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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如此也可以

　　（一）

　　倘若那天，小多不是过于失意，她不会与那个人有任何集，自然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连串的事情了。

　　在夜间八点多钟，她如往常一样，从公司里走出来，穿过拥挤的人群，坐上她那班回家的地铁。以往，她总是如所有人一样，低着头，微微垂着眼睛，冷漠着一张脸，对于别人没兴趣，也不希望被人打搅。对于地铁里的广告推销聊天搭讪充耳不闻。

　　但是那一天，她因为已经穷途末路，所以有点不同以往，她不必再垂着眼睛休息，因为明天不用工作了，眼睛望向窗外，地铁黑糊糊的窗玻璃映出她淡淡的影子，还看到一个“超人”向她走过来。他停在她的身边，嘴巴微微动着，她倏的转过头来，就看到那个陌生的男子向她招呼。“小姐，现代社会活得如此艰难，不如到古代去生活？”

　　男人苍白脸，小个子，却穿着红色的紧身衣，肩膀上披着同系的披风，蓝色内外穿，作“超人”打扮，大城市的地铁里，什么古怪打扮的人都见得到，也许是“行为艺术”吧。若是在以往，小多肯定看也不多看一眼，最多淡然一笑，然后微微合上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耳朵是心灵的门，她把门和窗都关紧了，陌生男人的搭讪自然听不进去。但是今天有一点不一样，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懂得她的失意一样。小多的全名叫钱多多，这个名字寄予了她爸妈以及她自己所有的愿望，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小钱，所以逢人介绍就说她叫小多，她年轻漂亮，时尚雅致。大概二十多岁，精致的五官，考究的服装，然而她脸上神情憔悴，眼里都是绝望。

　　你见过这种推销么？

　　推销的不是保险，不是房产，不是商品，而是服务，而且是一种特殊的服务，到古代去生活，传说中的穿越。

　　白色冰冷的地铁在急快的前进，车上的人都漠然没有表情，仿佛都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小姐，现在社会大环境不太好，你也知道，股市崩盘，房市破产，经济大萧条，华尔街投行的几百万年薪的人街头卖艺，我们国内也许多公司企业破产，许多人失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如到古代去生活？要知道我们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去，利用现代人的知识，能够混得很好。”

　　推销的“超人”滔滔不绝。

　　他蛊惑人心的说辞触到了钱多多的痛处，此时此刻，她就是这样的人，买的股票全部被套牢，在上海买的房子，买后几天，每平方各降了四千，而她是银行贷款！分期付款要二十年，一辈子要死在这栋不足八十平方的小房子上了，而且最可怜的是，原本在外企工作的她，如今被公司裁员，她是第一批！公司按合同法要给予三个月赔偿，但是至今没有给她。现在她身无分文，银行每月的贷款要还，得知经济危机的情况下，已经诚惶诚恐，每个月害怕20号的到来，因为20号是还房贷的日子，到现在倒好，最后一稻草了下来，她工作都失去了，房贷还不上，银行要收房，卖房吗？在这样的经济萧条时期，又如何卖得出去？毕业后七八年的奋斗，全部化为虚无，一无所有。刚才等地铁的时候，她就很想对着急驰而来的地铁一跃而下。

　　到绝路的人，鬼说的话也会信的。任何渺茫的希望，都比自杀要强。

　　钱多多抬起头来，因为推销员的话，频临绝境的她看了那个人一眼，那穿着大红色超人装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在那里认真的看着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一个从十岁就开始偷偷积攥零花钱买彩票期待着自己中大奖的女人，纵使到绝路，也不会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问。

　　那个男的看到有了希望，立马笑了笑，连连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到去问问，他们是我们最大的客户群，我们很多客户穿越了，在古代当王爷当皇后，混吃等死，闲极无聊，会著书立说，然后发到上来，你可以去看他们的书，在古代混得那叫一个好啊。”

　　“超人”开始滔滔不绝，眉飞舞，对钱多多道“我们公司是职业的穿越公司，客户可以任意挑选时代和角色，比如到唐朝去当公主，到明朝去当王爷，到汉朝去当皇后，到清朝去当格格，当然，也有穿越过去种地的，现在就很火啊，还有穿越过去当丫环的，你要知道，凭借着我们现代人的知识，就算穿越过去做一个丫环，也能出人头地，平步青云啊，比如说，有人穿越到清朝去，原本只是一个宫女，后来竟然因为她现代女的魅力，让清朝王宫十多个阿哥全部爱上，你想是不是很厉害！”

　　钱多多慢慢睁大了眼睛，她是听过的，也曾经追看一本穿越过去当王爷的书极其入，看书的人都如此狂热，要是真的穿越过去，岂不是？原本绝望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亮光，她是财，在地上捡了一个金色的金属片也会怀疑是金子的人。

　　“超人”看到她在认真听，继续笑着说道“当然，我是看你是女子，才向你举女频那些例子的，以上的例子都是真实事例，全是我们公司经手的，因为现代人的习改不了，爱热闹耐不住寂寞，所以穿越成功后，想着书立说，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说的，在看得到，我刚才跟你说的是女频的，现在说说主站，像主站就更多呢，比如穿到原始社会去当村长的，你别小看村长啊，因为是现代人，具有古人无法比的智力和本事，又知道几千年的历史，虽然言语不通，可是凭着我们现代人的聪慧和本事，他可以发明文字，语言，发明钻木取火，领导部落，建立部落联盟，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的儿子就是黄帝啊，还有穿越到战国去，最后生的儿子叫做项羽的，穿越到明朝去，变成杀猪匠的，穿越到几十年前，变成农民的，穿越到十年前，和小时候的自己一起成长的。总之，不管穿到哪个朝代，穿越成什么人，凭借着我们现代人的所掌握的知识，在古代总能混得风生水起的。”

　　钱多多看着他，对他道“真的吗，那要多少钱？”

　　她低头苦笑一下，两只手绞在一起，有点困窘的说道“要知道，我现在可没什么钱。”

　　她摊了摊手，因为难堪不由微微的红了脸，这种没有工作没有保障欠一股债的生活还刚刚开始，她也知道，而且她很想改变目前这种局面，然而她同时也知道，目前想改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她钱多多大学毕业工作四年，一心想出人头地，有钱有地位，但是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直积极上进，原以为等到分期把房款付完，她再买辆车，无论如何也算中产资级了，没想到，一场经济危机袭来，大之下，鱼虾都无法保命，她一无所有了。愿望成空，人也奄奄一息，到了绝望得无以复加的地步。

　　“钱？”

　　那伪超人扬了扬眉，两只手举起来，左右大幅度的摇了摇，扬声对她道“钱！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们公司是事后付款的，也就是说，你购买服务后，才给我们付钱，举个例子，比如你穿到清朝去当格格，我们会有专门的后期服务人员，到清朝王宫，联系你，如果你觉得穿越得很理想，那么，到时候，你再付钱给我们不迟，如果不理想，我们会继续为你服务，直到你穿越理想为止，那时候你自己已经是格格，随便付多少，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眯眯笑。

　　钱多多眼里冒出$$的星光，天下有这种好事，面前的推销员仿佛也变成了一堆金元宝，一捆捆崭新的粉红色百元人民币。

　　她说“有这种好事？”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么，为什么你还要出来拉业务，不是应该有很多人踏破你们公司门槛吗？”

　　那个超人一般的推销员摸了摸脑袋，对她道“呃，这个，主要是大部分人太过爱惜生命，太过相信科学，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穿越时空，所以，我们公司，大部分客户都集中在起点和晋江，他们是年轻人的聚居地，还有梦想，容易相信奇迹，我看你年纪很轻，而且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才主动向你推销的。”

　　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四周的人都木着一张脸，仿佛沉沉睡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说话。或者说有人听到了，也当是胡言语。他向人推销也一直小心翼翼，专门找年轻的有烦恼的，找到那种年纪大的混得好的，这样向前一说，不被人打跑才怪，他以前没经验，被人打伤过无数次，差点被扭送到警察局和精神病医院。

　　他说的没错，的确很少有人相信奇迹，除了过于天真或者穷途末路的人，钱多多就属于后一种。她过了天真的年纪，但是却穷途末路了。

　　钱多多沉默在那里，脑海里飞快的算计一下，不信他吧，那么坐地铁回去后，要被房东催房租，银行肯定到了二十号要收房，因为她还不起一分的贷款了，然后明天加入失业大军，开始街找工作，问题是很多公司已经打出口号，今年不招人了，明年会更惨，一场经济危机没有三到五年是不可能恢复市场信心的，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工作，没有人爱，岁数一天比一天大，这样的生活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那么，既然已经到了绝路，不如信他一回，反正不要钱。害怕送命吗，她现在，与死又有多大差别，如果不想办法博一博，现实会把她死的。倘若他说的是真的，在古代捞一笔，住不习惯了，自然可以回来。

　　这样一想着，她便心里打定了主意，对他道“你们公司能够把客户送回来吗，我是说，如果有客户想回现代来呢？”

　　“当然可以。”那推销员立马保证道“你看那些起点晋江写书的人不都是回来写的吗，当然有很多是自己不想回来，很多客户一开始也像你一样，对我们没信心，说只去古代几年就回来，但是到了后来，都乐不思蜀了，其实活在哪个时代不重要，最重要是自己有人关心，有人尊重，有人爱，不是吗？。”

　　他最后一句话触动了钱多多，仿佛有一只手把她心里久已沉寂的那弦拨动了一下，她几乎是马上下定了主意，对他道“既然如此，那我跟你走一趟吧。”

　　这时候地铁也停了下来，两个人便下了车。从地下走上来，天顶上已经有一弯新月，猫爪一样。月亮发着青白色的冷光，钱多多觉得好冷啊，她双手抱着站在一个广场中间，环顾了四周，高楼大厦组建的城市森林在夜和霓虹灯下静默着，仿佛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繁华就像是幻像，只让人觉得荒芜。她想到，倘若能够离开这里，也是好事，虽然在这里呆了几年，可是一直没有家的感觉，也许家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