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桃园中正机场

　　通关后，杨寰宇见到来接他的林绍祥，心中涌起许多复杂的情绪。

　　四年了，之间他没有再踏上过台湾的土地，也没有回纽约的家去探望父母。他从一开始的绝望，像生活在地狱，慢慢的用坚强的意志平复心情，然后他把自己丢在一家号称魔鬼训练营的复健中心，全心的希望自己能够再站起来。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成功了！

　　虽然还不是很理想，且离从前的健步如飞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至少他可以不必成天都坐在轮椅上，连最简单的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忙。

　　用力的跟林绍祥双手握然后互抱，他衷心感激的道：“谢谢你！兄弟，这几年多亏你了。”

　　“你谢错人了。”将他的轮椅收到后座，林绍祥便开车上高速公路。

　　车子飞驰中，他又开口道：“我这个兄弟再怎么累也无话可说，因为月领高薪嘛！可是佟馨就不同了，除了最基本的开销，她连一块钱都不肯多拿，年终奖金她也用你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

　　看到杨寰宇默不作声，也不像从前一样一提到佟馨就大吼大叫，激动得活像要杀人，林绍祥决定继续冒险将这四年来佟馨所有发生的事情全数道尽，包括她多么不爱惜自己。

　　听到佟馨的名字，又得知她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杨寰宇的心开始止不住为之翻腾…

　　发生事故后，虽说他是因为绝望和不想连累佟馨，所以才要绍祥对她说自己死了。但拼命做复健这些年，老实说要不是心中想念着的佟馨支持他，恐怕他还不会那么快能走呢！

　　“绍祥，这些年…没有人追佟馨吗？”他的问句有着不自觉的酸味。

　　“有。佟馨那么漂亮，怎么会没有人追？何况她顶着代理总裁的光环，光是那个叶炜就已经够烦的了…”

　　“叶炜？他不是应该已经跟江芙蓉结婚了吗？”提到叶炜，杨寰宇的心情开始感觉很差。

　　他不讳言，当初他之所以匆匆离开，还忘情的将车子开得飞快，真的是因为误会佟馨和叶炜的关系！

　　四年的时间够让他回想当晚的情景，根本是自己没清楚又太冲动。

　　后来他听父母说了很多佟馨的事情，例如终生不嫁他人，愿替他尽孝道…再加上林绍祥堪称巨细靡遗的补充，他知道是错怪了她。

　　“本来叶炜是应该要跟江芙蓉结婚没错，而且我听说江氏连喜帖都印好了，可后来因为他始终都没拿到跟我们公司的合作契约，婚事也就飞了，所以他现在特别积极追求佟馨。”

　　“那佟馨她…”

　　唉！不该问的。

　　是他自己要林绍祥告诉佟馨他已经死了，也是他要求且代她要找自己的幸福，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佟馨怎么打算，事实上这四年中她除了工作上的问题，其他事…尤其是私事，她从不找我谈。”

　　林绍祥这么说，其实真实只有一半。佟馨绝口不提她个人的私事，至于有人追？没错！真的是有很多人追她，这之中还不乏有条件极佳的青年才俊，可佟馨向来都拿自己是已婚妇女的藉口来拒绝所有的追求者。

　　“有些问题，恐怕你得自己去问佟馨了。”

　　他故意不说，当然是有计划的。

　　这对恋人彼此分开那么久，也折磨够了，如果杨寰宇没有好起来，他也不敢说，可现在他都能走了，也被他给拐回台湾来，他不努力加把劲撮合他们，哪对得起自己？

　　他没忘记自己就是那个对佟馨报告坏消息的罪魁祸首，他现在只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算了！”

　　“算了？什么意思？难道你这一趟回来不是为了佟馨？”

　　不会吧？他错了吗？

　　“我…还没有准备好。”

　　近乡情怯呀！老实说他现在可苦恼得很呢！

　　他没后悔要林绍祥告诉佟馨他死了，断绝了她的希望，因为在当时他的确是不想活了，所以他不想连累佟馨。

　　现在他终于可以走了，也因为想她，所以他回来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佟馨说实话呀！

　　光是欺瞒她害她心碎受苦，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让她谅解了。

　　佟馨真的能够明白，正是因为深爱她，他才会要她再寻找幸福的吗？

　　“准备什么？只要你人去见她，佟馨一定非常开心的。”同理可证的事情，不是吗？

　　是吗？她不会生气，不会恨他？他可没这么乐观！

　　终于回到睽违四年的住处。

　　在老地方，杨寰宇拿到家门的钥匙，然后他们打开门走进去。

　　彷佛是他不曾离开这屋子一般，空气中没有他预期会闻到的霉味，落地窗边那一盏立灯仍然尽责的绽放出晕黄的亮光，让他感觉温暖极了。

　　“绍祥，谢谢你将房子整理得这么好。”

　　呃！整理？拜托！他哪来的空？除了佟馨…嘘！不可以说。

　　林绍祥故意隐瞒一些真相，万一这会儿自己不小心出破绽，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寰宇，行李我都已经帮你拿进来了，你…需要我留下来吗？”最后一句他可是假惺惺、随便说说的。

　　“不用！都三更半夜了，劳烦你到机场接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那我回去了。”

　　话说完，轻轻的带上门，林绍祥以最快的速度溜到花园一角，将自己好好的藏起来。对于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大问题，他不放心呀！

　　只是…真讨厌！好像蚊虫很多耶！

　　没办法，忍耐一下吧！谁教他要做这种好事呢？

　　屋内的杨寰宇慢慢的走着，用手轻触着每一样家具，他的心魂彷佛又回到了从前。

　　在三人坐的大沙发上，他彷佛看到佟馨跟自己依偎在一起欣赏刚出炉的VCD。如果是恐怖片，佟馨习惯往他的怀里躲，出两只眼睛继续在害怕中看片子，然后嘴里总是喊着什么“好可怖”、“好恶心”、“救命”之类的。

　　看悲情片的时候，她就习惯将他的衣服当手巾擦泪，然后一直说好可怜。

　　观赏文艺爱情片的时候…想到这儿，杨寰宇的俊颜忍不住红了起来。他跟佟馨从来都不曾好好的将影片看到底，总是比剧情更早陷入彼此的情里，他们互相热情的拥吻，爱抚着对方，当情绪涨到最高点的时候，欣然的奉献自己。

　　在单人的沙发上，他彷佛看到佟馨坐在他的腿上，跟他一同聆听音乐。

　　有时候，听着听着他们就这样睡着了，等早上醒来，他们彼此互捶着酸和痛背，然后他会努力的跳跃，让自己的腿麻快快过去。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得很开心。

　　缓缓的走进厨房，杨寰宇的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因为他看到了那盏跟佟馨一起去买的壁灯。

　　每一次做完爱之后，他和佟馨总是会下楼来，在灯下喝一杯牛，也算是…补充消耗过多的体力。

　　想到这儿，杨寰宇下意识打开冰箱，不预期会看到他们彼此都喜欢的杏仁口味牛，但令人讶异的，他居然看到了。

　　他有点不敢置信，它还是新鲜的，没有过期。打开瓶盖倒出一杯，他足的喝下，自忖着林绍祥还真体贴，居然知道替他准备牛，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喜爱的口味。

　　然后，他看到洗得晶亮且依然挂在原处的锅铲，他的思绪再度陷入回忆…

　　他和佟馨喜欢分吃食物，一碗面条或是饭菜，或是简单的沙拉，也或者是一杯饭前水果酒，他们都可以吃到互吻！至于浓汤…老实说，他实在记不住，或者应该说他始终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喝的，最后总是吃到了彼此的身体去，接着便是无尽的绵…

　　“寰宇…呜…寰宇，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的回忆倏地被打断！在这个除了他之外不该有人在的屋子里，他竟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还间杂着悲泣声。

　　他吓了好大一跳，追寻着声音来处，快步的往楼上寝室走去。

　　太快的速度让他的脚有一点痛，甚至差一点颠踬，但这声音来得太突然，也太熟悉，让他无法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