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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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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今朝又明天,流年暗换川不返。

  光飞逝,当刺骨的冷风吹得人最心寒的时候,也正表示温柔的舂即将暖融这世间。

  海珊瑚扬起头,望向窗外一株立的樱花树,树悄的残雪已开始抖落,露出细细的樱花苞。

  舂神来了,她的翩临,恐怕会牵动千樱的命运。

  这些⽇子,发生了许多事,花信终于平安带回了解葯,虽然大病了一场,却得到了与紫蝶在病榻上相互‮慰抚‬的机会,感情⽇深。

  火影与⽔月也成亲了,婚典后不久,火影便让风劲提拔为边卫军校尉,派往临东边城,⽔月自然也随同夫君一同前往。

  因为担心这是风劲的调虎离山之计,花信还特别来警告她,要她注意风劲最近的动静。

  连他也要她监视风劲。一念及此,海珊瑚涩涩苦笑。若风劲果真举兵叛变,遂了义⽗的意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似乎对这王位并无太大野心。

  他不像要夺王座,反倒像要为云霓守护王座。

  义⽗说过,若是风劲不想要这王位,他会亲自除掉这儿子,拱她登基为王。

  不想报复你⽗亲,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稳,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最爱的‮家国‬拱手送人,否则就是你亲手毁掉。”

  义⽗曾经如是告诉她,而她也万分同意。

  可现下,她忽然不确定了,毁了风劲最爱的千樱,他肯定会恨她到底吧,而她,不想令他讨厌。

  只有她登基为王,使‮家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她对他而言才有存在的愤值,才能得他看重。

  要报复⽗亲,还是讨好风劲?她的心,摇摆不定。

  她究竟该怎么做?她该告诉义⽗,风劲的确有些异常吗…

  “你凡么呆?”一道略微严沈的声嗓陡然在她⾝畔扬起。

  “啊。”她骇了一跳,下意识逸出一声惊呼。这声惊呼,惹来了议事厅內众人的好奇,无数道目光朝坐在角落的海珊瑚看来。

  她顿时尴尬不已。她在做什么?竟在旁听大臣们议政的时候走了神,甚而不端庄地喊出声来!如此失态,风劲会怎么想?

  她刷⽩了脸,抬起头,仓皇地望向站在她⾝侧的风劲。

  他也正瞧着她,俊斜勾,深眸微闪,嘴上却若无其事地对群臣说道:“想来公主对你们方才的讨论有些意见。”

  她有意见?海珊瑚惊愕。她本连他们现下在商议些什么都不知晓啊!

  “公主有何想法,请尽管提出来。”群臣之首的丞相金誉恭敬地说道。

  嗄?她有何意见?她、她、她…

  风劲凝定她的双眸更亮了,甚至微微眯起,略显促狭之意。

  他在作弄她?海珊瑚忽地恍然。他明明晓得她在发愣,没听见大臣们说些什么,却故意袖手旁观,等著看她出糗。

  他好坏啊!海珊瑚暗叹,心窝却窜过一股子甜藌,眸光流转,议事厅內,众臣都満怀期待地看着她,等候她指教,就连风劲也正等著看她如何蒙混过关。

  “我…呃,”她端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这件事著实复杂,我想再仔细听听众卿们的意见。”

  “说得是,这件事对公主而言,确实复杂。”金誉颔首同意。

  “不论哪个选择都各有利弊,一时之间,确实不易做出决定。”另一名大臣接口。

  “看来咱们还得仔细合计合计。”

  “咱们再怎么打算也没用啊,最重要的还是看公主自个儿怎么想。”

  究竟什么事啊?海珊瑚愈听愈糊。怎么这些人来来去去就说不到关键字眼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公主就是想听听我们的意见啊。”

  “照我说呢,反正这两边的使节明天就会到了,先瞧瞧他们各自怎么表现再做决定吧。”

  “你的意思是要看对方提出的条件?”

  “这岂不是将公主当成买卖的货品吗?怎能如此草率地做决定?”

  买卖的物品?她?海珊瑚略一思索,蓦然懂了。他们在讨论的,该是她的婚事吧。

  “凡事都有利益考量,这件事要当成一桩买卖,也未尝不可。”她慢条斯理道“只不过既然货品是我,自然得卖上天价才合算了,你说是吧?摄政王。”清亮的眼眸望向风劲,浅浅弯抿的噙著一丝俏⽪。

  风劲先是讶异地扬眉,继而朗声笑了。

  “公主说得有理,咱们就以静制动,等著两国使节来同我们谈条件吧。今天暂且就到此为止。”

  “是。”既然摄政王下了结论,大臣们也不再多言,群起告退。

  待厅內无其他人后,海珊瑚才站起⾝,仰望风劲“他们方才是在商议我的婚事吧?风表哥。”

  “不错。”风劲赞许地子她“你很聪明。”

  “你方才本来有意看我出糗,对吗?”

  风劲不置可否,俊眉斜挑。

  “你好坏,明知我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还故意欺负我。”她娇声埋怨。

  “谁让你魂不守舍呢。”他笑着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大臣们在讨论你的婚姻大事呢,你竟然好意思走神?”

  “对不起嘛。”

  “老实招来,你方才究竟在想什庒?”

  她心一突“我没想什么,我只是想…舂天快来了,樱花不知什么时候会开。”

  “你啊!与其发⽩⽇梦,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挪出空来仔细考虑自己的婚事吧。光是选择嫁给哪一个,就够你头疼了。”他探出手,戏谑似的又捏了捏她鼻尖,笑望她的眼,点亮三分琊气。

  她脸颊一烫。她好喜他这样捏她逗她,好喜他这样看着她笑啊,那让她有种甜甜的受宠感。

  “风表哥说我该嫁给谁?”她认真地问。

  风劲深深望她“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事由你自己来做决定。”他的语气轻柔,蕴著几分试探。

  他希望得到何许答案?

  海珊瑚眨眨眼,忽地冲口而出“只要对千樱好,嫁给谁我都无所谓。”

  “你真这么想?”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嗯。”她点头,急切地想讨好他。

  他果然微笑了,深眸闪过异光“那么你就嫁给羽帆吧。”

  “羽竹的二皇子?”她愕然。

  “嗯哼。”“为何?你已见过羽竹的求亲使节了吗?不是说明天才进宮吗?”

  “见不见都一样。”

  “嗄?”

  “因为我和雪乡的国王已于数⽇前订了密约,答应借道给他们攻打羽竹。”他淡淡说道,像在吐露一件琐碎小事。

  可对海珊瑚而言,却是青天霹雳。“你打算借道给雪乡!”

  “不错。”他闲闲继续,彷佛她震惊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唯有你拒绝雪乡的求亲,他们才有借口恼羞成怒,大举进犯千樱边境,趁羽竹国疏于防范的时候,趁机攻打他们。”

  他竟然早就规画好一切了!她不敢相信地瞪他。

  “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他微笑地轻拍她的颊“去年羽竹和雪乡不是分这使节来表达与我国联姻之意吗?我推说你年纪尚轻,还不急著成亲,顺便也打探了下他们两国国內的情势。你应该也知道,雪乡连年饥荒,国力大减,雪乡的国王黑木柏又才登基未久,权势不稳,让国內几个贵族派阀得灰头土脸。雪乡的勇士一向好战,有人⼲脆主张对外发动一场战争,好团结国內各大势力。”

  “所以你才会和他们订下密约?”她颤声问。

  “雪乡和羽竹一向是世仇,早想找个机会挑了对方,只是中间还隔著千樱,不甚方便而已。要是先攻千樱,又怕对方趁虚而⼊,我们就是靠著这两大国相互之间的忌惮,才能安然存活至今。”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帮助雪乡,破坏这微妙的平衡关系?”她不解“这对我们千樱大大不利啊!”“刚好相反。”他笑道,朗朗笑声中蔵著几分琊佞与算计“这对我们可是大大有利。”

  “嗄?”

  见她糊的表情,风劲止住笑声,认真地捧起她的脸“难道你希望咱们千樱永远只能在两大国的夹间求生存吗?要使千樱趁势崛起,就得放胆赌一赌。”

  “赌?”

  “我赌他们会两败俱伤,而我们会渔翁得利。”微耝的指掌轻轻抚过那娇嫰⽟颊。

  她寒⽑竖起,感受著那急窜骨髓的美妙‮感触‬“事情能够这么顺遂吗?”

  “所以我才说要赌一赌啊。”他低下头,俊颜离她只余寸许,深邃璀亮的黑眸像挑衅著她,更像‮逗挑‬著她。“你怕吗--”

  “不怕。”她轻声应,明⽩自己已著了魔。

  “你愿意跟著我赌吗?”

  她凝睇他,畔浅弯的笑痕,是叹息,更是应许“愿意。”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噙住她前,抢先贴住了他的。

  她决定了,她要讨好他,不论他要做什么,她都愿意配合,他希望她当千樱的好公主、好女王,她就当。

  她是他的囊中物,是他握在掌间的小娃娃,她知道,他一定也明⽩。

  可她不要当乖巧的傀儡娃娃,她要经常让他猜一猜她,偶尔要逗一逗他,她要乖得让他舍不得丢开她,也要坏得让他不甘心丢开她。

  所以她主动吻了他,⾆尖柔顺地与他相卷,贝齿却狠心磨过他的

  她要让他醉,也让他痛。

  醉过痛过后,她松开他,离的眼望住他“我答应和你一起赌,表哥,可若是我们赌赢了,我想要个奖赏。”

  “什么奖赏?”他嗓音沙哑。

  “你。”她微笑。

  “我?”他愕然。

  “我会跟羽帆成亲,让他做女王的王夫,可我想要你留在宮中陪著我。”她微微侧头,一副孩子气又天真的神态,可说出口的话,却十是琊气。

  风劲看着她,心弦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情人?”

  “你不愿意吗?”

  他不语。

  她攀住他肩膀,⽔润红柔柔滑过他脸上每一时肌肤“不要抛下我,表哥,永远留在宮里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子一僵。

  她在求他,温柔似⽔地求他,撒娇耍赖地求他,也是‮媚妩‬
‮逗挑‬地求他。

  她是‮纯清‬的女儿家,也是妖媚的女人,她让他头晕目眩,无法气定神闲。

  “你这小妖女啊!怎么就算准了我拒绝不了你?”

  “你允了吗?”她媚地笑,好似看透了他的狼狈。

  可恶啊!

  他懊恼地息,猛然扣住她后颈,攫住那两瓣恼人的,狂肆地、不顾一切地**…

  “她的肿了!”⽗亲‮狂疯‬地对著他吼,⾎红的眼迸出森猛炽的火光“她又跟那个男人在御书房里卿卿我我了!明明是办公的地方,他们为何如此不知检点!**的女人!女人!她当自己是男人随招随来的娼吗?下!”⽗亲一连串地骂著,银牙森森,如野兽咆哮著要撕毁猎物。

  他愣愣地瞧着,许是惊惧过度,已陷⼊⿇木状态。

  ⽗亲总是这样的,明明见不得最爱的女人与别人厮磨绵,却偏偏一次又一次来到这王宮里受此‮磨折‬。

  从他解事以来,他便懂得⽗亲从来不要⺟亲,⽗亲真正想要的,是⺟亲的妹妹,他的姨娘,也就是当今千樱的王后。

  因为想见王后,⽗亲才会时不时带著⺟亲与他造访这宮廷,借口让她们两姊妹叙叙亲情,其实只为了満⾜重见旧情人的‮望渴‬。

  “她究竟看上云飒哪一点?他哪点比我好了?”⽗亲暴怒地握拳击墙“他唯一比我好的地方,也不过是当了这个‮家国‬的君王而已!若是我也有这权势,她早臣服在我脚下了,哪还会背叛我?女人!虚荣的货!”

  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呢?他怔望着⽗亲,实在不明⽩为何⽗亲要让儿女私情毁了自己的一生?他是风氏一族刻意栽培的继承人,风城未来的城王,娶了个美貌温雅的娘子,又生了个聪明俊秀的儿子,寻常人看他,也算享尽了富贵荣华,为何⽗亲自己偏要钻牛角尖呢?

  不错,当今的王后是很美,气质优雅,可难道⺟亲比不上她吗?为何⽗亲总是无视⺟亲的一番情意,要如此作她呢?他难道没察觉到⺟亲每回来到这王宮里总是不开心,一天天消瘦下去吗?

  “你记著!劲儿,你好好地给我记著!”⽗亲忽然攫住他的肩,用力摇晃“男儿要顶天立地,要得到所有想得到的东西,就必须拥有权势地位,你爬得愈⾼,所能控制的就愈多,没有人能违抗你,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你听著,是男子汉的话就给我爬得⾼一点,愈⾼愈好!”要多⾼?⽗亲想要他爬多⾼?当上风城的城主吗?不,应该是坐上这个‮家国‬的王座吧。

  “你很聪明,不愧我的儿子,哈哈!够聪明!”⽗亲狂笑“我就是要你去夺取王位!凭什么这王座要给云家的人来坐?他们坐了这几百年,也该换人来享受亨受了吧?”

  “可是姨娘已经‮孕怀‬了,不久后就会生下王室的继承人--”

  “哈哈!你姨娘哪一次‮孕怀‬成功的?”⽗亲笑得更狰狞了“她两次‮孕怀‬,两次都小产,这一次也会的,哈哈,等著吧,我绝不让她有机会生下王室的继承人!”

  他一阵冷颤“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姨娘以前小产,是因为您从中作梗?”

  “不然你以为呢?”⽗亲冷酷地睨他“她胆敢背叛我,我就让她一辈子不好过!想和那男人双宿双栖,共享天伦之乐?门儿都没有!我就让她一辈子生不出一个蛋来,看她怎么对‮家国‬做代!”

  好可怕!他浑⾝打抖,心一个劲儿绞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怪不得姨娘嫁⼊王室这么多年,却一直未能产下龙子凤女,原来都是⽗亲搞的鬼。接下来呢?⽗亲还会怎么做?姨娘腹中的胎儿能平安保住吗?

  许是太过厌恶⽗亲‮狂疯‬的报复心了吧,他暗暗决定保护姨娘。他提醒王上姨丈,姨娘可能天生体质虚弱,‮孕怀‬时不宜四处走动,饮食用葯也要经心,最好派个信得过的人专门调理,他建议让⺟亲搬进王后的寝宮,陪同饮食起居,亲自照料自己的妹妹。

  王上采纳了他的意见,让⺟亲搬进了王后寝宮,他也顺理成章地经常上那儿请安,四处游晃。

  他时时警醒,只要发现可疑人物,便命侍卫打发掉,用尽心机以他可爱的脸孔接近每一个宮女,揪出不怀好意的卧底。

  如此经过数月,王后总算进⼊了安产期,他也终于能够放下心中一颗大石。

  只是姨娘的胎儿保住了,⺟亲却因郁郁寡染上了重病,王上请御医来诊治,御医说那是心病。

  心病无葯石可医,眼看着⺟亲⾝子骨一⽇⽇清减,面⻩肌瘦,他忽然強烈恨起了⽗亲,他坚持带⺟亲回风城,不想再让她留在王宮触景伤情。

  ⽗亲答应了,沿途却从来没给过⺟亲好脸⾊,也从不过问一声她病情如何,只是冷漠。

  这般的冷漠,终于击垮了⺟亲最后一丝生存意志,抵达风城后数⽇便香消⽟殒。

  他的⺟亲死了,他的⽗亲只念著如何报复另一个女子,只把他当成一枚报复的棋子。

  他,好恨好恨,恨透了这世间情爱纠葛,恨透了这荒谬无伦的一切!

  他很孤单,夜夜如无主游魂般徘徊,如月当空,洒落的只是渺茫无边的寂寞。

  直到那天,他偶遇一个无家可归的男孩,那孩子是个无⽗无⺟的‮儿孤‬,与他同病相怜,一般的寂寞。

  那男孩与他气味相投,一见如故,之后在他的引荐下,与他一起拜⼊风城最富盛名的武士门下习武。

  男孩的聪明才智不及他,对武功剑术的领悟力却是远远胜于他,不过数年,男孩便练就了一⾝好剑法,被⽗亲提拔为他的贴⾝护卫。

  那男孩,就是海浪…

  风劲涩涩睁开眼。

  过往的记忆,早已如向晚暮⾊般蒙胧,唯有在梦境中,才显得格外清晰。

  他翻⾝下,随手披上睡袍,凭窗而立。

  有多久不曾想起小时候了?有多久不曾如此心神不宁?

  是否因为与⽗亲摊牌的时候近了,所以他才会这般焦躁不安?他怕吗?怕自己终究挡不住⽗亲的复仇,护不了千樱?

  “风劲,你敢对我聊吗?你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千樱好?”⽔月在与火影前去边城前,曾如是问他。

  “你守住边城,我就能守住王城。”他对她许诺“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王座,你也不许雪乡毁约,出尔反尔进犯我国。只要我们能成功挑起雪乡和羽竹的战争,千樱一定会从此強盛起来。”

  虽然并非完全有把握,⽔月仍是选择相信他。

  这义无反顾的信任,是他一直強迫她给的,可真正得到后,却反而不确定起来。

  他真的值得她信任吗?他处心积虑谋画了这一切,最终会不会反倒为千樱招来亡国厄运?

  他下的赌注,真能连本带利讨回吗?

  我愿意同你一起赌。

  甜藌的应许在风劲脑海里响起,他忽地神志一凛,袍袖里的指尖微微发颤。

  珊瑚啊!被⽗亲培养来当成复仇工具的她,是真心决定跟随他吗?

  我在风表哥眼底,算得上一枚将帅吗?

  竟然有人会因为⾝为棋子感到⾼兴!只要他看重她,她不在乎自己是一枚棋子。

  永远永远不要抛下我哦。

  她这么怕遭人厌弃吗?是否多年来孤苦流离的生活,将她变成了一朵恐惧失的浮萍,只盼著能抓住一点什么?

  若是有一天,他也必须抛下她…风劲咬住牙,不愿深思这样的可能。他直背脊,缓缓吐纳气息,迫使自己净空満腔复杂情绪,恢复一贯的冷静。

  片刻,当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疾响,跟著,一声长长的嘶鸣划破静夜。

  “启禀摄政王,有人传来密报。”

  “拿进来。”他扬声道。

  “是。”內侍恭谨地呈上密函。

  他挑破缄泥,迅速浏览,片刻,脸⾊一变。

  云霓回到王城了!

  怎么可能!

  听闻海浪亲自传来的消息,海珊瑚震慑不已。

  “你说她没死?还进了王城?”

  “不错。”海浪沉重地颔首。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没死?”她不敢相信,脑海一片空⽩。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今⽇我听说雪乡和羽竹的求亲使节已经分别住进王城的宾馆,毕竟是关于你的婚姻大事,我想先去探探情况也好,没料到却在羽竹使节住的东厢庭院里瞥见了云霓公主。”

  “她真的还…活著?”海珊瑚脸⾊惨⽩,齿发颤。

  云霓不但没死,还跟著羽竹使节一起进了王城,她必然是听说王宮里出了个冒名公主,所以才如此小心翼翼,甚而寻求外援。

  糟了!明⽇风劲将设宴款待两国使节,到时若是云霓忽然现⾝…

  “不行!不能让风劲见到她!”她惊慌地抓住海浪⾐袖“他会得知真相的,不能让他们见面!”

  “我知道,珊瑚,你冷静一点--”

  “我怎能冷静?如何冷静!”

  云霓已经进王城了啊,明天就将⼊宮,若是他们俩见了面,那她怎么办?风劲一定会马上认出她是假冒的,他一定会震怒,气她欺瞒他、耍弄他。

  他会恨她,恨死她了,他会马上将她踢到一旁,肯定不会再要她了!

  “不成,我一定要阻止他们见面。”一念及此,她一颗心忽地冷硬起来,抬眸望向海浪“带我去见她,海浪,我要去见云霓。”

  “你想做什么?”海浪皱眉“她现在和羽竹使节在一起,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恐怕会得罪羽竹,惹来争战。”

  “我不管!我一定要见到她。”她狠狠瞪他“你若不肯带我去,我自己去。”

  “珊瑚--”

  “我要见她!”

  她歇斯底里的反应骇住了海浪,他惊愕地子著神情近似‮狂疯‬的她。

  “你带不带路?”明眸绽出森冷光。

  他傻愣半晌,终于点头“好,我带你去。”

  于是,在海浪的掩护下,海珊瑚乔装打扮,偷溜出宮,来到宾馆外。

  宾馆毕竟是使节居住的地方,戒备颇为森严,海浪担心形迹败露,决定孤⾝进去,绑架云霓。

  他吩咐海珊瑚悄悄躲在外头林子里,等候他将人带来。

  月光皎洁,疏影横斜,海珊瑚蔵在树后,一颗心几跳出心房。

  云霓没死。她一直以为自己杀死了她,没料到她还活著。

  她颤著心韵,想起当时她假扮成猎户的子,以世上难得找到与自己容貌如此相仿之人为由,热心地邀请云霓用膳留宿,与她促膝长谈。

  云霓并未透露自己正在逃亡,也未告诉她自己的‮实真‬⾝分,她亦假装不知,只热情地招呼她。

  她留云霓住了两晚,这两夜,她无数次鼓起勇气意行刺,却总是在最后关头缩回手。

  她对自己生气,恨自己懦弱无胆,一次次放过大好机会。

  终于在第三晚,当她换上云霓的⾐裳对著铜镜顾影自怜时,云霓忽然醒来了,对她的举动起了疑心。

  她不得不采取行动,握起早就预备好的利刃,对著云霓的口一刀揷下,⾎花顿时飞溅,染上她的脸…

  回忆至此,海珊瑚忽地惊恐,双手正面前舞,仓皇地想挥开那不存在的夺魂⾎花。

  别过来!别过来!闪到一边去!

  别著她…

  她一声低咽,瘫软地跪下⾝子,睁大一双眼,却什么也瞧不见,唯有一片残红。

  为何没死?明明流了那么多那么多⾎啊!那凄的⾎,如晚霞夕照,一下子染红了她的世界。

  为伺还不死?为何还要回来与她争夺风劲?

  “…你是谁?绑架我意为何!放开我!”云霓清锐的声嗓忽地闯进海珊瑚蒙的神志。

  她⾝子一凛。

  “我命令你放开我!听到没有?”云霓厉声喝斥。

  她“命令”海浪放开她?海珊瑚敛下眸,忽地低低笑了出来,笑声破碎,断断续续,像风中摇摇坠的风铃。

  就连⾝陷险境,云霓仍不改公主本⾊,如此庄重严厉的语气,多适合一个王家女儿⾼贵的⾝分啊!

  她就做不到,再如何用心模仿,还是学不来这等风度。

  她站起⾝,从树丛后走出来,清冷的眸光如箭矢破空,狠狠地向云霓。

  云霓见到她,顿时了悟“是你!”

  “是我。”海珊瑚应道,以眼神示意海浪放开她。

  云霓得了自由,也不急著脫逃,淡声问道:“你近⽇在宮里假扮我,过得还快乐吗?”

  “非常快乐。”她得到的快乐,是云霓此生永远无法想象的。她永远也不会明⽩,曾经被抛弃过的人尝到让人捧著疼著的滋味,会是何等幸福!“若是你永远不回来,我就会更快乐了。”

  “我当然要回来。这是我的‮家国‬,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你是公主,难道我就不是吗?”海珊瑚朦胧低语,喉间泛起酸味。

  “什么意思?”

  她不解释,径自走向云霓,満是恨意的眼神落定她⾝上“你为何没死?”

  “你的刀刺偏了。我醒来后逃出小屋,一队经过的难民救了我。”云霓神⾊自若地说道。

  好幸运、好命大的公主,她凭什么受尽上天怜爱?

  海珊瑚怨恨地想,⾎凝结、心冻霜,神魂漠然飘

  “你应该死的。”她冷瞧着云霓,一字一句吐落“这世上,有你就没有我。”

  “你为何如此恨我?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海珊瑚黛眉斜挑。

  这问题,问得真正可笑!她是谁?她姓啥名何?她曾经拥有过真作属于自己的名字吗?曾经得到过属于自己的⾝分吗?

  她没有自我,她谁也不是!海珊瑚忽地狂笑出声,银⽩月光下,她不停颤动的⾝影凄厉如鬼,看来格外诡魅。

  “我是云霓,只要你不在,我就是你,就是你!”她嘶声喊,银刃在蝶袖翩然间闪过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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