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陈仓
瑞娘不一言领着我来到帷帐之后指一指地板之上层叠的座垫。
这里与韩信文禾相隔不过七八米他们说话的声音仍然能听见只是二人低语往来不甚清晰。
“天渐寒冷请小饮酎酒。”瑞娘坐在我对面从身侧温酒樽内以杓取漆制耳杯盛放酒恭敬递来给我。
我施礼接过来慢慢喝了一口。这酒味道醇厚但比我想象的清澈。
瑞娘看着我并无好奇之。见我喝了微微一笑侧身自己也舀了一杯与我对饮。
慢慢感到了气温的降低衣帛之外的深秋寒意逐渐侵袭不过酒带来的灼热也开始散与其相抵。木窗开着一半向外望去穿过光秃的树木尖梢刚好看得到月亮。
最美不过长安月洛邑阳光。
文禾称韩信为淮侯可见此处是汉时长安挂着虚名的淮侯半生戎马军功卓越却在刘邦北上亲征之际即将被吕后诛杀。他是了解透光魔镜的人那么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命运?倘若他知道…我微微后仰身子隔过帷帐看着远处一盏油灯之下的面容镇定侃侃而谈的男子他时而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文禾时而又浅笑牵动美好的脸部曲线。
“酒要冷了。”瑞娘轻轻说。
我回过头来对她一笑收回心神。
跪坐到我腿开始麻了韩信与文禾突然一起站起来朝屋外走去。我坐着没有动看着他们二人出去还关上了门。过了不久外面有几道银光好似流星划过。窗外的树影月光突然变了枝头叶片繁茂甚至有细碎花朵开放其间而月亮变成了下弦月位置向右挪了许多光辉减少使得室内似乎也显得更暗了。我眼睛仍不敢相信。
瑞娘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往外看也不说话。我对着外面看了许久直到银光不再出现。那月亮和秃树一倏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瑞娘又为我添上温酒。我看着她那眉宇间的宁淡仿佛表示着对一切都不在意。按照文禾的说法她是不知道透光魔镜的人可是居然一点也不好奇。韩信是千古奇人看来连他身边的女人也不似寻常。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男人带着寒气又回来了。坐回原来的位置后韩信对着我们这边唤了一声:“瑞娘酒。”
于是瑞娘盛了酒端过去给他们。两人互敬而饮。饮完一杯后文禾看向我:“珞儿你过来吧。”
我几乎站不起来了两条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又酸又痛又麻七扭八歪地朝他走过去。又硬撑着坐在他身边。
“那么关键就在于兑艮二格我会注意的。”文禾对韩信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学这个要做什么。”韩信盯着他。
“和你曾经做过的差不多。”他回答。
韩信眼睛焦点有一秒的涣散继而冷笑道:“你想再来一次暗度陈仓?”
“陈仓道只有一条。我只觉得我身上这一条被人已经度过了。”他不带情绪地回答“何妨再度?”
“有些可度有些不能。否则万劫不复也是自然。沧符你让我想起他。”韩信的剑眉拧得纠结双眼担忧。
文禾肃然地看着韩信的眼睛。
韩信与之对视接着说:“他给我这面镜的时候告诉过我:他的第一次疑惑和冒险是因为一个女人;第二次是因为历史本身。”
“他最后放弃了。”文禾略带苦涩地说。
“而你并不懂得他为了什么。有可回环的机遇本领为何要放弃。”韩信又笑了“但我想我懂得。”
“所以你也要放弃。”文禾点了一下头。
“是的…”韩信目光仍然在他脸上但手一伸一缩已将一个漆木匣子放我们面前单手猛地一掀开。就在一瞬间我看到里面是一面一模一样的透光魔镜那纹路镂刻金属光泽触手可及。可是感觉还不到一秒匣子里面居然是空空如也了仿佛什么都没有过。“你已经知道我是放弃的。”
文禾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久久看着空的匣子内部说:“生与死并没有什么可世间仍有重要之事。”
韩信叹了口气合上匣子站起身。他双手抱在屋里来回走了两三趟然后停下对文禾说:“你去找他吧。”
文禾沉默了一会深深颔然后对我说:“珞儿我们可以走了。”
我跟他一起向韩信与瑞娘拜别走下堂到屋外院中。瑞娘站在韩信的身边仿佛一株绽放的木棉。韩信没有等我们离开而是回到几案后去了。他那张英俊的脸越来越远终于在即将关闭的房门之后消失了。
我们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瑞娘温和地在说:“今晚不许再彻夜不眠了。”
与此同时文禾伸过手来进我袖口把我的手握住紧紧地。
“陈仓道是他用透光魔镜开的?”我问。
文禾点点头说:“陈仓古道原本荒废不能通行他用透光魔镜把陈仓道暂时逆转为百年前畅通模样使军队借以通过。我今来学的便是这用它将部分时空逆转的方法。”
“那你身上的陈仓道又是什么?”
“是不知道真实与否的我的存在。”他握着我的手一下放松又捏紧。
“他的透光魔镜为什么会突然没了?”我问。
“因为我身上有透光魔镜。它们是同一个所以不能同时出现起码不能同时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人看它它便稳定在那里一旦观察者出现它会化作一团概率云立刻不见。它仍然在可是存在形式不一样了。一个世间只有一面透光魔镜而且出现的肯定是后世来的那一个而不是前一个。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回答。
“那人也是一样吗?”
“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人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生长的。一个世间可以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是不能太久。我试过太久的话其中一个会消失。”他又拿出魔镜抬头看看月亮“珞儿你还能继续旅行吗?”
“去找他说的那个人吗?”我问。
“嗯。”我也握住他的手回答:“我跟你一起去。”
他凝神看着我抬手抚过我眉梢碎嘴角扬起细而微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