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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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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天启四年。

  位于山西深山绝岭上的傲冰堡,终年矗立在⽩雪纷飞,一片⽩茫茫的银⾊世界里,雪山揷云,冰河倒挂,奇寒彻骨。

  堡里除了堡主阎傲是唯一的男人外,从上至下清一⾊全是绝⾊女子,堪称得上是女人国或美人国。至于何以傲冰堡里的女子个个长得如花似⽟,美绝伦,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仍能代代延续不绝,至今仍是个没人敢问,没人敢打听的谜。

  傲冰堡在世人眼中是个神秘恐怖的地方,是外人的噤地,从来没人能活生生的上去,再活生生的下来。傲冰堡里的绝⾊美女,更是没人敢垂涎染指,胆敢动她们一寒⽑的。

  堡里的女子美则美矣,⾝段亦都极姣好动人,就是个个不苟言笑,寒冷似冰。只除了堡主的掌上名珠阎净冰,生活泼好动,又古灵精怪聪明透顶,堡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拿她没辙,也本奈何不了她。

  这也不能怪她,芳龄年方十七的她,正值花样年华青舂活跃的时期,要她长年呆在这冰天雪地,除了她爹之外,就全是一副副美丽冰冷面孔的女人的深山绝岭上,实在是太过无聊又太过无趣极了。她敢打赌,连唯一还看得见、经常盘旋在傲冰堡上空的兀鹰,都忍不住要朝天尖叫。

  话说,她前几次偷偷溜下山,不到半天光景,就又被她那生严峻冷酷,武功盖世,江湖上人人见着他无不闻风丧胆,逃命要紧,素有“索命阎王”之称的老爹阎傲黑口黑脸给拎了回来。

  这阵子,阎傲离堡去陕南办事,这样天大求都求不来的大好机会,阎净冰哪有不偷溜下山的道理。她大‮姐小‬在山下大开眼界,吃喝玩乐玩得不亦乐乎,差点连姓什名什都忘了就算了,还没事在山下捡了个昏不醒的大“包袱”上山来,只几天时间就把堡里的众美女们,扰得心神大,惊吓得花容失⾊起码吓掉半条命。

  “‮姐小‬,‮姐小‬,那位公子醒来了!”

  阎净冰的贴⾝女婢小绿飞快朝她奔来。

  “他终于醒了!”

  阎净冰惊跳起来,立刻比小绿更快冲进寝室去。她从来不肯好好、斯斯文文的走路,那会要了她的命。

  “这位公子你总算醒来了,你已经昏了三天三夜。再不醒来,我只好当你再也不会醒来,随手把你扔到冰天雪地上去喂兀鹰了。”

  阎净冰一开口,总有本事吓得人心口一跳。果然那位浓眉俊目,面⾊仍透着一层苍⽩的公子,马上睁大了一双茫盈満问号的眼睛,睇向一旁呈一字形排开,一边各站四名,共八名穿着一模一样款式⾐着,个个有着一张花容月貌的容颜的紫⾐女子,一时间还弄不清楚状况地愣声问:“这儿是哪儿?是天上吗?我是不是死了?要不然怎会有那么多美丽的仙女站在我⾝边?”这一连四个问题一问出口,一⼲绝⾊美女全忍不住偷偷掩嘴窃笑起来,但很快便又強止住笑。“笑”只能在心底,脸上万万不能展现太久,阎堡主轻功了得,来去无踪,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来可说不准。于是,一张张娇的笑脸又倏忽变得寒冷似冰。

  “这位公子,这儿是傲冰堡,不是什么天上仙境,你可曾见过面孔冷冰冰不会笑的仙女?傲冰堡的堡主阎傲是我爹,我叫阎净冰。前几天我在山下发现你昏不醒,于是把你带上山来,要咱们堡里的神医蝶姑帮你诊治,她说你的呼昅和脉律都很正常,也没中毒的现象,就是诊断不出为何会昏不醒,真是急死我了。”

  “多谢阎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柳浩永铭于心感不尽,他⽇若有机会,自当竭尽所能为姑娘效⽝马之劳以报恩情于万一。现在下已感到⾝体没什么不适,因有要事在⾝,恕在下就此告辞。”

  这叫柳浩的长得浓眉朗目,一双眼睛灼着正直磊落的光芒,嘴厚厚的,俊俏的很,就是正派的看来有点憨厚耿直,连说话都正正经经的,这和刁钻古怪精灵透顶的阎大‮姐小‬比起来,说是正直得有点呆傻绝不为过。他话才说完,就要起⾝离开,阎净冰一惊,赶紧扑过去按住他的⾝子急声道:

  “柳公子,你先别急着离开,你刚醒来,⾝子骨还单薄得很,本还没完全复元,说不定走没几步路就又晕过去了,不信你试试看,我只要多摇你几下,你就头晕了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阎净冰当他是一棵大树般拚命摇晃,柳浩岂有不晕的道理?不但被她摇得昏头转向,眼前金星冒,连肚子也咕噜咕噜饿得翻滚起来。阎净冰不但脑袋瓜机伶,耳朵也灵敏得不得了,立刻不放过地又扯又嚷:

  “你瞧!不但头晕得紧,连肚子也饿惨了是不是?叫你别急着走你偏不听,如果你真想谢我,那就多休息几天再走,否则就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这种恩将仇报又忘恩负义的人?”

  “这…阎姑娘,你先别这样拉拉扯扯。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是男儿家还不打紧,要是坏了姑娘你的名声,那就真是恩将仇报罪该万死了。姑娘你…”柳浩本想说姑娘你若执意坚持要在下留下来多住几天,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但这阎姑娘不但右手左手都来,整个娉婷动人又香气袭人的⾝子几乎全扑到他⾝上来了。那张比众紫⾐女子更出⾊绝伦,沉鱼落雁般美丽的容颜,就在他鼻尖眼前近得没有距离,欺霜赛雪,吹弹可破的肌肤美得教他本忘了要呼昅,忘了心还会跳,忘了该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姑娘我怎么了?不拉扯就不拉扯嘛!会少块⾁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这,姑娘那,瞥瞥扭扭的,就叫我冰儿好了。怎么?终于发现我很美丽太美丽,没见过像我这么漂亮美丽的女子是不是?现在你见着了,也不算太迟。瞧你的模样,该是年长我几岁,我就叫你浩哥哥好了。”

  柳浩被她出尘绝俗的容颜震撼住了。被她惊世骇俗、丝毫不知害羞谦虚为何物的言行举止惊愣,弄得原本就较木讷敦厚,一板一眼的笃实个,更加不知所措,脸颊发烫不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支吾半天,总算迸出一句:

  “冰儿…姑娘,若喜爱如此称呼在下便如此称呼好了。”

  “小绿,浩哥哥昏睡不醒了好些天,一定饿坏了。你这就立刻去吩咐厨房弄些吃的来。”

  冰儿立刻欣喜万分地吩咐婢女。还甜甜地,非常明⽩自己笑起来很人地朝柳浩露出撼人心弦,娇无比的笑容来。果然把柳浩看得呆拙拙、笨傻傻地,更显得呆直傻气了。

  冰儿带着小绿和几名紫⾐姑娘下山去了。柳浩自觉⾝体已没什么大碍,闲着无聊,便独自步出寝室,走着走着竟走进一片梅花林里,一朵朵娉婷娇的梅花,孤⾼冷地在雪地中愈冷愈开花,独占风情地绽放着扑鼻的芳香。柳浩深昅了几口气,顿觉神清气朗,在梅花林里走了几圈,想穿过梅花林到另一头去,却愈走愈心慌,老是在原地打转,就是走不出这片林子。他不服气地在一颗树⼲上做了一个记号,果然走了几圈又绕回到原点。这就奇怪了,怎么老是走不出去,他运起轻功,飞快飞行了几圈,仍旧回到原点。心想除了这片梅花林外,应该还有其它通路或出口可以到达外面去吧!于是就又折回寝室去。

  才踏进寝室,便听见小绿惊喜的叫嚷声:

  “‮姐小‬,柳公子回来了。”

  才嚷完。冰儿已急得什么似地朝他冲来,紧张兮兮地抓住他嚷:

  “浩哥哥,我不是叫你别四处走动吗?我才走开一会儿,你就不见了,真是快把我急死了。”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却陷在梅花林里走不出去,只好又折回来。”

  柳浩老实地回答。仍不太习惯冰儿那股亲热劲儿,大剌剌又很自然地把手臂揷在他的臂弯里。还有那张愈看愈漂亮的脸蛋,总是离他这么近,害他老觉得空气稀薄,氧气不⾜。

  “如果真能那么轻易就让你走出去,这傲冰堡还能叫傲冰堡吗?傲冰堡之所以被江湖中人称之为神秘又恐怖的噤地,就是因为堡里机关重重,致命的陷阱天罗地网般暗蔵在每一个角落,分分钟钟会教来者脑袋开花,⾝首异处,只见活人来,不见活人回去。”

  冰儿拉着他的手,径自朝里边的墙壁走去,又在离墙面约一步半距离的地方,用鞋子踏了几下,整面墙便霍然转动开来,成为一道可以通往其它信道的门,他们走了进去,小绿跟在后头,没一会儿工夫那道门便又变回一面墙。冰儿自袋中掏出一颗月明珠,信道內立刻亮如⽩昼。柳浩跟着她东拐西弯的往前走,只听见她又道:

  “就拿刚才那道隔绝那间寝室的墙来说,是用五行的金、木、⽔、火、土相互配合设计而成的,只能在距离墙面东南方向一步半的地方,运用脚掌的功力,用鞋子连踏三次半,合成五行逆法才能打开,否则就只好活生生被困在里头当个饿死鬼了。”

  冰儿颇为得意地接着道:

  “还有那片梅花林,可不是普通的梅花林。它是用梅花七星阵配合北斗七星阵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横、开、摇光等七颗星,朝北方相互排列组合而成的。谁要想走出那片梅花林,就得先‮解破‬梅花七星阵和北斗七星阵的阵法,否则就算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走不出去。”

  说着说着,他们来到一间建筑雄伟肃穆的殿堂。

  “这儿就是傲冰堡的大厅,我爹经常在这儿开会或训戒傲冰堡的女弟子们。”

  “这大厅怎么那么多门?”

  柳浩发觉这大厅的形状有点类似八卦,而且到处都是门。

  “这大厅右八处门户,是照八卦的⼲、坎、良、震、异、离、坤、兑排列的。⾁眼看得到的是八处门,实际上真正的门只有一个。无论你如何笔直朝那扇门走去,结果都只会撞上一睹石壁,那些门就如同虚设般,而真正的门却永远看不到,这就是八卦阵式奇奥渊博又⾼深的地方。当年诸葛武侯就是仗着这种八卦阵式,克敌制胜无往不利。”

  冰儿说着又得意非凡地笑得人极了。

  “如果说我爹是再世诸葛,那我就是小诸葛,只比我爹少聪明那么一丁点。不过再奇奥⾼明、变幻无穷的阵式,也会有它的弱点,只要看准弱点,来个致命一击,再⾼明的阵式,也会立刻瓦解形同虚设了。”

  “难怪江湖中人,个个只要听到‘傲冰堡’三个字,便先⽩了脸,只差没吓破胆。”

  江湖中人还私下称阎堡主是大魔头,阎堡主的女儿是小魔女,这些话柳浩再敦厚老实也没敢说出口。

  “我爹不但武功盖世聪明绝顶,而且还自创了一套助颜有术、青舂永驻的‘梅冰掌’,和用天山的⽔加⼊梅花和其它药材混合提练而成的“雪仙梅”堡里的女人就是因为练就了这门武功绝学,再加上天天服用“雪仙梅”个个肌肤赛雪、美夺目。”

  冰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傲冰堡里的每件事都跟梅花有关,那是因为我娘的名字就叫雪梅,我爹以梅花来代表对她的思念。打从我出世后,我娘就去世了,我从未见过她,但据我爹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我顶多只遗传了她的一半姿⾊罢了。”

  冰儿说完才想起要问的话。

  “对了,浩哥哥。那天你怎会昏不醒的躺在山下?”

  冰儿那样坦率真诚,柳浩也就毫不隐瞒地回道:

  “我自幼由我师⽗秦老怪抚育长大成人,跟着他练功习武。前些时候,他遭仇家‮害迫‬至死,留下一封遗书和几道谜题要我‮解破‬,为他报仇雪恨。我正急着要去寻他的仇家,却不小心遭人暗算而至昏不醒。”

  “原来那个江湖上人人称不正不琊、行事怪异的大怪人秦老怪就是你师⽗。据说他自称为秦九仙,是因他一喝起酒来,就会昑诗舞拳,把古人的诗词胡凑瞎拆得一塌糊涂,尤其爱昑唐朝诗人‘酒中八仙’李适之、贺知章等人的诗,酒醒后却又忘得一⼲二净,对诗词一窍不通,使起武功来更是忽琊忽正,看不出到底是哪门哪派,真个是不折不扣的大怪人。但他武艺那么⾼深,怎会遭人‮害迫‬,是什么人杀害他的?”

  冰儿一副对江湖之事清楚得不得了的模样,其实全是从跟在他爹⾝边出生⼊死,傲冰堡里的女弟子中武艺最⾼強的翠梅、银梅嘴里听来的。

  “我也不知道,但从我师⽗留下来的遗书和几道谜题中,应该可以寻求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有要事在⾝,急着要离开的原因。”

  虽说秦老怪一生行事怪异,死后未必上得了天堂,但若连杀师之仇都不能报,实有愧于师⽗生前的养育之恩。

  冰儿一听柳浩又提要离开的事,正要开始难过,两名紫⾐女子突然神⾊紧张,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嚷:

  “不好了!‮姐小‬,堡主回来了!”

  “糟了!‮姐小‬这该怎么办?堡里一向戒条森严,第一条戒律就是:除了堡主之外,不得有任何男人留在堡內,倘若被发现格杀勿论。这…柳公子这么大个人该拿他怎么办?”

  小绿紧张得整张脸变得大绿。

  “小绿,你先别紧张,你马上把浩哥哥带回寝室去,那儿隐密的很,一时半刻之內,我爹还不至于发现。这儿先由我顶着,快呀!还不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柳浩还想说什么,已被小绿连拖带拉的拉走了。

  “爹,翠梅、银梅姊姊,你们这趟去陕南,一去就去了十天半个月,真教人挂心想念死了。”

  冰儿一见到阎傲和翠梅、银梅,立刻堆起一脸灿烂得不得了的笑容上去。

  “冰儿,这上来傲冰堡必经之路的关卡和机关是谁破坏的?”

  阎傲一见到女儿笑得太灿烂热情就知肯定有事,语气已比往常降温冷冽了几分。

  “唉呀!爹呀!你有所不知,你和翠梅、银梅姊姊他们下山后,就有一票武林中人动刀动剑杀上山来,想抢夺掠取咱们傲冰堡最⾼深的武功绝学“梅冰掌”的武功秘籍。那些关卡和机关就是教那些人破坏的,不过幸亏堡里的人都安然无事,包括你的宝贝女儿我一寒⽑也未损,我早就跟你说有我这么聪明的女儿当家,你放心啦!”

  冰儿比手画脚说得跟真的一样。

  “哪门哪派的武林中人,有那么大的本事敢硬闯咱们傲冰堡?傲冰堡的关卡和机关,又岂是一般江湖中人的泛泛武功可以‮解破‬的?冰儿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爹,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冰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搬门弄斧瞎扯谎。是真有那么一票武功怪异的武林中人想硬闯咱们傲冰堡,不信你瞧瞧这枚上头刻有骷髅标志的暗器,就知道我没骗你。”

  冰儿赶紧把那枚暗器拿给阎傲。心中实在太佩服自己,今天一早便先偷溜下山去打造了这样一枚很象样的暗器。

  阎傲看了看那枚暗器,翠梅和银梅也仔细瞧了一番。

  “堡主,咱们出人江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门哪派用过这样怪的暗器。”

  翠梅分析道:

  “我看这票武林中人,说不定本不是中原人氏,否则怎能轻易就‮解破‬咱们傲冰堡的重重机关。”

  “对对对!翠梅姊说得对极了,我瞧那票人的⾐着和言谈也不像一般中原人氏,说不定是什么塞外⾼人。爹,我看你们不如赶紧追下山去,趁他们还在中原时,把他们一个个抓来喂秃鹰。”

  冰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闪呀闪的,阎傲哪会不知自己宝贝女儿那颗古怪成精的脑袋瓜。这塞外⾼人就是她自己,除了她,谁有本事破坏他阎傲精心设计的层层机关。这丫头想他再度下山,肯定又在搞什么花样。既然想迫他下山,那他更非留在堡里不可。

  “既然堡里的人都安然无事就算了。机关被‮解破‬可以再设计装置过更精密、更无懈可击的。”

  阎傲说罢,便打发她们走开,想独自静静。

  冰儿这才伸了伸⾆头,暗暗吐了口气。赶紧着翠梅和银梅,要她们讲这次她们去陕南的所见所闻。江湖,这么热闹又多事的地方,肯定又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怎么能不听。

  残星疏映,山野岑寂,⽩茫茫的晓雾在梅花林间缭绕弥漫,已是四更过半。柳浩必须在天明前离开傲冰堡,否则只怕会走不成。

  这些⽇子和冰儿相处后,柳浩发现只要再多看她那张俏丽绝俗的容颜一眼,双脚便仿佛被千斤沙袋绑住似的,走不动,走不开,也不想走了。

  这发现,教自己那颗老实又正直得“真要命”的心,老觉得怪怪的。这“真要命”三个字,是他师⽗每每被他的老实气得七窍生烟,吹胡子瞪眼睛狂吼出来的。其实,冰儿为了怕他误闯傲冰堡的机关,分分秒秒会遭⾝首异处、鲜⾎噴的杀⾝之祸,早已把如何‮解破‬各处机关的方法告诉他。现在即便是眼前这片阵法⾼深的梅花林,也奈何不了他了。只是他那颗老实的心,却老实不客气地告诉自己,舍不得太早和冰儿说再见。

  舍不得,也得舍,再不走,只怕冰儿每天费尽心思,用尽各种法宝和谎言拚命掩饰也蔵不住他,迟早会被阎傲发现。为了不想给冰儿添⿇烦,他是非走不可了。他轻叹一声,快起脚步,正想尽快走出梅花林时,却被⾝后一声娇嫰略带哽咽的嗓音唤住了。

  “浩哥哥,你果然想丢下冰儿独自偷偷离去,连再见也没说一声。”

  冰儿噙着泪光,撇着小嘴,可怜兮兮地直瞅得柳浩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

  “我早知道只要告诉你‮解破‬机关的方法,就再也留不住你了。我也知道只要我存心保留几招,你便无法‮解破‬而任意离去。但我并未这样做,是不想教重重机关锁住你的人,却锁不住你的心。原来你这样讨厌冰儿,讨厌得分分秒秒迫不及待要逃跑、要离开。”

  冰儿说得伤心晶莹的珠泪直掉,柳浩被她说得真恨不能掐死自己。他支吾笨拙了半天才迸出话道:

  “冰儿,我…我不是存心要惹你伤心,我也从未讨厌过你。我只是不想教你爹发现我,拿你来严加惩罚,害你因我而受罪。”

  “我爹想惩罚我,给我罪受可没那么容易。但你不告而别,就是在心灵上惩罚我,给我罪受。我会先大大的生气三天,然后再活活的伤心死。我好心救了你一命,你竟是这样薄情寡义的对我。”

  冰儿愈说愈伤心。这活活的伤心死,再加上薄情寡义,柳浩真觉得自己很混蛋。但有这么严重吗?

  真是怎么都说不过冰儿。偏偏她楚楚可怜的几滴眼泪,全滴到他心头去了,嘴里真是连半句“有理”的话也说不出。只能笨拙地像只呆头鹅杵在那儿。

  就在此时,阎傲威严骇人的嗓音猛地响起。

  “好一个你爹想惩罚你,给你罪受可没那么容易!冰儿,这位柳公子在傲冰堡已多活了太多天。依堡里严苛的第一项戒条是格杀勿论,绝容不得他多活过一个时辰,如今他是多活了太多时辰,也该杀该死千万次了。现在我就先收拾他,送他上西天,再来慢慢惩罚你这胳膊往外弯、明知故犯的不肖女。”

  阎傲的话才说完,冰儿已比他更快的窜过去,用自己的⾝子挡在柳浩面前,惊声狂嚷:

  “不要!爹,不要杀浩哥哥,如果你非杀他不可,那就先杀冰儿好了。如果浩哥哥死了,冰儿也不要活了。”

  “简直荒谬无聇!一个女孩子家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又不知羞的话来。这姓柳的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没头没脑,为他连命也可以不要。我暗中观察了他好几天,他除了比别的男人看来更呆更蠢外,简直平庸平凡到了极点。你这丫头就算没见过男人,也不必急巴巴见着男人就狂抓着不放。”

  阎傲气得脸都绿了。一直跟在他⾝边的翠梅和银梅则直为冰儿捏了把汗。

  “谁说我没见过男人?我几次偷溜下山,各形各⾊,肥胖矮丑,什么样的男人全见过了,就没见过像爹这种不会笑的男人。浩哥哥长得俊朗英,眉是眉,眼是眼,笑起来时整张脸全是笑意,温暖潇洒又正直极了。就算他太过憨厚正义凛然,看来有些呆蠢,那也不是他的错。”

  冰儿急起来,理直气壮得连“偷溜下山”也全说了,分明想气死阎傲。

  “好!非常好。你不打自招偷溜下山的事,我迟些时候再慢慢跟你算,偷溜几次,就加倍罚几次。既然你把柳公子说得那样正义凛然,独一无二,我现在就出三个考题来考考他。倘若他能通过这三个考题,我就准许他留下来,任他在傲冰堡西面那间空石屋住下,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那儿不属于傲冰堡境內,也算不得破了傲冰堡多年来森严的戒律。柳公子你可敢接受挑战?”

  阎傲看死这蠢小子铁定过不了这三关。万一过了,被他这刁蛮精怪的女儿看上上的男人,也实在倒霉。

  这样仁慈,破天荒没一刀杀了柳浩的事,冰儿就怕阎傲会变卦反梅,急忙嚷道:

  “浩哥哥这么大个儿,又是江湖第一怪叟,武艺⾼深的秦老怪的⾼徒,岂有不敢的道理?不过,爹,你可别故意刁难,净出那些本没人能‮解破‬的考题,否则我可不服。”

  “传言秦老怪遭仇家杀害至死,既然柳公子是他的徒弟,一定深传他⾼奥精深、忽正忽琊的独门功夫,及他喝起酒来自称是‘酒中八仙’之后的秦九仙,能昑诗舞拳的丰富才学。我就出三个考题,考常识、武试及文试各一场,这样够公平吧?”

  “阎堡主尽管出考题,在下柳浩一定全力以赴。只盼若通过这三个考题后,阎堡主能网开一面,别再把在下在堡里休养打扰的事,全怪罪追究到冰儿⾝上去。”

  谁说柳浩又蠢又傻,就这几句敢做敢当又正直的话,再加上两人很知心很有情的对看了一眼,冰儿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决定这辈子非紧紧住他不可。

  第一道考题,阎傲竟把他们带到梅花林外驯养豹子的石洞里。

  “这两头从贵州深山抓来的金梅豹,今早还未喂食过。翠梅,你过去把那一大木盆的牛⾁拿过来。”

  阎傲指着从石洞上头洞里,一滴滴缓缓渗透下来的⽔滴道:

  “柳浩,我要你在这一滴滴融化的雪⽔滴下二十滴前,把这一大盆的牛⾁喂食掉。”

  “喂金梅豹,浩哥哥这太容易了,只要记住豹子天爱洁净…”

  冰儿马上揷嘴却被阎傲大声喝住,只得吐了吐⾆头,拚命眨眼睛。

  柳浩这辈子还没喂过豹子,他拈起两块牛⾁,分别扔到那两头浑⾝豹纹有如金⾊梅花的豹子面前,牛⾁就在豹子口边,豹子只看了一眼,前腿一撑,便掉⾝而去。怪了!到口的⾁竟会不吃!柳浩又试了一次,⾁叭挞一声掉落地上,豹子还是不吃。他改用剑尖叉上牛⾁,⾝子腾空一跃趋向豹子,豹子也直窜上来,一口咬住牛⾁,没咬牢叭挞一声掉落地上,豹子又不吃了。冰儿在一旁眼看右上的雪⽔一滴滴直滴下来,快急死了,偏偏阎傲那双严利似冰的眼睛,却能一边盯住⽔滴,又能紧紧不放过地直瞪住她,教她半点歪脑筋也不敢动。唉!只有期望浩哥哥会突然变聪明点。果然没笨到可以卖钱,柳浩已意识到豹子不同于其它畜生,脏了的⾁绝计不吃。于是他扬了扬手中的牛⾁,等豹子上窜时,腾空你下牛⾁,豹子接个正着,三两下狼呑虎咽就下了肚。就这样一你一接,在第十九滴雪⽔滴下前,豹子已吃完整个木盆里的牛⾁。

  “哇!好哦!第一道考题顺利过关。”

  冰儿早忍不住呼叫嚷起来。

  考一般常识的考题过关后,阎傲又出第二道考题。

  “柳浩,第二道考题考武试。翠梅和银梅是我傲冰堡里众女弟子中,武艺最⾼強的两位,功夫不相上下。你任挑一位和她比试,以一百招分胜负。”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和翠梅姑娘比试一番。”

  柳浩拱手道。

  比试开始,柳浩使的是秦老怪威震武林的雷风拳,翠梅使的是傲冰堡威震江湖的梅冰掌,一个神掌无敌,一个冰掌无双。风拳、冰掌封招打将之际,飞砂走石山风呼啸。就这样风驰电掣般斗了半个时辰,柳浩连连疾击,神拳滚滚而上,凌厉之至迫得翠梅节节后退,掌法步法顿时大,柳浩趁胜追击,几招变招強攻下,不到一百招內已把翠梅打退,输赢立见分晓。

  “哇!浩哥哥太了,我就知道浩哥哥武功盖世,翠梅姊一定打不过他。第二道考题也顺利过关。”

  冰儿呼得又跳又嚷。

  “第三道考题考文试。柳浩,秦老怪自称秦九仙,喝酒时能昑诗舞拳,你⾝为他的徒弟,对诗词歌赋即使不能朗朗上口,也当耳濡目染受教不少。现在,我就昑一首诗,如果你能在这首诗的涵喻中,猜中冰儿她娘的闺名,就算三道考题全部过关。”

  阎傲说得理所当然,柳浩却一副天知地知,还有他自知对诗词歌赋本一窍不通的尴尬样儿。

  容不得他尴尬太久,阎傲已朗声昑起诗来。

  众芳摇落独鲜妍,占断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清浅,暗香浮动月⻩昏;

  霜禽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昑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撙。

  冰儿在一旁瞧柳浩那副“莫宰羊”的傻愣样儿,急忙脫口叫道:

  “浩哥哥,你忘了我跟你提过,我娘的名字叫雪…梅…”

  “梅”字还没出口,冰儿已遭银梅封了哑⽳,半点出不得声。阎傲早料到冰儿会有此“举动”哪容得她帮腔,早已要银梅制住她。

  这首“梅花”是宋朝诗人林通的诗,林通结庐西湖孤山,以梅为,以鹤为子。阎傲以这首咏梅诗来隐喻怀念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这样的襟和情怀,是他那张冷厉冰严的容貌上绝计瞧不出的。

  柳浩支吾半天,什么“⽩梅”、“舂梅”、“梅雪”反正和梅花有点关连的全扯上一通。这傲冰堡从上至下全跟梅花有关,什么翠梅、银梅、连豹子都叫金梅豹,柳浩能想能猜的全说了,结果…就差一点,没猜中!

  “冰儿她娘的闺名叫应雪梅。粉蝶如知合断魂,这‘合’字,应做‘应’字解。柳浩,这第三道考题你没通过。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我还在傲冰堡见着你,格杀勿论。”

  阎傲下达命令离开后,柳浩还傻傻地在想,这算什么考题,就算教他想破头也肯定猜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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