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小雨头一次穿三吋高跟鞋,鞋子是同窗好友万千金的,身上有点宽松的小礼服也是万千金借给她的,手上的请柬更是她送的!
说起这个同窗好友万千金对她还真够好,同是B大艺术系的学生,知道她是半工半读,没课就到捷运站下摆摊画人像,生意不好时常常是口袋空空、饿到头脑昏昏,今天竟大发慈悲给了她这张请柬,据说可以免费吃到,只差这地址在偏僻了点的海边,她转了好几班公车又走了些路才到达!
哇!光从外头看,就觉得里头的院子比足球场还大,而且场面盛大,热闹得不得了,这家人好象是姓…“谷”来着!
夏小雨赶紧看看手中烫金的请柬,是姓谷没错,帖子上写着庆祝谷太夫人八十大寿。
但她可不是来贺寿的,她只是来吃到的。夏小雨偷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门口负责接待的人对她行礼,她点个头,忽然闻到不远处传来的烤香,忍不住就顺着烤的香味走去,一路口水泛滥,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美美的灯光下有个超大的自助餐台,热食区有中国菜和欧式料理一应俱全,还有现场烤牛、烤猪,香气四溢…老天!她不行了,她饿扁的肚子不起这样的惑啊!
眼见女士们都优雅的端着盘子排队等候烤,夏小雨真恨不得队,但她虽饿却也不能那么没气质啊!
在兼顾肚皮和气质下,她选择从不必排队的中式菜肴下手,打算狠狠地吃完这一轮,第二回合再转战烤BAR。
夏小雨拿了盘子,东挟西挟,菜堆得像小山,可爱的小嘴笑得开心极了。她打算找个没有人坐的位子,开始狠狠地吃,可是位子全被坐了,只好往角落边走去,看见在老树下有个不起眼的位子,一位男子独占着整张圆桌抽烟;她快步走过去,想快快坐定解决盘中飧。“先生,你介不介意…”
她话没问完,对方就善解人意地说:“不介意。”
太好了!她放下餐盘,拉开椅子赶紧坐定,大吃特吃起来。
谷中逸闷闷地看着坐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旁若无人的美人儿,她目不转睛,全心全意地吃着美食,彷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那盘食物更吸引她的。
这真是奇怪,今晚来的女人都急着巴结他,怎么这一个如此特别?
今晚明着是为祝寿,但整个上社会都知道,谷家要趁此良辰吉时为他选媳妇。
果真被二弟说中了,另有目的,而且明确地告诉他这个长孙得“以身作则”在今晚挑一个中意的女子交往、结婚;而海尘和若狂则必须在她明年过寿时带着老婆回来给她拜寿;还说什么找了人看风水,谷家要添人丁气才会旺,她才会更长寿。
这样的说法听来有点愚蠢,但他们都希望老长寿,且为了讨心,三人表面上并没有拒绝,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海尘信誓旦旦地说若他娶,他一定会逃的;若狂则戏说要找个演员来演他的老婆,两人说得如此轻松容易,而他呢?
他就等着看今晚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误踩地雷,他就娶她!但这只是气话,他相信自己的理性不会允许他那么不负责任。
何况找老婆怎能像选布料一样?临时要找结婚对象,对他而言是个很大的难题。
他在流行时尚界多年,周旋在身边的不乏世界名模、多金的名女人;女人的内心世界他了得很,她们全都是拜金的魔鬼,追求的不外乎是金钱和更亮丽的衣装、外表;而他的工作一向就是在引和这群女魔,让她们把魔发挥到登峰造极,而他则冷眼嘲笑。
要他娶一个女魔,然后去相信什么白头到老的鬼话,除非天下红雨。
“先生,你可以帮我占着这个位子吗?”
细细的请求声飘进谷中逸的思绪里,他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女孩,她居然已经吃完了堆积如山的食物!他扬起眉,嘲地瞅了她一眼。
“我去去就来,你可别走开喔!”夏小雨以为人家是默许了,天真地对他一笑,翩然地往心仪已久的烤BAR走去。
他有答应她要替她占位子了吗?真是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谷中逸瞪着她苗条的背影,踩着三吋高跟鞋的白皙双腿走起路来十分别扭,在纤上款摆的长发没有造型,身上过大的水宝蓝色小礼服更是过气的设计,在他眼底她的品味并不合格。
谷中逸又燃起另一烟,没多久她回来了,老远就瞧她像表演特技似的,把两个大餐盘堆在手臂上,手上还拿着一杯饮料;她走近了,放下两大盘烤牛排和手上的果汁,他瞠目觑着。
“这不是给你的,要吃自己去端,换我帮你看着位子。”夏小雨放下刀叉,发现他的注视,马上用手遮着盘子,怕他觊觎她的牛排。
谷中逸有点啼笑皆非,冷冷地瞥着她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她充稚气的防卫,令他忍不住想笑。
夏小雨看他并没有她想象的嘴馋,解除自己有点可笑的防备,拿稳刀叉,朝鲜的烤牛排进攻。
谷中逸沉默地坐在她对面抽烟,看着她吃完一盘又一盘的牛排,喝完饮料又精神抖擞地去觅食,来来回回吃了好几轮。
“帮我…”夏小雨离开座位前不忘叮咛他。
“占着位子。”他都背起来了。
纳闷地看着她在水果BAR前选水果,又绕到甜点区前,那双亮晶晶的双眼专注的盯着食物,恍若没有什么可以干扰她。
这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她并不像那些拜金女魔,在男人面矫造作学小鸟只吃一点点,反而是食量惊人…难道她来的目的就只为了吃?
他嘲笑也对她感到好奇,而他发现她除了打扮不合格,那张小脸长得却讨喜的。
“嘿,为了答谢你一直帮我占着位子,我帮你拿了水果拼盘。”夏小雨这回不只把想吃的东西都拿回来了,还“贴心”地想到这位整晚都在抽烟的男士。
谷中逸看着她所谓的“拼盘”还不如说是一座“水果山”来得贴切!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没品味吗?连吃自助餐的艺术都不懂,也不会装饰自己的餐盘。
谷中逸并不领情,但她已吃起水果来了,他看着一片片水果在她的小嘴中消失,他忍不住问她:“你知不知道茱莉亚罗兹的一句名言?”
夏小雨吃得过瘾,抬起足的小脸,拭了拭角,微憨的笑说:“大概是说…她为了维持身材,从来没有一餐吃过吧!”
“你怎么知道?”谷中逸讶异她竟然知道,本想糗她的。
“就算没看电视我也有看报纸啊!”夏小雨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经过这一晚帮她占位子的“默契”瞧见她吃不停,他心底一定有些疑问,这是正常的。
“谢谢你的关心,但这一餐不会让我变胖的。”夏小雨瞄瞄左右,神神秘秘的对他勾勾食指。“嘘…把耳朵靠过来点。”
谷中逸愣了半晌,蹙眉,不耐烦地倾身。
夏小雨把嘴巴贴附在他耳朵旁说:“偷偷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就是专程来吃东西的,吃完就走人了,当然要吃多一点;但你别怀疑我是混进来的,我可是有帖子的,是我同学万千金给我的,她没空来,把机会让给我。”
她说完了,坐回原位,而他死死的盯着她,在意的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她上的果香散逸在他鼻息间,令他的思绪一阵紊乱。
谷中逸面色绷紧,扯扯衣襟,也坐回原位,但这女孩却若无其事地出甜甜的笑脸,又低下头去吃水果。
而他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享受,纤细的手指握着叉子把一片鲜滴的水桃送进口中,像猫儿一样着上的汁,他口莫名一阵燥热,腹下一绷!
他想别开眼,或者马上走开,却无法自抑地仍旧盯着她看,直到她小姐“呷霸”靠在椅子上舒服地叹息。
“这真是有生以来吃得最的一餐了,幸好万千金的礼服很宽,就算吃得好撑,也看不出我的小肚肚!”夏小雨心满意足地说着。
谷中逸瞧她自我陶醉又毫无心机,样子真是蠢到了极点;他确定她不属于他常见到的女子类型,却又猜不出她究竟属于哪一挂的,不过说也奇怪,他竟怜悯起她那副德行。“别说你从来没有一餐吃过。”若是真如她所说“什么”都是借来的,那她的生活一定不怎么理想吧!
夏小雨微微一怔,望着对面这位男士,这才发觉他不只是善解人意,还长得很好看,应该说是很帅那一型的,在台北市好象还没见过比他更帅的帅哥呢!
“给你说中了,我是个穷学生,常常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她说着,职业病发,伸出两手比划出两个“七”组合成一个框框,从框框里看他;艺术家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张值得描绘的人像,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不友善,甚至有点锐利。
“你做什么?”他沉声问。
夏小雨有点被吓到,收回手,伸伸舌头,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取景。”
拿他当风景看?真是够了。
谷中逸不想再虚耗时间,立起身,想远离这个令人烦躁的女孩。
“你要走啦?”夏小雨仰起脸问他,没想到他站起来像天神一般高大。
谷中逸表情冷淡,略微颔首,离去。
夏小雨整个人被震慑住了,他那副尊容好象他真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样;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一走向有人的地方,许多女人便像水蛭一样的朝他附过去!
他是何许人?铁着一张脸还这么受?她很想看看被女人簇拥时的他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洋洋得意?可惜他背对着她。
她真希望他能回过头,让她再看个清楚;好一会儿他真的回过头来和一名女子交谈,脸上的笑不是洋洋得意,而一副爱笑不笑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也使他看起来更人、更感。
她还是头一次发现男人可以用感来形容,而她一直看着,心不由自主地怦跳,还有点魂不守舍,她是怎么了?
一定是职业病一发不可收拾了吧,向来美的事物都能吸引她,尤其是俊男美女,她看了都会手,想把他们画下来,真希望手边就有画纸…怎么坐在他对面一整晚,她都没发现他是个万人?
过了一会儿后,他独自进了大屋里,那些女子的表情全失望透了;夏小雨困难地回过神来,他竟在她心底留下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不如还是想点实际的吧!不知这里可允许把BAR上的食物打包回去?
夏小雨用力转移注意力,想着明天的早餐和午餐还没有着落呢,口袋里只剩下足够坐公车的钱,这现实问题让她困扰。她托着腮帮子遥望着琳琅目的美食BAR发呆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作罢,因为这里可不像乡下宴席,总是贴心地为嘉宾准备打包的塑料袋,而她吃够了也该走人了。
她立起身,依依不舍地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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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银,阿银,你有没有瞧见,中逸一直和一个女孩坐同桌,那个女孩要走了,你快去把她留下,让我好好打探她是哪家的姑娘。”谷喜上眉梢地说,她打从那位美少女和中逸同桌后,就拿了副望远镜,悄悄躲在三楼的阳台上,留心他们的动静;没想到他们还说悄悄话,很可能她就是中逸的真命天女。
“是,老祖宗。”老佣人阿银赶紧去探风声。
夏小雨才要跨出谷家大门,就被叫住。“且慢。”
一回首,见一位打扮素净的老太太,夏小雨不确定她叫的可是自己。“您叫我吗?”
“是啊,小姐,我是谷家的老佣人阿银,专门侍候老夫人的,你可别急着走,老夫人想请你进屋一叙呢!”阿银热络地说。
老夫人夏小雨心底一惊,心想这下糟了,难道老夫人发现她是来白吃白喝的,这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没空。”她得赶紧落跑比较好。
“别这么害臊,老夫人很和善的,只是想跟你谈谈。”阿银游说。
她不是害臊,而是害怕,如果那个老夫人要谈的是白吃一餐的价码,那她是付不起的!
“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夏小雨低着头急急往门外走。
阿银没想到这姑娘这么难,拚了老命跑上前去堵她,两手开开,马步一蹲,阻止她离去。
夏小雨吓着了,哭丧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阿银使出杀手锏,瞧瞧左右,确定无人,红了脸,低声下气地请求:“小姐,谷老夫人只是个孤单的老人家,她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就不能行个好吗?”
夏小雨额冒冷汗,看着对方“隐忍”的脸色,好象她很冷血,不懂敬老尊贤似的,教她既心急又难过,她平时可是为善不落人后,还常参加帮助社区独居老人的社团活动的。
而若是如这老佣人所言,谷老夫人根本不是要她“买单”只是想找她聊聊,那她怎能拒绝这寂寞的老人家呢!
她看看表,离末班公车还有四十多分,应该是来得及。“好…吧!”她虚弱的答应。
“谢谢小姐,这边请。”阿银这厢有礼地说。
夏小雨握紧双手,心情紧张地随她而去。
走进谷家大屋的第一印象是安静无声,空气中充桧木的芳香,望眼看去古古香的桧木质地家具和地板全都光洁无比,还有数不尽的骨董被收藏在客厅,看来很有故宫博物院的气派;夏小雨连息都变得小心翼翼,她眼尖地看到一幅唐伯虎的名画挂在右墙上,忍不住“队”朝那幅画走过去,仔细看落款“唐寅”二字像是真迹。
“小姐,请快上来。”
阿银没给她太多时间去研究,小雨只好归队,随阿银走上黑檀的楼梯;踩在名贵的黑檀上,她觉得有种不真实感,就连精细的雕花扶手都不敢动手去扶;一直走上三楼的佛堂,里头庄严的气氛令夏小雨更是放不开。
“美丽的女孩,过来让好好看看你。”谷老亲切地对她招手。
小雨瞧身形娇小的老穿着喜气的大红绲金边旗袍,想也知道她就是谷家,觉得她看来尊贵慈祥,并不严肃。
小雨局促地走了过去,马上握住她的双手,笑瞇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儿?”
她…是夏家的女儿,跟着妈妈姓夏,她出身单亲家庭,父不详。据外婆说,她的爸爸是一个潦倒的画家,养不起她们母女;而妈妈也因她选择了艺术系“恨屋及乌”的几乎跟她断绝关系。
夏小雨张着嘴,不知要怎么回答,她若说自己是夏家的女儿,那老一定会看穿她是来白吃白喝的,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宴客的名单之内。
“你跟其它那些女孩有点不一样。”老觉得她看起来特别清纯。
小雨却心虚得一脸苍白,老愈说她愈紧张。
“,她是万家的千金。”沉沉的男子声音穿越佛堂而来。
小雨往门口看去,发现是那个万人,双颊开始红,心跳如擂鼓!
他怎会叫谷老夫人?敢情他是谷家人?小雨额冒冷汗,觉得这真是糟到不能再糟了,她竟在不知情下向他透自己来的目的,而他分明知道她不是什么万家的千金,为什么还会这么回答?惨了,看他的表情并不像是来替她解围,倒像是来嘲笑她的…
而和阿银也往门口看去。
“中逸。”老笑着,招手要谷中逸过来。
谷中逸原只是想到佛堂一个人静一静,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那个长得还不赖的“大食客”心里纳闷她怎会在这里?
看来一定是受***邀请了,她老人家一直在注意他今晚的行径,搁在阳台上的望远镜就是物证!
难道只因这女孩跟他同桌,她就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了?他抚着下巴思索,有个很有趣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慢条斯理地走进佛堂到阳台上,好整以暇地对说:“什都逃不过您的双眼。”
来不及藏起望远镜,有点不好意思,但既然被孙子识破,她也就认了。她目光飘望向夏小雨,拉着中逸问:“告诉是不是她?”
小雨浑身一颤,不懂老人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而那位“中逸”也看过来了,那种有点揶揄、有点嘲的眼色,教她胆战心惊,最要命的是,他还暧昧不明地说:“您看呢?”
就在小雨一头雾水之时,老竟然高兴得双颊通红,像孩子一样的欢呼:“我就知道你会在今晚挑中媳妇。”
媳妇
谁啊?
但这里还有谁?
夏小雨怔愕、错愕,好几个愕重叠在她是问号的心里!她睁大双眼盯着那个叫中逸的,发现他竟然笑得很坏、很恶,那样子像一头霸道的豹子,老早看穿猎物的弱点。
眼前这男人可怕到令她打哆嗦,教她真想掉头就跑,而且是没命地跑!可是老却握住她的手,笑呵呵地说:“就选个黄道吉,我亲自上门去向万老爷说这门亲事!”
“我不…”小雨不想被误认是万千金,打算硬着头皮,把她来到谷家的原因说明白,但到口的话却狠狠地被谷中逸打断。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您安心吧,我跟她还有些话要说。”
她跟他有什么好说?小雨困惑地瞪着他,竟被他搂住了!她一阵心悸,害羞得只想快快推开他,但他却更加强手劲,强势地将她带走。
“快走,别回头。”谷中逸沉声警告。
小雨诧异且不安地瞅着他,发现他突然变得不茍言笑,之前的恶表情不见了。她不懂他,神经紧绷、浑身燥热的让他搂着下楼,出了大屋,朝院子外的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