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蛇精

　　元旦放假结束后，周文回到学校里，他把遇到九尾狐狸的事告诉了李瑾瑜，李瑾瑜倒是吃了一惊，担心地问他：“那只狐狸有没有发觉你是人类？”周文摇摇头，说：“没有，她以为我是它们的同类，还劝我加入它们。”他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她在酝酿什么阴谋，这两天我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右眼皮跳的是祸，不是好兆头！”

　　李瑾瑜咬着嘴说：“难怪G城突然冒出了这么多恶鬼，连一向温和的银杏树妖都受到妖气的感染，变得凶残起来！要不…我们先下手除掉她？”周文苦笑一声，说：“李大法师，你太高估我们的实力了，她的真身是一头道行深厚的九尾狐狸，茅山道的符箓咒术只能驱除那些不入的树妖野鬼，给她挠都嫌太温柔！何况她占据了林欣婕的身体，林欣婕虽然变成了植物人，总还是有苏醒的希望，万一伤害了她，好像…好像要遭天谴的吧？”

　　李瑾瑜瞟了他一眼，调皮地说：“我倒想了一个办法，不如你假装答应林欣婕，冒险打入敌人内部，探听一下它们究竟有什么阴谋！”周文吐吐说：“这个…太危险了一点吧！”李瑾瑜故意皱起眉头想了一想，说：“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扮细不大让人放得下心，第一经不起皮鞭烙铁的威胁，第二受不住金钱美女的惑，还是算了吧！”

　　周文看她眉目之间是笑意，心里觉得甜丝丝的，正要回敬她几句，突然听到一连串“嘀嘀嘀”的声音，原来是彭曙光给他配的BP机响了。周文手忙脚地在书包里翻，嘴里嘀咕着：“咦，到哪里去了…”李瑾瑜掏出自己的BP机，看了一下显示的号码，说：“是刑警大队的彭处长打来的，大概又发现什么害人的妖怪了。”

　　周文好奇地问：“你的BP机怎么没叫呀？”李瑾瑜白了他一眼，说：“笨，你不会把它开到振动嘛！如果在上课的时候叫怎么办？”她掏出IC电话卡给彭曙光挂了个电话，彭曙光让他们马上到城西松香河辅山大桥工程指挥所来一趟，工地上又出现了新的妖怪，已经害了三个民工的性命。

　　周文不由皱起眉头说：“这一阵怎么妖怪出现得这么频繁？不对呀！会不会是二十八宿降妖除魔印出了问题，所有的大妖怪都逃出来了？”李瑾瑜幽幽叹了口气，蹙着眉头说：“我不清楚。爷爷和哥哥一直不在家，打电话回去总没人接，首穷山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真叫人担心！”

　　这时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二人背起书包走到北门外，邓勇开吉普车把他们送到辅山大桥的工地上，老远就望见彭曙光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站在一堆建筑材料旁，再前面有一堆刑警和法医在尸体旁忙碌着。

　　邓勇下车悄悄跟彭曙光打了个招呼，彭曙光回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回到吉普车上，放下手里的对讲机，指着那秃头向李瑾瑜和周文介绍说：“那是辅山大桥工程的负责人康定邦，他今天下午收工早，一个人在工地上巡查，结果发现了那三个民工的尸体。”

　　“其中一个在桥墩边上的草丛里，另外两个滚在松香河的河岸上，死因都是腹部遭到重击，内脏破裂导致失血过多。还有…在松香河上游的草丛里发现了蟒蛇经过的痕迹，有吊桶细！我已经跟动物园联系过了，不可能是从笼子里逃出来的。G城郊区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么巨大的蟒蛇。”

　　李瑾瑜听到这里倒了一口冷气，她向周文看了一眼，低声说：“不是蟒蛇，那是首穷山伏魔殿里逃出来的雪花蛇！奇怪，它为什么没有把那三具尸体了？”周文说：“也许它杀人只是为了运动一下，根本不是因为肚子饿！”李瑾瑜咬着牙恨恨地说：“真可恶！”周文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那些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人类很可恶呢？”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邓勇把吉普车的大灯打开，开车沿着松香河向上游驶去。越往前山路越颠簸难行，四轮驱动的吉普车突然陷进了一个烂泥坑里，邓勇连踩几脚油门，车子着气摇晃了几下，还是停在原地。邓勇对彭曙光摇摇头说：“不行了，要叫车子来拖了！”彭曙光向窗外看了一下，说：“就在前面，我们走过去吧。”

　　四人下车沿着高低不平的河岸向北走去，没几步路就来到辅山脚下。彭曙光用手电筒向草丛里一照，努努嘴说：“喏，就在那里。”李瑾瑜闻到一阵腥臭的气味，连忙用手捂住鼻子，她定睛一看，只见草丛里有一条吊桶的痕，齐齐整整一直向辅山上延伸过去。

　　李瑾瑜说：“彭处长，你把手电筒借给我们，我们上山去查看一下。”彭曙光有些犹豫：“天很快就要全黑了，现在上去太危险，不如明天再来吧！”李瑾瑜摇摇头说：“明天就怕那条雪花蛇早就逃走了。你放心好了，这种低级的蛇伤不到我们的！”

　　彭曙光也想尽快把蛇消灭掉，他摸摸身上的手说：“那我跟你们一起上去。”周文不客气地拒绝他说：“你不懂法术，去了只会碍手碍脚。”彭曙光有些发窘，只好把手电筒和对讲机递给她，说：“那你们要小心，有情况的话马上通知我。”李瑾瑜点点头，和周文沿着蛇留下的痕迹向辅山上走去。

　　邓勇有些担心，说：“彭处长，他们不会有事吧？”彭曙光也有些吃不准，皱着眉头说：“应该没问题，他们的法术很厉害的…嗯，你通知钱达钧一声，让他开辆车来把我们的吉普车拖出去。别忘了叫他带上手！”邓勇答应着回到吉普车里，通过车载无线电联络上钱达钧，转达了彭处长的命令。钱达钧放下对讲机小声嘀咕：“不就是一条蟒蛇嘛，派人带上冲锋上去就搞定了，那两个小娃娃顶什么用！”

　　一阵阵狂风吹过，酝酿了半天的乌云全都飘到西北方向去了，山顶上现出一轮月亮，照得脚下山路明晃晃的。前方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周文忍不住提醒李瑾瑜说：“那条雪花蛇跟九尾狐狸是一起的，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它！”李瑾瑜轻声说：“我知道，我那么说是安安彭处长的心。等一会我在前面牵制它，你用三符合一的法术对付它。”

　　周文吃了一惊，说：“这太危险了吧，雪花蛇的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李瑾瑜笑笑说：“没事的，我有道门三朵青莲护体，血獠都奈何不了我，何况小小的一条蛇！只是雪花蛇的皮和鳞片非常坚韧，茅山道的法术威力不大，可能没办法造成致命的伤害。全看你的了，一定要尽全力施展三符合一！”

　　周文说：“知道了。”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急忙一把拉住李瑾瑜“小心，它就在前面！”李瑾瑜心中一凛，用手电筒一照，只见前方的灌木丛中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脸上白得吓人，一对眼睛散发出蓝幽幽的光芒，死死盯住周文的身躯。

　　李瑾瑜看不透那个中年人的真面目，犹豫地问：“他就是雪花蛇吗？”周文用力点点头说：“就是他！”他身体里的内丹感应到雪花蛇的威胁，开始释放出血獠的力量，周文的眼眸悄悄地变成血红色，嘴角长出獠牙，指尖生出尖利的爪子，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李瑾瑜吓了一跳，腹怀疑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究竟是周文还是周武？”他还没有回答，那个中年人就森森地说：“我等了你很久了，来吧，让我见识一下血獠真正的实力！”

　　远在几十几米开外的树丛中，九尾狐狸林欣婕皱起眉头问：“周武又是谁？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站在她旁边的郑蔚说：“那个茅山道的女法师说不定知道一些血獠的秘密，保险起见，应该把她抓来好好拷问一下！”林欣婕轻笑着说：“我劝你别动这个脑筋，除非我们准备跟血獠翻脸。那个小姑娘在周文心里的分量可不轻！”

　　那个脸色惨白的中年人“咯咯咯”扭动着头颈，像是在炒黄豆一样，他瞪圆了眼珠，深深了口气，猛地出一团腥臭的黑气，劈头盖脸向周文和李瑾瑜罩上去。 “好臭好臭！”周文捏着鼻子含含糊糊抱怨着“不会是高浓度的硫化氢吧！”他话还没说完，四周围青葱的草木开始迅速变黑枯萎，出光秃秃的石荒地，周文不倒一口冷气，暗叫糟糕。

　　几乎与此同时，李瑾瑜的身前突然现出了三朵碗口大的青莲，上下翻滚，光华动，把雪花蛇出的毒雾挡在外面。她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苍灵符，飞快地念动咒语，朝那中年人口贴过去，不料灵符竟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身体，贴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周文连忙提醒她说：“小心，那个人形是蛇幻化出来的，它的真身一定藏在什么地方！”李瑾瑜全神贯注在四下里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雪花蛇的踪迹，她内心深处升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慌张，觉得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条小船，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拍得粉碎。

　　周文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刺，雪花蛇出的毒雾起了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力量，他脊背上的第三第四颗算盘子慢慢突了起来，形成两坚硬的骨刺，戳破了衣服越长越长。四周围的空气变得炙热难挡，李瑾瑜惊异地看着周文身体的异变，不由自主连退几步。

　　周文的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咒语，他的双眸闪烁着血红的光芒，嘴里开始喃喃低语，吐出了一个又一个对人类来说毫无意义的音节。那是血獠的语言！李瑾瑜觉得莫名其妙，但是雪花蛇却清楚地感受到这种咒语的力量，他脸上出惊恐的神情，突然大叫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最后一个音节迸出周文的嘴，一条吊桶的雪花蛇也从地底下窜了出来，掀起漫天的灰尘和土块。李瑾瑜挥着手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跳了起来，那条蛇的真身足足有五六十米长，三角形的脑袋大如沙锅，两只蓝中透黄、黄里发黑的眼珠死死盯住周文，随时准备扑上去斗。

　　周文低吼一声，背上又突出了第三第四背刺，他把手一挥，紫幽、青冥、苍灵三道灵符齐齐飞了过去。那条雪花蛇张嘴出一口毒雾，蜡黄的符纸顿时发黑腐烂，化为灰烬，但是那三道朱砂画就的灵符依然凝聚不散，准确地印在了蛇的七寸之上。

　　“嘭嘭嘭”三声巨响，茅山道的灵符像投入火中的鞭炮，炸得四分五裂，却没有伤到蛇的一汗。它神气活现地抖抖身上的鳞片，尾巴一甩，唰啦一下把周文和李瑾瑜重重叠叠围了七八圈，越收越紧，越收越紧，要把二人挤成一团酱。

　　危急之中，李瑾瑜身前的三朵青莲放出夺目的光华，雪花蛇身上坚不可摧的鳞片一点一点裂开来“乒”的一声爆成米粒大小的碎片。那条蛇暗暗称奇，没想到道门三朵青莲的威力竟如此之大，它马上张开血大口，出四只尖利的毒牙，朝李瑾瑜狠狠咬了过去。

　　氤氲黑气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无数冤魂的惨叫，青莲在毒雾的腐蚀下渐渐枯萎。那条雪花蛇越越紧，周文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皮肤上浮现出斑斓的花纹，脊梁上又接连突起了四五背刺。林欣婕看得清清楚楚，她用力一跺脚，恨恨道：“这条蠢蛇！关照他试探一下血獠的实力，他倒好，一上来就不留后手，得周文现出了原形！不想活了！”

　　郑蔚叹了口气说：“血獠现出第一形态，就算十条雪花蛇也死定了。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再呆下去连我们都会现出原形的！”林欣婕“嗯”了一声，说：“再等等…咦，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文浑身的骨节劈啪作响，清脆的声音一直响彻云霄。他又开始念一段古老而冗长的咒语，一开始似乎有点陌生，渐渐地越念越快，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音节混在一起，竟迸发出惊人的威力。他周围的地底下接二连三窜出四十九条火龙来，张牙舞爪，烈焰翻腾。李瑾瑜虽然有青莲护身，但火势实在太猛烈，连鬓角的散发都被燎焦了，她张开嘴想要叫周文住手，一阵浓烟又呛得她眼泪汪汪，咳嗽不止。

　　周文伸出右手，把四十九条火龙逐一收到掌心中，形成一个耀眼夺目的大火球，猛地向雪花蛇撞过去。蛇深知血獠控火术的厉害，急忙念动真言，祭起修炼了千年的七重蛇蜕，挡住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它的真身化作一道白光，转眼逃到了几十里之外。

　　李瑾瑜筋疲力尽，身不由己瘫坐在地上，一颗心怦怦直跳，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还忍不住后怕。周文念动咒语，把四十九条火龙收起来，他突然觉得口渴难忍，低头看到李瑾瑜雪白的脖子，内心深处升起一种血的冲动。

　　周文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急促地说：“你快走开，我…我快控制不住了，我…我想血！”李瑾瑜吃惊地望着他，惴惴不安地问：“你怎么了？你到底是不是周文？”周文痛苦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地说：“周武…把血獠的内丹留在了我的身体里，我…使用了血獠的力量…就想血！你快走吧…”

　　“荒山野地的，哪里找得到鲜血给他！”李瑾瑜呆呆地望着他，心里面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还让他去害人？”她望着周武扭曲的面容，突然一阵冲动，从头发上拉下一只金属发夹，捋起袖子，在雪白的胳膊上深深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在月光照映下像红宝石一样晶莹。李瑾瑜强忍着疼痛，说：“你要就我的血吧！”

　　周文看得几乎呆掉了，他猛地扑上去，抓住她的手臂痛饮着甘美的鲜血，一股股热在身体里涌动，血獠的特征渐渐消退，他回复成那个相貌平平的人类。体内的血飞快地失，周文的手爪像铁箍一样，李瑾瑜感到头晕目眩，凄凉地想：“他会不会把我成一具干尸？”

　　周文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清醒，他没有用獠牙刺入李瑾瑜的血管，了十来口鲜血就停了下来。他撕下衣袖给李瑾瑜包扎好，望着她苍白的脸庞，心里觉得万分过意不去，想要安慰她几句，又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李瑾瑜无力地靠在他口，种种疑团浮上心头，她闭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周武把血獠的内丹留在了你的身体里？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周文犹豫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她，那天在石塔桥旁的废墟上，自己对她施展了寂识术，以她的身体为桥梁，解读自己的心灵。

　　“他一直都不信任我！”李瑾瑜觉得又是愤怒又是失落，鼻子一酸，伤心地说：“你竟然对我做这种事情！我不问你，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周文低着头说：“我就是怕说了你会生气，我…我怕失去你，所以才…”李瑾瑜有些失态，骂道：“你混帐，走开，别碰我！”她用力推开周文，挣扎着爬起来，头也不回向山下走去。周文搔搔脑袋，觉得很奇怪，就算自己做错了事，李瑾瑜也犯不着这么生气呀！女人的心思就像天上的浮云，你永远也琢磨不透。

　　不光周文纳闷不已，连远处的郑蔚也看不明白，他奇怪地问：“那个茅山道的女法师到底怎么了？一会儿给他血，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生他的气，人类的情绪真不可思议！”林欣婕瞥了他一眼，略带伤感地说：“你们这种线条的男人是永远也不会懂女人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