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海(1)
9。201:10分,无名高地山顶北,一线防御阵地。
密如狂风骤雨似的敌火力准备终于停歇。硝烟里,簇簇山火猎猎,风浩,挥不去滚滚的热与弥漫的硝烟。短短15分钟,敌布置于无名高地山岭前的后HCB重机,KПBT高机持续火力压制下,RPG-9重火箭筒,DKZ85mm、DKZ100mm无后坐力炮,M1943120mm直榴炮,M1948120mm迫击炮,AM自动式83mm迫击炮,持续轰鸣直将我无名高地山坡出敌定向爆破炸开的缓坡上最后100米上下的陡直土坡彻底轰成了4、50度的斜坡,并将可视范围内一切隆起于无名高地顶北坡上类似潜形工事的大土包一律轰平。持续的凶猛火力齐覆盖我无名高地山顶,致使我无名高地山顶各短壕、工事严重损毁,郁郁葱葱的山顶彻底被敌人疯狂的火力摧得歇顶,出赤条条的红土来。身子贴在泥土上烙得人皮肤生疮。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正在敌人又一连敢死队成功突进到距我上坡口非常近的攻击阵地;敌人炮声骤然一歇时,迅速偷眼从浅埋在铺天盖地的泥土里我偷眼观看,弥漫的硝烟里,又一连敌人从142与无名高地山岭下的土路上迅速开了过来。不同余过往的敌人,这群以乌拉斯456A越野车上装载的分明是BM1312联130mm山地喀秋莎火箭炮。8门火箭炮,192管130mm硕大漆黑的炮口正在距2公里外的山岭与142高地间下方洼地里装弹;准备起竖,转向,齐齐向我瞄准过来!
电台里,我急呼道:“火箭炮!老梁,赶紧隐蔽!彭胜军,标号150,呼叫‘暴雪’火力覆盖!快!”
在后同样发现情况不妙的彭胜军却迅速焦心的回了声:“‘暴雪’尚未转移完毕,部分正在展开,至少还需要10分钟!”
霎时我面色一滞,冷汗立时就冒了下来。无名高地山顶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全因611山体几乎完全遮蔽了布置于南的敌重炮火力。现敌人把装备BM13的乌拉斯开到了我无名高地山顶正面,只需一次齐覆盖就可达成重创据守无名高地顶的我们。1天前,北路敢死队的战友们也是因此才能在我配属炮兵凶猛的火力裹挟中打破100多敌人的防守,夺下了无名高地山顶;进而令我连直下611核心阵地,数千敌人淹没在我配属炮兵掀起的钢雨里。没有任何人比我们6连更深切体会到战神的暴戾与威严。就这么一簇百余枚130mm火箭弹齐齐轰在我不过1000多平米的无名高地山顶北坡。或许只有仍在山凹里躲进611坚实山体掩体里2排兄弟们才能侥幸逃生。正潜伏在一片赤地短壕中的我3排绝无生还的可能。那一刹那,我想到了死,想到了家人,爱人还有六连甚至是2营的兄弟们,音容笑貌尽都浮现于我的眼前…
我深了口气,坦然自信的微笑道:“是该向小鬼子们彻底摊牌的时候了…彭胜军,呼叫‘红河’!兄弟们,虽然现在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我希望当太阳升起之时,611依然还在我们的手里!为了咱6连,同时也为了咱红1团2营属于我们的胜利和荣誉,哪怕就剩一个能气的,也必须守住阵地!”
就在我身旁的老甘偷偷拍了拍我背脊,两眼隐隐闪动着晶莹的泪光,轻声坚定道:“大头…你放心,我要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一定代你好好照顾小月(廖上将的那口子)的!”
霎时,腔慷慨悲壮的我霍然火起,怒目而视,道:“谁要你‘照顾’!?做梦去吧!你个了穗儿的高粱秆子…”
老甘无奈着,故作轻松的冷冷一笑道:“嫌我光儿?光儿好啊,两腿一蹬,填下去无牵挂。总没得后面调个拖油瓶子,让人家为你没得相干的,牵肠挂肚,撕心裂肺的强。现在都啥时代了?想人家小月闭月羞花,风华正茂,就是真爱得你死去活来,难道还得给你个死鬼守一辈子活寡不成?唉,麻烦呐…六连的兄弟们,有老婆的都给我听着,没老婆的都给我想着。为了咱全国的青年女同胞幸福,都光荣弹TM绑紧了,把JB给顶硬了!死了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一定要适婚的女同志们,瞧瞧啥叫军汉,啥叫壮男;比死那些带把不带卵的小白脸,抢光漂亮的婆娘暖炕头,让他们哭去吧!”
“!”瞬间电台里,肃杀的秋夜中一片狼嚎。仗都打到这份儿上了,谁还会怕死?但真以漠视生死的玩味态度去面对就在眼前的永诀,我从未想见。死都不怕,还在乎得了什么?在乎着的是一种深埋在每个男人心底里最赤诚的情怀。没有任何人比我们更珍视生命的存在,也没有任何人比我们更漠视生命的存在;对于我们,这是一种用语言描绘的莫名自豪与悲哀!面对这矛盾对立的悲惨世界,我们能做的只有坦然的面对。
随之一道电波悄然划过炮火纷飞的漆黑夜空向我配属炮兵总台投去。
“全体都有,进入4号、5号、9号交通壕,准备防炮!”随着我一声令下,三排战友们迅速沿交通壕退入侧近涵的交通壕中。静待我配属炮兵,重炮集群的惊天炮响。
9。201:10分。八里河东山东南,配属炮兵9师5团2连阵地7号炮位。
放眼向南,起伏的莽莽群山间,冲天的炮火映红了地平线的另一端。渐渐浓厚的山岚与飘散的硝烟似重重厚重的玄纱笼罩其间。轰然炸响,朵朵灼热的硕大火球似气焰嚣张的火魔,贪婪的噬着凝重的夜空,冲天而起的腾腾乌黑的烟柱,像肆妄为的恶魔,在猎猎火光中,摇曳放,随风翩然起舞。掩映在重重玄纱下微微出的是如林般斜拄向上炮口恍若直峙墨苍穹空支支巨剑,红光乍现之间,隐泛出丝丝微末的碧绿毫光,凝重的杀机亦同时在其间时隐时现。
秋风,秋夜,瑟骨清寒;天地间,肃杀之气,凝聚沙场,弥漫漾着令灵魂也仿佛随之飘缈摇曳起来。
凝重的硝烟与焦臭味,盖不住扑鼻的血腥气息。坐于沟壑侧,土坎上的叶老面色沉重,双目久久凝视着炮火硝烟后地平线上大青山雄峻崔巍,一线逶迤的隐约轮廓,久久沉默不语。足下一个个烟头散发着余烟未尽的火星与细烟,布在整个炮位一角之上。紧锁眉头的叶老再深拔了口,一手狠狠扔掉烟头,复再去寻衣兜里的包烟盒,却发觉第三包烟也已尽了。
叶老懊丧着冲2连的兄弟们高叫道:“我要烟,谁还有烟?什么牌的都行!”
但侧近正默默调炮的2连兄弟们却没一个吭声。
叶老冲不远沟壑里正步向自己的郭老急道:“老郭,我要烟。还有烟不?”
郭老怒视着似上了毒瘾,捂住嘴鼻焦躁不安的叶老,气道:“老叶,你这是干嘛!?还有完没完?5团两个营60余门炮全都看着你,你咋能成这个样子?”
叶老一手抹着脸,猛摇着头,止住多时的泪再经不住点滴滚落下眼角,颤声道:“我受不得这股味儿啊!这都是战士们的血,战士们的命啊!我们这TM打的是什么仗!?神炮连,炮5团,威风凛凛的9师都TM打哪儿去了?一群窝囊废!看着5个步兵团就在我们眼皮低下血流泪,我们真TM都是群废物!害人害己,害得全东、中分战区步兵都指着咱们鼻子骂娘。老郭,你说我们怎么就TM怎么这么蠢!?老子怎么就TM怎么这么蠢!?就是因我这连长无能,害了2连34名战士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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