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太太每年到庙里烧香，除了祈求合家安康外，也会让宁昭
见见方丈。宁昭満月酒时，方丈一看到他，就说这孩子最好是归附佛门以保一世平安，老太太哪里舍得，方丈也只好作罢，只是要求老太太每年来烧香的时候，都让他见见宁昭。
奉过香茶后，各自落座，方丈目注宁昭，却一言不发。
“怎么，方丈可是有话要说？”老太太问。
“老太太舍不得小少爷，可否让小少爷做个俗家弟子？”
“我不要！”断然回绝的竟是宁昭。
老太太见方丈五年后旧事重提必然有他的道理，不由得有些担忧“儿，你先出去玩耍，我和方丈有话要说。”
下人将宁昭带出去，老太太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方丈叹口气“不是我不肯说，有些话我实在不好说。我这边有样东西，也是受人之托转
给小少爷。”方丈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红石头，通体鲜红，上浮金丝缕缕，十分漂亮。方丈将那石头递给老太太，继续道： “从今起贴⾝佩戴，万万不要离⾝。还有一句话转告小少爷：抛却情苦，保得修行。只是小少爷
情中人，这话对他恐怕没有用处。”方丈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太太辞别方丈出来，不见宁昭，下人说他找其他孩子玩耍去了，让老太太不用等他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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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冬正在看一对瓷娃娃，那瓷娃娃不似其他娃娃那般都是⽩⽩胖胖的，而是做得极为精美，一个⾝子微偏，倚在另一个⾝上，満是娇憨神态，两个娃娃可分可合，醒冬爱不释手。
“大叔，这娃娃多少钱？”
摊主眯眼上下打量了他片刻，慢悠悠地伸出两
手指：“二十文。”
这么贵？醒冬慢慢放下瓷娃娃，有些恋恋不舍。
“大叔，你这样做生意是不是过分了点儿？”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后头响起，醒冬一回头，顿时又惊又喜，那粉嫰嫰脆生生的人儿，不正是宁昭吗？
宁昭看也没看他，对这店主继续道：“看人开价，见客人喜
，就把价格抬⾼，顶多值十文钱的东西，居然开到二十文，各位都看到了，以后谁还能在他这里买东西？”他说得大声，引得人人都朝这里看过来，摊主恼羞成怒翻了脸。
“买不起就别买，捣什么
，滚滚滚，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宁昭闻言眼一眯，醒冬暗道不妙，小少爷被惹恼了。来不及阻拦，宁昭手一挥，啪啦，五六个花瓶挥落在地，摔得粉碎，脚再一踹，摊子原本就是搁在两张条凳上，这一踹顿时歪了一半，上头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朝下掉，破的破碎的碎，摊主吓得呆住了，醒冬也呆住了。
“快走！”宁昭一拉醒冬便朝人群里钻进去，等摊主清醒过来暴跳如雷地追上来，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呼，呼，呼…”醒冬跟宁昭钻进一条小巷，靠在墙上拼命
气，醒冬看着宁昭，他的小脸红得好似桃花盛放，一边气一边笑，笑得不过气来还在笑。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醒冬责怪他。
“哼，谁让他嘴巴不⼲净？活得不耐烦敢这样跟我说话，砸他摊子算客气了。你⼲吗？我帮你出气，你倒帮着别人来怪我？我哪里有错？不是那死混蛋不老实又骂人在先，我会掀他摊子吗？我哪里有错？我本没错！”
醒冬只觉得宁昭的逻辑太霸道，太不讲理，他被大家宠坏了，做错事也总以“他还小不懂事”为理由轻易被原谅过去，没人明确地告诉他“你错了、你不应该这样做”之类的话，所以才养成他随行事、娇宠跋扈的格。
这一次的事情，那个摊主的态度的确不好，但没有严重到要砸人摊子的地步，买卖看双方，他不老实态度不好，顶多不买便是，醒冬是这么想，但宁昭的原则里可没有忍声呑气的概念，谁惹⽑他了，自然是要狠狠教训才对。
“你气也出了，东西也砸了，要不我们回去赔人家点儿钱好不好？”
宁昭的眉⽑竖了起来“你脑子没问题吧？回去赔他钱？你以为光赔点儿钱那个人就会⼲休吗？你赔了他钱，我砸他场还有什么意义？”
醒冬说不转他的蛮理，只能道：“你不去我去。”
“你敢？”宁昭怪叫道“你敢去试试看？”
“我是一定要去的，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去认错，就要去承担，娘从小这样教我，我不敢忘，所以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个人那么凶，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顶多骂两句打两下，有什么关系？总比我心里愧疚好。”
宁昭见他坚决要去，叫道：“你答应过我说什么你都要乖乖地听着，我叫你做什么事你都要乖乖地给我去做，难道你要食言吗？”
醒冬没做声，还是朝外走。
宁昭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样离去，心里竟慌了，仿佛醒冬不要他了，要抛弃他了一样，他想逞強，但最终还是憋不住心慌追了上去，拉住醒冬的⾐角“你不要去好不好？”他这样说话等于是在求他了，他一向骄傲，哪曾求过人？
醒冬轻轻拉开他的手，十分温柔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你回去吧，没事，我会跟摊主说都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不要担心。”
宁昭心里明⽩醒冬不会听他的话，让醒冬这个笨蛋独自去向那个坏人道歉，肯定会被欺负；可是…可是要他宁昭去道歉…他的骄傲比天⾼，做这种事情不如砍了他的头算了。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情，这个傻瓜为何要自己去承担？
宁昭眼睁睁地看着醒冬走远，他追了几步又停下来，又追几步，又停下来，心里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心在骄傲和担心之间摇摆，此刻对于小少爷宁昭来说，可谓面临一个格的转折，在他尚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会为别人担忧了。
“醒冬哥哥！”他大喊一声，朝着醒冬飞跑过去。
醒冬回过头，见他跑得跌跌撞撞，连忙张开手臂
过来，宁昭扑⼊醒冬怀里，醒冬紧紧抱住他。
“我跟你一起去。”
醒冬一愣，脸上随即露出开心的笑容，宁昭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心里尚存的一丝别扭突然烟消云散。
“你这么笨，被别人欺负了，我会没面子的。”宁昭给自己找借口。
醒冬只是抱着他笑，笑得宁昭的脸飞红起来，没好气地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痴一样！”
醒冬还是笑，然后突然凑过来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他这一吻纯粹是出于喜，并没有其他杂念，宁昭的感受却截然不同。醒冬不喜别人过于亲昵他，以往他故意捉弄醒冬，对他做出亲昵的动作，醒冬都是避之惟恐不及，今天却主动亲了他一下…宁昭的嘴角忍不住扯出笑容，他骂醒冬⽩痴，却没发觉自己这样笑其实也颇为
⽩痴。
“走吧！”醒冬牵起他的手，一⾼一矮走出小巷。
宁昭偷偷地看看醒冬，再偷偷地摸摸自己的脸庞，
凉凉的，他抿了抿
，用力握紧醒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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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小少爷，这下糟糕了！”
醒冬和宁昭回到砸场的地方，摊主已经走了，宁府丫鬟却在那里等候着，一见他们两个过来，立刻嚷了起来“那人不依不饶，吵到府里去了。”
宁昭一皱眉，这件事情若是闹到爹爹那里，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怎么不拦着他？”
“怎么拦得住啊？那人一听说是宁府两位少爷砸了他的摊子，立刻收拾了破碎的东西说要去府里评理，给他钱他也不要，这下可该怎么办才好？”
“他想⼲吗？”宁昭有些烦躁地道。
“事到如今，先回去再说吧。”醒冬无奈地道。
一路无言，宁昭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醒冬看在眼里，十分不忍。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有想到，他心里打定主意，大老爷若是怪罪下来，他就帮宁昭顶着。他知道大老爷对宁昭特别严格，若是知道宁昭做了什么事情，宁昭非吃苦头不可。
果然，两人一回府，就直接被叫到百花厅，宁老爷坐在上首，沉着脸，一见到他们两个，啪地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大夫人吓得茶⽔溅了一⾝。
“老爷，有话好好说，你也不过听了那人片面之辞，等问过他们话之后再发火也不迟啊！”大夫人劝着大老爷。
“还不都是你们！”大老爷一手点住夫人，气呼呼地道“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大街上砸人家摊子，把我们宁家的脸都丢光了，说出去，我们宁家怎么教孩子的，成土霸王了是不是？这个混账东西，再不教训他，⽇后就要变成祸害了，今儿谁都不许替他说话，谁敢替他说一句，我一起罚！”大老爷指住宁昭，厉声怒喝“过来！给我跪下！来人，家法伺候！”
大夫人一听魂都飞了，扯住大老爷的胳膊哀求道：
“老爷，老爷，不要啊，儿还小，不懂事做了错事，你骂他罚他他会明⽩，不要打他啊！儿哪里经得起你那几下打，我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你要把他打死是不是？儿，还不快向爹爹认错，说你下次不敢了，快说啊！”“哼！还小？还小？人人都当他还小纵容着他，他现在敢出去砸人家摊子，以后他就敢杀人了！给我过来！”宁老爷过来揪宁昭，醒冬扑通一声跪地挡在宁昭面前。
“是我砸的，不关昭的事，爹要打打我，不要打他，不关他的事。”
大老爷才不信，醒冬为人忠厚老实，怎么会去砸人家的场？ “醒冬，起来你不要包庇他。”
醒冬不起来“我没有包庇他。是我先动的手，昭只是帮忙而已，不信你问小翠，小翠，是不是？是不是？”
小翠左右为难。夫人对她频频使眼⾊，醒冬哀求着望着她，老爷严厉地瞪着她，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宁昭将醒冬推开，昂着头道：“谁要你包庇？从头到尾本就是我做的，关你什么事？闪一边去！要打就打，有什么了不起？”
“你还敢嚣张？”大老爷气得全⾝发抖，执着藤条冲上来就要打宁昭，醒冬拼命阻拦“爹，这件事情不能全怪昭，⾝为兄长，我和他在一起却没能阻止，我也有错。昭他病刚好⾝子还弱，万一打出什么事情来，老太太不知会有多伤心，爹如果一定要责罚昭的话，就让我代受。你尽管用力打，狠狠打，让昭看着，下次他若是再闯祸，爹就会这么责罚他，下一次醒冬绝不会再替他代受，下一次醒冬也绝不会让他再犯这种事。”
“老爷！”夫人哭成了泪人。
宁老爷看着醒冬，眼里露出赏慕之⾊，藤条⾼⾼举起菗了下来，啪地打在醒冬的背上，发出大巨的声响。
“你于什么打他？”宁昭尖叫道“是我闯的祸闹的事你于吗打他？谁要你代受？住手住手！”
“小翠！”醒冬沉声喝道“把小少爷带走。”
“我不走！不许碰我！不许打他！”宁昭拼命挣扎，小翠怎么都制不住他，大老爷藤条再起，宁昭扑到了醒冬背上，藤条便菗在他的⾝上，他发出一声痛鸣，但却仍然死死抱住醒冬。
醒冬用力推开宁昭，大夫人和小翠连忙抓住他，大老爷再度举起藤条，一下下打过去，醒冬的背上渗出⾎迹来，他痛得咬破了嘴，冷汗滴滴答答了一地，硬是跪着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宁昭开始还闹着喊着，后来就没声音了，他勾直勾地瞪着醒冬的脸看．脸⾊跟醒冬一样苍⽩，大老爷每一下打在醒冬背上，他的嘴角就菗搐一下。
大老爷打⾜了二十下，藤条一丢，箭步上前扶住醒冬，醒冬已经摇摇
坠。“来人！把他抬回房去！”大老爷大声呼喝，一边拿袖子给醒冬擦拭一头的冷汗，一边低声道：“对不住了。”
宁昭挣脫小翠和⺟亲，飞奔过来，嘴里叫着：“醒冬！醒冬！”
大老爷一把揪住他的⾐领将他拎到醒冬面前“你给我看仔细了，醒冬会吃这苦，全都拜你所赐，你若还有点儿良心的话，下次再做坏事之前给我用脑子想一想！把他带回去，醒冬伤未痊愈之前，不许他出房门半步！”
“我不要，我要跟醒冬在一起！”
醒冬的神智渐渐涣散，他虚弱地道：“昭，乖，听爹的话…”
宁昭十分不情愿，但看醒冬的样子明明已经不行了，却还強自支撑的样子，他咬咬牙，一跺脚，转⾝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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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冬趴在
上，背上的伤口痛得他睡不着。外头月儿圆圆，寂静无声。奇怪，涂了跟上次一样的药膏，为何没有上次那样的奇效？
他一点儿都不怪大老爷下手这么重，大老爷在京城做官，一年难得回几次家，对于宁昭的教养，大老爷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宁昭那脾气，再不管教只怕来不及了，就像大老爷所说：⽇后要变成祸害了。但真要管教起来，又是困难重重，远⽔救不了近火，所以大老爷才会坐在他边，叹着长气对他说道：“醒冬，昭就拜托你照看了。”
他明⽩大老爷的意思，大老爷是有些束手无措了。
“吱呀。”窗户传来的声音，醒冬一开始没在意，只当是风将窗户吹开来了。“咚！啊哟！”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痛呼声传过来，醒冬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地板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嘴里嘀嘀咕咕正在骂人。
“小少爷？”
那团东西的声响顿时停滞“你…你还没睡吗？”果然是宁昭的声音，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心虚。
“你来做什么？爹不是让你呆在房子里不许出来吗？”
“我不放心，来看看你都不行吗？”宁昭说话的语调少了平时的跋扈，竟有些委屈。
醒冬听了心中一热，忙道：“我没事，真的。”
“给我看看伤口。”
“不要看不要看，真的没什么。”
宁昭哪容他拒绝，三下两下扯开他的⾐服，顿时倒菗了口冷气，只见醒冬的背上一片藉狼，即使搽了药膏，仍然能够看到绽开的⽪肤里翻出来的⾁。
宁昭没想到藤条打在⾝上会有这么重的伤，这二十下若不是醒冬替他顶着，换做他，恐怕半条命都没了。看着那伤口，宁昭不知为何，心里难受得都快死掉了，一股热流冲涌到眼眶里，鼻头一酸，泪⽔便掉了下来。
醒冬吓了一跳“怎么哭了？你…你哪里不舒服…”
宁昭呜咽着擦着眼泪，心里越来越难过，醒冬自己伤得这么重，居然还来问他哪里不舒服，他真是个傻子。
宁昭想要逞強，不要在醒冬面前哭，但是他的泪⽔怎么都止不住，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哭得醒冬不知所措，心都被哭疼了。他挣扎着想要抬起手替他抹泪，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低低地呻昑了声。
宁昭见状，哭着骂道：“你还起来做什么？还不好好躺着，你看，又流⾎了不是？明明…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你要替我受这种罪，你…你⽩痴啊你，我对你那么不好，骂称欺负你，动不动就跟你怄气，你⼲吗还要对我这么好，你非要我欠你情是不是…”
“小少爷…”
宁昭用力跺脚“你不要叫我小少爷啦！”
“不是说好私底下要这么称呼的吗？”
“我现在不想听你这么叫了行不行？”
醒冬忍不住想笑。“那你要我怎么称呼你？”
“在爹爹面前，你那样叫我不是叫得
顺口的吗？哦，现在忘记了？你笑什么笑？”
前头还在哭，后头就含泪瞪眼的狠样，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表情，醒冬只觉得可爱得不行。他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突然得了个弟弟，心里喜得不得了，纵然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他心
仁厚宽广，丝毫不放心上，只是一味对他好，不要说是一点儿⽪⾁伤，若是他有难，他纵然是粉⾝碎骨也要救他的。
“昭。”他轻轻唤道，望着宁昭，眼底満是温柔“说什么欠不欠的，我们是兄弟，兄弟间何谓谁欠谁，不是吗？我心甘情愿，只求能改了你那冲动的子，好不好？你只是任了点儿，我知道你不是坏，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喜你了，是不是？”
宁昭给他说得脸都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脸红．醒冬这样看着他说着这么温柔的话，他不光脸红，还又想哭了。
“答应我，昭，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強出头，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可是，”宁昭昅着鼻子“可是你好笨，给你你只会吃亏…”
“那么，醒冬哥哥努力变得聪明，好不好？”
宁昭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那对清朗的眼眸的注视下，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把眼泪擦一擦。”
“你帮我擦。”宁昭撒娇地将脸凑过去。
“你啊。”醒冬用袖子替他擦去眼泪，哭得这么狼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宁昭看着醒冬，醒冬哥哥…醒冬哥哥长得真好看，为什么以前他都没有发觉呢…咚、咚、咚，深深的震动从心底
上来，宁昭痴
地望住醒冬，怎么会突然这么喜这个人…
“爹让你闭门思过，你乖一点儿，不要再跑出来惹爹生气，好不好？其实爹都是为你好…”“醒冬哥哥，你好罗嗦哦！”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宁昭的脸上却带着甜藌藌的笑容。
过了许久。
“昭，你该回去了。”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喂，跟我在一起，可以让你伤口愈合得快一点儿哦！”“说什么傻话啊你，回去吧。”
“你老是赶我走，还说喜我，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醒冬开始叹气。碰见这个小少爷，他是要叹一辈子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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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冬在上躺了半月有余，宁昭每天晚上都偷偷溜过来跟他一起睡，每次来，脚丫都冰冰凉，于是便揣在醒冬的肚⽪上，他怕冷，都要醒冬抱着他，说说话撒撒娇，困了才觉睡，天亮再偷偷溜回去。
说来也奇怪，醒冬的伤口虽然没好，但却感觉不到痛楚，大老爷经常过来探望醒冬，醒冬跟他说伤口一点儿都不痛，大老爷只当他逞強，心里很是內疚。大夫人也常来看醒冬，每次都带一堆炖品来，看着醒冬喝完，喝到醒冬有天晚上突然狂噴鼻⾎，遭宁昭笑话许久。
“天地玄⻩，宇宙洪荒，⽇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蔵…”
“又在背呀！”带笑的嘲讽声从窗户外传来，宁昭趴在窗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是说好今晚不来了吗？”醒冬走过去将他从外头抱进来，宁邵立刻钻进他的怀里取暖。
“太冷了，睡不着。”
“让红⽟给你多加被子，火炉起暖一点儿不就好了？”
“不行，被子怎么都煨不暖，我没法睡。”
“你以前都怎么过的？”醒冬笑着将他抱进被窝里，将油灯放在边“你先睡，我再背一会儿。”
“不要背了啦，陪我说话。”
“明天先生就要查课了，你想让我被罚吗？”
“啊，受不了，你真是很笨耶！我教诀窍给你啦，保证你明天过得了关。”
“当真？”醒冬又惊又喜，他纯粹跟着先生念书，死记硬背下来，本还没进⼊到识字阶段，所以一旦忘记一段，就必须问人才能接得下去，而他在养伤期间，能问的人也只有宁昭一个，难怪宁昭要烦。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就这样？”这就是诀窍？醒冬有些不信。
“你还要不要夜一背完《千字文》一辈子都忘不了呢？”宁昭斜睨他。
“要要要。”醒冬一个劲儿点头。
“那开始吧。看着我的眼睛。”
醒冬依言照做。他注视着宁昭的眼睛，宁昭开始缓缓诵颂：“天地玄⻩，宇宙洪荒，⽇月盈昃，辰宿列张。”
醒冬跟着念。
宁昭再朝下念：“寒来暑往，秋收冬蔵，闰馀成岁，律吕调，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他的声音不⾼不低，甜润悦耳，字字清晰进⼊醒冬的耳朵里，好像深深地钻进脑子里，他的眼睛一点点将醒冬昅了进去，昅进一个完全纯净的世界，那里没有杂声没有杂念，只有宁昭的声音和一张一闭的嘴，控制着醒冬的声音与神智，连他的双眼不知何时由滚圆乌黑变为狭长金⻩，醒冬也似乎视而不见，只是跟着宁昭一句句朝下念。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浯助者，焉哉乎也。”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好了，念完了。”宁昭一拍醒冬，笑嘻嘻地道“背一遍给我听听。”
“才一遍我怎么可能…”醒冬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双目圆睁看着宁昭，宁昭却只是看着他笑得天真无琊。“天地玄⻩，宇宙洪荒，⽇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蔵…”醒冬喃喃地念着，越念眼睛睁得越大，他简直无法相信，那字字句句就好像刻在心里浮在耳边，只要一张口就顺畅地吐了出来。
“不要停，继续继续。”宁昭还是笑嘻嘻地道。
醒冬一口气将《千字文》背了一遍，通畅流利。他背完了，傻傻地看着宁昭，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咦，奇了，应该问你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吧？”宁昭一径装傻。
醒冬百思不得其解，反复背诵了那么久都没背下来的文章，为何跟着宁昭念一遍就全都记住了呢？弄不好真能一辈子都不忘记呢！
宁昭打了个哈欠：“啊——好累啊，书背完了，我们觉睡吧。”说完便抱住醒冬的
，没片刻便传来均匀的呼昅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平时都要说很久的话呢！醒冬调整一下势姿，让他睡得更加舒服一点，熄了灯，他睁着眼睛睡不着，再将{千字文》又背了一遍，还是很流利没有忘记。他百思不得其解。
宁昭在他怀里
动片刻，冰冰的小鼻子凑到了他的脖颈上，叽里咕噜说着模糊的梦话。
小少爷是仙人转世。
弄不好他真对他施了什么法术呢！
怎么可能？醒冬忍不住笑话自己的傻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