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九色诗会 8
黄杏道:“朱老夫子是继孔子之后,古往今来唯一将儒家理论发扬光大以至巅峰的人。享受着从祀孔庙以及全天下人顶礼膜拜的圣人待遇,更是天下人争相效仿的道德典范。然而,其晚年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弹劾事件,时任监察御史沈继祖当时在弹劾朱熹的奏章中罗列十大罪状,中有“为害风教”、“私故人财”、“家妇不夫而孕”“纳其尼女”等等。一代大儒,被得狼狈不堪,斯文扫地,晚景凄凉。各位对此有何看法?”
众人不防有此一问,这算什么问题,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答案,是要大家各抒己见呢?还是要试探这些人站在哪家阵营呢?许巍也一时无解,沉思不语。谷昭对某些先贤圣者颇有微词,与绿笛儿在船上还烈地辩论过一番。绿笛儿看谷昭语又止,知道他是怕说错了耽误大家,便一拽谷昭衣角,递了个眼色。谷昭会意,不再退却道:“说起古今先贤圣者,谷某自幼亦曾读诸圣列传,向来对某些所谓的先贤圣者颇有些看法。说起朱老夫子的弹劾事件,尽管其后世的传承者多为其辩解,言弹劾之事子虚乌有,乃是争所造成的谗毁之词。那么为何朱老夫子以当世第一的士大夫身份,不直了杆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yin。’为自己据理力争极力辩解呢?反而还要上表承认‘私顾人财’说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仅凭此点,便已大失士大夫气节。再者说,弹劾事件乃是被监察御史上奏。监察御史的职责,便是“弹举官,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简而言之就是振纪纲,辨正。一个区区的七品小吏,该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污蔑声名如中天的孔圣人第二吧?须知监察御史权利虽重,但大宋对渎职自浊的御史处罚亦是极为严苛,多有先例。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所以,谷某对这些身披道德外衣,却尽行些禽畜不为之事的欺世盗名之徒深为憎恶。”
一席话说得慷慨昂。黄杏叹道:“家主人听到阁下此番议论,不知会高兴几何呢?诸位请吧,此关已过。楼上是青梅姐姐做考官。”言毕,楼上传来笑骂:“你这该杀的小黄杏,竟提前透漏消息给他们。”
众人闻声上到四楼,但见之前引路的青衫女,站在楼梯口,款款施礼道:“各位,小女青梅毋须再介绍了。此关很简单,考较的是书法。但有个前提,就是有几幅对子需要各位先对上,想好了下联再分别用楷书,隶书,行书写上。小女呈给家主人,家主人若满意便可过关。”
谷昭笑道:“既可考较书法,又可看出我等才思是否敏捷,此关到是须凭些真本事方能过关。”
言罢,青梅身后婢女已然呈上一幅对子,旁边一张长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绿笛儿上前细看,念道:“几傲骨头,撑拼天地。”众人皆凝神思索,红泠从背后探头道:“这个简单,我来对——两个饿肚皮,包罗古今。”众人皆震撼。谷昭敲了红泠一响指道:“不错不错,小铃铛蛮有才的嘛。”
红泠嬉道:“那是,小女子深藏不。”见到众人对她刮目相看,立时雀跃不已。竹叶儿使劲咯吱她要她招供,红泠拗不过,只得说:“我好象在那个庙里见过,觉得好玩就记下了。”
绿笛儿道:“我便用隶书写下小铃铛的妙对。”挥手刷刷几笔,一挥而就。许巍点头赞道:“果然蚕头燕尾,字字珠玑。不错,不错。”
青梅见红泠雀跃的女儿家态,灵至心头,回首和旁边一婢女嘀嘀咕咕几句,便回首写下一联,呈给众人。大家探头来看,但见纸上是用中规中矩的楷体写就的上联:一鸟树上叽叽喳喳。
对对子主要是考验人的才思是否敏捷,竹叶儿常年跟师父跑马帮见多识广。刚刚见红泠答对一道,急于表现,见字心思急转。暗忖,这分明是影小铃铛雀跃如同小鸟。往青梅二女那边一瞧,忽地灵光一闪道:“我有了,嗯,就对二蛙屋后咕咕呱呱。”青梅二女闻言面上一红。
红泠一指轻敲竹叶儿额头道:“屋后怎会有蛙?”竹叶儿挠额道:“那就叫二蛙塘后咕咕呱呱。”
许巍道:“不错不错,就由在下代笔行草如何?”
二女正巴不得呢。许巍轻挽袖管,一行潇洒飘逸的行草瞬间写就。青梅道:“各位好厉害,看来得拿出杀手锏了。”随即,身后婢女便将早准备好的一联呈上。绿笛儿接过一看,上联为草书写就。写的是龙飞凤舞,翩若惊鸿。红泠打眼一看,一个字儿也没认出来,只好躲开。许巍缓缓念道:“合祖孙,父子,兄弟,君臣,辅翼在人纲,百代存亡争正统。(此联摘自近人刘咸荥,因为太辟,与大家共勉之。)
言归正传,众人听完上联,无不陷入沉思之中。许巍是诸人当中最有学问的,负手来回踱步,沉思道:“各位先不忙对,对对子必先要通晓联意,然后顺藤摸瓜,找准思路,方能对得圆。”
青梅道:“家主人亦知此联颇有难度,便转告各位此联乃是家主人数年前游览昭烈庙时见到的,至今未有人对出下联。”
绿笛儿道:“既是在昭烈庙见到的,昭烈庙中祭祀的乃是三国时蜀国的英杰,祖孙似乎是指刘备与刘谌;父子指关羽和关兴,张飞和张苞;兄弟则指刘备、关羽、张飞;君臣应该是指刘备和其一干文武大臣。”
许巍拍手道:“绿笛儿说得好,看来联主人便是此意。刘备乃于黄巾起义后,起兵与群雄争霸,经历了齐、楚、幽燕、越吴、秦、蜀等地,最后才在蜀称帝。那么在下便来斗胆一对:历齐楚,幽燕,越吴,秦蜀,艰难留庙祀,一堂上下共千秋。”
许巍话音甫落,便听楼上遥遥传来一声郎笑。众人莫名其妙,青梅笑道:“不用写了,家主人已经允许你们过关了,请去五楼。”
众人这才知道,那声朗笑便是雁南迁所发。知道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无不兴高彩烈。
众人登上五楼原本以为紫衫女会在楼梯口恭,不想头撞见两名一黑一白装束的中年文士。其中白袍文士道:“各位,在下乃是忘忧子,这是清乐子,本阁为棋阁。前面已经考较了诸位的文采、画工、书法。这一关则考较棋技,各位里面请。”
红泠嬉笑道:“名字好怪。”
许巍小声道:“他们的名字是去取自李逸民的《忘忧清乐集》,这二人必是奕道高手。”
大厅内共摆了三张棋桌。众人跟着忘忧子来到西首的一个圆桌前,但见一张方圆不及二尺的棋盘上一十九纹棋路纵横错,泾渭分明。
忘忧子指着棋盘道:“围棋对弈表面上看只有简单至极的黑白棋子的排布,殊不知尺寸之地,包罗万象,人生百态尽现于棋局之中。运筹帷幄,刀光剑影,皆隐于对弈之内,实则是弈者心智、毅力的比拼。
绿笛儿轻道:“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忘忧子嘉许地笑道:“‘纵横十九道,煞多少人?’看来果然不假,绿柳居士似乎亦深谙此道,那么请。”说罢,伸手做了个请姿,示意开始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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