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断发
“拓儿!不得胡闹!”陶姨妈又是尴尬又是生气过去拉住玉拓往回拽。可是天晓得她怎么可能拽得动比自己质量和体积都快大上一倍的女儿呢?陶玉拓纹丝不动死死盯着潘云腾。而潘云腾一副泰山岿然不动的样儿既不喝徐琪倒的酒也不看陶玉拓更不说话。
徐老爷明显不悦对玉拓说:“玉拓有什么事过后再说不要扫大家雅兴。”
“我是不想扫大家雅兴但扫兴的并不是我!”玉拓冷冷地说“玉拓也是来贺新科武状元的不知状元郎是大喜还是双喜?”
“拓儿听话别让你姨丈为难…”陶姨妈转而软化语气劝着她。
“潘状元请别见怪我甥女不懂事来来来”徐老爷不再搭理玉拓着脾气挤出笑脸对潘云腾说“小女的敬酒…”
在厅死寂的目光集下潘云腾沉默片刻伸手拿起那杯酒对众人一示意然后缓缓饮下。当杯子被放回桌上的时候我看见玉拓的眼里闪着泪光。徐老爷见他喝了徐琪的敬酒立刻展颜眯起眼睛说:“潘状元好酒量琪儿再给潘状元上!”
“且慢”潘云腾护住杯口“不敢当徐大人承蒙款待怎好劳烦徐小姐再给潘某斟酒不如让潘某敬徐大人一杯就敬——”他看了一眼徐琪噙着浅笑“就敬徐大人教女有方徐小姐知书达理温良孝顺吧!”
徐老爷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然后立刻摆手笑道:“过奖过奖潘状元人中龙凤于兵法武艺是钦点的栋梁之才想来也要大户的闺秀来配。不知潘状元至今未娶可是心有所属?”
这话问得太毒了连我听了心里都觉得有点生气看那潘云腾时他却仍是一脸公派笑容不紧不慢地回答:“潘某福薄二十有七仍是孑然一身不过此后潘某要为国出力成就事业确实也该先成个家徐大人说的极是。”
徐老爷一听这话喜形于立刻说:“潘状元接请帖无数单单来我徐家是我徐家的荣耀。如今小女琪儿已到适龄待字闺中这个…”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旁边的陪客立刻领会起身说:“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潘状元徐府小姐是京师有名的大家闺秀容貌品行都是一等不如让老夫来保个媒促成一个双喜临门可好?”此话一出花厅这下突然便恢复了生气个个宾朋又绽开笑脸连连称是一时人声鼎沸几个老家伙都要起身向潘云腾贺喜了。陶玉拓望着那些献媚的老脸退后了一步仿佛觉得极厌恶似的皱起眉。陶姨妈趁机又拉她她却仍是不肯回来任由小桌上的姑娘媳妇对她抛着白眼指指点点并吃吃地笑。我站起身准备过去帮陶姨妈把这执拗的丫头拉离那尴尬之地。
“哈哈哈哈!”潘云腾突然大笑起来把桌旁的人们都吓了一跳。他一边笑得开怀一边坐着便对徐老爷一揖手:“徐大人多谢抬爱只怕潘某高攀不起。潘某不过武馆出身实在无胆与徐府这等人家结亲为此多谢徐大人美意了!”
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徐老爷的主动求亲。这下花厅又落了鸦雀无声。徐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道:“潘状元可是瞧不上老夫?既然如此又何必单单应了老夫帖子?”
潘云腾一脸不以为然说:“潘某久仰徐大人盛名能得邀请自然不胜荣幸为何不来?”
“你!”徐老爷站起来指着他“状元怕是心存芥蒂存了念想来让老夫当众出丑的吧?”
“岂敢。晚辈一向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徐府更不敢忤逆徐大人。”潘云腾又是一揖手。
“好小子!你中了状元也不过七品官就算是圣上钦点你为延绥参将也就是个边城镇守罢了!”徐致远脸现在是猪肝怒言道“当年老夫是断了你和瑶儿来往瑶儿是我徐致远的长女那是要入宫的!你如今是达了可我家琪儿又哪里配不得你?你故意作老夫如此行径实在是无赖无!”
“只可惜徐大人长女入宫却未成妃嫔而是当了女官。徐大人很失望吧既然如此何不再尝试一回把二女儿也送入宫中呢?”潘云腾眉毛一扬说。
“你…你已害瑶儿在宫中受了责罚如今还张狂到我徐府中来了!潘云腾!老夫从今而后也不必再与你好言你乡里小儿还想将来升官娶攀得别家富贵终是妄想!这京师达贵之地不会有任何一家女儿敢嫁给你了老夫今可以跟你保证!”徐老爷捂着口字字厉地敲着桌子叫道。
潘云腾面色阴沉地望着他嘴角带着大大的嘲讽。
突然间一个身影堵到他二人之间。“我今也可以跟你保证我陶府小姐玉拓就随时敢嫁给新科武状元潘云腾!”陶玉拓对着徐老爷也是字字铿锵地喊道。她没有敲桌子但是引起的震比徐老爷大十倍。一秒沉寂后花厅里爆了炸雷般的哄笑几个小姑娘媳妇婆子笑得捶桌子抹着眼泪男人们张着大嘴摇头晃脑地指着陶玉拓的肥硕身躯乐得都抖了。
可是潘云腾没有笑。他宁静地看着陶玉拓继而慢慢地站起身把梗着脖子瞪着眼的陶玉拓拉离表情复杂的徐老爷面前。陶玉拓愤怒的脸上挂着泪痕不愿意动。但潘云腾只是扶住她俩胳膊稍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挪到了一边。
陶姨妈见状简直都快疯了。她走上去就用手别过女儿的脸:“拓儿你是不是傻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么?你知道姨丈是谁潘云腾是谁你又是谁么?”
玉拓久久地看着母亲两眼逐渐黯然深一口气拉开母亲的手说:“女儿是傻。但女儿知道自己是谁。”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潘云腾“他原来是喜欢表姐的娘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拓儿?娘啊女儿身边只有这些人”她指着周围嘲笑的声音来源“你让我嫁给他们中间的哪一个呢?…既然如此我谁也不嫁了好不好?拓儿此生不再要别人了。娘请恕女儿不孝…”玉拓扬手把头上两支金钗一拔乌霎时垂散一把攥进手中又从自己封里掏出一柄剪刀来将丝抵在双刃之间凄然道“原本是为了表明心迹坚定才备得此物如今心迹已无意义我仍愿舍了这一头烦恼丝便入那空门去。”说罢便要用力剪下去。
然而只一眨眼那剪刀便已经落在了潘云腾手中。他把剪刀握在手里面对玉拓哭得皱起来的圆脸却轻轻浅浅地笑起来说:“玉拓你怎么又忘记我说过的话?”
玉拓手依然握着头直直地望向他那笑脸。
“不管哪个姑娘都理当爱美值得漂亮衣服和精致饰来配;不管哪个姑娘都理当可爱笑脸是为了取悦自己而非他人;不管哪个姑娘都理当自信你前头并无哪一条会是绝路。这些都是你去年曾认同了的话玉拓”他敛起笑容背过双手去倾下身问她。“那你现在这是要走哪一条路?”
玉拓咬着下忍住哽咽说:“我我本是想要走有你的那一条路。”然后垂下头去再也控制不住地泪雨滂沱。陶姨妈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疼地拥住女儿也不由落下泪来。
潘云腾看着抱头哭泣的母女二人又转身环视无语的众人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久久不一言的徐老爷身上淡然道:“徐大人看来晚辈比你保证的有福气。多谢今款待晚辈先告辞了。”说罢走到陶玉拓近旁看了陶姨妈一眼拉起陶玉拓的手便往外走。
陶姨妈放开了原本抱着女儿的手一边望着那往徐府大门远去的两个人影一边以手中的丝帕捂住了自己泪涔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