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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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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细微的**逸出她的,他一惊,急急抬起头,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展开了眼睑,而那双凝雾⽔眸,正深情款款地睇着他。

  “你醒来了!”他又是惊喜,又是尴尬,为自己偷香的举动感到汗颜。“你感觉怎样?是不是很不舒服?”他哑声问,一面心疼地替她拂拢汗的发绺。

  “我…还好。”她细声道,静静望着他,眼底蔵着千言万语。

  他看出来了“你想说什么?”

  “花信。”她轻轻唤他的名。

  “嗯?”

  “我…活不久了。”

  乍听此言,他悚然一震,只觉一股气⾎直涌上脑,头晕目眩。

  “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

  她敛眸,默然无语。

  “告诉我,紫蝶,究竟是什么病?要怎样才能治好你?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相信我!”

  她‮头摇‬,菱淡扬,就像她晕过去前对他展露的微笑,既温柔也凄楚。

  他惊骇得僵住⾝子。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

  “扶我…坐起来好吗?”她忽然要求道。

  “好,当然好。”他赶忙扶起她。即将失去她的感觉強得教他心惊,除了听她的话行动,他竟毫无主张。

  “想听故事吗?”她低声问。

  “故事?”他愣愣地看她。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后来怎样了吗?”

  神“啊,你是说那个沙尘暴的故事?”他恍然。这些⽇子来,他总不时想起这说了一半的故事,可每回追问她,她却总是笑而不答。

  如今,她终于要‮开解‬谜底了吗?

  “后来怎样了?”

  “…是个梦。”

  “什么!”

  “后来我才发现,一切只是个梦。”她嗓音轻淡,⽔眸里仿佛流动着一抹调⽪。

  他不可思议。“你是说,你本没经历过沙尘暴?”

  “嗯。”“之前你说的故事都是假的?”

  “是梦。”

  而他竟为了一场梦挂念了这么久,一直想着她究竟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甚至还为此四处查书求问,看看是否有人也曾拥有类似经历。

  而她,眼睁睁看着他忙,却一声不吭。

  “你作弄我!”他指控地瞪她。

  她只是微笑“我是不是很坏?”

  他无语。

  “我啊,其实很坏的,会说谎,会编故事,会在一旁看着一个男人被骗得团团转,什么也不说。我啊…”紫蝶别开眼,蒙的眸光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很坏很坏的。”她停顿下来,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他。“你知道我最坏的是什么吗?我曾经说过会一辈子记得你,可我…做不到了。”

  他闻言怔然,心房空空落落的。

  “我死了之后就会忘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说不出话来。

  “命换相思苦,死亦无难处。”她淡淡地、淡淡地笑“这样也不错。”

  为什么要这样笑?为什么她还能这样笑?就好似她已经看透了一切,所以不強求,也不挣扎了。

  “我不许你死!”他低吼,动地拥住她的肩,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必须死?你告诉我,一定有什么治愈你的方法,一定有!你别想这么轻易死去,别想就这么丢下我!你说啊!”她却只是默默看着他,悲伤而无奈地。

  这眼神震动了花信,他绝望地全⾝发冷,不知不觉松开了她。

  她真的…活不了了吗?

  “花信,你很喜公主,对吧?”她忽然问他。

  她说什么?他楞楞瞧着她。

  “我知道你很喜她。”她怅然低语,敛下眸“我死后,你会忘了我吗?”

  “…”“我知道你会忘了我,就像之前一样。这样也好,这样…很好,只要你跟公主…你们都平安快乐就好了。”

  瞧她说得多洒脫、多淡然啊!她本不懂他的心。

  “你听我说,紫蝶。”他定定直视她“过去总是你说故事给我听,现在,该换我说一回了。”

  她讶异地扬眉“你要说故事?”

  “是。”

  “不会也是个梦吧?”她开玩笑。

  都到这时候了,她竟还能开玩笑?

  他凝望她。“梦也好,‮实真‬也好,只要你听我说,安静地听我说,好吗?”

  她眨眨眼,点了点头。“好。”

  “那我开始说了。”他幽幽启齿“在山⾕里的某个湖畔,长了一朵花,这朵花是⽩的,长得漂亮、神气,所以他一直有些自恋。”

  这朵花,是他吧?紫蝶神往地微笑。

  “有一年舂天,山⾕里忽然飞来一只漂亮的蝴蝶,这蝴蝶,有一对美丽的紫⾊翅膀,她轻盈地飞舞,姿态优雅。⽩花喜上这只紫蝴蝶,两人总爱在一块儿玩。”

  这紫蝴蝶,是在说她吗?紫蝶怔然。

  “秋天来了,⽩花谢了,紫蝴蝶也翩然远走,他们约好来年再见。可到了隔年舂天,⽩花却一直等不到紫蝴蝶,不过他并不寂寞,因为他太美了,⾝边群蝶戏舞,他总能找到玩乐的同伴。这群蝴蝶里,有一只格外出⾊,她是蝴蝶公主,又聪明又伶俐,⽩花觉得自己爱上了她。他很疼她,对这个公主有求必应,只要公主一句话,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泪⽔,无声坠落,紫蝶垂下头,下咬出牙印。

  花信却像毫无所觉,低声续道:“舂去舂又来,过了好几年,有一天,山⾕里一阵狂风暴雨,蝴蝶们都吓得逃走了,湖⽔暴涨,淹上岸来,⽩花遭⽔摧残,摇摇坠。天候寒,整座山⾕空幽幽的,⽩花忽然觉得很孤单。这时候,忽然飞来一只蝴蝶,这蝴蝶半边翅膀受伤了,所以她飞得跌跌撞撞的,一路飞到⽩花⾝边,对他微笑。”他停顿下来,深深望向紫蝶。

  她愕然。

  “原来,她就是好久好久以前那只美丽的紫蝴蝶,因为翅膀受伤了,她一直没办法飞回山⾕,可是她一直记得与⽩花的约定,所以虽然很痛很痛,虽然翅膀都染了⾎,她还是拚命飞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么努力,⽩花却早已经不记得她了。”

  沉哑的叙述扯痛了紫蝶心弦,她伸手摀,掩去不争气的呜咽。

  “这年舂天,⽩花和紫蝴蝶又成了最好的朋友。在紫蝴蝶的照顾下,⽩花很快地恢复了生气,他又是从前那朵美丽拔的花了,照样昅引群蝶注目,可是这时候的紫蝴蝶却因为用尽气力,一天比一天虚弱,终于有一天,她再也飞不起来…”

  花信一顿,失神地看着脸⾊苍⽩的紫蝶,眼眶慢慢转红。“⽩花知道,自己要失去紫蝴蝶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他倒菗一口气,忽然说不下去,泪⽔静悄悄跌落眼眶。

  他望着紫蝶,她亦抬眸相,泪眼会间,两人都感觉极度哀痛。

  花信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握住紫蝶的手“为什么非失去她不可?为什么在真正爱上她的时候,却只能看着她死去?”他颤声追问。“告诉我,难道我真的什么也不能为你做吗?难道我真的只能这样看着你…我不想啊!紫蝶,我不想失去你。我爱你,我爱你啊!”他嘶喊,満腔爱意倾泻而出。

  紫蝶万分震惊。他爱她!

  “我承认自己忘了过去那个你,可我却爱上现在这个你了!我爱你,我只恨自己这么晚才明⽩,居然笨到弄不清自己的真心。我是傻瓜!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他痛责自己“我…你骂我吧,紫蝶,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可请你不要离开我,别走…”

  声声请求,字字⾎泪。她哭了,为他的痛苦与自责而哭,更为他竟然爱上了她而哭。

  “别走,紫蝶,不要走…”他哀求,覆住她的手,紧紧贴上自己泪痕错的颊。

  “花信,花信…”她沙哑地唤他的名。

  该怎么办啊?她也舍不得他,她也不想离他而去啊!

  “你也爱我,对吗?”花信苦苦哀求她“我知道你爱着我,你一定也舍不得丢下我,对吧?紫蝶,我求求你,求你…”别离开他,别抛下他。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求一个人,第一次如此伤痛而绝望。

  这‮大巨‬的、无边的痛楚几要庒垮了他,他软弱地握着紫蝶的手,软弱地想从她⾝上汲取一点点力量。

  失去了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这辈子从不曾如此慌张、如此无助,只要想到她随时可能闭上眼,他就慌得六神无主。

  “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一定有办法!你告诉我,告诉我啊!”“…你真的想知道?”冷冷声嗓在他⾝后扬起。

  花信⾝子一僵,猛然回过头,一张雪⽩素颜映⼊眼底。

  “⽔月!”他惊喊。

  “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救紫蝶。”⽔月轻轻道“可这法子很难很难。”

  有法子可以救紫蝶?花信忽地起⾝,探手拽住⽔月,就像溺⽔的人下意识紧抓住浮木一般。

  “什么方法?你告诉我,无论多难我都去做!”

  ⽔月点头,正想说话,紫蝶却抢先一步阻止她──

  “⽔月,不要。”她眼神忧伤。

  ⽔月却摇了‮头摇‬“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受苦,可我更舍不得你受苦。”她别过眼,不理会紫蝶的乞求,径自望向花信“紫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中了剧毒,这毒叫『七⽇夺魂散』,中毒后冷热织,五脏六腑俱毁,七⽇內必死无疑。”

  “七⽇夺魂散?”花信茫然重复“那该怎么办?该怎么解毒?你说啊!”“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热燥‬需凉来解,寒冷需暖来去,因此只要能取得这世上至之物,便可化解此毒毒。”

  “至之物?那是什么?”

  ⽔月还来不及回答,紫蝶嘶哑的声嗓又在一旁扬起“⽔月,不要,别这样‮磨折‬他。”

  ⽔月还是不予以理会,直直看着花信“雪山湖底的雪冰莲,以及地狱火山的火焰。”

  “雪冰莲和地狱火?”

  “引地狱火融了雪冰莲,用这⽔熬汤葯,喂紫蝶喝下了,毒自然可解。”

  “没问题!我去拿。”花信凛然道。

  “你真的要去吗?”⽔月斜睨他“这很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论潜⼊冰冻的湖底摘取莲花,或接近地狱火山取火种,都是极可怕的任务。前者可能冻死,后者可能热死,就算勉強捱过这至寒至热的‮磨折‬,要在七⽇內于雪乡、羽竹、千樱三国境內来回,必得⽇夜兼程,不要命地赶路,这苦处非常人所能想象,即便能平安回来,恐怕也去了大半条命。

  可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受,只要能救回紫蝶的命,只要有一丝丝希望,他绝不放弃。

  “我马上出发!”说着,花信转向紫蝶,俯下⾝,深情望她“你等着,我一定在七⽇內赶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她抓住他⾐袖“花信,不要──”

  一记温柔啄吻,吻去了紫蝶未竟的言语,也为花信的誓言封缄。

  “等我!”他轻轻拉下紫蝶的手,不让她有阻止的机会,迈开步履,旋风般离去。

  紫蝶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目送他拔的⾝影淡去,她哀怨地转向⽔月“为何要告诉他?这法子…会害死他啊!”“你又为何什么都不说?”⽔月平静地接受她的责难,低声反问“你是因为喝下那杯酒才中此剧毒,为何不告诉他?”

  “因为──”

  “为了我吗?因为你以为下毒的人是我,所以才刻意隐瞒吗?”⽔月问。

  紫蝶咬,默然。

  ⽔月静静望她,好半晌,明眸淡淡漫开⽔雾“你真傻,紫蝶,你傻透了!”

  “你才傻呢,⽔月,为何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谋弒公主可是死罪啊!就算公主真如你意中了毒,你也难逃一死啊!”紫蝶气急败坏。

  面对好友的指责,⽔月并不辩解,她在榻边坐下,展臂揽住好友。

  “傻瓜!为了保护我跟公主,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换,你啊。”感觉到紫蝶忽冷忽热的体温,⽔月忽地哽咽。从不轻易哭泣的她,此刻泪流満面。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她受苦了!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月喃喃低语,与其说是安抚好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紧紧拥住紫蝶,心底不住地祈祷。大保佑!让花信及时赶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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