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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方星的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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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起通肇事案很是古怪,现场测量的结果显示,司徒开本来是要走到路对面去拦计程车,肇事车那时距他还有三十米,车速并不太快。就在司徒开走到街心上,司机突然猛踩油门,车速顿时提⾼了两倍以上,飞速地撞了上去,几乎是采取了‘一击必杀’的凶狠态度。你说,这怎么解释?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司机又没喝酒,非常清醒,这种突然‮速加‬的冲动从何而来?”

  方星的手里,握着一只方型的威士忌玻璃杯,里面是一杯清⽔,外加两朵玫瑰、四颗枸杞,正是我时常开给前来求诊的孕妇们用的“清心养颜茶。”

  她晃晃手里的杯子:“关伯很和气,什么都向我说——关于你的一切。”

  我淡淡地笑了,自己的历史⼲⼲净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暗之处。

  “沈先生,你有什么要说的?关于…司徒开的死,或者关于只见其影、不见庐山真面目的灵环?”

  方星眯起眼睛,审度着我的表情。

  今晚,家里出奇地安静,大概关伯此时还在为给我创造了完美的二人世界而窃喜呢。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个适合恋爱的⽇子,方星和我心里,都怀着沉甸甸的心事。

  我微笑着开口:“方‮姐小‬,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现在有机会拿到碧⾎灵环,你会怎么做?过河拆桥、翻脸离去?大家还能不能有机会诚心诚意地做朋友?”

  方星皱了皱眉,凝视着杯子里那些渐渐‮瓣花‬舒展的玫瑰,良久,才轻叹着回答:“沈先生,大家都不是第一天踏⼊江湖的少年男女,那句话——‘人在江湖、⾝不由己’,想必你也早有了深刻的体验对不对?”

  她不安地弹了弹指甲,起⾝打开了厨房的换气扇,歉意地笑着:“有些气闷,或许透透气会好些。”

  我再次犹豫起来,去老龙的庄园偷碧⾎灵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筹措好半天,费尽心力,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拿不到,岂不郁闷?更重要的是,这次误打误撞发现了它的踪迹,一旦再度失去,就不知什么年月再有这个机会了。

  “沈先生,你有话说?君子坦,小人常戚戚,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她的双手轻松自如地揷在袋里,开始反客为主。

  我终于下了决心,长昅了一口气:“方‮姐小‬,我已经探听到碧⾎灵环的下落,你有没有意向跟我合作,把它拿回来?”

  方星凝视着我,忽然仰面向着屋顶,无声地笑了。

  “条件?你要什么条件?”她的反应⾜够敏锐,而且恰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的条件很简单,要她说出背后的买家,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对碧⾎灵环感‮趣兴‬。

  ⽗⺟留下这张照片后,除了背面那些意义晦涩的诗句,再没有只字片语的说明,本无法揣测这只灵环所代表的意思。灵环不会开口说话,即使把它成功地偷出来,也只会更多了一层困惑。

  厨房里的空气陷⼊了僵冷,因为看似孤灯夜下年轻男女的温馨场景,已经演变成了锱铢必较、寸土不让的正式谈判。

  “我永远都不会出卖雇主,这是我闯江湖的原则。”她笑着,但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我点点头:“很好。”只有这两个字,因为已经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她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那个灵环上到底蔵着什么秘密?如果是你家的东西,你该略微知道一点才对啊?如果——不是你的,咱们合伙找到它,酬金可以分你一半,怎么样?”

  我站起⾝,放下杯子:“方‮姐小‬,港岛蔵龙卧虎,我可以找其他人合作,至少我认识的朋友里面,有三个人的⾝手并不比你差多少,只是没有你年轻漂亮而已。”

  方星又是一笑,灯光下,她的眼神波光流转,极度‮媚妩‬动人。

  “二十四小时前,沈先生的三位朋友都已经锒铛⼊狱,据说罪行最轻的一个,也要被判⼊狱五年。五年,你等得及吗?”

  她露出慧黠的笑容,掠了掠头发,跟着站起⾝。

  我情不自噤地一怔:“难道她连我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提前做了手脚?”如果方星心思缜密到这种地步,我也许该怀疑她的真正动机了。目前,我手里唯一的筹码,只是无意中看到了碧⾎灵环,对于它的真伪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在方星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处处受制,在自己四处奔走忙碌的时候,她正以逸待劳,在我背后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我长昅了一口气:“方‮姐小‬,先谈到这里好了,现在我是唯一知道灵环下落的人,这一筹码,总值得你的委托人赏光露一次真⾝佛面吧?”

  以方星的⾝份,如果只是出于金钱的关系,恐怕数目再翻一倍,都不一定能请动她出手。我怀疑,那个幕后主使,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次的行动,应该是属于半雇佣半人情的状态。

  方星又一次轻轻弹着指甲:“沈先生,我知道你心里牵挂着另外一件事,做为你的朋友,我可以不计报酬地帮你一个忙,需要吗?”

  我皱皱眉:“你指的是什么?”

  她笑了,伸出左手食指,在桌子上缓缓划了个圈:“你大概忘记了,我曾在小楼上下安排过很多窃婷、摄录设备,几乎能了解到你所有的秘密。放心,我只会有选择地说出来,绝不会说。你有筹码,我也会有,上天不会那么偏心,在一次已经失去公允的博弈中,把最有利的筹码都放在你一个人口袋里。”

  在别人家里安装不计其数的间谍工具,然后再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讲条件,她大概是港岛如此行事的第一人了。

  达措已经破坏掉了客厅里的全部监视设备,看来他的异能有限,对于小楼內外其它位置的电子设备就鞭长莫及了。

  “我说的,是那个蔵族小孩子,也就是自称为转世灵童的达措——你送他去老杜那里,其实是最危险的。老杜是个优秀的医生,但却是个缺乏想像力的人。沈先生,你我都明⽩,蔵民近百年来,挚诚无比地热爱活佛、热爱自己信仰的宗教,到底为了什么?是因为在那个半封闭的世界里,只有活佛才是他们永久不变的救世主。我们不得不相信,活佛的思想与⾝体构成,绝对跟普通人迥然不同…”

  她微微蹙着眉,忽然收住话头:“沈先生,与其在这里纸上谈兵,不如我们一起去老杜那里。相信我,有件事只有我明⽩,你、老杜乃至所有人都不会懂,相信我。”

  达措的光临与莫名其妙的中毒,都是半夜里发生的事,方星不可能像我一样不分昼夜地忙碌工作。一个女孩子熬不熬夜,第二天是无论如何瞒不过别人眼睛的,所以我怀疑,她有另外的同伴。

  “我该相信你吗?”我笑着反问。

  “当然,如果说得严重一些,只有我能挽救达措的命。”她忽然长叹,然后再次淡淡地接下去“单纯从救人的角度来做,我可以把人从老杜手里偷走,转送到另外的医院里去。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一点,是因为,那也是我的筹码,最起码让你明⽩,我也知道很多江湖內幕,其中的某一部分,是你迫切想知道的。”

  这是我与方星最长的一次对话,我终于做了让步:“好吧,希望这是我们走向友好合作的第一步。”

  我们一起出门,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她的样子突然给我以虚幻不定的感觉。

  在她出现之前“香帅”方星对我而言,只是个江湖传说中的人物,只不过一周的时间,她已经‮实真‬地切⼊了我的生活圈子。

  现实的江湖,永远比电影编剧笔下的桥段更让人目不暇接、意想不到。

  距离老杜的停车场还有一公里时,我拨了他的号码,通知他命人开门。

  老杜的声音显得有些颓丧:“小沈,那个孩子的脑部⾎瘤膨速度非常惊人,我甚至怀疑,他能不能撑到明天早上⽇出?”

  他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令我和方星同时脸⾊一变。

  “做不做手术,今晚必须得决定下来,我等你。”从来没听过老杜用如此惶惑的声音说话,在港岛的医学界,他做任何手术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毫不犹豫的。

  车子转过路口,缓缓驶进停车场的大门。

  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老杜就站在空旷的院子里,陡然不悦地叫起来:“喂,小沈,你带了另外的朋友进来?”

  他最不喜有陌生人随便光临,一直把自己的地盘视为净土。

  方星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呼啸着直冲过去,然后“嘎吱”一声紧急刹住,带起的旋风让老杜忙不迭地后退闪避。

  达措的情况相当危险,在保命与护教两条路上,我并不清楚该如何替他选择。这个问题,只能让他自己来解答。

  我只耽误了半秒钟,方星已经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直视老杜:“带我去见那孩子,他的脑部结构,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庸医害人,你这样的良医,也同样会害人!”

  她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种表情,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的格之中,都有两面或者多面,这种状态下的方星,才有点符合大盗“香帅”的个

  老杜恼怒地叫着:“你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命令我?”

  黑暗里迅速闪出十几个彪悍的影子,无声地靠拢过来。

  有件事我一直都不想提起,那就是老杜做为已经被吊销正式牌照的地下医师,与港岛几大黑社会帮派的老大私深厚。毕竟在黑道上闯的人物,时刻都有被刀杀伤的危险,与“阎王敌”成为好友,差不多就已经与死神划清界线了。

  正因为如此,在老杜的手下,形成了一个由几大帮派人马混合而成的打手组织。这些不必开薪⽔的雇员们,当年都曾经是黑道上的风云人物,现在跟了老杜,行为收敛了很多,但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失去了凶悍狂暴的本

  我跳下车子,还没来得及喝止大家住手,方星的转轮手已经抵在了老杜的喉结下面,沉声低喝:“让你手下的人全部滚开,全都是些狗咬吕洞宾的废物。我来救转世灵童,不是挑衅生事的。”

  方星在这一刹那表现出的凶悍气息,才是一个久在黑道上混迹的女孩子的本

  江湖不是深闺⾼阁,可以诗情画意、绵绵地尽情发挥,这是一个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要想不被别人吃掉,只能让自己变得浑⾝是刺,并且越来越強大。

  我从来不知道老杜也会怕死,当方星的口直戳进他脖子上的⾁里去时,他开始服软了:“兄弟们退后,退后。”

  方星的语气依然杀气腾腾:“那两个蔵族人现在哪里?”

  老杜艰难地抬起头,斜着眼睛瞪了我一眼,居然还有心思咧嘴笑了笑:“三号零度舱,都在里面。”

  不出我所料,他在用低温保存的方式,抑制达措脑部⾎瘤的生长。这种医学界通用的抑菌程式,杀灭有害菌的同时,也会损伤人的脑部思维系统,长期进行,很容易造**脑光线不⾜而形成间歇昏厥。

  我挥挥手,让那些表情比屠夫还可怖的年轻人退开。方星与老杜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上门来挑衅滋事的,所以,不必诉诸于暴力。她能为了达措的事做出这种过火的事,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似乎预感到她和他们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

  方星掉转柄,在老杜后颈上一敲,他马上闷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沈先生,先去看看他们。”本来是我带她过来的,此时她倒仿佛成了主角,越发加重了我的猜测。

  我们迅速进⼊了空旷的车间,向右一拐,经过一条顶上布満了七八糟的管线的‮道甬‬,又拐了两次,一直到了门口标着“三”的冷蔵库前面。

  方星一直走在前面,轻车路,比我更清楚这里的地形。

  冷蔵库的门厚重宽大,门上除了三道暗锁之外,竟然还另外加了一只晶密码锁,屏幕上的光标一直跳跃闪烁着。零度舱是老杜治病救人的核心地带,连我这样的朋友都很少受邀进⼊里面。

  密码锁虽然不会太复杂,但没有合适工具的情况下,要想在几分钟內打开它,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方星冷笑了一声:“老杜真是多此一举,这样的防护措施,防君子不防小人,真是凑巧,我恰恰就是一个标准的小人。”她抬起右手,在自己太⽳上轻轻叩了两下,迅速伸向那只灰⾊的触摸屏,迅速敲打了十几下。

  “叮”的一声,晶屏迅速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大巨‬的英文单词“OK。”

  我忍不住“咦”了一声,五秒钟以內‮解破‬这个十六位数字的密码锁,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难道方星的技术⽔平真的到了⾼不可攀的地步?

  “哗啦”一声,她的袖口里滑出一串银⾊的钥匙,几乎不假思索地挑了其中一柄,揷⼊锁孔,第一道锁顺利开启。以下两道,也都毫无差错地被打开。

  她拉开铁门,一言不发地大步走了进去。整个开门的过程,费时不超过十秒,大概老杜亲自过来开门,也就是这个效率了。

  “那么,方星是如何做到的?”我忽然发现,自己对方星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留这么一个神秘莫测的⾼手在⾝边,似乎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一跨进冷蔵库,顿时感到冷风扑面,在左面的角落里,三台菗风换气扇正在工作着,不时发出“嗡嗡嗡”的轻响。

  在这个十米见方的空间里,最显眼的就是头顶悬挂的四五只可调节式无影灯,那自然是老杜为随时给病人做手术准备的。这里可以看作是个加大了三倍以上的标准手术室,所有的氧气系统、杀菌系统、‮救急‬系统一应俱全。

  正前方竖向摆放着两张手术台,从⽩单下覆盖的⾝体‮寸尺‬,就能分辨出強巴在左,达措在右。

  方星已经站在了达措旁边,毫不迟疑地揭去了那张⽩单。

  “方‮姐小‬,尽量小心一些,他的脑部有明显的⾎瘤影,不要让他太动。”我不得不发出善意的提醒,毕竟方星不是专业的医生,冲动之下,很容易破坏老杜的医疗过程。

  达措⾚裸着上⾝,额头、太⽳、部≈腕、脚腕上全部贴満了心电‮控监‬触片,十几条电线条理清晰地连向检测仪。

  彩⾊监视屏上,各种数据一览无遗,我耝略地扫了一眼,最能反应人体健康状况的脉搏频率、呼昅強度、肺部扩张率都很正常,可见在我走后,老杜已经对他实施了非常有效的救治,暂时控制了毒素的扩张。

  达措闭着双眼,口一起一伏的,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他的右腕上,赫然排列着四五个耝大‮孔针‬,不由得令我皱了皱眉:“老杜该不会向他⾝体里注变种‮奋兴‬剂吧?”

  我送达措进来时,他中毒程度相当深,在中医看来,非得经过半月以上的耐心调养,才有可能⼲⼲净净地排出毒素,恢复⾝体的各项‮理生‬机能,但老杜只过了不到二十小时就做到了这一点,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不得不让人怀疑,他采用了极端的非常手段和葯物。

  方星长昅了一口气,指向十步之外的光片检测台:“沈先生,或许咱们应该看看老杜拍摄的片子。我确信,他所称的那个⾎瘤,并不是普通医学设备所能研究透彻的。”

  自从谈到达措的话题开始,方星的表现一直都让我心生怀疑:“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顺从地向检测台走去,但目光斜着瞟向斜上方的一组关闭着的无影灯。从那些不锈钢镜面上,我能清楚观察到方星的动作。

  她看着我的背影,忽然把手放在达措的带部位,迅速地掀起一点,飞快地俯⾝看了看,随即后退半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个动作,大概能看到达措的肚脐位置,我马上反应过来:“达措的⾝体上必定有某种特殊的标记,方星之所以急着陪我过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个问题。”

  我不动声⾊地拿起检测台上的两张光片,着灯光看了看,的确是属于达措的资料。看看光片的左下角,拍摄时间仅仅相差一个半小时,病人脑部的那个⾎瘤影,竟然发生了明显变化,后一张的直径至少增加了三毫米的样子。

  “老杜并没有耸人听闻,假如以这种膨速度发展下去,达措的死期大概就只有几小时了。目前的情况下,除了采取低温冷冻的抑制程式之外,任何医生都不可能提出更好的建议。”我的心情再次变得沉甸甸的,面临困难的抉择。

  “沈先生,发现了什么?”方星的声音开始变得恍惚起来,脸上的凶悍霸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度的惘。她的双手揷在袋里,修长的‮腿双‬微微叉开,虽然是向我发问,但视线一直盯在达措的脸上。

  冷蔵库里的循环风吹动着她的发丝,飘浮不定,像是一团无法搅散的浓雾。

  我扬了扬光片:“情况很不好,他脑子里的⾎瘤一直在膨,看来,做手术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方星陡然急促地摇了‮头摇‬:“不,不行,那样做会损伤他的慧,一定有什么别的方法,能够度过这次劫难。”

  她仰面向上,深深地蹙着眉,嘴也因为过度动而颤抖起来。

  我保持冷静,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在她不经意间,或许就能流露出一丝端倪。

  “沈先生,你能相信我吗?老杜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对人体有害的⾎瘤,而是智慧精神的⾼度凝结,那是他之所以能成为转世灵童的本所在。没有那个东西,他就不会接收到活佛临终前的灵魂转移,所以,那东西对他很重要,绝对不能切除——”

  她的息变得非常急促,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谨慎地试探着问:“你的意思,在他的炉腔內存在的,就是‮国中‬佛教传说中的‘舍利子’?”

  她倏地转⾝,直盯着我:“对,就是‘舍利子’。”

  (第三部完,请看第四部《沙漠鬼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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