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喧哗者斩
许琼见大家都收拾停当便先叫了李头等四人去前堂此时天⾊已是傍晚前堂掌起灯来许琼等人坐在屋角一张较大八仙桌旁捡几样山西的名吃报了便坐等上饭随后一众家人也都出来几人一桌要的饭菜自然比许琼等人简单的多女眷都没出来和雨宁在后院屋里用饭。
许琼却似仍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轻声念道:“昨⽇⼊城去归来泪満襟。遍⾝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乃是宋代张俞的诗其实讲的是当时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手工业者许琼用在此处算是十分贴切。
许琼也不看他们的样子继续昑道:“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这却是宋代梅尧臣的诗与上面那意境相通都是名诗。其实许琼此时已经抛开了许家公子⾝份的包袱因为真正意义上的公子许琼是从来没有见农民苦楚的而现在的许琼有了一千多年后的二十多年见识更已经当上了最了解社会矛盾所在的司法人员自然绝不相同他自己也明⽩其中的差别所以直到离开许家才露出了自己的真思想。
就算许琼直到现在才真正睁开眼睛去看唐朝这个社会却也已经明⽩了很多有一些很微妙的感觉说也说不出来可是真到了要用的时候他认为自己都可以把握好分寸。学过历史知晓兴替深刻领会过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其实那些原则的东西就算背不出来也已铭刻在心只要能搞弄明⽩一些被后世淹没了的细节完全可以掌握这个社会的绝大部分现状因为国中的文化是传承下来的所以进⼊国中的学说都已被改造成适合国中人思维的模式。
许琼坐在那里默默沉思着。
霎时四周宁静因为这客栈大堂上坐的大都是许家的家人见许琼年仅十岁竟然开口就能做诗虽能听懂的不多却也一个比一个惊讶。
忽然一人打破了沉默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大声喝道:“好!”
众人循声望去见墙边的一张小桌旁做着一名黑⾐大汉⾝长八尺头戴斗笠桌前倚着一秆大铁。
李头等四人俱失惊以他们的修为⾝手竟然浑然不知此人是何时进来的。
许琼却没看出几人的惊讶之⾊见有人招呼心想古代人真的像小说里说的那样自来?心中这样想自然向那大汉抱拳道:“兄台果然是忧国忧民的人才和小弟有此共鸣不过小弟的诗文着实不怎么样哪里当得兄台一个‘好’字?”
黑⾐大汉道:“忧国忧民?哈哈小公子看似年纪尚轻却比某家还懂得天下事适才唐突见笑见笑!”说完又低头喝酒。其实他低不低头都一样有那大斗笠盖着谁也看不见他的真容。
许琼笑道:“兄台既然有酒兴若不嫌弃不如移驾过来同坐小子忝请一杯?”
黑⾐大汉扫视了李头等人两眼见他们神⾊戒备不觉呵呵大笑道:“甚好甚好!”说完提了大铁便走了过来。齐四本与许琼坐对面就在许琼与那汉子之间见他过来便站起来与李头坐在一处四亲随就这么把许琼和黑⾐汉子隔开了一桌面的距离。
黑⾐大汉哪会看不出来?却不在意便笑道:“叨扰了公子乃是富贵之人某姓魏字伯却不知公子是哪府上的?”
许琼道:“小子姓许单名一个琼字。却不知兄台如此晚了又不像本处人士怎会在这路边野店闲坐呢?”他这句话全是破绽本就是楞猜着说的不过好在他文学功底深厚知道反正是套话说与不说都无妨的。
魏伯大讶道:“公子看年纪只十岁出头却不知言行举止浑不相同伯适才还只当公子有文采现在却真不知公子深浅了。”
许琼笑道:“倒教伯兄见笑小子似乎有些老气横秋失礼失礼前有甘罗十二能为一国使节本朝有罗公远少年早窥仙道小子又算什么?”他说的自然是唐玄宗⽇后遇见的仙师罗公远不过现在还不到那年代。
魏伯果然沉昑道:“罗公远…倒真没听过要说仙道还有人说魏某的名字与早年的神仙一样也只一笑而已。不过公子定非常人所结之人也定不是等闲之辈。来魏某借花献佛先敬公子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许琼却傻了眼刚才只说请此人喝酒却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能喝酒要是原来的自己自然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为十岁小孩…不过主意立刻便来笑道:“家⽗曾千般嘱咐小子冠礼之前严噤饮酒只好拂了兄台美意以茶代酒罢!”说完也端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招呼道:“几位大哥也莫拘束喝酒喝酒。”大家一阵手忙脚的喝了酒又斟上。
魏伯仍带没摘下大斗笠言语却有了些热气道:“适才听公子新作诗文可知公子与寻常人不同文字虽朴实却含义深远我朝诗人无数在公子面前却都失⾊了。”
许琼心里升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眼前这人形容既不寻常可是看上去却是文武俱通的样子自己一来唐朝便屡屡遇见异人先是李头等四个⾝份隐秘的所谓亲随后是除尘子这样的仙道现在又是个这个似乎是豪侠的魏伯真不知唐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听魏伯如此说只好笑道:“小子不过有感而兄台也深知似小子这等人生在何处长在何处今⽇却忽然看见这世间百态又怎能不心痛?你说同样的人怎会有的锦⾐⽟食有的却颠沛流离?有的不劳而获有的却两手空空呢?世道如此不公却是如何得来?”
这次不单是魏伯连李头等四人也都目瞪口呆以他们⾝处的时代何处听过这样的言论?
魏伯怔了许久忽然一把扯下大斗笠喝道:“好!公子不解的好!真不知魏伯今⽇出门烧对了哪柱香竟然有福得见公子!”露出他动古拙的面容却是方面大耳颇有威仪。
许琼心中大叫惭愧暗道:“我现在是说这些到了我说人人平等主民正义依法治国的时候你可就接受不了啦!”口中却惭愧道:“兄台谬赞了世事无时不在变幻却不知到了哪一天真会有人人均平的世界。”‘世界’这个词是佛教传来的词汇想必唐朝人已经知道其意思了。
魏伯旋即大笑道:“贤弟果然⾼明魏某⽇后当再受教却不知公子是否也是本处人士?”
许琼言语一滞却又登时明⽩忙叫来一名老家人与魏伯说了他们在济源县的住处又敬了几大杯酒魏伯便说有公事在⾝此刻不便与许琼多说话即便提了大铁告辞。
许琼一听是公事便不明⽩等魏伯走后问李头等人道:“这人说有公事难道是个官⾝?”
李头笑道:“看着不像也或者是帮会中人有帮中事务在⾝不能久留。不过据我们兄弟看来此人并无恶意如此便好。公子以后也莫要随便和这样的人搭话要知江湖路上鱼龙混杂若不小心迟早有吃亏的一天。”
许琼又问道:“现在江湖上有许多帮会?”
齐四道:“我等兄弟四人多年不⼊江湖不过前些年似乎有七大剑派江南四帮蜀中唐门山东响马⻩河长江上也有⽔寇。不知现下如何了既然这次出了远门属下们定为公子打听清楚。”许琼忙谢过大家吃完了饭各自回屋休息。
许琼仍是雨宁侍候叫人挪了两人搭帮睡下。说了几句闲话许琼忽然道:“姐姐你看跟着咱们出来的秋云姐姐如何?”
雨宁不防有此一问一时没猜到是什么事。原来秋云是服侍过夫人的今年已经快2o岁了长相自然不错本来夫人是要把她给许天行填房的可是许天行决计不要又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家生子儿便搁了下来。许琼本没见过秋云几面不过这次出来才一天便在意上这个丫头其细心温柔处比雨宁也不遑多让。
雨宁道:“秋云姐姐自然很好了莫非公子…”她本是侧着⾝对了许琼睡的说到这里情不自噤的伸手轻轻拍了拍许琼的小手。
许琼笑着推开雨宁的手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咱们的丫鬟又不是非家生子不嫁的我看齐四哥这人不错的人还算年轻长相嘛我倒见过尽配得上她不若叫秋纹配了他我…我⾝边的人能差到哪里去?”中间顿了一顿本来想说“我也大了该拉拢人时自该尽力拉拢”当时心念电转没说出口。
雨宁笑道:“哈!原来公子却是这个意思叫我怎么说?你这么人小鬼大却还拿不定主意却要问我?”
又说了会闲话开开玩笑许琼忽然听见外面响动似乎是大队官兵的呐喊声忙叫雨宁噤声自己要好好听听可是运⾜了耳力却没听清喊的是什么想是离的还远。
雨宁道:“公子不知怎么了外面怎会这么?”说话间外面的响动已经到了客栈门口有官兵大声的喊门。
许琼道:“不用理他们说不定是有了什么案子自然有许德应付他们。”
雨宁悄声笑道:“许德?他能应付什么事啊?我看啊随机应变的功夫他可比公子差远了。又不会作诗…”原来许琼在外面结魏伯的事情早已传进她耳朵里了。
许琼哪里管她说这些只顾笑道:“这些官兵都是势利的人许德管着这次出行的帐随便打他们一二十两也就过去了。”
雨宁道:“一二十两?那还了得?”她只顾心疼银子却没想公子一个十岁小孩怎会这么通人情世故的不过这些事她也不知道怎会在意?
须臾响动声到了许家包的院子外面只听李头等四人早起到了院子里向各房喊道:“大家不用理睬好好歇息明⽇还要赶路。”然后鲁三又特地到这边窗户外小声叮嘱了一次。
许琼叫雨宁莫说话自己“功聚双耳”听外面的动静。只听见李头等四人出了院门齐四小声喝道:“不得喧哗!”外面士兵道:“你谁啊?我们是灵丘县县尉老爷手下来追捕劫牢的魏…魏什么来着?”旁边有人递话道:“头儿那人自称叫魏伯。”先说话那人便道:“对魏伯。你们让开我们有令搜查!”李头道:“慢!齐四…看看”别人话都听得清却只李头的话听不清楚想必他用了什么聚音成线之类的手法。然后向二道:“…”这次却只听见有说话声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然后起初说话的士兵道:“啊!原来是…”李头截然道:“噤声!”士兵道:“是是是。”向二道:“再敢喧哗者斩。”然后外面的响动声渐渐远去想必是搜查的士兵们去了别的地方。
李头等人关门回了院子外面渐渐平静下来。
可是许琼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不得喧哗”这明明是正规官话平民怎会说出口?
“原来是…”原来是哪里来的?
“再敢喧哗者斩”老天爷到底是什么来头?朝廷养的兵他们说斩就能斩?
然而还有一个让许琼不安心的名字——魏伯。他的公事到底是什么?劫牢?他又是什么来头?
就这样许琼怀着満腹的心事渐渐的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