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既然决定要回去,行李收一收,就可以准备离开。不过在走之前,耶律鸿又再度造访了盼萦楼一趟。
玉风荷得知耶律鸿即将要走,刻意换上她最喜爱的衣裳,梳起丽繁复的髻,身上的珠翠琅?,香气袭人,希望能在最后一刻,在耶律鸿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但耶律鸿仿佛看不到眼前的美一般,只是倚在窗边,听著她的琴声发怔。
王风荷见耶律鸿都只看着窗外,气氛尴尬的很,只得自己找话题。
“公子的家乡在何处呢?”
“…”“公子回去后,可会想念临安风光?”
“…”不管说什么,耶律鸿都没什么心思回答,这让玉风荷为难的很,她们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客人开心解闷,结果客人上她这儿来,老是苦著脸,这算什么?
玉风荷脑子转来转去,想找一个投耶律鸿所好的话题,过了一会儿,终于给她想了出来。
耶律公子不是一向最爱美女?就算话题中的主角下是美女,只要跟“美女”这词儿沾上一点边,他想必也会感兴趣的吧?
想到此,玉风荷清了清喉咙,又挂上如花笑容。
“最近临安城内的新鲜事,公子听过没有?”
“…”耶律鸿支著下颚,摇了摇头。
“最近大家都在传,原来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根本是个大笑话,听说那花家大姑娘,根本不是什么美人,只是个平凡的女子罢了。”
果然如玉风荷所料,耶律鸿的视线终于被拉了回来,蹙著眉说道:“你继续说下去,这事是谁传出来的?”
“到底是谁传的也不知道,但应该就是几前上花府,去向第一美人提亲的那几位公子吧。大家本来就很在意,那位花姑娘究竟会花落谁家,可听说提亲的人回去后,每个都脸色难看,别人问也不肯多说,后来有人多喝了几杯,酒后吐真言,才说出这件事。”
玉风荷说到这,顿了下,轻叹口气。
“其实容貌这件事,也并非真的那么重要。您瞧,多少只有中人之姿的女子,过著夫恩爱的生活,又有多少容貌出色的,只能为为娼,沦为大爷们的玩物?那位花姑娘即使不说谎,凭她的家世,也终会有一个好的归宿,又何苦让自己成为众人闲言闻语的对象?”
“那些谎…并不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
耶律鸿低语,玉风荷听见了,又回答道:
“就算并不是那位花姑娘所言,但谣言既已传出,众人最后终究还是把帐算在她头上,这件事已闹的城皆知,以后哪个名门富贵会愿意向她提亲?就算要等大家淡忘,也要花个一、两年,女人青春有限,哪能蹉跎到那个时候?”
“你的意思是…小以后嫁不出去了?”
“小?”玉风荷微楞,猜想那是花姑娘的闺名。“并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岁月蹉跎,要嫁进好人家只会越来越困难,再拖过几年,只怕是娶妾或续弦的都得屈就了。”
“我还以为,就算我离开,她也可以找到好归宿…我不知道…原来竟是如此…”
耶律鸿错愕的喃喃自语,若真是这样,花小以后怎么办?
玉风荷聪明,光看耶律鸿的神色,已大致猜到花姑娘和他之间有一段情,而且耶律鸿之所以闷闷不乐,八成就是为了花姑娘的事。
见耶律鸿仍旧坐在原位下动,玉风荷有些气上心头。
“公子,您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啊?”听到玉风荷的声音隐隐带些催促,耶律鸿抬起眼。
“后侮的话,光是坐在这里有什么用?喜欢人家,就该去追回来呀!风荷上次曾给过您一次建议,您不妨再信风荷一次,若以后才后悔,等您回了家乡,想再弥补部来不及了。”
耶律鸿仿佛被人一打醒,站起身来,脸上有著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脸上绽出许久不见的自信微笑。
“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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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鸿去花府前,嘱咐小四先回大辽,禀告父皇母妃,说明自己不准备回大辽的心意。
小四临去前哭哭啼啼、离情依依,最后还一直说他回大辽,办完耶律鸿所代的事,便马上再赶回宋境陪伴他。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傻仆人,耶律鸿忐忑不安的来到花府,正好看见熟悉的轿子停正花府大门前。
轿帘掀开,里头走出的人,不是花寒是谁?只是几天不见,她憔悴了些,眼下有著淡淡黑圈,显然已好几天没有睡好。
耶律鸿才往轿子走了几步,花寒便瞧见了他,而她身旁的护院,也马上摆好架式,一副当耶律鸿是来找碴的模样。
耶律鸿连忙摆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等等,你们不用这么戒备,我只是…只是…”
花寒率先开口,语气依旧尖酸难听。
“耶律鸿?!你来做什么?想看看小姊姊现在有多惨,是不是?”
“小?小她怎么了?”听出花寒讽刺他的言语中,隐隐含著对花小的痛心,耶律鸿慌张问道。
花寒睨著他,似乎想从他脸上,分辨这男人有多少真心真意。
“你真的关心小姊姊?”
“我当然关心!我为什么会不关心她?若我不关心,就不会这样巴巴的送上门来!”耶律鸿气急败坏的说。
花寒凝视他,过了一会,才叫护院把家伙收起来,并且低声道:“好吧,那你跟我来。小姊姊看到你,说不定会开心一点。”
花寒的口气,彷佛花小过的很不好,这让耶律鸿更加心焦,直到跟著花寒来到花小的房前,发现房门跟窗户都是紧闭著。
花小一向活泼外向,也不喜欢关在室内,怎么才几天,习惯就全变了?
花寒轻轻的敲门。“小姊姊,你醒来没有?”
里头毫无声响,花寒又凑在门旁说道:“姊姊,我带了人来。你可知是谁?是耶律鸿。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
良久后,里头传出沙哑的声音。“不要。”
耶律鸿听到里头传出的声音时,简直难以?嘈牛?馐腔ㄐ÷?纳你为什么这么沙哑低沈?
知道他的疑惑,花寒低语:“姊姊她哭了好些天,所以声音有些哑,你跟她说话,把她劝出来,我去叫谷雨。”
花寒说完,便绕过回廊走了,耶律鸿则拍著门板,着急的说:“小?你还好吗?怎的把声音都哭哑了?出来跟我说话好吗?”
“不要。”
“小!”
“讨厌,我不要见到你!”
躲在暗沈沈屋里的花小,根本不敢出去,她好多天没出门、没见人,连饭都不太想吃,现在的模样不知有多糟糕。
她本来就长的没有寒跟谷雨好看,这么一折腾,一定丑也丑死了,成了一个无盐丑女,怎么敢见耶律鸿?
“你为什么不见我?你知道吗?我不回大辽了,我要留在这里,跟你在一起,你说好不好?”耶律鸿极尽疼哄之能事,就是想把花小给骗出来。
只要能把花小给哄出来,他有自信可以说服花小,让她重展笑颜。
“跟我在一起?”里头的花小半信半疑,而且似乎又哭了起来,不时传来泣的声音。“什么叫跟我在一起?你那天走就走了,还说不喜欢我,现在又说要跟我在一起?”
耶律鸿这下真的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花小光拿出他说的那句话就足以死他。
“好啦,是我混蛋!行不行?!我怕跟你说我喜欢你,我就走不了了呀!”
“为什么,你怕我…你?”花小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的耶律鸿心慌意。
“当然不是!我是怕我一说出口,我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不爱你!”
花小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良久,才听到她怯怯的声音。
“真的?”
“当然!我对天发誓,绝对是真的!”
“你要娶我?”
花小躲在房间里,忽然听见靠另一边回廊的窗子有异声,打开一看,看见花寒跟花谷雨躲在窗户外头,兴奋的挥著几张纸,花小把纸接过,接著花谷雨凑在花小耳旁说了几句话,花小频频点头。
这边回廊的耶律鸿,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还在努力让花小相信他的誓言。
“对,我要把你娶回家,藏在家里,不要给任何人看到!”
房里的花小,听到耶律鸿这句情深意切的话,是泪痕的小脸上,总算绽出可爱的笑容。她走到靠耶律鸿这头,将窗户推开一点。低声说:
“你要先答应我几件事,我才要嫁你。”
“你说、你说!别说几件事,几百件、几万件我都答应!”耶律鸿讲甜言语本来就是家常便饭,此时此刻为了哄心上人,更有如神助,口齿伶俐的很。
花小从窗户隙出一张纸。
“那你在这上头画押。”
耶律鸿瞠目结舌。画、画押?感情是要签合同卖身不成?
里头的花小小嘴一瘪,又准备开始哭。
“为什么犹豫?你是不是不爱我?”
大帽子一扣,耶律鸿什么都认了。
“好,我马上画押!”
画好押,花小接过那张纸,笑的心满意足。耶律鸿呀,这次你可是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吧?”耶律鸿还在外头恳求。
花小歪头想了想,虽然她可能变的比原来还丑,可是耶律鸿既然连她原来那副其貌不扬的模样都接受了,再丑一点也不打紧吧?
而且…花小看了看那张纸,有这张纸在手,她还怕耶律鸿作怪不成?
出去就出去!
花小怀著志忑不安推开大门,许久不见的刺目阳光,让她稍微眯起眼睛,接著,她便被搂入一个熟悉温暖宽厚的怀抱。
“小…我好想你。”耶律鸿抱著这小小的身体,舍不得放开。
花小也回抱住他。“我也是。”
等到两人稍微分开了些,耶律鸿才注意到,花小似乎变的不太一样。
她的脸瘦了许多,原本圆圆的脸依稀成了瓜子脸,耶律鸿担心的捏了几把。
“你怎么瘦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花小腼腆一笑。“想你嘛!是不是变的很丑?”
“丑是不丑,只是你变的跟那幅画像,越来越像了。”
“你是说我娘?”
“是呀。”
“这是好还是不好?”
“这个嘛…”
两人手牵著手,往大堂走去,而花寒跟花谷雨这才从后头溜出来,彼此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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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在临安城中,只要一提起花家的名头,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所有的人都明白,花家绝对当的起京城第一首富的名号。
而花家经手的事业,更是范围广阔——从市井小民每天都会坐上一坐的茶肆、酒坊,到有钱大爷才买的起的珍宝、古玩,不一而足。
不过,真正最让临安城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花家的三位千金。
尤其是花大姑娘——花小,更是临安城里知名的美人。
花姑娘和她夫婿在临安城里,一同经营了家饼铺,叫做一品轩。
听说这一品轩本来是钱家的,可是因为花大姑娘实在太爱吃这里的点心,她的丈夫索花钜款将一品轩买了下来,让她吃个过瘾。
人人都知道,只要到一品轩,就可以见识到这位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本来依花小的身分,是不需要亲自坐镇的,可是由于她实在大爱铺子里的甜香,所以整天在一品轩里连不去。
今也是如此,只见一品轩的柜台旁,坐著他们的美人老板娘,瓜子脸上是秀丽的五官,身形纤细窈窕、纤合度,眉间的笑意楚楚动人。
这便是花小,这五年间,她像是现在,才真正的从一个女孩,慢慢成长为女人,尽管身高还是没变,却一年比一年更显风韵。
上饼铺的大汉子不长眼睛,一瞧到美女,就想上前动手动脚。
“小美人儿,别坐在这吃过了,跟爷上街去玩玩,如何?”
花小楞楞的看他一会,蹙眉思考后,接著才轻声细语的说:“上街去玩呀?嗯…可是…我得先问一个人耶!他说好,我才能跟你走。”
“问谁啊?我就下信哪个家伙,敢挡小爷我…”
大汉笑的贼兮兮,却随即被人抓住后领,勒的他不过气,他声骂道:“唉唷,可恶,哪个混蛋我领子…”
站在大汉身后的正是耶律鸿,他脸上看来笑眯眯的,但那些一品轩的伙计都知道,他们的老板现在可是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谁?!是你祖爷爷我!”
接著,他对准大汉部用力一踹,将他踹翻到街上,大汉爬起来后,哪还敢再找麻烦,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耶律鸿看着他跑掉,不屑的啐了一声。
“哼?小爷?长成那个样子也敢自称爷?他知不知道,好歹也要像我这样玉树临风、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才能自称为爷!就是有这种不自量力的人,—天到晚
破坏男人的风范跟典型,才让我不得不动手!”
说完,耶律鸿还很自恋的拢拢衣衫,确定自己的确全身上下都很完美,是一个男人中的男人,才停下动作。
一品轩的伙计,知道老板的自恋狂又发作了,全部低头做饼,没人吭声。
教训完大汉,耶律鸿转头面对花小。
唉,这个小丫头,这几年不知吃错什么药,越长越美、越长越俏,偏偏又爱坐在店里吃饼,分明是引人犯罪嘛!
耶律鸿想到这就有气,他堂堂耶律公子的美人老婆,可不是给那些登徒子垂涎用的。
他气上心头,便恶狠狠的说:“笨包子,还坐在这!给我进屋里去!”
花小眨眨眼,委屈的说:“可是、可是我饼还没吃完,刚刚老刘还答应给人家做汤包,老张答应了做千层糕,老李说要给我吃酥饼…”
听她说一个,耶律鸿就瞪一个,让那些伙计心里叫苦,拜托老板娘行行好,闭上她的小嘴吧!
“还吃!还吃!吃的你变成大肥婆!”
耶律鸿扯著花小往里头走,伙计摇摇头,个个心想:老板对老板娘好是好,不过,管的还真是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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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两人到了内堂,可是另外一幅光景。
花小泪汪汪的坐在堂上大座,手里拿著张纸,正是当年耶律鸿签下的那张玩意儿。而耶律鸿则尴尬的站在大厅中央,活像待审的犯人。
“你自己说,不准老婆吃点心,违反哪一条爱守则?!”花小气呼呼的喊。
“呃…爱守则…第五章第十六条,绝对不可以阻挠爱吃点心,一旦阻挠…”耶律鸿越说越小声。
“阻挠的话要怎样?”花小嘟起嘴瞪著耶律鸿。
“要…要…要跪爱杆面,跪一个时辰…”
耶律鸿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叫苦,这全是那两个小姨子害的!
当年他为了娶花小,看也没看就签了这张纸,怎知动不动犯了其中一条,亲亲爱就要他跪爱杆面,或是不准他进房睡,真是人间地狱啊!
他曾对花寒跟花谷雨抱怨过,不过这两个家伙只是笑到打跌。
“谁叫你以前这样欺负小姊姊!活该!”
知道跟这两个家伙说没用,耶律鸿向来都是把脑筋转到最好哄的花小身上,哼,他堂堂耶律公子,怎么可能就真的这样乖乖下跪?
所以,耶律鸿这次又使出同样的美男计,走到花小身旁,将泪涟涟的老婆抱入怀中。
“小,你别这样…是为夫的不好,可是为夫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呀,吃太多甜食对身体不好的…你瞧我这样担心你,怎么舍得叫我跪杆面,对不对…”
“唔…”“我跪的疼,你也会心疼,好啦,别让我跪了,我想出别的惩罚办法…”
“什么惩罚办法?呀,你在干什么…”花小羞窘的打掉他不安分的手。
“惩罚呀!”耶律鸿笑的很贼,一把抱起尖叫的花小,就往房间走。哈哈,他永远、永远都是胜利者!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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