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封王座
稀疏，紧跟着隆重的掌声在空旷的会议中心响起。
幽蓝的光芒通过穹顶，照
在次第分布、层层堆积的飘浮会议席上，显得尤其肃穆和庄严，在这个会议中心最高的地方，站立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萨拉丁大帝，高
帝国至高无上的元首。另一个是要年轻许多的面孔，跟萨拉丁大帝没有任何相似的面孔。
这个人，自然是被赶鸭子上架的高登。
他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到了帝国最前台，在这次帝国内阁会议中，他被萨拉丁任命为帝国远征军元帅，并且奇蹟般得到内阁高票通过，刚才的掌声就为此而来。
这支帝国远征军，自然是为了讨伐虫族成立的，但舰队目前依然在搭建之中，规模和舰队组成依然不明朗。换句话说，萨拉丁只是给高登开了张空头支票，一切还得他自己来。
这同样也是帝国内阁这样爽快的原因之一。
当然，高登不久之前在圣域的惊天行动，才是取得帝国信任的主因。
一个拥有非凡实力的存在，并且能掀翻圣域这个压制了帝国百年的怪物组织，对于帝国人来说，会是多么的激动人心，让人鼓舞。再结合萨拉丁放出的风声，帝国下任元首继承人，似乎已经隐约浮出了水面。
在帝国拥有说一不二、超级强权的萨拉丁大帝，是没有人愿意去得罪的，也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个未来也许会比萨拉丁大帝更可怕的大帝。
高登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接受了萨拉丁的安排。
其实，并非他不想反抗，而是他无法反抗。绑缚高登的，正是父子之间的血脉联系和责任。
这也许是他如今为数不多的致命弱点了。
一条属于高登的、早就注定的道路，已经铺了出来，这场军机内阁会议，只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开幕。
高登在事后一直感慨着，那份愤怒和不甘怎么也无法排遣出去。
但他也很清楚，萨拉丁大帝抛开父亲身分，绝对是一位铁血大帝，手腕不知要比他这个楞头青强上多少倍。即便他硬着抗拒，最终结果恐怕也不会有两样。
何况，在帝国拥有一个明确的身分，不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某个愿望吗？这样至少在名义上，他又跟家人团聚在了一起。
萨拉丁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难得见到的高登，在接下来的私下接见中，他说出了一句让高登目瞪口呆的话。
那句话就是：“你年纪不小，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在帝国有很多合适的人选，我这里有一份单子，你可以看看。”
高登这个时候才明白，美狄亚为什么会有之前的古怪举动。
他不知道怎么去拒绝父亲的安排，而且在初次重逢的时候，他母亲也提出过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怎么在意。现在看来，母亲在这个事情上，背后出过多少力，倒是很难说的一个问题。
他最后艰难地问道：“我还不想这样早结婚，这个问题是否能推迟一段时间再考虑？”
“若我不是萨拉丁，那么这个问题我不会做任何干涉，但现在不同，你做为帝国未来的重要领袖，必须有一个健康牢靠的形象。
“婚姻是一个男人成
的标志，你的履历已经足够说服内阁和帝国公民，但你精神气质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我想我儿子不太蠢的话，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萨拉丁指节敲击在办公桌的声音，让高登脸色变了又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父亲的言下之意，无疑告诉高登帝国未来的宝座是他的，他必须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你在担心什么？”
高登失神地抬头“我有更好的人选。”
萨拉丁却会错了意，剑眉一扬“整个帝国的上层名媛淑女都在这份名单上，你已经有足够大的选择余地，你的结婚对象不能是联盟或者是联邦的任何一个人。
“你应该明白，等你到了那个位置你就会知道，女人只是一种附属品，一件两件和一百件没有什么分别。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不。”高登摇头“我的意思，我有更好、更合适的帝国继承人人选。”
萨拉丁目光一凝“我没有打算给你选择机会。”
“斯嘉丽，斯嘉丽你见过吧？你的孙女。”高登说。
萨拉丁
出少有的温情目光，摇摇头“你小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拥有非凡的智慧、才能，在帝国也有不低于你的声望和美誉，但她是个女人，来历不明…”
“她的来历，我相信我的外公大人会给你一个完
的解释。至于女人…父亲大人，你在歧视吗？我很希望听听母亲大人对此的看法。”高登威胁说。
萨拉丁拍拍高登的肩膀，转到一边，在这个足够高的楼层上俯瞰着
拉里昂美丽的星空“你的危机感还是不够啊，我的儿子。”
高登乐于转换话题，顺着问“我不明白，是你认为我低估了加索尔那场决战的艰难吗？”
“如果你没有取得拉里昂这颗战星的操纵力量，我是不会允许你亲自前往加索尔的。在我得到的启示当中，五颗聚首的文明之星将会开创新纪元。
“当然，那个开创者必定是胜利的一方，神族和虫族的实力目前依然在人类之上，我们的机会非常渺茫，我并不希望把这场决战提前，这对于后起的我们是相当不利的。”
“我跟阿戈神王的约定时间只剩下三个月，我没有别的选择。”高登扬眉说。
萨拉丁浓眉一扬一挫，彷佛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我可以赋予你拉里昂二级主权，大约能借到战星百分之十的力量，但我无法预料那位的反应。”
高登苦笑“他难道不是你，不管你是分身还是本尊，都应该是一体的啊。”
“你可以把我和他想成两个精神分裂的人，我们是两个极端，所以对彼此都有强烈的排斥。目前来说，我是处于从属地位，只有建议权，没有足够的行使权。”
“我去见他。”高登坚定说。
萨拉丁摇头。
“我要去见他！他就算有敌意，也未必奈何得了我。”高登坚持说。
萨拉丁凝视了高登一阵，哈哈大笑“不愧我高的儿子！别说是你，现在就是暗黑六君王，也没有哪个家伙敢去见他，偏偏你全然不把他当回事。”
“不，我也怕。”高登否定说：“但他是我的父亲，我相信他。”
“好吧，也该是时候了，虽然仓促了点。”萨拉丁做出了决定。
暗黑魔帝居住在拉里昂最高一层的空间“暗黑界”也是高登母亲所在的空间。
在萨拉丁的引导下，高登第一次踏入了这个向往却又身怀恐惧的所在。
刚一进入，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
寒和毁灭气息笼罩了他，令他的本源无法自控地颤栗起来。
这种气息跟他的死亡星斗有一些近似，但本质上又有着截然不同。
暗黑界的核心跟圣域核心一样，都是在一座浮空岛屿上，所不同的是，这座岛屿有个
恶的名字││恶魔岛。
尽管这座岛屿拥有着与名字不匹配的美丽。
萨拉丁并没有打算直接领着高登去会见白思静，而是降落在一个参天耸立的神殿门口。
“这并不是什么神殿，不要相信你眼睛所见的。”在踏入前，萨拉丁这么说。
高登心中一动，果然在进入巨大的拱门后，思感和视线所及都完全不同了。
高耸的廊柱和恢宏的壁画不见了，只有一片片拼接起来的破碎空间，彷佛
宫一般，似乎有无数条出路，但又没有一条是真正的出路。
高登知道，除非他祭出死亡星斗，否则很难找出一条路，但他显然不是来挑衅的。
萨拉丁在这个时候出手了。他的手彷佛拥有魔力一般，轻轻搅动，幻的空间立即波动起来，万千途中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两人缓步前进，在穿越了数十重空间障碍后，虚空一下子变得无比深沉，一个巨大的水晶宫殿孤立在黑暗的宇宙背景当中。
水晶宫殿并不太大，只拥有一个巨大的穹顶和环卫一周的若干廊柱，在中央有一具漆黑如墨的石棺竖立着，散发着幽光。
就这样一个并不大的地方，却无比庄严和死寂，寒的气息几乎要冻结一切分子、物质。
高登只觉得自己灵魂都快要被冻结了，这地方几乎已经达到绝对零度。
“他看来要苏醒了。”萨拉丁谨慎地说。
走到十多米开外，高登才透过那半透明的黑水晶，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轮廓，那才是父亲真正的面容。他隐隐有几分激动，虽然他知道身边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父亲，虽然这个改变了容貌的男人，只是水晶棺内那个男人的分身。
“啪！”一声脆响，惊了高登一跳。他视线所及，立即发现那黑色水晶棺表面绽开了一条裂纹，紧跟着密集的响脆声不断响起，整个大大小小的裂纹密布整个水晶棺。
让人窒息的十数秒后，水晶棺轰然炸成无数粉屑，消散在空气中。
高登敏锐的感知到那并非什么水晶，也并非什么会溶解的冰棺，而是一种半物质化的能量凝结体，是他目前所不能认识的东西。
水晶棺消失后，出了暗黑魔帝的真容。他一身恢宏的黑色盔甲，覆盖着除了脑袋以外的所有地方，而那个头盔托举在他的手上，保持休眠的古怪站姿。
最让高登吃惊的是，他的思感触及失去棺材封装的人，却根本找不到，彷佛探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次元当中。暗黑魔帝的躯体彷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千万光年之外。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高登几乎想要吐血。
“这是时空封印，一种集合空间和时间法则的封印力量。他的力量无法长时间维持在这个低能量宇宙，所以大部分时间必须休眠，并且藏身在高次元的虚无空间。”
萨拉丁的话深沉而沙哑，似乎有什么东西
住了他，令他有些无法
息的感觉。
高登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迫力，令他脚步几乎难以挪动。他开始有些后悔来到这个地方，见这个人。这个暗黑魔帝恐怕比他想像的还要强大。
萨拉丁加快脚步，来到高登前方，距离那个冰雕一般站立于黄金王座前的男子，约有十步距离。
暗黑魔帝一直闭着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张开了，彷佛一道金色闪电，划破了夜空那样明亮。
高登心神重重被劈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我带了一个人来，一个继承我的人。”
暗黑魔帝冰封一样动弹不得，但他金黄
的瞳孔，却放着灯盏一样的光芒，不断在高登和萨拉丁之间来回扫。
半晌，一个无比悠远空间传来的声音，才回
在整个空间“这就是你的儿子？很强，比暗黑圣堂那几个废物要强。”
“看来你并不打算承认他。”萨拉丁沉声说。
高登此时已经分辨得很清楚了，虽然这个父亲的本尊，跟他以前熟悉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但那冰质且充金属感觉的声音，完全是另一个人。那双充毁灭
和破坏
的金色瞳孔盯着高登的时候，彷佛是在看一件死物，让他难受无比。
尽管如此，高登依然无法对暗黑魔帝产生敌意。
“你拥有永恒的生命，为什么需要继承人？不，你不需要继承人…”
高登察觉到暗黑魔帝身躯 似乎动弹了一下，但那层动弹似乎延迟了到来的时间。层层空间折叠漾，产生了诡异的一种时空失感。
“一场决战即将来临，加索尔的第五文明之星我们势在必得，战星的操纵权力必须转移一部分给我的孩子，他将是我们击败异族的最大希望。”
暗黑魔帝的眼瞳中，彷佛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萨拉丁，你只是我的分身，一个卑鄙取得主导权的分身！我被封印在这里无法出世，依然必须为你战斗，现在你找到替代者，就打算将我毁灭掉是吗？”
面对那具不断震动的“冰雕”高登有一种困兽即将
困的危险感觉，更可怕的是，这个困兽将他当作了敌人。
“我们应该重新合为一体，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更为强大，面对那只黑手。”萨拉丁无视暗黑魔帝的怒火。
“合为一体，然后消灭掉我的意识？”暗黑魔帝恶的狂笑，蕴藏了无尽的仇恨和疯狂。
“不，我们原本就是一体，何来你我。”萨拉丁依然平静着。
“我不会让你得逞！一定不会让你得逞，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听着两人对话，高登这才察觉到他错估了一些东西。萨拉丁单纯的力量远不如暗黑魔帝，但他似乎掌握了暗黑魔帝一些命脉，甚至能在某种程度驱使这个暗黑之王。
“只有你我重归一体，才可能完全操控战星的力量，这是你我的使命。斯坦利可以办到的事，我也可以办到，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时间已经不多了。”萨拉丁深沉地说。
萨拉丁的话彻底
怒了暗黑魔帝，一股超新星爆发般的威压从他体内爆发了出来。
高登只觉周围空间瞬间冰封凝固，一种非物质、非能量的东西冻结了他。他感觉到自己堕落进了无尽的次元深渊，似乎要朝那最黑暗、最可怕的最深处掉落。
死亡星斗没有任何犹豫地祭了出来，化作一轮血星斗悬挂在高登背后，超时空力量随之召唤而来，推动着死亡星斗，将封印他的力量绞了个粉碎。
短短一瞬间，彷佛过了千万年，高登沿着来路，重归到了水晶殿原来的位置。
刚才他险些就万劫不复，被打进了宇宙最密不可测的次元深处，失在永恒的时空
中。
“离开，不要再回来！”萨拉丁此时同样变作了一座“雕像”涌动的时空力量让他产生重重虚幻叠影。
此时在高登的背后，一轮血磨盘带动星河一样的涡缓缓转动着，顽强地不断碾碎冻结来的封印力量。
面对几乎高了一个能量等级的力量，高登感受到了很久没有过的死亡威胁感，本能就想逃离，却无法抛下自己的父亲，将他留在这样危险的所在。
“我们一起走！”
“你老子跟暗黑魔帝本就是一体的，你认为左手可以奈何得了右手吗？”
听到萨拉丁故作轻松的口吻，高登
口一股热血上冲“我未必就奈何不得他，只要我借来大副的力量，一定可以击败他！”
暗黑魔帝狂笑起来“在拉里昂，我是永恒的无敌者，哪怕你是我名义上的后代，我也会毫不犹豫毁灭你。”
他们所在的空间隐隐开始产生波纹，有碎裂的迹象，显然这场战斗已经到了一个极端，即将打破平衡。
萨拉丁不容暗黑魔帝继续说下去，空出一手反手轻送。高登只觉得一阵斗转星移，已经不由自主地出了水晶宫，重新站在巍峨神殿之外。
除了若有若无的波动气息依然存在，彷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中。
高登想冲回去，但理智告诉他，听从父亲的安排是对的。
他很沮丧，前所未有的沮丧，所有刚离开圣域，重返帝国的豪情壮志，轰然倒塌。
就在刚才，他从自己站在的顶峰，看到了另一个高峰。
“你必须尽快离开拉里昂，我压制不了他太多时间，他认定你是威胁他的存在，只要你留在拉里昂，就有可能会遭到他的毒手。”
“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去见你妈妈，她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这是我最后一次以父亲的名义命令你。”
高登旁徨无助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并给他指示了方向。他没有别的选择，此刻脆弱的他，需要一盏指明灯。
“我的儿子，你行的。你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越了我和你父亲的预期。”
在恶魔岛另一端，高登得偿所愿见到了母亲。面对儿子罕有的脆弱，坐在草坪上的白思静万般心疼。
高登半跪着，将头枕在母亲的肩膀上。他告诉自己，这是人生最后一次软弱，然后重新笔直的站了起来，就跟以往一样“我并不害怕失败，我害怕所做一切到头来是一场空。
“我越来越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可怕的大漩涡之中，不管是我、父亲，还是外公和斯嘉丽，甚至包括妈妈，都是这个漩涡中的棋子。”
白思静怜爱地仰头望着已经变成顶天立地大男人的儿子“前一阵，你外公跟我联系说，他在得到你提供的种子样本后，对火种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
“通过元素力量的阵列解析，火种本质上是一种亚量子凝结物，它拥有提升生命层次的卓越特，将人体改造昇华成宇宙能量的‘容器’。
“最关键的是，研究发现灵魂在人体这个‘容器’改造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离本体，甚至移居到其他同样的‘容器’。
“这个特很可能隐藏着惊天的秘密，也就是特洛伊遗迹首次发现后，给人类带来巨大变化的那只幕后推动黑手，如果有这只黑手的话，那么问题极可能在这里。”
听到老妈一本正经地进行学术探讨，高登终于找回了往日的感觉“也就是说，外公的研究昭示着，火种的植入很可能成全人类，也会毁灭人类这个物种。”
“你知道的，你外公除了本职学术，同样是个哲学家和思想家。他总是悲观的面对人类命运，所以他不遗余力投入三叶草，进行秘密研究，试图给人类找另一条路。但是最后，他发现元素力量依然可能是一个早就给人类铺下的陷阱。”
“既然无法反抗命运，那么…”高登摊手说：“只能去向命运之手挑战了。”
“我的儿子，不必那样悲观，你妈妈永远是乐观派，我相信你跟你父亲一定会创造奇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白思静不以为然说。
高登苦笑“暗黑魔帝大人根本就不当我是他的儿子，他只想毁掉我，而我目前并不是他的对手。”
“儿子，你错了。那个人只是拥有文明之星的力量，以单纯的个体力量而论，你完全有资格跟他比肩。你父亲希望你继承他的帝座，这样他才能放手去跟那个人决战。”白思静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她也无法知道那场决斗的后果。
高登再次蹲下将母亲娇弱的身体抱住，母子两头相抵“他一定会赢的。”
“是的，你的父亲一定会赢。我的儿子，你也要赢，我们所有人都要赢。”白思静伸手抚摩着这张跟丈夫神似的面孔，哑着嗓音说。
“放心吧，妈妈，我们一定都会赢的。”高登轻轻吻了一下白思静光洁的额头，后退半步重新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裂开空间，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进退失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