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尽虫海

　　“洛丽塔。”

　　“我父，我已经遵从您的命令兵分两路，一路深入加索尔虫族部落，占据了关键防线，另一路在加索尔之外当作奇兵。”

　　幽暗的巨大萤幕上，大副捂着拳头，在跟位于数百光年外的女儿讲话。

　　“我的女儿，你总是最的，我相信你会成为虫族的噩梦。”

　　“我父，你太乐观了，女皇很快就会出现，她给我的感觉要比父亲还要强大无数倍，我们很难有胜利的机会。”

　　“我相信船长会创造奇蹟。”

　　“我更相信现实。”

　　“洛丽塔，不管如何，你都必须保证自己的性命要活下去，哪怕是违背我的命令。”

　　“我父，我怎么听到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的生命源自伟大的您，洛丽塔绝不能失去您。”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真不在了，我希望你可以继承父亲的一切，继续守护船长，他是个值得守护的人类…”

　　“父亲││”洛丽塔失声尖叫。

　　“我的乖宝贝，这是父亲对你的期望，也是命令。”大副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拉风地从渐黑的光屏中谢幕消失了。

　　“我也不想这样，我最亲爱的宝贝，我有无数后代，但只有你才继承了我的智慧和全部生命因数，我身为那个黑手的核心棋子，命运也快走到了尽头。哪怕是船长也不知道啊，我纵使不甘心，但又能如何…”

　　在神话号深幽的主控大厅，大副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神话号过于庞大的体积，无法通过沙星人布置的人工跳跃点，只能孤身前往加索尔。这段旅程也是大副试图挑战命运的吃，但他发现一条无形的命运之线始终绕着他，无法摆分毫。

　　大副也曾产生过远远逃离银河的想法，抛弃高登，抛弃委员会，抛弃所有，这样也许他还能有一线生机，但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命运套在他身上的枷锁。

　　当年在太阳系，在与寄居于高登手中那条坠子的伟大生命相遇那一刻开始，大副的命运就完全被划定了方向。

　　原本在斯嘉丽手中的两条坠子，现在已经到了大副手中。他并没有告诉高登，他已经决心去承担命运。

　　大副很清楚，那两个无法描述的存在捏住了他的命脉，并且从神话号出征的那一刻开始，就预备要导演一切。

　　通过斯坦利的命运和暗黑魔帝的境况，大副已经足够他预见自己的命运。但这一切，他都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转告高登。

　　因为，高登有属于他自己的命运。

　　大宇宙传送阵传来的动静，告诉大副，船长已经从伯坦归来了。

　　毫无疑问，阿兹族的行动必定是完完成。大副知道，船长从来不让他失望。

　　“大副，距离加索尔还有多少航程，我们不能掉在远征军的尾巴后吃灰尘。”

　　“啊哈，船长，想必金刚兵团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他们会给虫族、给沙星人一个惊喜。”

　　“看来船长已经把沙星人纳入了敌人的阵营。”

　　“他们从来不是朋友，朋友会绑架我的女人做人质吗？”高登冷笑。

　　大副耸肩“阿戈神王至少在我们跟虫族没有决出胜败前，还是盟友。”

　　“是啊，盟友。”高登回味着说。

　　“船长，我们已经进入最后一段超远端跳跃，之后我们将出现在预定座标，也就是沙星人的人工跳跃点，我们先遣部队的所在战区。”

　　“这两条坠子怎么在你手中？”高登意外自己的发现。

　　“我从斯嘉丽手中要来的，船长。”大副将坠子到高登手中，转过头去，目光凝定在前方大萤幕拉长的时光涡中。

　　高登攥着一金一白的两条坠子，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尔塔号是超时空远征军的旗舰，这是一艘火力仅次于神话号的新式战舰，半纺锤体的巨大舰体足有二十五公里。会取名尔塔，只是为了纪念在那场灾难中被撒旦毁灭掉的殖民星系。

　　远征军的最高统帅唐高斯，此刻就在尔塔号的舰桥，关注着前方无人侦测系统不断发回的情报。

　　将近千艘战舰正以尔塔号为核心，呈球形分布在虚空，在数光年外就是人工跳跃点。那里，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远征军朝先遣部队赶来。

　　在附近不远处，有另一支庞大的战舰编队，那里是帝国远征军的编队，黑帝号是另一艘不逊于尔塔号的旗舰，帝国之花就坐镇在那艘巨型太空母舰上。

　　在数十光年外的虚空沿线，有数支小规模先遣舰队，正在跟加索尔周边活动的虫族打遭遇战。

　　这样的小规模遭遇战这些天已经发生过数百次，但虫族始终缩在星系内，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意图。

　　远征军在集结完毕前也不愿意深入星系，踏入虫族海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在等待主心骨的出现。

　　神话号已经是超时空委员会战无不胜的象徵，所有官兵都相信，只要这艘堡垒在，他们就不会失败。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太强大了，强大到一眼望过去，就让他们窒息。

　　这是一次宿命的决战。

　　几乎所有官兵在见证到加索尔的情形后，都有了这样的觉悟和悲壮。

　　被虫族围剿了十年后，没有任何人类对虫族不是深恶痛绝，哪怕是现在暂时跟大敌沙星人联手，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尔塔号舰桥内，早就一头斑白银发的唐高斯元帅眼窝深陷，他已经连续半个月不眠不休了。

　　当初高登私下联络他，请半退隐的他重新出山，对他而言，打了一辈子的仗，起起落落，最后投入自己曾经部下的麾下，他那种复杂的心情，是没有人可以了解的。

　　唐高斯是个天生的军人，很多人眼中的军神，但他也是个有血有的人。他是舰队中少有没植入火种的高级军官，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高登也以为他受三叶草人的影响，没有多做他想。

　　但唐高斯自己很清楚，他恐惧那种永生不死的生活，他早已经厌倦了一切。若非这场战争太重要，他宁可躲得远远的，做一个乡下花农，度过一个平静的余生。

　　他锄头没有扛起，倒来了一个陌生的星系，陌生的战场，面对并不陌生的敌人。他并不喜欢那种掌握万千生命，生死一瞬间的感觉，但他偏偏有着亿万人难有的战场直觉和指挥天赋。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战，一场无法预言胜败的一战，造成他少有的在战争开锣前无法平静下来。

　　“元帅，神话号到了。”副官的传讯惊醒了唐高斯。

　　“在哪里？”

　　唐高斯举起手却没有挥下，他意识到，这支庞大远征兵团真正的首脑并不是他，而是那个传奇的年轻人。

　　“神话号跟沙星人会合了。”副官说。

　　“远征军集结完成情况如何。”唐高斯问。

　　“已经集结百分之六十，参谋部报告说第一梯队完全可以发起总攻。”副官说。

　　“继续等待。”唐高斯说。

　　在尔塔号几光年外，高登搭着神话号，进入数十艘沙星母舰的周边。

　　通讯萤幕上，阿戈神王久违的声音终于响起“我的盟友，你终于来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这并不是沙星人的全部力量，我看不到你们在这个战场的决心和意志。”高登冷冰冰地说，他的目光似乎要比阿戈神王闪烁着电光的三角眼更凉一些。

　　“吾族有吾族的战斗方式，毫无疑问，吾族将会在这次战争倾尽全力。”金属摩擦一般刺耳的声音，透着永恒的坚定。

　　高登皱眉“在战争号角吹响前，我要见到我的女人，她不应该继续以一个人质的身分存在你的舰队中。”

　　“人类，这是你的条件？”阿戈神王问。

　　“是的，她虽然很重要，如果我决心背弃盟约，她不会成为有效要胁。”

　　阿戈神王浑身一阵电光劈啪怪响，似乎在怪笑“人类，你的女人我已经替你送回了你的家乡。战争结束，你会见到她，还有你们的孩子。”

　　高登目光一凝“我的家乡，我的孩子？”

　　“那个你们叫做太阳系的地方，那里还有几千万被你们抛弃的人类。”阿戈神王说。

　　高登心中一阵不适。他自然知道，虫族跟人类爆发全面战争以来，来自太阳系的末期移民就完全中断了，家乡的人类完全落入了自生自灭的境况。

　　事实上，以高登的能力完全可以将他们拯救出来，但他从没有考虑到那个方向和付诸行动。

　　“看来我别无选择，我的盟友，战争总是充牺牲，盟友应该承担相应的义务，那么神王阁下，您的舰队可以出发了，您强大的舰队，远在我们之上，我们甘愿尾随你们左右。”

　　“狡猾的人类，你拥有的力量已经不在我之下，你的兵团有很多神奇的力量，我也非常好奇。”

　　话说到这里，高登知道这个几乎是人类通的沙星人是没办法糊的“沙星神族的力量最适合攻坚，虫族高等战争母巢交给阁下想必不会有异议，虫海由我们来解决。”

　　“盟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阿戈神王说完，在闪烁的电花中消失了。

　　在三天后，超时空委员会和帝国的远征军，已全军抵达。总攻的时候到了。

　　高登在加索尔立体星图前沉思，他的手指连续点在星系边际几颗行星上“这里，围绕行星近地轨道是虫族分布密度最大的区域，尽可能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是我们的核心战术，因此这是一场持久战和消耗战。”

　　“为什么不直袭文明之星所在？”帝国远征军的元帅美狄亚在会议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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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袭文明之星另有安排。”高登微笑着说。

　　“身为超时空远征军的元帅，我想我有权利知道我们所有底牌和战略，这是我们获胜的基本条件。”唐高斯沉声开口，显然他不怎么满意高登依然不能开诚布公。

　　“这场大决战会有很多意外，远征军并不是完成最后一击的作战单位，你们的战略目标就是最大限度拖住虫族，并尽力保住我方有生力量。”高登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够坦白了。

　　“这就是说，我们都是炮灰就对了。”一名帝国将军愤而口。

　　“我的将军，量力而行是一种古老智慧，我很怀疑你身为一个军人的资格。”高登再度微笑。

　　“高登阁下，不要怀疑帝国将士的勇武和忠诚。”美狄亚第一时间为部下解了围“帝国军队习惯了勇往直前，他们暂时无法适应从战场主角变成配角这个过程。”

　　“这场决战缺少任何一部分，都将会失败。我们都是主角，后世史书上，你们都会留下自己的印记，相信我。”高登知道，在座诸人都在亲临加索尔见到虫海盛况后，丧失了必胜信心。

　　“虫族大军千百倍于我们，我们更像是在打一场飞蛾扑火式的战争。”超时空远征军一名主力舰长悲壮地说。

　　“我们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仅仅是为了什么预言和启示，难道真的有上帝吗？”一名帝国军指挥官也质疑道。

　　“这是属于三个种族的战争，如果我们失败了，面临的命运也许就是种族灭绝，我们别无选择。”高登起身。有些东西他无法解释的很清楚，难道让他告诉将士们，他们只是蝼蚁一样的棋子，在这场角逐中微不足道？

　　不管怎么说，两支联合远征军集结完成了，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

　　接近五千艘战舰组成联合编队，像一锥子直刺加索尔。

　　高登屹立在神话号的主控大厅，纵览全局，子着远征军一头扎入虫海周边，从势如破竹，到陷入虫族泥潭，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直在等待来自联邦的消息，但他失望了。

　　远征军艰难的突进着，一路入星系最周边的行星，无数颗反物质鱼雷投放了出去，彷佛无数颗小型超新星同时爆发，整颗行星连同方圆数千万立方公里的星域，都被冲击波淹没了。一瞬间，除了少部分战斗母巢坚强的存活外，亿万计的小飞龙被抹杀掉了。

　　远征军继续突进，没等突围到下一颗行星，四面八方的虫族已经收拢了防线，将火力像链条一样围捆了过来。

　　这一次，远征军库存的反物质鱼雷所剩已经不多，在第一波发后，行星被炸得四分五裂，虫海却没有被完全驱散，很快就围剿了上来。

　　远征军就像被海洋包围的移动孤岛，艰难地朝星系中心移动着，越来越多的虫族蜂拥而来，无穷无尽的虫族小飞龙和战斗母巢像云一样遮天蔽，让恒星也失去了光芒。

　　“呼叫神话号，请求支援…呼叫神话号，请求支援…”直到远征军传来援救请求，高登才从恐怖的光学探测镜像中回过神来。

　　“大副，该我们登台了。”

　　“收到，船长。”

　　孤悬加索尔星系外数光年的神话号在虚空产生一系列金色叠影，紧跟着消失在深黑的虚空。下一刻，超时空堡垒已经出现在了加索尔星系腹心。

　　在堡垒弹出的瞬间，一座战斗母巢和数千头小飞龙瞬间被护罩震杀成齑粉。

　　长达七十多公里的庞大堡垒，长鲸入水一样破空入虫族薄弱防护地带。

　　文明之星就在紧邻蓝色巨恒星的第一行星轨道，神话号的目标就是尽快突进那里。

　　沙星人也在这个时候动了。三艘成一组，数十艘沙星母脚成纵队长驱直入，以小编队方式替突前，获得突前位置的母舰以聚星炮开路，金色闪电的威力无与伦比，一炮就足以清扫出数百万公里的虚空航道。

　　得益与此，沙星舰队虽然最后出发，却很快就越过了重重拦截，深入比神话号更接近巨恒星的地方。

　　不过，显然在虫族眼中，沙星人比人族远征舰队更具威胁。很快，数百座直径达到十公里以上超级母巢，通过不可思议地精确跳跃，准确挪移到沙星舰队的航线前方。

　　紧跟着，无数绿色的死光穿虚空，打在沙星战舰之上，无穷无尽的孢子电浆炸弹，更如同烟花一样紧跟着炸开，沙星舰队的步伐被迫延缓了下来。

　　一艘猝不及防，当头遭受数百道绿色死光密集打击的沙星母舰，轰然爆炸了。

　　战事正式进入惨烈阶段。

　　神话号依然在不紧不慢地进着，堡垒上无数炮火张开，打击着四面八方扑来的小飞龙和战斗母巢。很多小飞龙来不及回避就直接撞上神话号的护罩，炸成了浆。

　　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战斗母巢聚拢，密集的母巢死光彷佛在神话号周围织成了一道绿网，但在堡垒空间重叠防御系统下，纷纷被湮灭，一个个本该盛开的烟花，在爆发之前就熄了火。

　　“船长，是时候释出金刚战狼了，神话号永恒炉开始过热，无法继续运作重叠防御系统。”

　　“红蠍、龙骑出闸！”高登接通超时空远征军副帅卫青，下达命令。

　　刹那间，神话号外的甲板纷纷张开，无数金刚战狼蜂拥而出，在重叠防御系统停顿之后，冲入了虫海之中。二十万金刚战狼彷佛滴入油锅里的沸水，立即令附近方圆数千万立方公里的星空炸锅了。

　　彷佛抹上了润滑剂，神话号速度一下子加快了许多，很快就赶上了数亿公里外的沙星舰队同步轨道区域。

　　相应的，无数超级母巢也在朝这个方向调度过来，犹若动不散的乌云，它们带动着数以亿计的小飞龙，试图将神话号像蚕茧一样封锁在虚空。

　　高登很快意识到金刚战狼并不足以威胁超级母巢的生物装甲，于是装备了光子战舰和殖装战士的海盗兵团和飞虎兵团如离巢之鸟，离了堡垒的浑厚装甲护翼，杀入了战圈。

　　这两支兵团的核心作战思想，就是斩首行动。他们的目标是切断母巢跟低等虫族的联系，并击杀母巢。

　　他们没有金刚战狼的硬朗，却有无与伦比的突击速度和穿刺能力。

　　超级母巢在殖装战士的突刺下，纷纷哑火，自顾不暇。

　　神话号遭受的火力覆盖逐渐削弱，加速的时机再次到来，趁着这个空档，一次就突进了十亿公里。

　　在另一战区的沙星战舰也突然发力斜了过来，甚至利用神话号开辟的通道进行跳跃，很快追了上来，汇集到前端。

　　沙星战舰绕着神话号排出一个环形立体阵列，数十门威力无伦的聚星炮连连开火，金色闪电狂舞，将前方疯狂涌来的虫海击穿。

　　神话号也心领神会，堡垒张开上万子舰，化作金色洪，从沙星战舰打开的通道一路席卷过去。

　　这是沙星人与人类首次携手作战，却配合得那样完美无间。

　　此时，依然在加索尔星系内围轨道边缘的远征舰队，似乎也因为虫海新动向减轻不少压力，一路尾随神话号行经的方位碾过去，寻求会合。

　　而此时，双方的距离足有数亿公里之遥。

　　隐藏在星系深处的虫族，终于无法继续忍受神话号和沙星舰队的狂袭猛进，一片片小行星般、足有数十公里直径的超巨型母巢，从虫海深处钻了出来，横亘在联军前进的航线上。

　　沙星人无坚不摧的聚星炮终于碰了壁。

　　这些终极战争母巢，撑起了一个个星星点点的无形障壁，聚星炮彷佛轰进了另一个时空，无声无息的湮灭掉了，而这些终极战争母巢发的死亡绿光，却具有更加可怕的威力。

　　这些母巢聪明的选择了重点打击，第一波攻击神话号被叠加防御破掉后，立即转移了攻击对象，那就是沙星母舰护翼下的沙星战斗舰。

　　在不远处的小飞龙群，也趁机从火力空隙中渗透进来，对联军进行挤式打击。

　　联军再次陷入了泥沼，文明之星就在数亿公里之外，却难以再推进半步。

　　“阿戈神王阁下，如果你的底牌就这些，那么我们这次行动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坐镇神话号的高登在行动开始后，首次联络沙星盟友。

　　“人类有句话很有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虫族拿出底牌前，吾族也应该矜持一些。”阿戈神王充分运用他掌握的人类语言艺术“根据不准确侦测，我们眼前这些终极战争母巢还有四位数的作战单位，但目前仅仅出动两位数就拦阻了我们的去路，这非常值得警惕。”

　　高登目光阴沉，对于阿戈神王这个披着沙星人面貌的人类，他似乎没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