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首先,他要改变自己,暂时不能让她发现时光倒退的现象,不能让她知道他就是邵第九,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在毫无设防之下,她会吐出更多他想知道的事。
他急忙开车到山下,随便找了间美容院,改变发型是改变长相最容易的方法。
当他头上载发卷时,他忍不住回头问美容师。
“小姐,你看我的头皮如何?”
“什么意思?”
“坚不坚固,发牢不牢,会不会容易发?”他想起葛庭说他十年后会变成秃子的可怕事件。
美容师掩嘴而笑。
“先生,据我的经验,你这种头皮,别说不会掉发,就是死后最后离开身体的,也一定是你的头皮和头发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对她谄媚似的职业赞美,他照单全收。
其实邵第九自己是医生,会不会变成秃头他比谁都清楚,正常人除非身体病变,或因外在因素伤到头部,否则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会有秃头危机。
可是当他的头被美容师进一个热呼呼的蒸笼里时,他的自信然无存,倘若因为高度热烫或有毒药水侵害到头皮,他就有秃头危机。
还好,当他看到黑发起了好看的波,知道自己目前安然度过秃头危机。
再来,他到药房买了些胶布,坐在车子里贴眼皮。
别人是嫌自己眼睛不够大、没有双眼皮,才会用胶布把眼皮折起,可是他却刻意的把眼皮折痕贴起来,把它们变成单眼皮,让眼睛无法完全睁大,一副看起来无打彩的样子。
然后他又买了副边平光眼镜,到少年服饰店买了他以前从未穿过、且最嫌恶、看了会吐的皮衣牛仔穿上,这下子温文儒雅的年轻医生变成时髦雅痞了。
再揽镜自照后,别说葛庭十年前的记忆,就连他现在的自己,也难以认识镜子里的人,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信心十足后,他匆匆打电话到医院,这段时间他不可能有心思上班,于是他请了假,请到他高兴为止,不管院方会对他如何制裁。
准备就绪后,他回到别墅。路上顺便替葛庭买些衣物和日常用品,他知道要软她一段时间。
当他再度出现她面前,葛庭显得十分疲惫,穿着和昨天一样,不过,长发整齐地束于脑后,出她苍白干净的小脸,隐约间他闻到来自她身上的肥皂香,想来她已梳洗过了。
她侧身让他进屋,对他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没有他预期的惊奇。
光线照亮大厅,正好这房子空了一段时间,四处蒙上细灰,除了简单的必备家具外,老李并没有留下太多漏。
除了墙上历…
“这房子好象空了很久。”她看向历。
“是啊,他十几年没住过了。”他急忙解释。
她看着他,这次他没有回避她的注视,大胆地让她瞧个够。
“我记得你没戴眼镜…”
“有时不戴,我有轻微近视,可戴可不戴,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戴,安全嘛!”
她笑一笑,接受他的合理解释。
“小九就不戴…”
她眉头又深深锁起,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开始注视他的穿着。
“我以为现在年轻人都爱穿宇宙飞行服了呢!没想到你的思想还颇为守旧。”
守旧?他以为这是最时髦前卫的穿法呢!起码牛仔的流行趋势从未退过…
“我也不太喜欢那种轻得像没有重量的宇宙飞行服质料,穿在身上好象体似的尴尬,像补丁破牛仔,十年前流行过一阵,现在穿了人家叫老土。”
老土?他以为是最新流行的款式,居然十年后被讥为老土,这十年改变可真大啊!
“宇宙飞行服质料?”
“刚设计出这种石油废料化学合成纤维时,以为是环保单位玩的噱头,谁想到竟然流行到街头巷尾,人人爱不释手,可谓是服饰界一大革命呢!”
“那…领先创作这类衣服的人岂不发了大财?”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他。
“你都不看报纸吗?好几家新兴企业,都是靠宇宙飞行服发迹的。”
他用力捶向桌面,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原来发财这么容易,只要身边有个能预卜未来的狗头军师…
“你怎么了?”她被他的表情吓住了。
“没…没什么,我正在想我未来的事业…”
“你不是心理学家吗?”
“是啊,我可能是今世最伟大的心理学家,当我研究完你后,就等于知道全世界的心理状况了!”他按捺不住地兴奋叫着。
她摇摇头,认为他胡说八道。
突然,她觉得灰心,倘若自杀是个游戏,她已玩过,倘若认识年轻疯狂的男孩也是个好玩游戏,她可没兴趣,现在她想回家…
“再一次向你致谢,现在我已经觉得好过许多了,想在此向你告别,我要回家了。”
好象一打到他头上,他被她惊人的言语吓得血尽失。
想回家?他岂可放走到手的财神爷、预言家,他怎么能让她离开他,生活才真正开始,他绝不能让她离开!
“你说过要帮我完成报告!”他迫切地叫着。
她无奈地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我很抱歉,对你的研究报告,我可能帮不上忙,街都是寂寞自杀的老女人,你很快可以找到适合人选,而我,还是回到孤独小窝吧!那才是我的世界。”
“孤独?这是你说的,为什么你没有勇气接受新生活挑战?你回去后,谁等着你呢?你丈夫离你而去,你女儿等着别人,你却还要回到那栋冷冷清清的房子里,留恋影子还是回忆呢?”
他冲动的抓住她的手,不管场面是否像极了血气方刚的少男示爱场景。
“我猜你丈夫之所以离开你,就是由于你太软弱!”
“软弱?”
她抬起眼,巡视他眼底的激动。
“没错!软弱,你从未认真面对生活挑战,从未接受新生活考验,你情愿躲进内心的孤独小窝里,幻想、自卑、自怜,我还怀疑你是否真心爱过你丈夫,那是你逃避现实的最佳避难所!”
“避难所…”
她垂下眼睑,小手在大手上颤抖,自白柔柔、有气无力的,他突然想永远握住这双小手。
“当你丈夫发现了事实,发现他只是你躲避人群的借口,他自然要离你而去。”
她坚的腔忽起忽落,他的句句实言刺伤了她,反动作直想反驳他,讥笑他懂得人情事故多少,恨他不解邵第九对她的重要,但是这些怨恨只换来长长叹息。
“你这种年龄不会懂的。”
黑色的长睫在他眼前煽动,他不热血沸腾。
“我这种年龄?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他冲口而出。
“十六岁。”她默默数着。
三岁!他在心里用力喊着。
“你说的没错,我太依赖老公了,现在突然失去了他,只觉得人生一片空白,或者我的人生本来就是空白,他只带来了几笔色彩,但大部分还是空白。”她痛苦地咬下嘴。
她愁苦的模样触痛他的心靡,他好心痛,不知自己造了什么孽,爱上她之后为什么又要离开,让她为他心碎痛苦…
“不,他不只带来几笔色彩,他会填你整个人生,即使他中途停顿一阵,可是未来他会修补的!”他坚定地说。
“你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她双眼闪着光。
“因为…你是个好女人,是任何男人都不愿放弃的好女人。”他诚实说出来。
她的口莫名地紧…
“你的最大问题是出在对自己没有信心,或许这就是你婚姻上的问题,相信我,把我当成朋友,或许我能帮助你突破心理障碍,你知道吗?相识就是缘分,我不要随便在街上找个人当实验对象,我们会有非常愉快的合作经验。”
她低下头考虑,他率直又诚恳的语气打动了她。
“反正我也好象有家归不得了,也许你能为我解决婚姻危机。”她瞄着他。
“一定能的!”他固执地对她保证。
“好吧!”
她终于欣然接受。
他乐得差点冲上云霄,就像她应允了他的求婚,他用力将她抱起来,她吓得花容失。
“嘿,你这样对待老太太的吗?”
他慌忙把她放下来,搔搔头,觉得不好意思。
她终于开怀而笑,笑得既甜蜜又可爱,完全不像四十岁女人的笑脸。
“你真像个孩子。”她说。
他痴痴的看着她,无法将视线移开。
她凝脂般的肌肤印着两朵红晕,几绺细发垂到额前,她好美…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因为凡是男人都一定会爱上她,即使她不玩那些成妩媚的把戏,他还是觉得她成而妩媚。
她被看得低下头,才发现沙发上摆他买回来的东西。
“你饿了吗?也许我可以变点东西来吃。”
窗外,正当中,已近中午时刻。
“你喜欢吃什么?”她转过头来问他。
他想,她也在想,然后两人同时开口。
“辣子丁,红烧,干炸排骨!”
他们同时吓了一大跳,她尤其惊愕不已。
糟了,他忘了不能做原来的自己,他必须改变以前的习惯。
“除了这三样菜,我什么都吃。我一向不喜欢吃辣的,红烧的,还有炸的,那会让我火气上升。”
“是吗?”
她看着他,心想,他还真挑食。
“我以为怎么会这么巧,那是我老公最喜欢吃的,对不起,我总是把你当成他。”她羞惭的低下头。
“无所谓,因为你从未接触过另一个男人,对吧?”
“嗯。”她避开他人的眼神。
看她走入厨房,他才完全放松下来。
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事实真相。他开始担忧起来,当她知道时空倒转,她年轻了十岁,而他就是后离开她的老公邵第九,她会有何反应,到时他又如何是好?继续顺着命运路途走下去,还是身而退?
凭良心说,骗不得人的,他已深深被她吸引。
被奇妙、不可思议、凡人无法想象的境遇吸引,来自未知,像个女神,能主宰他的命运;而来自她边的笑窝、优雅谈吐、眉宇的淡淡哀愁,也是吸引他的重要原因。忽然,他希望能保留这份神秘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继续下去…
他们初恋、相恋以致不顾一切缔结连理,想必幸福美满又甜甜蜜,那些海誓山盟、刻骨铭心之爱恋情节,只有身历其境之人才能想象,如果他因此而害怕了、逃避了,甚至放弃唾手可及的美妙感受,转而追求另一种命运,结局未必会更充,他可能因此而犯下此生最可怕的错误。
但是,最后他离开她了,结局似乎不尽圆,可能是他或她造成的错误。如果这段时间他能改变她或自己,不重复以前的错误,那么结局就会改变。
他忧心重重地思索着,她则在饭厅上摆菜肴,当他听到她的频频呼唤时,肚子早已叽哩咕噜响个不停。
他又发现她有双巧手,虽然只是家常便饭,但每道菜香味俱全,害得他只能把口水入肚子里。
“怎么了?不合你的口味吗?”她看他愁眉不展,不担忧地问。
怎么会?这些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她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连调味料都放得恰到好处。
可是,他怎能说出实情,这种手艺必定是经过他十年的挑剔才训练而成的,如果他承认好吃,岂不让她更加怀疑…
“还好,只是我比较喜欢清淡的口味。”他勉强地否认事实。
她有些尴尬,没办法,好象她只会邵第九的口味。
他默默吃着饭,不时发现她偷窥的眼神,他想着,是否胶布掉下来了?或者他不小心出邵第九的习惯动作?他战战兢兢地吃着饭,并且刻意放慢脚步,以前他吃饭总是囫囵枣、快如闪电,但现在不行,他要改变习惯,而且不能吃多。
“吃了?我以为年轻人胃口都很大。”看他放下碗筷,她不由的问。
“不是每个男人胃口都大。”他抹抹嘴,态度自然。
是吗?她跟着放下碗筷。
“你吃得很少。”他看着地清瘦的小脸。
“我本来就吃得少。”她轻掠耳边的长发说。
看来,他对她完全陌生,而她对他了若指掌。
她默默收拾着碗盘,等她走入厨房,他急忙从袋子里掏出一盒面包狼虎咽起来,边吃还不忘偷看厨房里的人会不会发现。
他想,这种非人的生活还要熬多久?
他们坐在客厅闲聊,他必须开始行动了。
“谈谈你老公吧,他是造成你心理障碍的重要因素,你们为什么相爱?”他开门见山就问。
“缘分。”她说得简单且笃定。
“你不是说,当时他有个要好的女朋友,而且好象已经谈及婚嫁了?”
她眨眨眼,有点吃惊,想找出他问话的目的,他立刻摆出心理学家的威严来。
“他立刻和她分手了。”
“态度很坚定吗?有没有遭遇到什么困难?有没有被他女朋友打死或踹死?我的意思是说,过程会不会很复杂,由此可证明你丈夫爱你的程度,以及他的个性等等。”他振振有词的解说,但她出怀疑眼神,于是他又想到另一个理由。
“我有一个朋友,他正想和他女朋友分手,情形可能和你丈夫差不多,所以,也许你丈夫的经验可以警惕天下想和女友分手的男人,使他们免于受伤的危险。”
喔,她释然多了,他的神情则愈来愈紧张,急着想知道美云会有什么反应。
“据我所知,没有他想得那么可怕吧,那时他也十分害怕,怕他女友会因此心碎而死或采取什么报复行动,他女友是个非常…怎么讲,好强的人吧!”
“结果呢?”他急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很平安。”她的边浮出笑意。
“平安?”他吃惊地大喊。
她用力点头。
“那天,他终于决定和她分手,中午忧心忡忡的出门,晚上回来时却春风得意。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我,他女友早就预感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一点也不惊讶,他说,他们坐下来和平谈判,讲条件,你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独立的。”
“什么条件?”他张大眼睛。
“赔偿她精神损失,其实也不过分,她只要回她以前给他的东西,像送他的戒指啊,冰箱冷气的,最后我丈夫折现金给她,并且介绍几个适当人选给她,两人好聚好散。”
他瞠目坐着,难掩内心的烈狂喜,想不到九年的痛苦恋情锢,只让他损失些物质上的废物,这种下场,让全世界负心汉都要雀跃起来了。
“中午?”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刻吧!”她看看窗外阳光。
“我这就去!”他猛然朝门口冲去。
“去哪里?”她在后头大声叫着。
“去…去告诉我朋友!”他回头告诉她,尔后整个人消失在大门外。
她目瞪口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居然说走就走,把她一个人留下…
理智还未苏醒,忽然他又折回来,心喜悦地站在她面前,她张着嘴,两眼瞪得更大。
“等我,千万别走开。”
他丢下这句话,然后真的消失不见了。
在头顶上晃着,他确定带来了春天消息。
邵第九开着快车,在马路上东奔西窜,直想冲向云的那端。
没想到,想不到,他原以为可怕至极、生死诀别、爱恨织的分手场面,竟然如此轻易解决,没有掉泪,没有怨气,没有暴力镜头,美云甘心放弃他。
其实,被女人甘心放弃,正常男人都该觉得悲伤,因为交往九年的情感竟无丝毫惋惜,美云连想挽留余地的望都没有。
不过,只要了解那男人的确忍受了九年的情感酷刑,就不会有人惋惜这段感情。
美云,用她女强人的手腕掐住他,从开始到最后,她始终为此沾沾自喜。
倘若那些记忆没有欺骗他,即使到了分手时刻,他还是不能原谅她。
分手,好象等于到了裁判对方罪行的时刻,他依然心有余悸。
初识时,她十分聪明地圈住他原本就十分窄小的世界,并封闭他对外发展的机会。那时,他所认识的朋友都是她引见的,他所认知的世界,都由她经手过继,他等于除了书本外,就是她掌握的时空。
初恋时,她掌握女人最大的魅力吸引他——,他懵懵懂懂地陷入情陷阱,像一本黄小说,不管书本多么晕黄老旧,他仍不住窥探内容,等看完了,有点麻木后悔和罪恶感升起时,她告诉他,她是他的了。
我是你的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责任帽子,紧紧扣住邵第九发野的青春,当他可能有些不凡遇时,美云如女皇般的形象便闪烁出来。对,他不能辜负她,不能背弃她,因为美云曾把身体奉献给他,那是女人送给男人最神圣的枷锁。
后来,他也不曾遇到过能令他使出全力睁开枷锁的力量,也或许那只是在铐他部以下、大腿以上的小东西上,所以不觉痛。偶尔,当他需要发生理需求时,她便是最容易找到的对象,于是她对他有恩,他不能背弃她。
但是,恩归恩,归,情归情,绝不能和婚姻扯上关系;未料她越过线,想把枷锁锁在他心上,这是她犯下最严重的错误,等于让他产生力量奋力想解开枷锁。
当然,也是因葛庭的话,她说美云愿意和平坐下来谈条件。这大概就是胆小鬼与女强人摊牌的最理想结果,她不会恨他,他也不会有罪恶感。
他快乐的飞向云霄,好象身上的绳索一下子得以松绑般快活自在,带着激动又有点疯狂的心,把车子开回家。
他先收拾好屋子内有关她的事物,把那些尘封往事扎成一捆捆,然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带点兴奋颤抖地打电话,等她到来。
一切的一切,同他想象的那般简单,美云接到他的电话,正和一位想要减肥的女人聊天,她给那女人一份她用过后却失败的食谱,不顾后女人会肥成什么样,像火箭一般冲到爱人身边。
她打开门,他看到她,她的粉红面颊笑靥如花,他的脸色苍白却精神充沛,她发现他有点改变,那副眼镜和胶布贴成的单眼皮,使他看起来有点冷酷。
她皱皱鼻子,像只不爱运动的哈巴狗,迟顿地移到他身边嗅来嗅去。
“讨厌,你又忘了刮胡子对不对?冒出来的胡碴让你像汉,而不是堂堂大医师,还有,你穿这身衣服真不象话,你忘了身分吗?还有,请你别把臭袜子丢,我受不了四处捡那玩意儿,还有…”她叨叨念着,忘了自己的身分——王美云,而非邵太太。
他忍耐着,听着她数落,他想,最后一次了,就让她说个够吧!
“好吧,算我倒霉,谁教我跟了你这么久呢…”
她不说爱,说跟。
“其实我还有许多选择,医院里好多医师都在打听我呢…”
是啊,她喜欢说第三者,不管到底有没有。
“你啊,真不知道前辈子修了什么福气才会遇到我,告诉你,我才不想死皮赖脸跟着你,凭我的才能、姿,要找比你好上几万倍的男人都行。”
没错,她爱把自己捧上天,把他踹下地。
“所以,我也懒得再挑三拣四,我们在一起也够长久了,所以,我已经和我妈挑好了日子…”
“什么日子?”他无法再保持缄默,大声叫道。
她笑得暧昧。
“下个月五号,我决定下嫁给你!”
他捧住口,身子摇摇摇坠,往后大退几步才落入沙发上。
她依然故我的载歌载舞,丝毫不理会惊变的他。
“说清楚喔,你家必须准备五十万聘金,算是我报答我父母的养育之恩,然后我们可以到欧洲度月,你的财产要过户给我…”
“等一下!”他厉声阻止她滔滔不绝的话。
她闪动眼皮,做出酣态可鞠之娇客。
“结婚后你的财产不就等于我的吗?夫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呢?何况我比你懂得理财,以后我主内,你主外,由你负责赚钱,我来花钱…”
邵第九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什么矜持、愧疚、罪恶感统统消失不见,他只想堵住这女人的嘴…
“够了,王美云,我根本不想娶你!”他如发狂般大叫。
她呆住了,他僵持着,一时之间,两人陷入缺氧状态…
然后,王美云优雅一笑。
“邵第九,没有人比我认识你更久,你在害怕对不对?这是正常人的反应,马上要离单身日子的正常恐惧反应,不过日子已经定了,由不得你改变!”美云双眼变成凌厉。
以前,也许邵第九会害怕,但是现在他不怕,因为有葛庭的预言;更重要的是,事实上,他根本不爱王美云。
“美云,你不懂吗?我不爱你,我无法和你结婚,我已经忍耐够久了,我要…”很难说,却非说不可,他铁下心肠说:“分手!”
最后一声,那是毁灭地球的强力原子弹,目标正对准王美云酣笑的脸,然后她的脸被炸碎了,变成一张地狱恶鬼图。
他看到她五官扭曲、眉毛打结,标准的杀手脸,他差点要抱头窜了。
可是邵第九却毅然昂首,从没有一刻觉得出此时更有自尊和正气浩然,他终于说出心底深藏已久的秘密。
“分手?”
美云的双眼出寒光,脸部冷若冰霜。
“对。”他坚持着。
“你在开玩笑吧?”她搐地笑笑。
他摇头。
有好长一段沉默,美云转过头,他看到她坚强的背影。
果然,葛庭说的一点也没错,她是个坚强女人,失去他之后很快就能独立,这段错误姻缘总算得以结束。
可是当她再回头时,想象竟改变了…
应该说是世界大战爆发了!
如凶猛的地震滚滚而来,按着地皮裂开、天摇地动,小家具往大家具砸过去,应该是说要砸他而被他躲过。然后电视炸开,玻璃茶几震碎,他心爱的计算机被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他想阻止,却看到有生以来最可怕的面孔,美云张开爪朝他扑过来!
邵第九还处于和平幻觉来不及回醒。按着,他的脸火辣辣的感到一阵刺痛,美云的利爪在他面前挥舞,没多久,那阵刺痛被脸恶痛所取代,他再也不犹豫了,立刻从幻觉中惊醒,展开护脸行动。当他腾空双手抱着脸时,美云朝他身上踢去,他痛得弯下。
“邵第九,我要把你剖肚开肠,看看你良心究竟何在!”
说着,邵第九双肩被用力踹了两脚,鞋跟戮入肩窝处,痛得他整个人趴下去。
“他妈的!你混蛋,我跟你跟了九年,最美丽珍贵的青春年华全给了你,结果你竟敢说分手?分手?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简单说两个字就想打发我走,你去死,我要你去死!”
眼看一把铁凳就要朝他头顶摔落,邵第九吓得卯足力翻身,然后看到——铁凳摔落身边变成两半。
这可不是开玩笑了,铁椅被砸成两半;换作是人,就要身首异地了。
这一摔,打醒邵第九的所有美梦,死在当头谁敢再提美梦?当王美云披散发、两眼发红,像疯了般朝他又扑来之际,他卯足吃的力气用力推开她,没想到用力太大,她竟整个人弹了起来,撞到了墙才落下来。
王美云傻住了,邵第九则被吓坏了般愣在一旁,他们一傻一愣地呆望好久,王美云率先忍受不住大哭起来。
“你混蛋,他妈的混蛋,敢玩我…”
“听我说…”
王美云震耳聋的哭声淹没他的脆弱理智,邵第九整个人都了,原来设想好的解释忘得一乾二净,就在他骑虎难下又要打虎之际,王美云忽然止住哭声用力抬起头。
她显得平静,平静里更显得杀气腾腾,她慢慢爬起来。
和平,和平,邵第九滴着汗猛祈祷,那是葛庭的预言,必然发生的结果,如果他还能活到十年后…
一眨眼工夫,趁他没命祷告之际,美云已从厨房里拿起水果刀冲向他…
要不是祈祷,邵第九可能逃过一劫,但是他傻得在生死之闲存留希望,于是他手臂上马上中彩,皮绽开、鲜血如注,如果他再祈祷一次可能就要丧命九泉了,因为王美云将目标正对他的心脏。
终于,他以男人的勇猛力气,扭住美云拿刀的手,那把刀掉在地上铿然作响。
立刻,美云以另一只手甩他一巴掌。
最后,他忍无可忍,也动手给她一巴掌。
结果,他着她到沙发上坐好,把她的双手扭到背后。
“你快走…”
王美云狠狠瞪着他,凌乱的泪水滴落在脸上。
“什么?”
他以为她后悔了,没想到…
“再不走,我会杀了你!”王美云大叫。
“你听我说…”他急着要解释,忽然,美云笑了起来,眼神变得残酷无情。
“你听好,休想打发我走,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放过你,如果我不能让你死,也会要你生不如死!”
“美云,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他大叫着。
而她的声音比他更大。
“你现在就滚!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休想你弃我,我会着你到死,我不会饶过你的,不会,不会,我不会饶过你…”他证明美云疯了,她已经神智不清,她可能会杀了他,当她又瞄向地上那把刀时,他放开她,以最快速度夹着尾巴逃出门外。
逃跑间,身后隐约还传来她的一声恐布尖叫。
“我不会饶过你…休想甩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