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后，暖暖的阳光从云端筛下。

　　一名身著白衣的俊美少年，正在市集的摊贩之中不断穿梭，睁著兴奋的晶亮双眸左右张望。

　　跟在少年后头的丫鬟，已经累得气如牛，却还得拼命赶上主子的脚步。

　　“？E…小、小姐！”丫鬟忍不住扯开嗓子唤著。

　　白衣少年回头瞪了丫鬟一眼。“不是说过要唤我公子吗？”

　　“哦、哦…公、公子对不住嘛！小青一时改不了口。”丫鬟皱了皱眉。“公子，咱们逛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回去了？或者我们回头去找尘姑娘？”

　　原来白衣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绝笑，也是风靡江南、 “八绝美人”中的二一笑绝”

　　由于不久后便是她与双生姐姐笑尘的生辰，她们决定到庙里上香，为自己的未来祈福，顺便到市集逛逛。

　　然而美人楼双姝要上街的消息，铁定会在一夕之间传遍街头巷尾，于是她想了个方法，与姐姐笑尘换上男装，并改以步行，让一堆恋她们的男子傻傻地追著空轿，而她们早巳轻松前往寺庙。

　　上完香后，个性活泼的笑直想到市集逛逛，可笑尘天喜爱恬静，两人决定兵分二路，她逛她的街，姐姐则独自往西湖赏景。

　　“？E，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到外头逛逛，不待久一点太可惜了。”笑毫不理会小青的明示暗示。 “何况东西我还没有买齐呢！”她来到卖首饰的小贩面前，开始东挑西拣。

　　小青只得鼓著腮帮子，无奈地跟在主子后头，嘴里仍犯著嘀咕。“都已经买这么多东西了，再买下去，我可没有办法扛回去啦！”

　　笑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你真吵。再继续吵，我就把你赶回去，以后也不让你一起出来见世面了。”

　　小青嘟著小嘴抗议。“人家只是不懂，为什么公子要买这么多东西？这些胭脂水粉之类的玩意儿，都可以向每个月来一次的贩子买呀！”

　　“你不懂。”笑出洋洋得意的笑容。“那些卖玲珑细货的贩子，货物哪像外头卖的这么巧、变化。我现下挑一些回去，再转手卖给楼里的姐妹，不就又多个赚银两的机会了？”

　　原来她这次出门是别有目的。

　　由于美人楼是烟花场所，里头的姑娘平常是不准随意到市集上走动的。趁著这次机会，不仅可以到外头瞧瞧，买些新奇的东西回去让姐妹欢喜一下，另一方面还能赚些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公子…”小青感到无可奈何。明明在楼里已经衣食不缺了，为何她服侍的小姐还对银子这样痴呢？

　　她不能理解笑为何一心只想往钱坑里钻，而笑也从不为自己这“贪财”的个性辩解些什么。

　　打从笑很小、很小时起，她就已经决定要极尽所能地攒钱，希望总有一天可以用存下的银子，买回她的自由。

　　虽然这个梦已经做了十八年，到现在还没办法实现，眼看着五月五就是“竞美宴”的日子了，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钱筹足、为自己赎身…

　　于是她想开了，但多年以来累积的习惯，让她不管在何时何地，就是要将荷包得的，才会有安全感。

　　从小在“美人楼”长大，笑早就看清了男人的劣子，也常听他们花言巧语骗窑子里的姑娘，不断数落家里的女人是黄脸婆，甚至有人还休了子，只为了往温柔乡钻…

　　看过男人丑陋的一面，她这辈子已打定主意不依赖他们。要将感情放在男人上头，倒不如专心钻研赚钱袋的方法，还比较实在点哪！

　　就算是被卖给大户人家当侧室，或是当婢女，到老时没人可依靠，至少还有能力养活自己。

　　因此她只要一找到机会就死命攒钱，任何机会都不肯放过。

　　平时在男人身上挖出银子，是她的本职。可如今暂时卸下了花魁的身分，笑更是像匹野马，精力充沛地往银子堆钻去。

　　她平生无大志，只爱数银子！

　　好不容易又有赚“外快”的机会，当然要买下一些稀奇的东西回去，把握在美人楼所剩不多的日子，好好捞一笔零用。

　　笑专心地一路逛著市集，细心挑选便宜又精致的饰品，或是一些新巧的胭脂粉盒。

　　今街上人虽多，驻足挑货的客人却是少得可怜，只因为大伙儿一听说美人楼中双生美人出门的消息，便都跟随在轿子后头凑热闹。

　　笑专注地端详著手中的玉镯子，并透著阳光想监别它的光泽是否圆润，一个高大的身影冷不防碰撞她纤细的左肩，拿在手里的玉饰就这么掉落、摔成两半。

　　眼睁睁看着玉镯子应声而碎，笑不攒紧眉尖，没多细想就伸出小手，扯著那人的衣袖，拉住他不让他离去；

　　4yt4yt4yt

　　“站住！”笑咬著瓣，不地唤著。

　　身著茶锦服的男子回头，便见到自个儿的袖子被一只粉小手拉住，顺著那只小手往上看，一张清秀的俊颜映人他眼里。

　　“嗯？”皇龙辰觉不解地停下脚步，向笑投去一个疑惑的眸光。

　　“你…”她正开口，却被小贩截了话。

　　“唉呀，公子，您将小人的玉镯子给砸碎啦，这下子您不买可不行了。”小贩走到他们面前，弯下身捡起那断成两半的镯子。

　　笑挑眉，瞪著皇龙辰觉没好气地说：“是他砸的，若不是他急得像是要赶去投胎，冒冒失失地撞上我，我才不会失手将镯子摔断。”

　　皇龙辰觉眯了眯黑眸，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公子，我不管是谁的错。”小贩摇摇头。“东西是在您手上碰坏的，现在都断两截了，您要小人怎么做生意呀！”

　　“开什么玩笑？！”笑没耐地低吼了一声。 “喂，这东西算是你碰坏的，你可别当作什么事都不知情的模样啊！”皇龙辰觉没搭话，只是将眸光从笑的脸上移开，望向前方的人，发现自个儿已经跟丢好友了。

　　原本他是跟著好友上官炜到江南游玩，却没想到上官炜贪恋美，一听到“八绝美人”其中两姝就在附近，便急著想跟上轿子一睹她们的风采，害他只能跟著行动。

　　只是今儿个看戏的人实在太多，好友的身手又矫健，再加上突然被这名俊秀的少年拦了下来，他只能任由上官炜的背影淹没在人海中。

　　“喂！”发现对方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笑再低喊了一声。“你可别想溜走喔，这事儿总得要解决的！”

　　“解决什么？”他低下头望着这名瘦弱的少年，面无表情地问著。

　　笑从小贩手中抢回断成两截的玉镯子。 “你瞧、你瞧，要不是你刚刚不小心撞上了我，我才不会将这镯子摔成两截…”

　　“然后呢？”望着她叽叽喳喳的小嘴，皇龙辰觉不皱眉问著。

　　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红齿白的少年，尤其那纤细的骨架简直瘦弱得没几两，皮肤亦白皙水，令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以证明自己没眼花。

　　“拿银子出来赔这位小哥呀！”笑当然不肯自己掏包，拼命地找理由要对方赔偿。

　　开玩笑，她绝笑长这么大，可还没做过赔钱生意呢！

　　皇龙辰觉回想自己方才的确是心急了些，可能真的不小心撞上这名少年，他看了看小贩手上的断镯，不再与她争辩。

　　“这镯子值多少？”

　　“一两。”小贩回答。

　　“一两是本钱。”笑见他身穿锦服、贵气人，长得还不错的，阅人无数的她，早明白这男人身分肯定不凡。 “只是不巧，我刚好要买下这玉镯子，没想到却被你搞砸了。”

　　说什么，她也不肯放过这个“攒钱”的机会呀！

　　“哦？”他挑了挑眉。“那在下到底要赔偿多少？”

　　“本来我是打算要买下后再转手卖出，大概会赚个五两银子，所以算一算，你得赔六两！”笑脸不红、气不地漫天叫价。

　　小贩惊讶地看着笑，他、他赚的利润还没这么多，这公子会不会喊价喊得太过分了？

　　“这、这位公子…”小贩觉得良心过意不去，正想开口帮忙解围，没想到却被笑给抢白。

　　“？E，别忘了我刚刚想买下来，若我再转手卖出，就是值这些银子。你就当作是花钱买个教训，下次才会小心一点，不是吗？”笑昂起下巴，依然只到皇龙辰觉的膛。

　　“原来如此。”皇龙辰觉原本抿成一条线的薄，缓缓往上扬了些。“那算一算，其实我并没有吃亏？”

　　笑点点头，虽然惊讶他的识相，但还是佯装理所当然。“看你还上道的，那么我打个折，收个整数儿好了，五两就可以了。”

　　皇龙辰觉没再多说一句废话，从间里掏出一锭金子，大掌拉起她的小手，将那锭金子放在她的掌心之中。

　　可此时他才发现，掌中的小手柔无骨，手指如同玉葱般细长，肤如白雪、肌如羊脂，著实教他感到怪异。

　　笑迅速回自己的小手，掌心放著沉甸甸的金子，让她双眼霎时亮了起来，她毫不犹豫地收进自己的荷包，接著脸不红气不地将一两银子放在小贩面前。

　　“好了，该赔的都赔了。”笑笑呵呵地说著。“瞧这位大爷出手这么大方，小二哥你就别再计较啦。”

　　小贩忠厚老实，见拿回了赔偿，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摊子上。

　　不过皇龙辰觉倒是盯著少年的面容。“他”长得异常细皮，一身骨架在男人而言也太过于瘦弱，令人不得不起疑。

　　仔细一瞧，才发现少年的眼角有颗红色心型痣，添足了那双桃花眼的美丽…

　　“他”是女扮男装？皇龙辰觉心起怀疑，沉住气眯眸细细观察，视线最后落在笑的耳垂，那儿白的肌肤上有著小小的黑点，他再悄悄地侧头一瞧，另一耳也有同样的小黑点——

　　眼前这名“少年”正是他想像中女扮男装的姑娘，并不是所谓的男人。

　　难怪，她扮起男人如此清秀白，说话也带著一丝娇气。

　　笑当然明白他在打量自个儿，为了不出马脚和破绽，她将银子给了小贩之后，便想要逃离皇龙辰觉的视线。

　　“若没事的话，那么在此与大爷告别了。”她作了个揖，扬起一抹笑容，脚底抹油地离开，不敢在他面前多留一刻。

　　皇龙辰觉眯起眸，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扯出一抹难测的笑容，接著跟随她的脚步离去。

　　4yt4yt4yt

　　“小、小姐呀，你这样会不会太狮子大开口了？”丫鬟小青终究藏不住话，忍下住为刚刚那名大爷打抱不平。

　　“会吗？”笑穿梭在人群之中，没有半点良心不安，彷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怎不会呀！”小青嘀嘀咕咕著。 “不是有句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姐你方才的行为根本就像土匪嘛！”

　　笑停下脚步，白了小青一眼。 “你这个死丫头，老是胳臂往外弯，怎么每次我做什么事，你逮著机会就数落我呀？”她故意板起一张美颜，没好气地骂道。

　　“唉呀，小青可不是这意思。”小青咕哝一声。“我是瞧那位大爷看起来可怜的，就这么白白地被削了一顿。”

　　“会吗？”笑一想到刚到手的金子，又笑开了眉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付任何银子，却赚了一锭金子。财神爷对我可真好哪！”

　　“若那位大爷知道你这么整他，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搞不好还会把咱们送官府严办呢！”小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哼，你这张嘴真不吉利。”笑皱皱眉。“那名大爷看起来不像寻常百姓，就算他觉得自个儿被骗，区区一锭金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明白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若是他知道小姐是女扮男装，一名大男人就这样被小姑娘给戏要了，他还肯这么忍气声吗？”小青皱眉思索著。

　　笑愣了一下，回想起刚刚男子打量自己的眸光，似乎是看出什么来了…

　　若是这样，为何他不马上拆穿呢？笑实在想不通。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确实俊美，两道斜飞的剑眉气宇轩昂，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高鼻、薄，全身上下散发著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笑开始对他感兴趣，不知那长得俊美的男子，真实身分是什么呢？

　　？E，就算他是王爷或是山贼头子，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她只见过他这一面，尔后也没有再见他的机会了吧！

　　那她想这么多做啥呢？哝，自寻烦恼嘛！

　　“少在那儿咒我罗！”笑往小青的脑袋上敲了一记。“时间也不早了，一同找笑尘姐姐去吧！”

　　小青应了声“是”便乖乖跟著笑后头。

　　然而她们却浑然不知，自己身后有一抹人影，正偷偷地跟踪著她们——

　　以高明身手跟踪笑的皇龙辰觉，难得地扬起一抹笑痕。

　　见笑又抬起脚步，他毫不犹豫地也迈开长腿，尾随著她来到西湖畔，只见她与丫鬟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他的眼里映入了两抹人影，定眼一瞧，才认出那是他的好友上官炜正与一名少年交谈。

　　只是当他瞧清那名少年的容貌时，却登时愣住—那少年与女扮男装的笑生得一模一样…

　　皇龙辰觉转念一想，这肯定是今城里闹得城风雨的“双姝姐妹”也是美人楼中的“八绝美人”——绝笑尘与绝笑，难怪她们要女扮男装出门。

　　就算笑与笑尘站在一块，两人身形同样纤细、长相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但他还是能轻易地认出笑。

　　笑的表情生动活泼，脾气甚至有些火爆；笑尘则气质冷漠，说话不疾不徐，比妹妹多了一分冷静与疏离。

　　而他的眸光，自从落在她的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她轻易地挑起他的兴趣，让他觉得这趟江南并不虚此行。

　　五月初五——他开始期待那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