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真的打算不见我，也不跟我谈一谈就想离婚吗？”

　　龙常曜打电话到正在筹备中的公司里，倪香娜接起电话听见他的声音时只觉得喉咙全缩在一块。

　　她不用去猜谁告诉他自己现在和孟小姐打算代理那间服饰公司，反正龙皇自然会有管道得知自己的一切，但是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她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你不会要求我付你赡养费吧？”她用著像是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香娜，这并不好笑。”

　　“那你想怎么样？”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我不觉得有那个必要。”

　　“你那天下了车之后就没再跟我联络过，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就直接宣布了我们要离婚的消息。”他没想到倪香娜会透过新闻媒体直接公布两人要离婚的消息。

　　“我记得我在下车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没有同意。”

　　“为什么不？”

　　“香娜，我没把我们的婚姻当儿戏，我们才结婚没多久。”

　　“难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倪香娜将手中的笔重重放在桌上，这是她表示愤怒的动作。

　　“我已经知道你很生气了。”

　　“我生不生气并不是重点，这阵子的生活让我明白我根本不适合婚姻，而你需要的也不是我这样的女人。”

　　“你觉得我需要的是哪样的女人？”

　　“用钱就可以打发的那种啊！还要我说得更详细点吗？我以为你会不一样，至少你看起来不像是凯子爹，很显然我错看了你。”

　　“你到底什么时候气才会消？”

　　下星期就要过年了，她不可能回老家去面对她母亲，难不成她真的只想一个人过吗？他打电话已经释放出了求和的讯息，但倪香娜却一点也不领情，这要他怎么继续说下去？

　　“你还是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幼稚了！”

　　“你那天下了车走人之后就再也不肯给我机会把话说清楚，难道这还不算幼稚吗？”

　　“你想谈？你可以再去找我妈跟她谈，你已经出卖我了，你还要我跟你说什么？你不但出卖了我，还回过头来指责我，你当时有想过我的想法吗？也许我真的小气巴拉，我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我一样穷酸，我忘了你是大老板，我忘了你是资产上亿的大凯子，搞不好我当时的说法还冒犯了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快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了。”倪香娜说完马上就把电话给挂了。

　　不知哪来的一种恶心感让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力过猛还把椅子给往后推倒了。

　　一旁才刚加入公司没几天的美珊还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问道：“香娜，你没事吧？”

　　倪香娜一手捣著嘴，另一手连忙举起挥了几下表示自己没事，但她还来不及走向厕所，龙常曜已经跨著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看着倪香娜双眼睁得大大的，龙常曜只能假装自己没看到她那彷佛见了鬼一般的眼神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捣著嘴的手。

　　“香娜，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龙常曜急著想解释，但是…

　　“呕…”一阵呕声从倪香娜口中传出。

　　她吐了！？

　　龙常曜愣在原地，低头一看，他的西装上已经全是倪香娜吐出来的秽物。

　　倪香娜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吐出东西来，之前她只是多少会有点不舒服，但从来没真正吐出东西，而这回她甚至可以辨别出龙常曜的身上有著她几个小时前才人肚子的早餐。

　　“我有让人讨厌到这种地步吗？”龙常曜一边说著，一边伸手按住她的双臂，因焉倪香娜看起来已经快昏过去了。

　　“香娜！”美珊一看到这种场面马上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慌张的了好几张面纸冲过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好把面纸全交给倪香娜。“你还好吧？你怎么了？”

　　倪香娜没法回应她的问题，只是拿过了面纸直接堵在自己的嘴巴前，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又跟著再吐上几次。

　　“她人不舒服，我送她到医院去。”正常人哪会吐成这样，她八成是病了，龙常曜当机立断，表示要送倪香娜到医院去。

　　“不要…呕…”倪香娜只说了两个字接著又吐了。

　　龙常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女人吐了一身，要不是这女人是他老婆，再加上多年来良好的教养，他恐怕早已当着倪香娜的面把脏话飙出口。

　　而此时这位吐了他一身的女人还试著把他推开…

　　倪香娜从来没这么丢脸遇，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前吐了，而且她还吐在龙常曜身上，他很少穿这么正式的西装，他今天一定有重要的事才会穿成这样，这下完了！

　　“香娜，你要不要先坐下？”

　　美珊拉来了一张椅子要让她坐著，倪香娜双脚一软马上跌进椅子里，龙常曜连忙蹲下身子看着她，只见她惨白著脸无力的拿著面纸擦拭著自己的嘴，抬起眼看见他时还不忘几张面纸给他。

　　“没关系。”龙常曜摇摇头，只担心她的情况。“你觉得怎么样？小宋在楼下，我送你到医院去。”

　　“我不要去医院。”倪香娜用手捣著脸，她觉得头好晕，难不成是因为她觉得太过丢脸所以血全集中在脑部的关系吗？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没有脸红的燥热感？她的手脚都在发冷。

　　“你连坐在椅子上都摇摇晃晃的。”

　　“我很好。”倪香娜坚持的说道，但她的身子却软弱不已，威胁著要往地面滑。

　　龙常曜伸手接住了她，再也管不了其他，一手按著她一手去了外套，接著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我没事…”

　　倪香娜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但仍感觉得到龙常曜抱起了自己，而她真的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会没事的。”龙常曜贴在她耳边说道。

　　折腾了大半天，取消了一场会议，毁去了一件西装，最后龙常曜得到了他要当爸爸的消息当赔偿。

　　“害喜？”

　　他扬起眉的模样看得医生胆战心惊，仿佛自己若真错判待会儿龙皇就会要他的项上人头，尤其顶著那脸胡子不说话时还真是有威严，让医生不考虑自己是否也应该留个胡子撑撑医生的门面。

　　“是…是啊。”医生肯定的点头。

　　龙常曜回头看了倪香娜一眼，她的表情也很震惊，这的确都超乎了他们两人的想像。

　　在回程的路上孟小姐打了电话来确认情况，龙常曜告诉她倪香娜怀孕的消息，孟小姐也傻住，不过她马上要倪香娜先休息几天以免动了胎气，另外还高兴的告诉他，她和倪香娜一起合作的进口服饰可是国外有名的童装品牌，倪香娜只要生了宝宝，她们就有现成的代言人了！

　　“我不用休息。”倪香娜直接给了否决的答案。

　　“我知道你不用休息，但是宝宝需要休息。”

　　龙常曜要小宋把车直接开回家，不管倪香娜在旁边气得摆出了双手抱姿势，他都无动于衷，因为今晚他要带他老婆回家。

　　回到离开了将近一个月的家，这房子还是干净舒适得令人怨恨，尤其当倪香娜发现今晚她又会错过倒垃圾的时间，她的小窝里还有两袋垃圾等著她处理，她忍不住的就要心烦。

　　“你不舒服吗？”他解开领带，折起袖子，坐在倪香娜对面看着她。

　　“我要去洗澡。”他光是把目光投在她身上都令倪香娜感到难受，他们的婚姻本来没有这么复杂的，现在她连要怎么收尾都搞不清楚。

　　洗过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倪香娜总算觉得好过一些，她知道自己身上有著呕吐气味，那让她一直无脸见人，更糟的是她居然吐在龙常曜身上…那也好，反正小孩的事他也有一半责任，她是该和他分享的。

　　站在属于她的更衣室里，她望着排放整齐的衣物，开始担心起一旦肚子隆起后她还有哪些衣服可以穿，唯一能让她好过点的好消息是宝宝出生后她和孟小姐所代理的服饰公司也有宝宝的服装。

　　走出房外，餐桌上已经有了吃的，她之前曾听到他打电话叫外烩，还要求要做点孕妇吃的东西，听得她头皮发麻，倪香娜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孕妇。

　　而龙常曜也换了衣服，至少两人身上都已经不再闻得见呕吐过的味道，他一看到倪香娜走了出来便要她过来吃东西。

　　“医生说你体重有点过轻，我想你大概最近都没吃好，我想再请一个厨师专门帮你做餐点，这样会好一点。”

　　倪香娜坐进椅子里，她觉得在龙常曜面前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光是想到两人现在所面对的困境，她就食不下咽，但是真当食物就摆在她面前冒著热气，已经饿了一天的她又不争气的想吃点东西。

　　“孟小姐说你早上只吃了一点，我想那些食物应该还来不及消化，你一定饿了吧？我还请人帮你买你喜欢吃的甜甜圈。”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了甜甜圈咬了一口。

　　龙常曜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当他知道自己要为人父时他的确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当爸爸，结婚的时候他曾有想过这点，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可是他并不抗拒这种事的发生，反而有些高兴这会是让倪香娜离不了婚的理由。

　　倪香娜没理他，只是安静的吃著桌上的食物，并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她的宝宝，只有最后那块甜甜圈才是为了她自己。

　　龙常曜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那双空空如也的手突然有些刺眼。

　　“香娜，”他毫无预警的直接表达他的想法。“我不想离婚。”

　　“那是因为我现在肚子里有了小孩吧？你之前根本没有说你不想离婚。”

　　“我一直都不想离婚，只是你一直没有给我时间说，我每次只要说我想跟你谈一谈，你就闪躲著不想听我把话说完。”

　　“我只是不认为我们还能继续生活下去…”

　　“为什么不能？除了那些让你生气的事情之外，我们一直过得很好，我喜欢你当我的太太，我也喜欢你在这屋子里，你让我感觉你也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们没吵架之前一直都像是对新婚夫不是吗？”

　　而那时的他甚至觉得结婚还不错的，夜里倪香娜总会轻靠著自己入眠，和她一起走在街上时她的手一定保持著挽住自己的动作，还有她仰著头专心的听著自己说话的表情，这一切都是结了婚之后所产生的美好，尤其是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子，这种可以独占她的认知总令龙常曜感到喜悦。

　　“如果我跟你母亲联络的事让你不高兴，那我可以请秘书以后拒接她的电话，由你和她联络，至于她想请客宴会，不管她自己想搞什么花样，我们都可以不参加。”才说到这儿，龙常曜便想起了之前那个喜宴，连忙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去参加她办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喜宴吧？”

　　见倪香娜点了头他才松了口气，也就是因为倪香娜的母亲在倪香娜公开宣布有意离婚之后却仍硬要举办婚宴，甚至在言谈间毫不顾虑倪香娜的感受，直说：“只要你来就好了，谁会注意到她！”龙常曜才开始认为这的确不合常理，尤其岳母一天照三餐打电话来要他回去参加婚礼的举动更是令他感到不耐，多次看到岳母在电视上大放厥词的画面已经让龙常曜倒尽了胃口，他很确定自己是不可能再对那位长辈有任何的敬意。

　　“还有你不喜欢我干涉你的工作，我们也可以等你生完小孩之后再讨论你的工作问题。”

　　“为什么要生完小孩之后？”

　　“你不会认为你著肚子我还会让你去加班吧？”龙常曜看着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倪香娜看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接几句话，但是她竟然只觉得鼻酸，龙常曜没必要对她这么好，她一直对他说话都很不客气，尤其在决定要离婚之后，她每次跟他说话都活像是个泼妇，而她自己也不想这样，她只是觉得很生气，当初他们并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彼此相爱而结婚，纯粹就只是因为他们算计了婚姻是有利于自己的，所以才匆促的下了决定。

　　而这样的决定方式在后来变成了不确定的因素，她只要一想到他们当初结婚的理由全不成立，她的心也就跟著慌了起来，她找不到可以支持这个婚姻继续存在的理由，而她更怕自己先承认她爱上龙常曜，他只会皱著眉用他那酷酷的表情出为难的模样望着自己，让她难堪的发现纯粹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看来我们也只能这样了。”她长叹了一口气，试著把鼻酸的感觉进肚子里。

　　老天，她又来了！龙常曜就在距离她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倪香娜眼里是有泪水的，这回他再确定不过，她的鼻子甚至还红红的，但是她却又试著要强忍住情绪，只见她仰起了下巴，咬了下嘴，别开视线不与自己对望，像是想要找寻借口离开。

　　“香娜…”

　　“我想…我应该要…”果然不出他所料，倪香娜站了起来，她用双手撑著桌面像是想撑起自己，嘴里则喃喃的说著话。

　　龙常曜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他不要倪香娜在难过的时候就这么走掉，她大可以告诉他是什么让她难过，而不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就当着他的面离开。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觉得很难过？”

　　倪香娜的回应只是回了她的手，然后给了他一句“我们当初没有提到还得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难道没有提到就表示没有必要吗？”

　　她微弱的耸耸肩，只是挪动了脚步试图走回房里，而龙常曜也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回房内。

　　“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们应该是最亲近彼此的人，你却只想把眼泪往肚子里，你甚至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难过，你如果说了我可以改啊，只要你让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就好。”

　　在她要躺上之前，龙常曜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沉默伸手环住了她。

　　“你为什么不说呢？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有眼泪在你眼眶里打转的时候有多难受？我以为你会告诉我，对著我撒娇或是向我求助都好，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肯说就只会跟我说你没事。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真心的想让你快乐吗？就算我惹你生气了，我的动机也全是为了你好，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很在乎你吧？”

　　这算是种告白吗？倪香娜忍著不回头看，只任由他抱著自己，而脑子里却有声音不断的警告她别想太多。

　　“我很高兴我让你怀孕了，至少这代表了你不会离开我，即使我知道我会不计一切的将你留下来，但我们有了孩子，也等于我们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你那时候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他得知要当爸爸的时候，龙常曜的表情把医生吓坏了，也把她吓坏了。

　　“因为你正处心积虑的想跟我离婚，如果我得意的大笑，你可能会气得当场走人，你难道还没清楚你自己的个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