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聚圆河灯

　　暖暖的⽇头下，无我上人立于树梢，任那光倾泻⾝上，矮胖的⾝子亦显得有些⾼大，间那紫⾊的大酒葫芦也明晃晃的夺目耀眼。

　　树下的莫子琊躺在摇椅上‮劲使‬的摇着巴掌扇“老头，你不热啊？”点点汗滴渗出，脸⾊微红，莫子琊真恨不得泡在⽔中不出来。

　　无我嘿嘿一乐“心静自然凉，莫非小丫头片子蠢蠢动，静不下来？”

　　莫子琊斜着眼睛瞥了无我老头一眼，低声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而后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到了石桌上那了壶上好的⽑尖，偷笑了两声，大口的牛饮。

　　无我上人似未察觉，正⾊的说“本门功夫偏柔，调和放为正道，过过皆为大忌，所以勤晒晒⽇头总是好的。”

　　“恩恩。”莫子琊一边灌茶一边支吾的答应。

　　柳叶微颤，沙沙声几不可闻，无我老头已然下树，两只小眼睛瞪得提溜圆，一把抢过小巧精致的茶壶，急忙往嘴中倒，一滴，只有一滴茶⽔顺着壶嘴滴落，掉⼊无我老头的大口中。

　　莫子琊见情形不对，谄笑着“心静自然凉，您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计较吧，要不感觉热了可怎么是好？”边说边往里屋腿，估计见势不妙就要撒丫子跑了。

　　“什么叫小事，这可是藩王进贡的金银⽑尖，平常小富之家连一滴都喝不起，你这个败家子竟然牛饮，至少也要给我留下一点啊，不知道头茬是最珍贵的么。”无我气的満脸通红，胡须跟着一颤一颤的。

　　莫子琊收回了那已近踏⼊门中的脚，乖乖来到无我上人跟前，耷拉着个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睛，两只眼睛氤氲绕，雾气缥缈，仿佛再说一句，哪怕只有一句那泪⽔就要掉下。

　　无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老伙计，那个跟随自己十多年的大⻩狗，它做错事情也是这幅模样，不由的心一软，轻声说“罢了罢了。”而后掐指一算“哎呀。”

　　“怎么啦？”莫子琊疑惑地问。两眼放光。哪还有那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无我撇撇嘴。有种上当地感觉。拍了莫子琊地头一下。“这么大地⽇子都忘了。你还是不是南朝人。”

　　“什么⽇子啊。别故弄玄虚。不知道就别卖关子。你是故意地对不。你肯定是故意地。”莫子琊着自己地脑袋。气急败坏地说。这老头子肯定借机报复。还说不计较呢。

　　无我上人疑惑地看了莫子琊一眼。而后释然。“今天是聚圆节啊。我们南朝三大节之一啊。你家人不再⾝边。就和老头子一起过吧。今天下馆子去。”

　　“聚圆。”莫子琊低声念叨。

　　无我老头望着远处。叹了口气。“聚圆聚圆。聚团圆。”而后脸⾊一变。笑呵呵地说。“小丫头。咱么也算有缘。竟然能一起过聚圆节。出去看热闹吧。这十几天你也不太愿意出去。”

　　莫子琊翻翻⽩眼，是你不让我出去好不好，什么叫我不愿意出去。回屋拿上几块司徒寒给的银子，聚圆节么？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但都洋溢着一种幸福‮定安‬的神情。

　　“你晚上要去放河灯么？”无我老头问道。

　　怕被无我老头看出破绽，莫子琊咋咋呼呼的说“当然，怎么能不放。”

　　哪知道无我老头眼中的惑⾊更甚，而后拍拍莫子琊的肩膀，叹了口气“去挑灯吧。”

　　浑浑噩噩的一天，莫子琊头一次对着満桌珍馐却无从下筷，食之无味，无我老头也不怎么言语，只是捧着酒葫芦不住的灌。

　　暮⾊渐浓，无我老头领着莫子琊来到了一个卖河灯的铺子，各式各样的河灯陈列満壁，无我沉着脸说“买一个蓝⾊的莲花河灯。”

　　“好嘞。”勤快的小二送来一盏造型优美的蓝⾊莲花灯“五个铜板，客官您拿好。”

　　无我老头仔细端详那盏灯，似乎陷⼊了无限的深思之中。莫子琊愣愣的看着那只河灯，无我也不走，她自然不好意思先行离开，杵在那里眼睛四处飘。

　　突然感觉额上一疼，莫子琊捂着后脑勺问道“⼲嘛打我啊？”

　　无我老头皱皱眉头“你怎么还没挑河灯呢？”

　　子琊愣愣的拿了一盏河灯就要走，无着那粉⾊的莲花河灯，嘴角颤动两下，终是没有说什么，付钱离开。

　　河岸两侧围満了人，河中姹紫嫣红的河灯散出柔和的光芒，稀稀落落的漂流而下。无我是上人点燃那盏蓝⾊的河灯，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片刻，猛地睁开了双眼，将河灯平稳的置于⽔上，眼光紧随河灯漂流远去，带走的还有一份思念。

　　“夫君啊，你怎么就这么抛弃我们⺟子三人啊，这让我们怎么活啊。”一个三十上下的贫⾐女子边哭边放河灯，一盏‮红粉‬⾊的和莫子琊手中一模一样的河灯，旁边的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哭着喊闹个不停。

　　莫子琊终于明⽩了无我上人为什么诧异自己选了这盏河灯，原来这盏河灯是女子给已故情郞送的河灯。

　　默不作声的点燃那盏小小的‮红粉‬⾊的河灯，莫子琊轻轻的将它放在⽔上，以手拨⽔，将那盏河灯送走，融⼊到那堆闪亮的晶莹之中，同时带走的，还有思念。

　　看着那盏渐行渐远的河灯，看着这些带着无限思念的众人，看着那皎洁圆満的月，看着那浩瀚璀璨的星空，淡淡的忧伤渐起。

　　不知道爸爸妈妈是否还好，养了三十年的女儿就这么消失不见应该很着急吧，妈妈的⾝体一向不好，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爸爸会不会天黑之时在楼下等我回家，那个讨厌的孟贤会不会还去家中蹭饭，少了人斗嘴一定过得很滋润。

　　紧握拳头，一定，一定要回去，莫子琊暗暗誓，那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无我老头淡声说“回去吧。”

　　子琊静静的跟着无我老头返回那个荒凉的院落，一路无语。

　　半夜，莫子琊急匆匆的跑进茅房。

　　无我老头在隔壁翻个⾝子，吧嗒吧嗒嘴自言自语道“金银⽑尖喝多了会闹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