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风雨琉球2
赤城是红鬼占据小琉球后修建的石头城,三面环海,海上停泊着数百艘战船,既能防止海上敌人进犯,同时也是赤城正面遭受攻击时的退路。所有的红士兵和夷人眷属晚上都聚集在石头城里。白天城门大开,士兵出外巡视,搜刮抢掠。夜晚城门紧闭,防止岛民偷袭。城墙高五丈,石阶呈之字形蜿蜒向上,石墙上面遍布孔,每一米便占有一名荷实弹的红发夷人。城上红鬼排列三排有余,少说不下三百余人,守卫极其森严。那时的火必须用火点燃引信,每放一,便需要手工往膛里装葯填弹,还要用铁钎捣实,所以火威力虽大,但是装弹费时费力。
郁离子二人快马加鞭,在落十分赶到城下,郑一官带着兄弟前来接应。谷昭注目打量郑一官,但见此人二十多岁,气宇轩昂,精明利落,说话办事干练兼具稳重,不由暗暗点头。郑一官经郁离子介绍和谷昭寒暄几句,便带着二人趁黑在石头城附近转了转,简单讲明了形势。谷昭道:“单看石头城,就知道这些贼红的狡猾,随时留了后手,一有危险就跑。不过,这些巨型炮船果然威猛,比倭寇的船单从外观来看已不知强了多少倍。”
郑一官叹道:“要不是这该死的石头城坚固无比,我们颜字寨的三千儿郎猝然攻之,救下思齐大当家的亦不是难事。都是这石头城坏事,你看城门宽度只有一丈。上面荷实弹的红鬼却有三百余人,我们大队人马杀将过来,俱受阻于石门。而上面红鬼却可从容发,三千人可供其几次杀?”
郁离子道:“真是愁死人哪,红鬼为了震慑不服的土番,明准许本岛百姓进内观刑。混进些自家兄弟到也不难,以哥哥我和谷兄弟的武功救下思齐易如反掌,关键是救下后如何顶着重重火逃出石头城?这道石门一关,面对三百手,就是大罗神仙亦被成马蜂窝。若要救人,这道石城门必须拿下。”
谷昭仔沉道:“寨中可有弓箭手?”
郑一官接道:“愁就愁在这了,我们来此时间不长,招募的新兵亦以垦荒为主,尚未来得及训练他们弓弩骑。现在手下擅的只有不足五十人,而且弓箭亦不足。陈三哥已料到此节,去东铭番主家去借兵去了。”
郁离子喜道:“还是老三想得周到。”见谷昭一副不解的样子,解释道:“谷老弟有所不知,小琉球跟早先的东瀛极为相似,一个家族早来占个地方,便是一方的诸侯,随着家族耕地的增多,养的人亦逐渐增多。各家族为了垦地时有冲突,便都蓄养战士。谁家的士兵多谁就是大族,这里叫土番,东铭土番便是小琉球为数不多的极具势力的大土番之一。他兵力虽然不多,只有一千来人,番主却是个将才,将手下各个训练成神手。几次与其他大族冲突,那些大族虽有其几倍兵力,却一点好处都没讨到,此后便没人敢惹东铭土番。我们兄弟才踏上这片土地,便与东铭土番发生了点小摩擦,深知东铭土番的厉害,他们平常四散耕作。敌人来犯,东铭土番辖内,上至古稀老者,下至童子,人人皆擅。所以,思齐派人和他们谈好条件,井水不犯,东铭土番人口稀少,见我们人多,亦不敢轻易招惹我们。”
郑一官道:“三哥的计划是这样的,大哥带领几个武功高强的兄弟在里面刑场劫下二哥。请东铭土番出手,控住石头城城门,里应外合,大家方能全身而退。”
谷昭道:“依谷某看,取城门时机亦非常重要,过早攻取,会惊扰城内守军,到时红恐怕会提前对思齐不利。若是晚了,我们救下头领,来至石门前,很容易受阻被杀。所以,最佳时间便是我们在里面一动手。外面手便立即拿下城门。”
郑一官道:“谷兄言之有理,我们回去候着三哥,现在关键就在于三哥能否借来救兵。”
众人摸着夜,奔行二十余里,来到颜字寨,分宾主落座。
郑一官在寨中地位颇高,只因郁离子平素吊儿郎当不大管事,尽管排行老四,却是山寨里的第三把椅。陈衷纪是军师,主管兵道。颜思齐主政,他俩人不再寨中,事无巨细便落在郑一官肩上。属下因此称其为三当家。
郑一官对一名属下道:“陈军师还未回来?”
属下道:“回三当家,陈军师至今未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郑一官蹙眉道:“怎会这么久,你速去打探一下。”随即又叫属下送来饭食。郁离子,谷昭早已饥肠辘辘,三人边吃边等。
郁离子心情烦恶,吃了几口,投箸叹道:“也不知我那思齐兄弟有没有的吃?该死的红鬼,怯懦的明朝廷,前年还象个样子,跟红鬼认真打了一回,叫他们吃了些苦头。可今次竟然迟迟不发兵,看赤城样貌,现在内城已经建成,正着手建造外城。此时若不趁着他们根基未稳,速速将之击溃,等外城建好再想攻下就难了。”
郑一官道:“你们可曾看到,红鬼的炮船乃是当今天下最犀利的炮船。不过,红鬼懦弱畏死,虽有坚船利炮却不知善加利用。什么时候我们若能有那样的船队,必可纵横七海,永立于不败之地。”
郁离子道:“大明的炮舰未必不犀利,大明的火炮亦是西洋人制造。可惜,皇帝只知玩耍,不做皇帝去做什么木匠,大权旁落宦手里。魏阉则整天忙着清除异己,哪有功夫管这海外孤岛。不过这对我们到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趁此机会击退红,将小琉球一统,则扶余之业,未尝不可成也。”
郑一官道:“明廷越越对我们有利,只是白白便宜了红鬼。眼下以我们的实力万难跟红鬼一拼。依弟看,趁明廷混乱,抓紧建造一支足以称雄海上的水师,以台湾为基,遥控东南海域,霸据厦门、泉州。广积粮草,招兵买马。若是明军来剿,则退据澎湖。明军一退我们再回来,咱们并不与明廷为敌。”
谷昭摇头叹道:“大明山河已然风雨飘摇,不知皇上可曾知晓,多少无辜百姓又要遭受刀兵之灾。”
郁离子道:“谷老弟不必难过,哥哥知道你忧国忧民,但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呢?眼下大明外有强敌窥伺,内有宦祸国,忠良遭戮,道消魔长。近年来,各地有许多豪杰揭竿而起,亡明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老弟专心和我等兄弟共襄大事,方能一展救世之宏愿。”
郑一官道:“谷兄且放心,我们只为驱除倭夷,暂借这一岛之地,养蓄锐。他挥戈北上,直取东瀛,彻底杜绝倭患,方是我等目标。”
郁离子不以为然道:“那是第一步目标,第二目标吗,自然是剑指中原,救中原百姓于水火。”
郑一官道:“大哥,恕小弟不敬,你我现如今虽然为盗,但事事仍以忠义廉信自居。少时,俱读圣贤之书。当知,做人臣者,叛君如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不忠不义之事,岂是我等所为?想那岳鹏举宁肯杀身成仁,亦不背君,岂不就是我等楷模?”
郁离子道:“迂腐,岳鹏举和贤弟俱被儒术所误。儒术乃是君王家术,自然向着君王说话,什么忠君爱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全是狗!全是君王借助儒术对臣子设下的精神枷锁,多少贤臣良将便是自小被套上这枷锁而没有完成治世的理想,白白枉死于这虚妄的桎梏。依我看,真正的王道,无外乎为国为民,但凡对天下黎民有好处的事皆可为之。”
谷昭不暗赞郁离子,此老襟果然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