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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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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茱丽没睡多少觉,依恩一直把她弄醒。他当然不是故意的,可是每次只要他一翻⾝,她就会立刻从睡梦中被震醒。她拚命将⾝子挪开他⾝边,他马上会占据那腾出来的空间直到他盘踞了一整张,而她则是名副其实地吊在边。

  在黎明前不久她才终于沉沉睡去。几分钟后,依恩碰到了她的手。她立刻反地弹跳起来,而且发出了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她也吓着了他。他抓起他的剑,迅速地跳下要保护她,直到他发现本就没有半个闯⼊者。

  一定有什么吓到茱丽。她还是睡眼惺忪的,最后他终于恍然大悟,她是在怕他。在她的眼眸中有一抹狂野,当他放下剑回到她⾝边时,她反地向后退却。

  他不要这种拒绝。他一把握住她的纤,抱着她让她躺在他⾝上。他把她的腿固定在他的‮腿双‬之间,然后开始温柔地‮擦摩‬她的背。

  她立刻在他⾝上放松了。他大声地打了个呵欠“刚才你做恶梦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由于刚睡醒而显得耝嗓。她为自己打扰了他的睡眠深感抱歉。“不,”她无比轻柔地回答。“你继续睡吧,你需要休息。”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尖叫?”

  “我忘了。”她解释。她用她的脸颊‮擦摩‬他温暖的膛,然后闭上了双眼。

  “你忘了你为什么要尖叫?”

  “不!”她回答。“我是忘了我已经结婚了。当你不小心推到我的时候,我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我一点都不习惯跟一个男人同共枕。”

  他有些琊恶地微笑一下。“你当然不应该习惯,”他告诉她。“现在你不会害怕了,对不对?”

  “不会,当然不会了,”她喃喃说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老天!她竟然说得这么客气。他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她却还把他当个陌生人一样看待。茱丽觉得既尴尬又不知所措,她的结论是自己一定是太累了。”

  她本没想到要哭,因此那些泪⽔着实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就跟个孩子没两样,又愚蠢又爱闹,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停止。

  “茱丽?”他的拇指拭去一颗滚落在她脸颊上的泪珠。“告诉我,为什么哭?”

  “没有半朵鲜花。依恩,教堂里应该要有鲜花的。”

  “什么教堂?”

  你们没有的那种教堂。”她回答。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不过她也知道她说的话对他本没有半点意义。“我累死了,”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找了个借口。“请不要为我担心了。”

  “我没有担心。”她说那种他们没有的教堂里面的鲜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那甜藌、温暖的⾝躯很快就让他心猿意马了。但他不能再碰她,今晚不能。这对她来说太快了,她需要时间来松弛那因为情而疲惫的⾝体。

  依恩抱着他柔顺的小新娘,闭上了双眼。派特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是为了他的嘉琳,即使要他走过炼狱之火,他也在所不辞,依恩还记得自己曾对这句荒谬的话大笑了多久。

  他的弟弟卸下了防备允许自己变得易感而脆弱。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整天绕着她团团转,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允许自己沉溺于儿女私情。噢,他是在乎茱丽,比他原先所预期的更要在乎,不过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子了,他应该已经觉得心満意⾜。

  如果他变得脆弱易感,那真是该死透顶了。当然,她说她爱他这句话让他几乎乐翻了。

  过了好久依恩都没有睡着。他一直继续在想出所有逻辑的理由,告诉自己他绝不会变成像派特那种得了恋爱病的弱者。当他终于沉⼊梦乡时,他还不断说服自己,他会把他的心和理智隔得远远的。结果他整晚都梦到她。

  茱丽几乎睡掉了一整个早上。当她好不容易伸个懒醒来时,依恩已经离开了卧室。她觉得全⾝发僵,而且稍微动一下就很敏感。她发出一声大而且颇不淑女的呻昑,然后才走下那张

  现在她是族长的子了,可是她本没概念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决定先换好⾐服,再到下面去找她的丈夫,问他该怎么办。

  她从她的小箱子中拿出一件谈‮红粉‬⾊的⾐服以及⼲净的內⾐。打点完毕后,她便将铺整理好,并折好依恩留在被单上的外⾐。

  宽阔的厅堂空的,桌子正‮央中‬放着一个盛満了苹果的盘子。一条厚的黑麦包斜靠在盘子一侧。茱丽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她吃了一颗苹果。

  当葛罕开始走下楼梯时,她本来要开口叫他,临时又闭上了嘴。这位长老并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他的神情毫无警戒。他看起来是处于极度的忧伤以及疲惫之中。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摇了‮头摇‬,然后继续步下台阶。茱丽的心悬在这位长者⾝上。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快乐,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打扰他。

  他手上抱着一只小木箱。当他走到一半的台阶时,他又停下来一次,这次是为了调整一下他抱着那小箱子的‮势姿‬,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她了。

  她随即投以一朵微笑。“⽇安,葛罕。”她大声地对他说道。

  他点点头。她觉得他的笑容是硬挤出来的。她匆忙地走到楼梯口。“要不要我帮你搬呢?”

  “不了,姑娘!”他回答。“我拿得动。迪和亚力在替我搬剩下的东西。还有吉费的,我们再也不会碍着你了。”

  “我不明⽩,”她说道。“你们没有碍着我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要搬出城堡了,”葛罕解释道。“既然现在依恩已经娶新娘了,吉费和我就要搬到城堡下的茅屋去住。”

  “为什么?”

  葛罕踏完最后一级台阶,他停下脚步。“因为依恩现在已经成家了。”他耐心地解释着。“你们是需要独处,两个老人在旁边只会碍事。”

  “这么说,你急着要离开,并不是因为你不想跟一个英格兰女人一起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忧虑。葛罕连忙‮头摇‬。“如果那是我的感觉,我会说出来的。”

  她相信他。她如释重负地叹口气,接着问道:“文生、欧文、还有邓肯都住哪儿呢?”

  “跟他们的太太一起住。”

  他试着绕过她,她挡住他的去路了。他并不真的想走,而她也不想他走。问题在于,他的骄傲。她得想出个解决办法,并且同时让他们两个都有台阶下。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她不假思索地问道。想用些问题来住他,好让她有时间想出一个完善的计划。

  “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在我当上族长后,我就和我的安妮一起搬进来了。她是五年前去世的,六个月前,我把族长的重任移给依恩,那时候我就该搬出去的,不过我却赖着没走。如果现在我再不走,就未免太不识趣了。”

  “那吉费呢?”当他再度试图从她⾝旁走过时,她又问道。“他在这里住多久了?”

  葛罕给了她一个不解的表情。“到现在三年了,”他答道。“他是在他的子去世后才搬进来的。荣丽,这口木箱愈来愈重了,可不可以让一让?”

  他再一次试图走到门口。莱丽忙不迭地赶到他跟前。她的背抵着门,双臂向外伸开。“我不要让你走,葛罕。”

  她的大胆令他诧异。“为什么?”他质问。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气恼,不过她可不觉得他是真的在生气。

  上帝帮助她,她连一个合逻辑的理由都想不出来。然后茱丽几乎要笑出来了。她想,现在大概只有不合逻辑的理由才派得上用场了。

  茱丽可以感觉自己正在脸红。“因为这样我会伤心。”自觉得自己像个⽩痴。“是的,你会害我伤心的。”她点点头补充了一句。

  “以上帝之名,你在做什么?”茱丽听见迪从楼上往下喊。茱丽抬头看看,但她不敢离开大门半步。她注意到,吉费站在迪旁边。

  “我不要让葛罕和吉费离开。”她大喊。

  “为什么?”迪问。

  “我要留他们下来。”她大叫着回答。“依恩留下我,而我要留下他们。”

  这个牛⽪吹得真是又夸张又不合理,而当依恩打开门的时候,这个牛⽪马上就被截破了。茱丽觉得背后突然一空,她的丈夫伸手接住她,葛罕也丢下木箱,上前去拉她,于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好象被这两个男人拿来拔河了。她为自己的笨拙而羞得双额绯红。

  “茱丽?你在做什么?”依恩问道。

  她让自己做了个彻彻底底的傻蛋,她不会把这告诉依恩的。不过,她相当确信他早就知道了。

  “我正在努力让葛罕听一个理由,”她解释道。“他和吉费两个想要搬出去。”

  “她不让他们走。”迪大叫。

  依恩捏捏茱丽的手。“如果他们想离开,你就不应该⼲涉。”他告诉她。

  “你要他们搬出去?”她问道。她转过⾝去抬起头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他摇‮头摇‬。

  她笑开了,然后她又再转过去面对葛罕。“如果这样你还要走的话,就未免太无礼了,葛罕。”

  他在微笑。依恩怔住了。“你不可以用那种语气对长辈说话。”他命令道。

  “而我也不可以伤她的心,”葛罕点头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这对你那么重要,姑娘,我想吉费和我就留下来好了。”

  “谢谢你!”

  吉费三步并做两步地跳下楼来。茱丽敢打赌他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努力想去瞪她,可是却不幸地失败了。“我们是一见面就要吵架的。”他宣布道。

  茱丽点点头。“是的。”她回答。

  “你不会每次在我的喉咙被东西卡到的时候都猛敲我的背吧?”

  “不会。”

  他咕噜了一声。“好吧,迪,把我的东西放回去,我留下来了。”

  “看看你⼲得好事,小子。我可不会把我的箱子撞成这副德行。”吉费又匆匆忙忙地冲上楼去。

  依恩想替葛罕提起他那口木箱。这位长老推开了他的手。“我还没老到拿不动呢!”他清楚地说道。然后,以一种较和缓的声调,他继续说道:“孩子,你的新娘可不是好惹的。她把自己钉在那扇门上,一脸的倔強固执,吉费和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依恩这才终于明⽩了刚才发生的事。“不过我喜你这拿她没办法之后的妥协,”他回答的语气很认真。“茱丽还需要时间来适应,我当然也会帮助她的。”

  葛罕点点头。“吉费和我可以帮她。”

  葛罕开始登上台阶。

  茱丽站在依恩⾝边,目送着葛罕上楼。她知道她的丈夫在看她,她想她真的应该给他一个解释。她拉住他的手,转个⾝抬头看着他。“这个家对他们来说就像这个家对你一样重要,”她说道。“我不相信他们真的想走,所以我…”

  “你怎么样?”当她没继续说下去时,他问道。

  她叹了口气,垂下眼去盯着地板。“为了要留下他们,我让自己当了个傻瓜。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挽回他们骄傲的方法。”她放开他的手,试着移开一步。“他们大概会为了这件事嚼上好几个礼拜的⾆了。”

  他在她走到这宽阔大厅的‮央中‬时拦住她。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转了个⾝让她面向他。“你比我善解人意多了。”他告诉她。

  “是吗?”

  他点点头。“我从来没想到葛罕和吉费会是那么想留下来。”

  “反正这里这么大。”

  “你今天好一点了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思索这个问题。“昨天晚上我又没有生病。”

  “我弄痛了你。”

  “是的。”她可以感觉她的脸正尴尬得发烫。她将她的目光移到他的下颚。“今天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想笑的冲动。每次当茱丽一觉得不好意思,她就会变得非常有礼貌。“你太客气了。”他懒洋洋地答道。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低下头。他的扫过她的瓣然后又一次。这对他是不够的。他加深了这个吻并拉起她顶在他⾝上。

  她忘了羞怯,只是专注地回吻他。他终于放开她,而她则虚弱地靠在他⾝上。

  “茱丽,我留了一条肩巾在上,你应该披上它的。”

  “好,依恩。”

  他又吻了她一次,因为她答应得这么快。迪大叫着依恩的名字打断了这个吻,同时他也兴味十⾜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茱丽跳了起来,而依恩则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瑞里等着要向你报告事情。”迪从他们的正后方大声说道。“如果你已经待完你的老婆,我就叫他进来。”

  “我也要走了。”茱丽说道。

  依恩摇‮头摇‬。“你不可以告诉我你打算要做什么,茱丽。你应该请求我的批准。”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教小孩子。她很不⾼兴,不过她还是收起了她的直接反应,因为迪还在旁边看着。“我懂了。”她小声地说。

  “你以为你要上哪儿去?”

  “到嘉琳家里去收拾我其它的⾐物。”

  她决定不给他时间来批准。她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然后迅速地走到门口。“我不会逗留太久的。”

  “是的,你不会,”依恩大声地回答她。“你会在十分钟之內回来,茱丽。我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跟你说。”

  “好的,依恩。”

  依恩目送着她离去。一等到那扇门在她⾝后关上,迪便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什么事有那么该死的好笑?”

  “刚才你告诉你老婆说她需要得到你的批准时,我可是见识到了她眼里冒出来的火哟,依恩。”

  依恩露齿一笑。他也见识到了她的反应。这个女人体內绝对有个桀骜不驯的灵魂。

  然后瑞里走进了大厅,让依恩的思绪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他派迪上楼去请葛罕下来听听瑞里要报告的事。

  茱丽起先是匆匆忙忙地走下山丘,后来她才放慢了脚步。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风和⽇丽、暖风徐徐。地努力想让思绪集中在周遭的美景中,而不是依恩所说不管做什么都要得到他批准的⾼庒控制手段。他真的相信就近地去看一下她亲爱的朋友,都应该得到他的同意?他大概真的这么相信。

  茱丽知道要和丈夫相处融洽是她的责任。她应该顺从他,而且,她的丈夫碰巧是个族长。看来她对婚姻的观念该做一番调整了。

  她在半路上停了下来,靠在一棵巨木上思考着她的新立场。她爱依恩;她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如果她公然违抗他,那就错了。她要很有耐心,她思忖着,直到有一天他终会发现他本用不着每分每秒盯着她。

  或许嘉琳可以给她一、两个建议。茱丽要让依恩快乐,但是她不要他把她变成一个奴隶。她的朋友结婚好久了,而且她跟派特一定也遭遇过相同的问题。不知她是如何让派特对她言听计从的?茱丽离开那棵树,继续往山下走去。

  第一颗石头打到她的背部‮央中‬,她猛地向前倾,膝盖重重地落地。她吃了一惊,出于本能地转过头去看那颗石头是打哪儿来的。

  在第二颗石头击中她之前的几秒钟,她看见了那个男孩的脸。凹凸不平的岩块在她的左眼下方裂开成小碎石,鲜⾎沿着她的脸颊缓缓地流下。

  没有时间尖叫了。第三颗石头正中目标地打中她的头部左侧,茱丽瘫倒在地上。如果还有其它的石头被扔出来,她也没有感觉了,太⽳上的那一丢让她晕得不省人事。

  当茱丽没有立刻回城堡时,依恩变得焦躁起来。他是在聆听瑞里的报告,关于邓家与麦家两大家族结盟的可能,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主题上了。瑞里是在告诉他他早就已经知道的事,他的报告只是为了葛罕而重复一次。这位长老从来就不相信这种联盟有存在的可能,因为以往邓家和麦家的族长都太老,也都太安于其位而不愿为对方的家族放弃半点权力。现在,听着瑞里娓娓道来他在会谈中观察到的细节,葛罕已经完全信服了。

  而茱丽还是没有回来,他直觉地反应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告诉自己她只是一时忘了时间。她或许正坐在嘉琳的桌边,津津有味地聊着某个话题,完全忘了有时间这回事。然而,再多的理由也缓和不了他的焦虑。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没有说出他想中途离席的意图。他只是站起⾝来开始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依恩?”葛罕大声问道。“我们现在得拟出个计划。”

  “我不会去太久的,”依恩回答。“我去找茱丽,她早该回来的。”

  “说不定她只是忘了时间罢了。”迪暗示着。

  “不!”

  “那么,她是在考验你噢?”这位战土问道,对这个可能暗自微笑着。“这个女人很顽固,依恩。也许她就是不听你的命令。”

  依恩‮头摇‬,他強烈地否认。“她不会违抗我。”

  迪马上站了起来。他对葛罕鞠了个躬后立刻匆忙赶在他的族长之后。依恩直接走那条通往他弟弟茅舍的小径。迪则骑上他的马,绕道经过树林之间。

  是依恩先发现她的。她的⾝子偏向一侧,安静地躺在地上,他看得到的那半边脸上染満了⾎迹。

  他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在他靠近她的那几秒钟內,恐惧填満了他。他无法思考,跳进他心里的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失去她。现在不能,不能在她才刚刚走进他黯淡生命的时候。

  他愤怒的咆哮声回在山间。男人们奔跑着过来,⾝上全都佩上了剑。当这凄厉的声音传到派特耳朵时,他站在门口,一手揽着他的子,正准备进屋去。现在他一把将嘉琳推进屋去,指示她把门闩上,转⾝便冲往山上。

  依恩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吼叫。他双膝着地跪坐在茱丽⾝边,他温柔地将她翻了个⾝,让她平躺在地上。她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而这就是他所听过最甜美的声音了。她没有从他⾝边被带走,依恩开始恢复了呼昅。

  他的族人围在他⾝边,形成一个半圆。他们注视着族长缓慢地检查茱丽⾝上是否有任何的骨折。

  迪打破了沉默。“天杀的!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威同时问道。

  派特推开人群,上前跪坐在他哥哥⾝旁。“她没事吧?”

  依恩点点头,他还不相信自己说得出话来。茱丽一侧太⽳上的肿块昅引了他的注意,他轻轻地拂开她的发丝以便能看得清楚些。

  “我的天!”派特看见这伤痕时,喃喃说道。“她摔得这一跤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她没有摔跤。”依恩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因忿怒而颤抖。

  派特怔住了。如果她没有摔跤,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被人打的,”迪说道。他单膝跪在茱丽的另一边,用他肩巾的一角,开始轻柔地为她拭去颊上的⾎迹。“看看这些石头,派特。其中有一颗还沾着⾎,这件事可不是意外。”

  依恩用尽了⾝上的每一分理与自制,才没让他的怒气爆发出来。先等茱丽清醒了再说,复仇暂时搁到一边。他终于检查完毕,然后他用双臂抱起她。

  两兄弟同时站起⾝来。依恩的眼光落在迪⾝上。这位战士在他的族长眼里看到的是写得明明⽩⽩的愤恨。依恩不单只是要茱丽上他的,他爱上她了。

  她被搁在他的怀抱里。依恩开始爬上山丘,但他突然间停了下来。他回过⾝面对迪。

  “找出那个畜生。”他没有等他的命令被接受。“派特,你回去把嘉琳找来。茱丽醒来的时候会希望有她在她⾝边。”

  他声音的振动把她震醒了。茱丽睁开眼睛,努力想知道自己⾝在何处。一切景物都在天旋地转,转得她胃部作呕,头昏脑涨。她重新闭上眼睛,让依恩来呵护她。

  她一直没再醒来,直到依恩把她放在他的大‮央中‬。他一放下她。她便立刻想坐起,但房间马上开始施转。她抓住她丈夫的手臂,抓得牢牢的,直到每样东西都重新归位。

  她全⾝发痛,她的背像着火似的。葛罕急急忙忙地盛了一整碗的⽔走进房间,他每走一步就溅出一些。吉费跟在后面,手上拿了一大迭的亚⿇方巾。

  “让开一下,依恩,让我看看她。”葛罕命令道。

  “这个可怜的姑娘摔了好大一跤,可不是吗?”吉费说道。“她是不是老这么笨手笨脚的?”

  “不,她不是。”葛罕回答。

  吉费微笑一下。依恩不肯离开他的子。“我会照顾她的。”他告诉葛罕。“她是我的,该死!”

  “她当然是你的。”葛罕同意道,试着安抚依恩。

  茱丽抬眼看看她的丈夫。他看起来很生气,他的手抓得她都痛了。

  “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她开口说道,真的希望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依恩,请你放开我的手臂。我的瘀青已经够多的了。”

  他照她的要求做了。葛罕把碗放在⽔柜上;吉费弄一块亚⿇方巾,递给依恩。

  当他清理着她半侧脸上的⾎迹时,他没有对她说半句话,他极尽可能地小心。那个伤口很深,但依恩认为它并不需要合便可自然复原了。

  她听到这个判断时松了一大口气。她可不会喜任何人,甚至是她的丈夫,要在她⽪肤上穿针引线的主意。

  依恩似乎镇静下来了。但吉费却在无意间又怒了他。

  “她没瞎真是奇迹,她的眼睛差一点就被打下来了。是啊,差一点!”

  “但是我没有,”当茱丽看见依恩眼里再度升起的那抹寒意时,她很快地介⼊。她拍拍她丈夫的臂膀。“没事的!”她用安抚的语调告诉他。“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试着安抚他。但依恩却对她怒气冲冲的。“等我在你的伤口上涂点药膏你才会觉得好多了。把你的⾐服脫掉,我要看你的背。”

  依恩对她下这道命令时,葛罕正倾上前去在她太⽳上肿起的部份敷上一块冰凉的布。“把这个庒在你的瘀青上,茱丽,它可以止痛。”

  “谢谢你,葛罕。依恩,我不会把⾐服脫掉的。”

  “在她脑侧这一击说不定会要了她的命,”吉费说道。“没错,她没被打死真是走运。”

  “是的,你会把⾐服脫掉的。”依恩告诉她。

  “吉费,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惹依恩烦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那些说不定会发生的事结果都没有发生。我好得很,真的。”她示意他靠近些,吉费也凑了过去。“依恩,这里还有别人。”

  他又重新找回了笑容。她真是拘谨得可爱,她对他挤眉弄眼的模样让他想捧腹大笑。她真的是好得很。如果她的头部伤势严重,她才不会这么该死的不⾼兴呢!

  “我们不是外人,”吉费告诉她。“我们住在这里,记得吗?”

  “是的,当然,不过…”

  “你有没有把一样东西看成两样,茱丽?”吉费问道。“你还记得路易吗,葛罕?他自从跌了一跤以后,每样东西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两样。”

  “老天…”茱丽开始受不了了。

  “走了啦,吉费。这个小姑娘可快要恼羞成怒了,我们不走她是不会脫⾐服的。”

  茱丽一直等到那扇门在两位长者⾝后关上以后才转⾝面对依恩。“我不敢相信你会要我在葛罕和吉费面前把⾐服脫掉。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我在帮你把⾐服脫掉。”他耐着子解释。

  她的怒意消失了。当然,这是因为他的微笑。她情不自噤想好好欣赏他的笑容让他变得有多英俊,然后她便再也没时间去跟他争辩了。他褪去她的⾐衫直到只剩下那件內⾐,用力地着她背部‮央中‬的瘀青。

  “你的背没事,”他告诉她。“⽪肤上没有伤口。”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椎往下滑,微笑地欣赏她因为他的触摸而引起的阵阵轻颤。“你是如此柔软、如此光滑。”他呢喃着,接着缓缓地弯下⾝吻吻她的肩。“嘉琳大概已经在楼下等着要见你了,我会叫派特带她上来。”

  “依恩,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我不需要…”

  “不要跟我辩。”他紧绷的下颚和他的语调都在告诉她,和他对抗只是⽩费力气。

  几分钟后嘉琳来了。她凶巴巴地瞪着门外的派特,因为他刚刚抱她上楼来的时候,竟然大声地抱怨她增加了不少体重。

  吉费和葛罕都来服侍她用餐。茱丽并不习惯这么娇生惯养。不过,她倒是不介意享受这种成为大家焦点所在的乐趣。然后是贝娜上来看她怎么样了,接着依恩也回来了,茱丽已经被这些一整天来陪她的人弄得筋疲力尽。

  他把每个人都支开了。茱丽半是感地发出一些‮议抗‬,几分钟后她便沉沉睡去。

  在黎明前的几分钟她醒来了。依恩俯卧地睡着。她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离开铺。她的一只脚先跨出沿。

  “你的头还会痛吗?”

  她回过头来看他。依恩撑起一只手肘,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他的眼睛半睁,头发零,看起来是十⾜的耝犷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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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茱丽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个发现大大地満⾜了他的骄傲。他喜自己有能力让她你开所有的矜持与自制,而且是如此彻底。他‮吻亲‬她的喉咙凹处,在那里她的脉动是如此地狂野剧烈,他微笑地观察她的呼昅在他的‮抚爱‬下变得紊而不规则。

  “我爱你,依恩。”

  这是一句多么简单而又多么坦然的宣告。他的忧虑还来不及主宰他,就被它夺走了。

  依恩在她的耳畔打了个呵欠,然后他撑起手肘抬起⾝来吻她。但当他看见那不整齐的伤口以及她眼睛四周的浮肿时,他忘了他原先的意图。

  茱丽的微笑在他开始皱眉时消失了。“怎么了,依恩?我没有令你⾼兴吗?”

  “当然有,”他回答。“只是你差点失去一只眼睛。”

  “噢,老天,你的口气跟吉费一样。”她批评道。

  她试着‮逗挑‬他让他不再皱眉,可是没有用。“你真是该死的幸运,茱丽。你差点…”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你也让我很⾼兴呢。”她低喃地道。

  他没有上当。“你跌倒的时候,有没有碰巧看到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站在附近?”

  茱丽把他的问题想了好半晌。决定不说出她看到的那个小男孩。那孩子太小了,他不能就这样被拖到他的族长面前来。他会吓坏的,更别说那会带给他的家庭多大的‮愧羞‬与聇辱了。不,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且,她相信她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她会先找到那个小坏蛋,当然了,当她找到之后,她会跟他好好的、不厌其烦的长谈一番。如果他没有表现出适当悔意,她或许才会去要求依恩的协助。或许她会威胁他说要去把依恩给找来。不过这是下下之策。如果这个男孩事实上已经不小…她很难相信他会超过七岁…那么,她会把他拖到赖神⽗面前,要他为他自己犯下的罪恶忏悔。

  “茱丽?”依恩问道,推推她要她给他一个回答。

  “没有,依恩。我没有看见什么男人或女人站在附近。”

  他点点头。他也不怎么相信她会看到任何人,事实上他甚至怀疑她在遭到攻击时究竟有没有知觉。第一颗石头或许就把她打昏了,而她的心灵又是如此的单纯,无法想象任何险的可能

  他弯下⾝吻吻她才下。“黎明已过,我得去视察一些工作。”他说道。

  “我有没有工作?”她边拉⾼被单边问道。

  “你当然有了,”他回答。“茱丽,为什么在我面前你要把⾝体遮起来?”

  她开始脸红,他则哈哈大笑。她踢开被单,然后站起⾝来面对他。

  “你让我忘了我的责任。”

  她不在乎,她喜她的吻能够让他分神。她走回铺,坐在沿,好看着他换⾐服。对她来说,似乎他每多穿上一件⾐物,他就变得愈来愈像这个家族的首领,愈来愈不像她所悉的、温柔的爱人。在他加上带上的金属扣环之后,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族长了,而且对待她的方式也像她不过是他的一项所有物而已。

  她的工作,他解释道,就是去指挥仆人各尽其职。在这座城堡中没有一位专职的厨师,因此族里的女人会轮流来替他们煮饭。如果她想接下这个重任也可以。

  她要负责城堡內务的维持。既然葛罕和吉费都要继续住下来,那么她理所当然也得照料他们的生活起居。

  茱丽并不担心。打从她小时候,她就在岱克舅舅的大庄园里有过指挥仆人的经验。她并不预期会有什么她应付不了的问题。

  依恩似乎有点担心。她还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多重责大任要落在她的肩上。他对她说明一番,并命令她如果她需要更多的帮助一定要来找他。

  她并没有因为他对她的能力缺乏信心而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本不可能会知道她有这个能力。她会用行动向他证明,她也具备了当一位族长子的条件,她能够挑起这些责任的。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停止他的担心。

  她迫不及待要赶快开始。“我要下楼去,马上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她宣布道。

  他‮头摇‬。“你的伤势还没有复原,你必须休息。”

  在她还来不及跟他争辩之前,他便将她拉起来,吻吻她的额头,然后大跨步走向门口。

  “穿上我的披肩,老婆。”

  她忘了自己的⾚裸,急忙地奔向他。“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可不可以请你将全部的妇孺集合起来?我希望你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

  “为什么?”

  她没有说明。“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你打算要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应该够快了。”

  “我将会召集我全部的战士,告诉他们我们结婚的消息,然后他们就会告诉他们的子,如果你真的确定…”

  “噢,我真的确定。”

  “好吧。”他让了一步。

  她终于让他离开卧室。她没有急着穿上⾐服。依恩的‮爱做‬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她回到上,裹着被单躺在他睡过的那一侧上,这样她才能感觉更贴近他,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的小想持续了三个小时。她还不想离开她的卧室,直到午后时分。浪费时间让她颇有罪恶感,但并没有让她变得匆忙。她穿上同一件⽩⾊內⾐,因为她还没有到嘉琳家把她的⾐物拿回来。她试着被上依恩的肩巾,结果却弄得一团糟,最后只好去找一位长老帮忙。

  吉费来帮她的忙,并护送她走下楼梯。

  依恩和葛罕在大厅里等着。当他们看见她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然后迪漫不经心地晃进大厅,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对她鞠了个躬。“他们都在等你,依恩。”他大声说道。

  依恩拉住她的手,向门口走去。“依恩,你信任我,对不对?”她问道。

  她的问题让他停下脚步。“是的,”他回答。“为什么你现在要问这个,茱丽?”

  “因为现在有一个特别的状况,而我想在我动手处理之前,先确定你信任我的程度⾜以让你不会揷手⼲预。”

  “今天晚上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他告诉她。

  “噢,到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摆平了。”

  他为她推开门,跟着她走出去。她开始步下台阶。他用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肩头阻止她继续往下走,并且把她拉上来靠在他⾝边。

  然后他开始对人群说话。多得让她不知从何数起的妇女,带着她们的孩子站在前面,整个庭院都被占満了,山丘都被人头给遮住了。

  茱丽几乎没去听她的丈夫对人群说了些什么。要在这么一大群人中找出一个小男孩,她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不过她决心要试试看。她的确找出了嘉琳,而且欣喜地留意到贝娜就站在她的旁边。

  依恩停了下来。“你继续说。”她轻声说道。

  他俯下⾝。“我说完了。”

  “依恩,拜托,我还没有找到他。还有你不要那样看我,他们会以为你认为我疯了。”

  “我真的是认为你疯了。”他含糊地说道。

  她用手肘撞撞他,要他合作。于是他又开始说话了。

  茱丽几乎要放弃,她的目光被一位助产妇昅引住了;她叫做海伦,她想起来。这个助产妇看起来没精打的,而且好象受了惊吓。茱丽的注意力在这位妇人⾝上停留得久些,她思忖着为什么这个结婚的消息会让她如此明显地不安。当她注视她的时候,海伦半转过⾝,住下看,往她⾝后看。然后,茱丽看见了那个男孩。他正努力想躲到他⺟亲的裙摆之后。

  她又撞撞依恩。“你可以停了。”

  依恩照着她的话做。他的族人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恍然大悟他已经说完了,然后他们开始呼,原本站在城堡两侧的士兵都走上前来祝贺他们的族长。

  “这是我所听过你最长的一次演说了。”有一个人开口说道。

  “这是你们‘唯一一次’听过他的演说。”派特打岔道。

  茱丽本没心情去留意那些男人,她要在他的⺟亲把他带走之前捉住那个男孩。

  “恕我失陪一下。”她请求。

  在依恩能同意之前,她已经一溜烟跑开了。当她经过嘉琳⾝旁时,她对她招招手,继续匆忙地穿过人群。几位年轻的妇人拦住她,对她表示了她们的祝贺。她们似乎都是真心诚意的,因此她以邀请她们来城堡作客作为响应。

  海伦已经拉住了她儿子的手。茱丽愈靠近她,她脸上的神情便益发惊恐。

  儿子显然已经对⺟亲坦承过他的罪行了。茱丽继续走上前,直到她来到这位助产妇⾝边。“午安,海伦。”她开口道。

  “我们正要去告诉族长,”她冲口而出。“可是却先有一道命令,要我们来集合。而我…”

  她的声音破碎成啜泣。有几个妇女在一旁看着,茱丽不想让她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海伦,”她柔声地说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的儿子讨论一下。我可不可以借他几分钟?”

  海伦已经是泪眼汪汪。“安祖和我正要去告诉族长…”

  茱丽摇‮头摇‬打断了她。“这是你儿子和我之间的事,”她坚持道。“永远也不必把你们的族长扯进来。我的丈夫很忙,海伦。而且,如果你希望去报告族长的这件事是跟丢一些石头有关,那么我想应该是我们三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海伦终于明⽩了。她重重地松了一大口气,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随时可能会昏倒。她警觉地点点头。“我要留在这儿等吗?”

  “你何不回家去呢?只要我和安祖把话谈完,我会马上送他回去的。”

  海伦眨掉眼眶中的泪⽔。“谢谢你。”她喃喃说道。

  依恩没有让他的注意力离开他的子。他很好奇她到底在跟海伦说些什么。海伦看起来很烦恼,但茱丽的脸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很烦恼。

  迪和派特试着要引起他的注意。当他正准备面对这两位战士时,茱丽却又昅引住他的目光。他注视她走到海伦⾝后并拉住她的儿子。这个小男孩一点都不合作。茱丽并没有灰心。她硬把他拉出来,然后转过⾝去走下斜坡,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拖在她⾝后。

  “茱丽要上哪儿去?”迪问道。

  依恩回答的速度还不够快,迪已先说话:“我是不是该跟着她?在那个罪犯找到之前,茱丽不应该单独在外,不‮全安‬。”

  一直等到他的朋友问出这个问题,依恩才领悟事情的真相。

  “我哥哥照顾得了他自己的老婆,迪。你用不着替他穷紧张。”派特告诉他。

  依恩终于转向他的弟弟和朋友。“没有必要去跟在茱丽后面,我知道丢石头的人是谁了。茱丽很‮全安‬。”

  “是哪个混蛋⼲的?”迪质问道。

  “海伦的儿子。”

  两位战士都愣住了。“可是她现在又跟他在一起。”迪说。

  依恩点点头。“她一定又看见他。你没看见她是怎么把他揪出来的吗?噢,她其实清楚得很。她现在八成在给他苦头吃了。”

  依恩说对了。茱丽是给了这个男孩苦头吃。但说教并没有持续多久。安祖是这么的懊悔,还有这么的怕她,结果反而是她在安慰他。他才刚満七岁,长得也算⾼大,但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他现在正趴在茱丽的肩上大哭,乞求她的宽恕。他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不,他的动机只是想把她吓回英格兰去而已。

  茱丽正准备请他也原谅她没离开苏格兰⾼地,这时候这个小男孩泣不成声地说出他的理由。“你害我⺟亲哭。”

  茱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害海伦哭,而安祖又说不出个适当的理由。她决定要去找海伦谈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她坐在一块低矮的大石头上,抱着这个哭泣的男孩。她很⾼兴他是有心悔改。既然他已经对他的⺟亲认过错,她告诉他,她认为他不必再拿这件事去⿇烦他的族长了。

  “你⽗亲对你这种行为有什么感想?”茱丽问道。

  “⽗亲去年夏天就死了,”安祖告诉她。“现在是我在照顾⺟亲。”

  茱丽很心疼这个小男孩。“安祖,你已经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种顽⽪的事了,我相信你会说到做到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可是我必须告诉族长我很抱歉。”

  她认为这个孩子很有骨气,也很有勇气。“你会担心要跟族长说话吗?”

  安祖点点头。

  “要不要我替你告诉他?”她问道。

  他把他的小脸埋进茱丽的肩膀。“你愿意现在就告诉他吗?”他小声地问道。

  “好啊,”她同意。“我们现在就走,然后…”

  “他已经来了。”安祖声音颤抖地喃喃说道。

  茱丽转过⾝,映⼊眼帘的是她那定定地站在她⾝后的丈夫。他背靠着一棵树,双臂迭在前。

  难怪安祖拼命想要躲到她的披肩下面。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颤抖,她决定不拖延他这恐惧的考验。她把他从她⾝上拉开,他站起来。然后她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走向依恩。

  安祖的头垂得低低的。依恩对这个男孩来说一定像个巨人。茱丽昂起头对她的丈夫微笑,然后她捏捏安祖的手。“族长正在等着听你要告诉他的话呢!”她引导他。

  安祖偷偷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他快吓死了,脸上的咖啡⾊雀斑几乎变成⽩⾊的,他的棕⾊眼睛里盛満了快装不下的泪⽔。

  “是我丢的石头,”安祖冲口而出。“我不是故意要伤害您的夫人,我只是想吓吓她,这样她就会回去了,然后我⺟亲就不会再哭了。”在说完他的话之后,他的头愈垂愈低,下巴都贴到口上了。“我很抱歉。”他含含糊糊地补充一句。

  好半晌依恩都没说半句话。茱丽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准备要⾝而出,为这个孩子的行为辩护一番,但依恩这时却抬起了手,并对她摇了‮头摇‬。

  他不要她揷手。他慢慢地离开那棵他一直靠着的树,又对茱丽摇了‮头摇‬。

  他站在安祖正前方。“你不要对着你的脚说抱歉,”他命令道。“你要对我说抱歉。”

  茱丽无法苟同她丈夫的命令。受伤的人是她,而安祖已经跟她道过歉了。为什么他还得对他的族长说抱歉呢?然而,她不认为现在是跟依恩争论的好时候,他说不定会以为她是想故意动摇他的权威。

  安祖再度抬起头来看他的族长。他抓紧了茱丽的手。难道依恩看不出来这个小男子有多么害怕吗?

  “我很抱歉害您的夫人受了伤。”

  依恩点点头。他的双手叉握在⾝后,向下望着安好一会儿。茱丽认为他是故意在拖延给他的‮磨折‬。

  “你跟我一起走走。”他命令。“茱丽,你在这里等我。”

  他没有给她半秒钟来争论,只是一径向山下走去。安祖放开她的手,奔跑着跟在他的族长⾝后。

  他们离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当他们终于回来时,依恩还是把他的双手握在背后、安祖走在他旁边。当茱丽看见这个小孩是怎么模仿他的族长时,她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的手也是握在背后,而他摆出的那副架子就跟依恩一样的自大。他一路上吱吱喳喳个不停,而依恩每隔一会儿就点个头。

  安祖的样子像是有一个千百斤重的担子刚刚从他的肩上卸下似的。依恩遣他回去,一直等到他离开耳闻的范围之后才说:“我问过你是否看到什么人,茱丽。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没有给我一个适切的答案?”

  “事实上你问我的是,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站在附近,”她提醒他。“我没有骗你啊。我看到的是一个小孩,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你不要用这种似是而非的逻辑来敷衍我。”他驳斥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现在我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叹了口气。“因为这是那个孩子和我之间的事,我不觉得需要⿇烦你。”

  “我是你的丈夫,”他提醒地。“你不觉得需要⿇烦到我是什么意思?”

  “依恩,我确定我可以把它处理得很好。”

  “但那并不是你可以选择的,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也包括照顾我的问题吗?”

  “当然。”

  “那我不就跟一个三岁小孩没两样。看在上帝的份上说句老实话。我不相信我会多喜嫁人。当我住在英格兰的时候,可比现在自由多了。”

  他叹了一口气。她在说气话,而且她表现得像是她刚刚才觉悟到她生命中不可改变的命运…当一个女人。“茱丽没有一个人是能够完全自由的。”

  “你就可以。”

  他‮头摇‬。“⾝为一个族长,我所受的限制要比我手下的任何一位战士都来得多。我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对长老们负责。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位,同时也必须负担起相对的责任。老婆,我不喜听你对我说你不喜嫁给我这种话。”

  “我不是说我不喜嫁给你,丈夫。我是说我不是很喜嫁人,拘束太多了。这两句话是有差别的。”

  他脸上的表情显示了他并不同意。他将她拉进怀中‮吻亲‬她。“你会喜嫁给我的,茱丽,这是命令。”

  这种命令真是太荒谬了。她挣脫他,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相信他不会是认真的,而且她一定会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他的调侃。

  然而依恩并没有在开玩笑。老天,他看起来很烦恼,而且有些无助。这项发现让她非常惊讶,而且非常、非常的⾼兴。她重新投⼊他的怀里。“我爱你,”她呢喃道。“我当然喜嫁给你了。”

  他拥紧了她。“那么,你也会喜把你的问题给我来解决。”他宣布。

  “有时候吧,”她说道,拒绝对他表示全面的赞同。“有时候我也会自己解决的。”

  “茱丽…”

  她打断他。“嘉琳告诉我,你对派特来说,不又像是一个大哥,反而更像是一位⽗亲。你是跟着他解决所有问题长大的,对不对?”

  “或许吧,那是我们还很年轻的时候。”他承认。“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一旦有问题发生,我们会一块商量解决之道。我依赖他就像他依赖我一样多。告诉我,我弟弟跟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你喜我照顾你的,不是吗?”

  “是的,当然是。”她回答。“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负担。我希望和你一起分担我的问题,而不是把它们丢给你。你明⽩吗?我希望属于你,在你心里有重要,重要到你愿意让我分担你的烦恼。你难道不能学着用你对待派特的体谅方式来对待我吗?”

  依恩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我必须考虑一下。”他终于回答。

  她靠在他⾝上,不让他看见她的微笑。“我要求的只有这样了。”

  “我在努力开放心,接受新的观念,茱丽。”

  “是的,你当然是。”

  她吻吻他的下巴。他弯下⾝来,攫住她的给了她一个冗长的吻。他不想停止接触她,但他终于还是強迫自己菗⾝而退。

  茱丽看见安祖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当依恩对他大叫时,他并没有转⾝。“你准备好了吗,安祖?”

  “是的,族长。”他也大叫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站在那儿?”

  “我听见了。”

  “我没听见。”

  他微笑。“你不需要听见。”他解释道。

  他的话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傲慢极了。

  “你要带他去哪里?”她轻声地问道,不让那个男孩听见。

  “到马厩去,”依恩回答。“他要去帮马厩总管的忙。”

  “这是个惩罚吗?依恩,你不觉得…”

  “我们今天晚上再讨论。”他打断她的话。

  她点点头。她很⾼兴他没有只是命令她少管闲事,她觉得有一股想笑出来的冲动。“就听你的。”她告诉他。

  “我希望你回城堡去。”

  她点点头。她对她的丈夫行了一个礼之后便开始走上山丘。

  “今天下午你就好好休息。”他在她⾝后喊着。

  “是的,依恩。”

  “我是说真的,茱丽。”

  然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等她的反驳。因为她竟然没有顶嘴,他以为她又不打算服从了。她忍住笑,她的丈夫开始了解她了。

  她的确遵守了她的诺言。她先是跟嘉琳愉快地小聚了一下,然后是派特坚持要他的子一定得下山回他们的茅屋去午睡,于是茱丽也上楼回到她的房间。她的心思全集中在那个愈来愈近的忧虑上…嘉琳的生产。她相信她最后一定能想出个办法的。茱丽并不认为她的知识⾜以让她知道一旦难产应该怎么办,但是海伦一定有⾜够的经验应付的,不是吗?

  安祖的⺟亲现在对她的态度应该已经软化了,而且,如果她的策略运用得宜,或许她可以得到这个助产妇的合作而不必找上艾妮了。

  嘉琳势必会大吃一惊。但茱丽会说服她,海伦将是个帮手,而不是个阻碍。

  她祈祷着这会是真的,然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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