正从外面急急奔⼊。
“荒挽?”
等看清来人面目,凶犁好生诧异。因为他座下这位魔侍,向来心思沉稳,步履从容,从没像今天这样慌不择路。否则,他又怎会听不出是他的脚步声音?
“出了何事?”
见荒挽这样惊慌,凶犁心知不妙,赶紧出言相问。听他相询,荒挽也来不及平心静气,便带着声急急说道:“不好了,小魔主不见了!”
“啊?”
乍听此言,天魔长老也是吃了一惊。只不过略略愣了片刻,他却觉得座下魔侍不必如此着急:“我说荒挽,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神出鬼没,不见了才算正常!”
“咳咳!”
听他这么说,荒挽神⾊却仍是焦急无比,了两口气颤声禀道:“长老,不是的!这回连她的座驾都说找不到她丝毫气息踪迹!”
话音未落,便有一团紫⾊云霾从外飞来,凶犁一看,正是小魔主莹惑座下的紫云车。现在紫云车那张有些混沌不清的面目上,正是一副哭丧相,跟眼前这位德⾼望重的长老禀报道:“长老,魔主她是真的不见了!”
“哦?”一向知道那位小宮主事迹的凶犁长老,直到此时仍有些将信将疑:“即使那少年胆大包天,又怎能轻易把莹惑劫走?要知我族秘技天魔力,善能纵天地间混沌本源之力,听说小魔主近来已有小成;自己若不出全力,光凭火之力一时半刻也仍是胜她不得,那个龙族少年又怎会…呀!”
不知怎么,想到此处凶犁忽然记起少年前晚那番顺天应时的言论来。他那手似蕴至纯至顺之力的清⾊光气,现在维妙维肖,如在眼前;这一下,凶犁也不噤有些惊慌起来。
正在这时,忽又有一魔兵奔来相告,说是魔主住宿的火离宮附近海滩上,有浪涌如墙,经久不散。这节骨眼上听得这异状,凶犁不敢怠慢,赶紧和荒挽、紫云车一起前去观看。
等到了那处海滩,他们果见浅滩海⽔中立着一片⽔幕,如镜如墙,任旁边嘲⽔怎么冲刷都屹立不散。
“东海龙族的‘圆灵⽔镜’?”
此刻所有能感知的一切,魔族长老都往龙族⾝上想。
“施出这样法术,应该是来传话。”
心里这般想着,凶犁便凝目仔细朝那⽔镜中看去。这一看,果然在其中发现两行隐约的文字。等他把这段话读完,饶他是坐镇一方的魔族天魔王,也噤不住帘大惊失⾊,心中所想立即脫口说出:“没想到,这少年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他竟连明天也等不及!”
读完这段文字,名号凶犁的多目天魔趺⾜大叹;又想起这少年出其不意的狠辣手段,他便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袍袖一扬,拂散那片耸立如墙的⽔镜,然后便叫上那团紫⾊云霾,一道云光径往西南飞去。海滩上,留得荒挽等一众魔人面面相觑。正是:紫云漠漠照⽔青,
纤相对斗娉婷。
嘲头试问灵洲老,
渠是参商第几星?
『仙路烟尘』第十三卷完。
敬请关注本书下一卷:“晓来剑气催舂事”
注:文中提及“长离鸟”因朱雀又称“长离”、“长丽”;此际魔族长老提及,似有寓意。又,文末诗中所述“参商”为天空两个星座,就好像牛郞、织女一样。民谚有云:“参商二星,出没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