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洋弟子参见(3)

　　安置好这些事情，大致也就到了节了。

　　节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是家人团聚守岁新的日子。尤其是节日的那一天，通常一家人都要团圆热闹。不过目前的情况是方圆一家只剩下两人了，想要热闹也热闹不起来。丁文兰姐妹也不肯到她们父亲那里过节，再加上个洋鬼子米歇儿，五个人一合计便决定过节那天一起到方圆现住着的小院，凑在一起过节，这样还能热闹一些。

　　两个小丫头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闻言自然高兴，而米歇儿早已听说过节这个传统节日，只是无缘亲眼目睹而已，此番自然也是雀跃不已，另外他还存着借机再次磨一下方圆的念头以及同丁文兰接近的想法，如此三全其美怎能不快活？不由便盼着节早些到来。

　　饼年的那一天，丁文兰姐妹两人早早将自家收拾整洁，各色彩灯也都点亮了，而两人则开车接了米歇儿直奔方圆兄妹两人的住处。

　　这小院眼下也不同了，大门口两侧高高悬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不过此刻天色上早，里面的灯泡还没有点亮。院子里平平整整的，地上是刚刚落下的一层薄薄的雪花，这是昨天夜里飘落下来的，依照传统说法这便是祥瑞了，所谓瑞雪是也。

　　屋子里方家小妹在忙碌着拾掇各吃食，前些天买来的鸭鱼一干物事都要收拾出一些来的，以备下午整治出一桌子丰盛地美餐。不过小妹颇有自知之明。她了解自己的手艺是拿不出来的，因此这忙碌也是简单收拾，具体工作还是要大厨子丁文兰到来之后处理的。至于方圆则无所事事起来，要他做这些细活却也难为他了，又不好到处跑。谁知道客人们什么时候到达？无聊之际，他也只好搬来凳子，坐在小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小妹闲聊。

　　直到三位客人到达，方圆才终于找到了事情可做。招呼三人进屋后。方圆叫来两位弟子道：“趁着辞旧新之际，师傅逐个考究一下你们的水平，也算得今年以来地总评吧！”说着理直气壮地吩咐小丫头摆下棋盘，很威严地坐在上首位，等着下棋了。

　　小丫头丁文慧不管什么干活不干活的，乐颠颠地便去取出了唯一的一套棋具在方圆面前的桌子上摆好。对着米歇儿吩咐道：“我是大师姐，我先来，你呢…一边帮着干点活去吧！嗯…就这样。”没怎么着便先摆出大师姐地威风，不过她却不是真的让米歇儿帮忙干活，只是觉得在洋鬼子师弟面前下输了有些脸上无光而已。其实关键还是三子关她过不去。

　　方圆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小丫头的用意，不过也不说破，只是微笑着安然而坐，任凭着开山弟子管理师门中的杂务。

　　米歇儿正左右为难，一面想着学上几招，另一面还惦记着跟丁文兰增进交流，如今见丁文慧往外撵，方圆则不做表态，他只好边依依不舍边心中窃喜地奔去厨房添去了。

　　丁文慧见米歇儿离开后才舒口气。端端正正地坐在方圆对面，向棋盘上摆了三颗棋子。

　　三子局对现在的丁文慧来说略显勉强，四子胜机还是蛮多的，毕竟这许多时间来还是增长了些棋力的。不过这盘棋或许是长久不同方圆下棋的缘故，丁文慧超水平发挥了自己的棋力，棋至官子的时候呈现出非常细地样子，胜败或许只在半子之间。

　　方圆点点头，整盘棋看来，丁文慧进步还是不小的。虽然缓着还是出现了几次，但大的毛病并没有出现，让方圆没有一举占据优势的机会。因此方圆微笑着赞扬道：“文慧下得不错！这段时间不仅没有将棋扔下还有了不小的进步，很好！以后继续努力。”

　　难得方圆表扬，丁文慧笑嘻嘻道：“我可是很用功了，再让我跟成都那个小子下棋保证完胜。都不用师傅你站在他身边。”这话却是吹牛了。即使这种超常发挥的实力与张景新还是稍稍有些差距的，不过。大过年的，方圆也不去揭穿，只是微笑道：“那好啊！等过了年有时间的话，你再去成都，让你们两个较量一下，看看水平如何。”

　　正说着，米歇儿哭丧着脸走了进来，方圆皱眉不语。倒是眼见形势并非大差地丁文慧笑呵呵地说道：“师弟过来准备准备，一会这盘就结束了。”似乎刚刚发现米歇儿的一脸丧气，丁文慧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米歇儿耸耸肩，作了个无奈的表情，摊摊手道：“被赶出来啦！”说完站到棋盘的一边观看着盘面上的局势。

　　方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丁文慧一起将官子收完，最终黑棋赢了半子。方圆点点头将盘上棋子扫开，挑了几处丁文慧的缓手说了一下便结束了复盘。

　　接着，方圆示意米歇儿与坐到棋盘对面，也让他摆上三颗棋子，两人开始了新的对局。

　　相比于丁文慧的进步，这米歇儿似乎就差了一些，不足百手便连续出现缓着，方圆马上借机大占便宜，很快黑棋的三子优势便丧失殆尽。又经过二十余手之后，黑棋形势更加差了，已经让白棋大大领先。

　　这时米歇儿也察觉到形势已非，明白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干脆投子认输，低着头等待方圆给讲解一下。

　　方圆只是皱眉，半晌却没有说出什么，还是旁边地丁文慧道：“米歇儿，你这棋下得怎么这么糟糕？”

　　方圆是曾经同米歇儿进行过比赛对局的，因此他了解对方地棋力。按说三子还是有的下的，不过此番对局却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仿佛此人棋力大为退步一般。心中觉得这洋鬼子未必是下棋的材料，若是无法尽心学棋，那么这个弟子真是不能要了。没地给败坏了名声。

　　米歇儿不知方圆已经升起了将他逐出门墙地念头，但是从方圆的表情上，他还是看出了对方地不，为了挽回形象。米歇儿赶紧夸张地说道：“太紧张！第二次跟师傅下棋，很紧张！”

　　方圆瞧瞧米歇儿，明显感觉到他说的未必全部属实，尤其刚才进来地时候那副表情，分明是有什么事情的，绝非象他所说的被赶出来那么简单。毕竟对米歇儿不甚熟悉，方圆想了一下道：“你们下一盘吧！”说着起身走向一边。

　　丁文慧见状马上一下子蹿了起来，赶忙坐到方圆的位置上道：“你持黑吧。”

　　原本丁文慧对战胜米歇儿的把握不大，不过刚才自己胜过了方圆，而再看米歇儿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差。这么一对比信心增强不少，于是摆出大师姐的架子坐到了上首。

　　就在这时，间扎着碎花围裙的方芳端了个盘子跑进来，送到方圆面前道：“文兰姐说你们先垫垫底，吃饭可是还早呢。”说完话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米歇儿一眼，脸上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方圆接过盘子，但是对小妹那奇怪的笑意感到有些不解，不过想来米歇儿在厨房帮忙地时候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方芳的表情上看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或许交流上出现了点问题吧！随即方圆便对刚才米歇儿进来时的表情和对局时的心不在焉感到几分释然，估计正是这个原因米歇儿发挥得十分不理想，因此也就收起了将他逐出门墙的念头。

　　米歇儿却不知道就在这么闪念之间，他便险些被方圆开革了。

　　方圆看看丁文慧与米歇儿正全心下棋，便将盘子放到一边，用眼睛示意方芳跟自己出去。方芳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从地随方圆一同离开客厅。

　　兄妹两人来到院子里，方芳奇怪地问道：“什么事儿啊？哥！”

　　方圆略为犹豫一下问道：“刚才那老外在厨房里出什么事情了？”

　　方芳噗哧一笑，转头向门口望望。之后神神秘秘凑过来地低声说道：“嗯！他被文兰姐赶出去的。嘿嘿…”方圆微微皱眉，这有什么神秘的，不由追问一句道：“哦？为什么？”

　　方芳更加低了声音贴着方圆耳朵道：“米歇儿好像在追求文兰姐，然后文兰姐跟他说了些什么，估计是据绝了，可他还是着文兰姐。所以文兰姐生气了…”

　　听完方芳的一番话。方圆不摇头好笑，倒是自己想得多了。原来不过是青年男女间的倾慕之情而已，或许法国式地表白让丁文兰产生的不，所以才会惹得她生气。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圣人对此也是赞成的，回头不妨让米歇儿多了解一些中国的风俗，这么直率的小憋子倒也不错啊！

　　方芳末了还提醒方圆道：“别说出去啊！不然文兰姐该怪我了。”方圆笑眯眯地点头，这事情只是一件趣事而已，听到了便听到了，总不会四处宣扬去。

　　方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笑着对方芳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说完犹自笑呵呵地走向屋子里。身后方芳也带着笑意跟了进去。

　　进客厅时，丁文慧与米歇儿的棋局才进行了几步而已。方圆干脆搬了椅子稳稳坐在一旁观看。

　　丁文慧以前或许与米歇儿尚有比较大的差距，但现在基本上已经接近，或者说丁文慧确实有了不小的提高。对此，方圆很是满意，说明丁文慧不在方圆身边地这段日子里没少用功。任何一个师傅都喜欢聪明又用功的弟子，方圆也不例外。

　　反观米歇儿的进步却不是那么大了，这倒是也正常，毕竟他接触围棋时还是在基本处于围棋沙漠的欧洲，所能学到的知识都是从互联网上得来的，所拜地那几个师傅水平也不甚高，对高深一点地理论基本上都是自学而来，怎么也比不上丁文慧从小就受到相当专业的培训。他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随着棋局地进展，丁文慧渐渐占据上风，这一点连丁文慧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今天自己发挥得真是异常出色，平时很多拿不准的东西，今天一下子就能感觉出好坏来，真是如同天助一般。

　　眼看黑棋实空不足，米歇儿便竭力搅局势，不过丁文慧应对自如、进退有据，让黑棋无从发力。不长时间之后，米歇儿的黑棋终于强硬地打入白棋左下来争取最后的机会。不过此手却是过分了，在白棋围追堵截中，最终还是没有逃得出去，一条大龙活生生被鲸了去。后面根本不用再下了。

　　这时方芳再次跑了进来道：“哥哥准备开饭了，快收了棋吧！”

　　方圆看看时间不早，对两人道：“好了，黑棋输了。这棋先不用复盘了，回头时间我给你们讲讲。现在收拾东西准备过年！借着收拾东西的当儿，米歇儿边同方圆一起将餐桌搬到客厅中央边向他道：“师傅，过一段时间你回成都带上我可以嘛？”

　　方圆呵呵一笑略带调侃道：“哦？你不去北京嘛？”

　　可惜这调侃有些明珠暗投的味道，米歇儿对此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道：“北京？不！我要跟师傅学棋。这就是我来中国的目的。”

　　方圆暗笑，心说：“这是来之前的目的吧？”不过面上方圆还是轻轻点头道：“可以啊！不过你在中国打算呆多久呢？”

　　桌子放好，方圆又指挥米歇儿将几个折叠椅子都拎了来，围着餐桌布置妥当。米歇儿似乎忘记了丁文兰拒绝他爱情这件事，兴致地将事情处理完毕，对方圆道：“我希望能够常住，要找个工作，在中国生活，很长时间。”

　　正说着，方芳端着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盘子走了进来，赶紧将盘子放到桌子上，两只手的手指不停着，似乎有些烫了。这米歇儿还是蛮有眼力的，赶忙上前道：“我去端，我去端。”说着冲出了客厅。